法门,在此结丹的关键时段,一应细节务必要慎之又慎,不可有丝毫差错。”
余慈暗佩何清想得全面,不过又觉得那里有些古怪,脑子转了几圈儿,也就放弃这些杂念,微瞑双目,慢慢静下心来。
直到这时候,余慈才有闲感应楼中的灵气流动,只觉得这里果然是“三元汇聚”之地,元气纯度比副楼上还要强出不知多少,但关键在于,这里盘结运化的灵气自有其脉动节奏,与人之血脉心跳、神魂振动都有呼应之意,让人忍不住就去深入其中,杳然若与天地同化。
正因为如此,余慈隐约有种感觉,在这里,天地自然伟力对人的限制,已经降了一个层次,何清说在此地可增加“破关成算”,确证不虚。
只可惜,余慈现在还用不到。他现在仍在参悟的状态下,只利用主楼内的灵气滋养肉身神魂,洗心明智,让脑子转得更快些,仅此而已。
集中精力做一件事,时间的流速似乎就能变快。在余慈的感觉中,也就是几次呼吸的功夫,云雾中穿行的剑啸声将他惊醒,抬头看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飞来的是传讯飞剑,何清接入手中,稍稍打量,就扔给了余慈。余慈神识透入,不出所料,是朱老先生的回复,且出奇地简单:
“天垣本命金符,确有一定之规,而以玄元根本气法为基,却是创法以来之未有。旧法陈规,不足为训,知其要义足矣……”
下面所列,就是凝制本命金符的基本知识和要求,写得简单直白,一看就懂。
“九曜定形、元辰筑基,二十八宿小成,周天之数则功行圆满。”
余慈这才确认,“天垣本命金符”成就,是要经过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有十二道种子真符成就,并将气机盘结勾连,直至浑融一体,本命金符大成。
此时余慈自然是在第一阶段。九曜六符和接下来的元辰六符,前者为本命金符塑形建模,成就日后的基本轮廓;后者则是稳固根基,至此金丹雏形已成,说是第一阶段,其实是做的还丹中阶的功夫。事实上,只要九曜六符成就,他的修为已经不逊色于寻常还丹中阶的修士,后面的功夫,只是要尽善尽美而已。
至于二十八宿和周天之数两个阶段,难度更增十倍、百倍。但一整套种子真符做下来,单论质性,已较寻常玄门金丹强出一截,更不用说其中封入的种种神通,可为日后步虚、真人境界的修行,打下最为坚实的基础。唯一可虑者,就是修行难度而导致的时间匮乏,但现在,余慈很难、也无须有那种切身体会。
看完这段留言,余慈长吁一口气,心中思路愈发明白,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日后修行的计划。
此时,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余慈扭头看何清。只见女修凭栏而立,目注楼外虚空,神思缈然,不知心向何处,倒似有什么心事。余慈一愣,忽地就明白了,白日里那种古怪的感觉来自何处:
何清想事情全面不假,可似乎一直没有修行时必需的专注。而且,刚刚余慈一提出异议,她就答应了下来,感觉中,她对吸取天龙真形之气一事,也没有明确的计划,或者说,仍有疑虑?
情绪间的影响,有时就是这么直接。余慈是相当敏锐、甚至是敏感的人,何清的一点儿异样,为他所感知,自然就造成了他心思的动荡,与之相应的,他的心思也瞒不过何清,女修秀眉微蹙,目光投注。
两人视线碰个正着。这种情况下,余慈是绝不会将问题噎在喉咙里的,他当即就开口道:
“何仙长,是不是还有什么问题?”
何清抿唇不语,良久,忽尔璨然一笑:“没有,早就没有了!”
余慈为她迥异平日的神态惊怔之时,女修一声低喝:“子时已至,注意了!”
阳神化为一道清光,自何清顶门透出,刹那间主导了摘星主楼内外的阴阳运化,那强大的控制就如同磁石一般,余慈只觉得心神巨震,阴神也不由自主地出窍,陷入到阴阳之气的漩涡里去。
刹那间,阴神的感应代替五感六识工作,感觉上差异不大,但余慈的视角已发生变化,他此时正悬在空中,前方十尺,就是何清的阳神虚影。与平日的形象不同,此时女修秀发披散,随风狂舞,身躯似乎放出光来,双眸却反常地黯沉下去,深不见底。
余慈看去一眼,全副心神差点儿都被吸进去。
“阴阳之气可化消万物,你若守不住心神,失去自我人格,可不要说是我害了你。”
何清言语殊不客气,形成的危机感就像是一盆冰水,将余慈从茫然的状态中浇醒了。他的意念瞬间凝聚,何清那边也顺势发来新的信息,引导他调整阴神状态,并与何清阳神慢慢接近。
前面,何清虚影青丝如瀑,一根闪动光芒的手指探出,轻按在余慈阴神之上。
刹那间,阴阳之气运化,整个天地似乎一下子回归到原初状态,余慈一切可形之于外的思维都消散了,自然而然的,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只有内心深处一点不昧的灵明,像是罩起的烛火,看似吹息可灭,实则稳固不移。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黎明时分,阴神早已归窍,环目四顾,却不见何清的影子。
他立刻开启心内虚空,看里面鱼龙的神通外相,却发现那条细长影子矫健如故,没有任何被“剜了一刀”的痕迹。当然,这符合何清最初的保证,可这也太没变化了吧……
余慈不得不再次感叹,何清行事,实在难以测度。
正莫名其妙的时候,他心中一动,站起身来,遥望东方。
那里正是朝阳起处,云雾披金,霞光万丈,而在那绝美云霞之后,他能够感觉到,有一颗种子,吸纳了足够的天地元气、玄真之英、东来紫气,终于运化生机,小心地探出细细的根茎,并在虚空中支开两片嫩绿的细芽。
第三百八十二章 犹疑
云楼树种子发芽了!
