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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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镜- 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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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疑问这是夸赞,而且后面还有更多:“在关键气机变化的把握上,却是绝妙。这点上我不如你,不是一次两次不如,是次次不如。但最厉害的是你的胆色,回回都在行险,生死仅在一线之间,依然能握住那精微变化,丝毫不走样,无怪乎那天你能削断我的衣领,若是你我修为等同,又或者你换一把利器……”

  话得多了,张衍脸上也涨开一丝血气。听了他的话,余慈看了眼希光剑,这把万灵门赠送的宝剑,质地真的一般。剑之一物,尤其是他所用的近身搏杀之剑,和驭剑的飞剑、剑丸等还有不同,重材质而轻祭炼,想找一把顺手的,确实难之又难。

  不过,近日余慈在《入化剑经通论》上颇下了一番功夫,眼界大开,便道:“若非密室狭小,真由师兄驭剑展开,虹光万丈,我怕是靠不近一里之内,气机把握再精,有何用处?”

  张衍摇头道:“师弟不是妄自菲薄的人,何必客套太过?再说,剑术已是末节,我赞的是师弟的心法…………胆色、心志,判断,合而为一,履险若平地,今日终知师弟那一夜所说确实不差,好赌术,好赌性,佩服!”

  余慈一时哭笑不得,他才不信张衍不知他那天是信口开河,正想着如何应答,忽见张衍抱剑躬身,实实在在地向他行了一礼:

  “余师弟,还请指点我这种赌术。”

  “呃?”

  余慈睁大眼睛,还没弄明白这唱的是怎么一出,门声响起。

  “张师兄,你们……”图家老大推门进来,正好看到这幕情形,当场便傻了眼。

  张衍仍躬身不动,可图日伦却觉得脸上如针扎似的,心中那个悔呀……

  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那柄飞剑,阴神归窍之后,稍缓心情,就和自家兄弟急匆匆赶来。那时候余慈和张衍正在交手,声势不小,把法天秘界中大部分人都吸引过来,可石室紧闭,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消停了,里面却一直没人出来,谁都怕出事儿,再加上别人一撺掇,图日伦便仗着和余慈的几分“交情”,推开石门,却不想迎面就碰上这档子事儿。

  “张师兄向那小子低头了……”

  这位张师兄,虽是沉迷赌博至无可救药,整天都是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身份地位摆在那里,私下里怎么都行,可如今被他看到,心中焉能没有疙瘩?

  糟、糟、糟……图日伦脑子里乱成一团,呆在门口,不知是该进还是退。

  余慈的反应还是快的,见状便知再磨蹭下去,恐怕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忙伸手将张衍往上抬:“张师兄何必如此,你我兄弟切磋技艺,也是理所应当……”

  说着漫无边际的客套话,余慈给图日伦使了个眼色。那小子终究没笨到家,“啊”地叫一声“我的剑”,神意运化,将已被剑风吹到角落里的飞剑收回,然后轰隆一声合上石门,又将内外世界隔绝。

  张衍也没有和余慈在礼数上纠缠,他直起身子,深凹的眼眶里却似着了火,灼灼生光:“余师弟,我需要这个!”

  他话中裹的是余慈从未在他身上见识过的沉重力量。

  这一刻,余慈仍不知道他话中的真正含义,但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点头之后,余慈莫名地有种感觉,眼前男子似乎想做一个幅度极大的转向,而转向的舵,一边由他本人抓着,至于另一半……

  余慈摇摇头,把希光剑归鞘。

  说实在的,这感觉真古怪。

  第二百六十五章 预位

  “听说这几天你一直和张师兄混在一起?”

  “嗯。”

  “他主动去找你的?”

  “嗯。”

  “天天比剑?”

  “嗯。”

  “照哇,你怎么做到的?”

  “谁知道?”

  余慈被李佑堵住盘问,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一脸无奈。两人的声音已经压得很低了,但相对于周围安静的环境,还是显得有些喧嚣,使得经过的修士都用很古怪的眼神看过来。

  之所以是这样的态度,是因为这里是灵霄阁!

  这时李佑还不放过他,凑上去问道:“说说嘛,至少让我明白,张师兄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劲头,以前他十年练剑时间加起来,也比不过这几日……”

  余慈心中叫一声“娘”,指向旁边那个正垂头瞌睡的人物,正是张衍。他苦笑道:“张师兄就在这里,李师兄你想弄明白,何必舍近求远?”

  “不带这样的啊!”

  李佑大为不满:“咱们的交情可是比老张那边强多了,喜新厌旧也不能太明显不是?”

  不过以他的飞扬跳脱,说这话的时候,也把声音放得更低,免得把张衍给惹醒了。其实李佑虽是刚刚定鼎枢机,比不得张衍资深,但二人境界类似,且后者蹉跎数十年,真打起来,也是胜负难料。

  只是张衍现在的精神状态很古怪。凭着还丹修士的灵觉,李佑觉得,还是不要招惹的好。

  越是这样,他心中的好奇心越重。他不明白,余慈究竟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张衍这样几乎不可救药的人物,铁树开花、枯木逢春、老蚌生珠……呸呸呸!

  李佑胡思乱想的时候,脚步声响起来。

  两人都从中听出来者的身份,一时都是噤声,且都站起身来,便连一直缩在角落里打瞌睡的张衍,都睁开眼睛。

  一位须发花白,身材瘦小的老人慢吞吞地从旁边高高的书架中间走过来,径直到他们前面摆放的桌台前坐了,眼角都没扫他们一下。

  余慈和李佑对视苦笑,末了还是由余慈上前一步,行礼道:“朱老先生。”

  这回余慈拿出宝贵的修行时间至灵霄阁,自然不是来陪李佑聊天,而是来赔礼道歉的。

  他那天和张衍比剑,让居室遭了一场劫难,里面的物品尽被剑气粉碎,那一部《入化剑经通论》也在其中。这部经卷乃是他进入法天秘界闭关之前,从灵霄阁借出来。以他外室弟子的身份,能从灵霄阁借书出来,且是这种大部头的著作,全是凭了朱老先生赠给他的玉板。没想到入手没几天,便给毁掉。不来赔罪,又能如何?

  朱老先生虽不理他们,但也看不出有多么生气,只是随手翻阅桌上的纪录,余慈便趁这个机会,把前因后果解释一遍,又诚恳致歉,愿听从朱老先生发落。

  对此,朱老先生倒是轻描淡写:“一部《入化剑经通论》,又不是孤本,也算不得什么。既然你在实证部,便用善功来偿吧。这部书可值善功一万五千,你交上就是。”

  “呃……”

  余慈看出来朱老先生确实不在乎一部书的损失,也没有刻意为难他,但越是这样,他越尴尬。一万五千善功是什么概念?宗门一等一的丹法《太清金液神丹诀》,在善功榜上也就是一万善功而已。

  当然,这种级数的善功数量对山门精英弟子来说,并非是什么不可触及的大数目,只要常去同德堂,接一些相对高难度的善功消息,攒个十年八年,也就是了。可要余慈现在拿出来……

  朱老先生并不知道他随口一句话给余慈造成了多么大的困扰,很快就换了一个话题:“我要你为含章法会准备,准备得如何了?”

  余慈还在为那一万五千善功的数目头痛,闻言愣了愣才回过神来,又和李佑对视一眼,方道:“弟子深知自家位卑人轻,资历浅薄,正准备去剑园历练,积累些名声,不至于丢您老的面子。”

  “哦,那我还要多谢你了。”

  朱老先生轻拈花白的胡须,脸上似笑非笑:“剑园,嘿嘿,你就这么肯定,去一趟剑园就能保住我的面子?”