清晰的神魂感应反馈回来,余慈差点儿一头从摘星楼上栽下去。事实上,他真的翻出栏杆,放出虚空神行符,火烧火燎地往那个位置飞射。至此犹嫌不安全,又连迭地暗中呼唤:
“护楼前辈,帮帮忙啊!”
远方传来回应,余慈暗叫一声道尊保佑,也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急切了,摘星楼乃宗门重地,防护严密,天知道这里有没有宗门前辈盯着。倒不是说这玩意儿来路不明,而是里面的一些东西,能不见光,还是不要见光的好。
想到这儿,余慈飞遁的方向一变,人影穿云破雾,直接往摘星副楼上去了,至于种子那边,还是拜托护楼法圣帮忙。这样果然更稳妥些,等他到了副楼居所,窗外一层云雾涌入,雾散之时,一捧微光飘浮在室内虚空中,两片细芽显出最纯粹的嫩绿颜色,入眼便让人心中欢喜。
“果然发芽了。”
眼见为实,余慈确认之后,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他现在的感觉只有一桩,那便是措手不及。
不是说要十年吗?
自从得到这颗种子之后,他按照曲无劫和刑天先后交待的方法,每日里都用自身元气滋养,直到气机互通,然后就将其放置在高空中,吸收此间灵气。培育不可谓不细心,但也只是按部就班,绝无任何出格的地方。
那现在谁来告诉他,这颗种子的异变,是怎么一回事?
他有心召唤刑天,但那一位似乎忌惮着什么,一直没有回音,问护楼法圣,这位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余慈只能暂时放弃。
对了,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余慈小心翼翼地伸手,半拢着云楼树种子……不,如今应该是云楼树苗的细芽,盘膝坐下,神识探下,循头上细芽上几等于无的脉络,打了个转儿,忽地便进入了一个雾朦朦的空间里。
无论是曲无劫还是刑天,都说过云楼树有另辟空间之能,此时已显露雏形。空间范围并不大,如果说余慈的储物指环有一间屋子的容积,这里最多就是一个箱子……不,罐子!
但余慈关心的并不是这个,他屏住呼吸,按照曲无劫教授的法门,将神意运化,就像是蜘蛛的丝网,敏锐到极点,在小小的空间中,慢慢扫动。
极微弱的感应一个接一个地闪亮。
“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十七点灵光,像夜色中的萤火,烙在他的神识网络上。再三确认无误,余慈长吁口气,收了神识,很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记起手中还掬着云楼树苗,忙松开手,让这个发了芽,也没超过两分直径的宝贝树苗悬浮空中,比微尘还要纤细的根茎自发地吸取周边天地元气,以为养份。
这个时候,可不见它一夜之间破壳萌芽的速度,其运化元气之缓慢,比还是种子的时候,都有差距。
它究竟是怎么突变的?余慈始终无法理解,唯一让他欣慰的是:总算不负所托!
在界河源头时,曲无劫曾向他托附一件事,就是在得到云楼树种子以后,全力育其成材,只因这颗种子,是曲无劫为防万一,特意从承载归来庄的云楼树上催生出来的。别的都没有不同,只有一点,就是结种时,摄入了归来庄里,十七位困在永沦之地的剑仙一点儿灵性印记。
这些灵性印记,原是在归来庄那些剑仙旧物中所有,曲无劫别出心裁,就像果树嫁接一般,将其复刻至云楼树种子内部,与之共享生机。如此,随着云楼树的成长,那些灵性印记也会逐渐变强,放出更明显的信号,就算归来庄毁去,等这株云楼树成材,依然能够成为那些剑仙回归的灯塔和道标。
设想是如此,至于能不能成,因为从来没有过类似的经验,曲无劫也只能交由老天爷来决定。还好,即便天意严酷,却没把事情做绝,至少在此刻,他的尝试成功了。
云楼树种子发芽后,倒是不用变化培育方式,就是放养在高空中,要比以前醒目得多,故而需要想一个万全之策。作为此地的“地头蛇”,刑天和护楼法圣应是责无旁贷吧。
摇头一笑,余慈暂时将云楼树苗放置在角落中,镇定心神,将精力放到与他更加切身相关的事情上来。
本命金符的法门,还要仔细思量才是。
如今他已经有了概念,知道要结本命金符,就是“六、六、十二、十二”这样的程序。后面的且不说他,只考虑当头的“九曜”六符,便还差着一截。
结成本命金符,头一个要求,就是每一个符箓,都要成就“种子真符”,也就是要把符法真意刻到骨子里,念动符发,代表着对一个符箓最深刻的理解。
无论是哪一种符,要想透析其真意,都要经过成千上万次的练习和使用,想那九曜六符中,九曜龙渊剑符、太乙星枢分身和天河祈禳咒等三符在剑园中,被他引为依仗,多次救他性命,到得现在,也只能说用得熟手罢了。
但还有三道符,几乎是学会之后,再没有修炼过,这三道符分别是“出有入无飞斗符”、“追复生魂定星咒”和“太阴炼形法”。
其中“出有入无飞斗符”是一种遁术,余慈已修炼了五行遁术,用它的机会就少;“追复生魂定星咒”则顾名思义,是收控逝者生魂的手段,用处也少;至于“太阴炼形法”,倒是接引太阴月华,强化阴神的妙术,可惜余慈增益修为时,用祭炼之法可一举两得,相比之下此法效率就低了些。
这等情况下,要想结成种子真符,除了大量练习、用心参悟之外,几乎再无他法可想,不过,在这上面用力气,祭炼法器那边又该怎样?