  “这个……”

  余慈不知朱老先生话中之意,方一迟疑,便又听老人道:“含章法会约略在年底,剑园开启则是十一月份,若是一切顺利也就罢了,稍有个意外疏忽,你可未必能赶得上。”

  “弟子必然谨慎。”余慈应了一句。

  “谨慎当然是好,我举荐你去没有问题,你有了名声,也更好结交朋友。但有一点你是否想到了:含章法会虽是个清净所在,总也有切磋交流,你去了,拿什么去和别人切磋?论经问道?阐义谈玄?又或者……讨论怎么拔剑杀人么?”

  余慈哑然,这时他才发现,原来这位老先生对他前去剑园,甚至是修炼剑术,似乎颇有些不满?

  他瞥了李佑一眼,要说此途径,可是旁边这位大力支持的。李佑脸上果然有些尴尬,但更多的还是不服气,便嘟哝道:“能在剑园里走一遭出来,谁敢轻视了?”

  “所以你们实证部每每在含章法会上丢人现眼!”

  朱老先生当真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他冷瞥了李佑一眼:“论影响,剑园吸引全天下的剑修前来,在里面稍有个动作,扬名立万确实容易,小含章法会比之差了不少。可是,那小含章法会上,专门为三十年后的高级别法会准备的‘预位’名额,剑园可给得出么?”

  李佑当即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见他模样古怪,余慈也是奇怪:“什么是‘预位’?”

  “所谓‘预位’就是给你在最高级别的含章法会上留位子”

  回答他的是一直窝在角落里的张衍,他抬起脸,声音难得有点儿气力:“这个余师弟应该争取一下,小含章法会每四年举办一次,每次均提出三个、总计三十个名额递交上去,一旦成功,就在全修行界级别的含章法会上挂了号,,成为‘三千英杰’之一,也就是修行界万众瞩目的后起之秀,自然就是宗门核心弟子……是这样!”

  他和李佑一起恍然大悟:“这倒是个登堂入室的捷径!”

  余慈心头也是一跳,朱老先生的用心就是这个吗?从外门弟子一跃成为入室弟子,从此长居山门……这可是个天大的人情啊!

  朱老先生对他们的判断不置可否,倒是盯着张衍看了半天,方道:“你烂赌的习性已入膏肓,心魔根植,永无驱除的可能。我原本以为你这辈子完了,却没想到你还有这死中求活的一招……赌到头来,终于要压上自家性命了?”

  张衍微微一笑:“原来就有考虑,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路子,在此还要多谢余师弟的指点。”

  “你们说的,什么跟什么啊?”李佑大呼小叫,姿态夸张,不过是要借此问个明白而已。

  此时,有一道清柔平静的声音响在他们耳边:“张师兄重现生机,可喜可贺。”

  张衍一回头,便咧嘴而笑:“确实可喜,至少换了赌法之后,以后梦师妹要抓我面壁,也不是那容易了。”

  说话的正是梦微,她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仍是一身玄黑道袍,手持拂尘,缓步走近,向众人团团一礼,礼数周到。最后才对朱老先生说:“按先生吩咐,取了此物来。”

  说着,她便从储物指环中拿出一样圆盘状的东西,交到朱老先生手中,未等人们看清那是什么,她又转脸,目注张衍道:“生机固然可喜,然而张师兄放弃玄门正宗,改以心魔精进,我是不赞同的。”

  张衍打了个哈哈:“求同存异罢了。”

  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干脆站起来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余师弟,我在万法秘界等你。”

  看着张衍走出房间,李佑皱起眉头:“怎么着,真是心魔精进法?”

  梦微略一点头:“张师兄已主动向戒律院报备,等诸位师长回返之后,再行讨论。”

  说着,她视线转向余慈,秀眉舒展开来:“不管如何,余师弟能唤回张师兄的生机,都是一桩功德。”

  余慈笑了笑,没有吱声。

  所谓“心魔精进法”,是一种快速增长修为的法门,它建立在心魔不靖,修为受阻的基础上。此法与玄门正宗炼气术不同,非但不及时清理心魔,甚至通过种种方式,引导心魔激发人身潜力,达到突飞猛进的效果。

  “这已不是玄门金丹大道,而是有邪功的特质……这就是张衍转舵的方向吗?”

  回头一定要问个清楚!

  余慈刚有了决定,那边朱老先生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不说这些题外话。余慈,你可认得这是什么东西?”

  最先说“题外话”的人物不就是你吗?余慈腹诽一句,但还是定睛看去,只一眼,他就“呵”地一下叫出了声:

  “符盘!”

  第二百六十六章 教训

  进入余慈眼帘的物件,正是刚才梦微递过去的方盘。一眼看上去确是四四方方,比巴掌略大,里面挖开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的沟回,排列非常整齐,其边角略呈弧度,以至一眼看去,竟有种“以方呈圆”的奇妙感觉。

  这样特殊的造型,除了符盘,余慈没见过第二种。而且,这东西真的是好面熟!他迟疑了下,试探性地道:

  “难道是……射星盘?”

  他所指的“射星盘”,正是在天裂谷初涉血僧阴谋之时,在证德和尚眼皮底下得来的符盘。当时此盘是由万灵门的胡柯埋在地下,妄图擒杀鬼兽,没有得逞反而是盘毁人亡。余慈入手时,射星盘已经严重扭曲,而且上面还被人刻下复杂的符纹,失了符盘本意。后来是解良将之拿回山门,承诺帮他恢复原貌。

  梦微却是摇头。余慈一怔:“不是吗?”

  “我也不知。是先生吩咐我,到鲁德鲁师伯那里取来。”说到这儿,她又向朱老先生道:“鲁师伯已去九天外域,这符盘是班师兄按着鲁师伯的吩咐,从‘六阴真水池’中取出来的。”

  “那便是了。”

  朱老先生拈须而笑:“我也不知这符盘来历,但东西却是解良托我交给你的,你叫它什么,就是什么吧。”

  说着将符盘递过来。

  那就肯定是射星盘没错了。余慈接过符盘,稍加摩挲,感觉手感似熟悉又陌生。此时符盘早不复初入手时那扭曲的模样,显得沟回排列更为齐整,且更关键的是,符盘上面那些细密繁复的符纹已经给抹消干净,不留半点儿痕迹。

  按照解良的说法,这才是一个符盘的真面目,是战斗中迅速凝聚符箓的上等工具和利器。

  余慈在这边打量,老道便笑着撺掇他:“何不试试?”

  “试试?”

  余慈记得当初在止心观,解良授课,教给众人周天运盘术,同时也说过,真正运使符盘,还是要通晓符箓真意,画符通神才行。这两条,前者余慈自那堂课后,从未用过,早忘了七八成,至于后者……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别现丑的好,便摇头道:

  “我从来没用过符盘,符箓什么的手也生了……”

  这话算是谦虚,但也是实话。他擅长符法没错,但所用的符法层次大都不高,除了一些特殊的对象,对敌时很难说一击致胜。尤其是玄元根本气法奠基之后,符法、修行、祭炼三者合一,不分彼此,他精研符法的时间也少了许多,而是用祭炼或调息来代替。

  朱老先生闻言一怔:“你不用符法,对敌时用什么?”

  “自然是用剑。”李佑抢先为余慈答了,他笑哈哈地道:“先生还不知道吧,余师弟一手雾化剑意,其玄妙处不在宗门化离剑诀之下,啧,那夜和张衍师兄赌斗,竟然战而胜之……”

  他正吹着牛皮,忽地见到朱老先生的脸色,舌头突然打结,再没能说下去。

  朱老先生一眼将李佑震住,眉头皱紧,径自问余慈:“你用剑多一些,还是用符多一些?”

  余慈和李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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