余慈虽不是一诺千金的人物,但答应了长辈的话,也没可能再吞回去。他答应了要在一年闭关期内,完成三件法器的祭炼,将之推上五、六重天的水准,如今为山九仞,若分出精力,致使功亏一篑,就太可惜了。
可话又说回来,由于陷入了进阶前的瓶颈,祭炼法器已经没了提升修为的效力,让余慈舍了结丹的大道,一门心思走到黑,也非他所愿。
头疼啊!
正苦恼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入,全无先兆:“听说云楼树种子发芽了?”
“咦,你来了?”
余慈听出是刑天的声音,这个老奸巨滑的剑灵,堪称神出鬼没,且从来没有“进屋先敲门”的意识。不过这回,余慈还真是希望他来。别的不说,云楼树种子的突变,就需要它一个解释。
“你说过的,种子发芽起码十年,如今这该怎么算?”
“不是好事吗?”
刑天含糊以对,同时以神识扫描云楼树苗的情况。由于余慈和树苗的气机联系愈发密切,这个动作倒为余慈所察知,双方彼此感应,都受了点儿影响,刑天便不再仔细察看,顺口道:
“昨夜有大量生机贯注,应是从你那边来的,修为又有进益……呃,是呢。”
“是吗?”
余慈眯起眼睛,觉得刑天的态度有些古怪。昨晚上,昨晚上就是与何清谈条件,学会“阴阳化生”,交换出天龙真形之气那一件事了。
他向刑天大略摆述一下,又问:“有没有什么问题?”
“不曾见到。”刑天语气倒是从容淡定,“不过,也许是你们修炼的阴阳化生法门,气机化入阴阳中,以之为渠道,供给种子足够的生机吧。何清的修为,强出你何止百倍,顺手一把,就足够你受用的了。”
“她难道没感应?”
“你挡在前面,阴阳之气没把你化掉,又怎能触到种子?”
刑天应答如流,也给余慈描画了一个大致的流程轮廓。但余慈觉得,刑天最初说的“大量生机”,和阴阳之气应该还有些不同,至少没有解释到位。
余慈想细问,不过这家伙似乎已经从云楼树发芽的兴奋中脱出来,有想走的意思。余慈哪能轻易放它离开,立刻拿出了新问题,自然,除了本命金符之事,再没别的。
“我不懂符箓。”
刑天似乎忘记了它当初在界河源头之外,布置各类陷阱机关时的表现。但作为追求“纯化”的剑灵,它确实有讨厌那过于复杂繁琐的符法体系的理由。故而,他只是针对修行的重心开口:
“要我说,你还是继续祭炼的好。祭炼并不是不再进步,而是在积蓄力量,这是结丹的基础。你修行的时间本来就短,修为相对较弱,身上还有暗伤未清,此时忙着结丹,恐有不测。另外,你准备好了吗?”
“啊?”
“凝就本命金符,是另一种体系,虽然有玄元根本气法为基础,但日后在步虚术的选择上,还是要煞费思量。这一点,可不要忘了。”
这样?余慈猛醒,他忽然就明白,朱老先生过于简单的留言中,更深的一层涵义:
丹诀,步虚术、度劫秘法,这三类长生术必须彼此契合的要求,是任何修士选择丹诀前,都必须要考虑的关键问题。完全按照“天垣本命金符”的路子走,恐怕真如何清所说,弄不清最后,他算是哪门哪派的弟子了。
当然,若朱老先生一管到底,离尘宗怕是要偷笑吧。
第三百八十三章 路窄
又是初春时节,高空风寒,倏然飘雪。
一行二十余人正在棋枰峰上谈笑,便见雪花片片,漫入山间。离尘宗山门广大,地势有别,雪降之时,冷热不均,山间便起薄雾,与滚滚云气相接,苍茫高远,煞是好看。
便有一人赞道:“离尘山门,高蹈天外,聚三元,集四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