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您了。”她看了寄信人的姓名,顿时睡意全消——是木下寄来的信。
星期三 一、新线索
这是昨天矢野刑警所说,木下被杀前寄出的信件。佐知子关上门,上了锁走进屋里。急忙想打开信封,猝然停手,将信搁在桌上,站起来走到窗口。
方才拉开窗帘时没有察觉,昨晚监视这窗户的男子现在还在吗?她窥视了一眼。——男的还站在那里。
还是昨天的男子。监视或许有交班,但似乎时间还不到。今天已可清楚瞧见那脸孔。是个相当俊美的年轻男子。
是谁呢?与真山一郎有关联的人吗?还是……说不定是警察。
那位矢野刑警,人看起来虽好,可是对佐知子的话全然相信这一点倒很奇怪。她对自己被跟踪、被监视却不觉得奇怪。
真的,被警察监视反而有安全感。
佐知子折回桌子这边,打开信封。信封一倒过来,哗啦掉下来一张票。拿起一看,是张电影的指定席位招待券。
“这是怎么一回事?”佐知子不认为木下会邀她看电影。
但是,这张招待券似乎是真的,新宿的P剧场,日期是——
“今天嘛。”佐知子喃喃道。时间是两点十分放映。
看看手表,十二点半了。要去的话也赶不及了。S席,二千二百元一—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真的只是邀请看电影的话,没那种闲工夫。但是,若这意味着什么的话……。说不定邻座会有某人前来。
“宛如相亲嘛。”佐知子苦笑。
但是,现在佐知子已毫无线索了。穿好服装后,佐知子瞧了一下窗外。那位年轻男子依然站在那里。
“辛苦了。”佐知子喃喃道。
那么,她该如何才能使那男的毫无所觉地离开这里?已一点多了,再不出门的话会来不及了。但是,他一直在那里监视不走的话……
后面也有路,下楼就会被那男的瞧见,不管如何下楼时一定会被瞧见。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佐知子拚命思索。
“有了。”佐知子弹了一响指声。
佐知子脚穿拖鞋,手压住垃圾纸袋的开口处,走出房间。上了大门的锁。最好事情进行顺利——疾步下了楼。
从二楼下到一楼平台时,那名年轻男子突然动了一下。佐知子装作要去丢垃圾的模样,走到大楼里侧。一走出那名男子的监视范围,立刻打开纸袋的开口,从里面取出了皮鞋、外套和手提包。
她穿了鞋披上外套,将拖鞋放进纸袋里,手提着背包,纸袋就扔进垃圾箱里。
回头一看,没有人监视。佐知子疾步走进窄小的里巷……。走出宽广道路叫了辆计程车,一说到新宿便倚身坐进车厢里。——似乎已瞒过了那名男子。
打开手提包,确认钱包里那张电影指定席位的招待券。说不定是不具任何意义的邀请,但现在她只剩下这条线索了,于是满怀希望地紧紧抱住手提包。
车子驶进塞车地带,迟缓没有前进。搞不好赶不上两点十分那场约会。
她猛然看见地下铁路车站的入口处,立刻说:“这里下车。”
搭乘地下铁,终于在两点抵达新宿。她急忙走到地面上,拨开拥挤的人群,疾步赶往指定的电影院。
步行五分钟的距离,红灯太长,穿过人群步行耽误了一些时间,抵达电影院时正好两点十分。
“‘爱与死的信’不久要放映了!”一个男声宣布。
爱是另外一回事,一定是“死之信”,佐知子心想。
“请走3号门。”剪票小姐说。
打开“3”号的门,场内已一片黑暗,放映着广告幻灯片。她把电影票递给手持手电筒的带位小姐,对方引她到座位后便离去。
场内以日场而言,观众算不少,指定席白色椅套的座位,也坐满三分之一。
“这里的第三席位。”这是招待券指定的座位。
佐知子坐了那位子。——前后左右都没有半个人影。若这样就没办法了!可是除了静坐在这里也别无他法。
幻灯片完了,接着是电视上常看到的广告影片,接着是预告片。相当惊险刺激的青春电影,黄色色彩的恋爱电影,猝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感人流泪的大制作……。
她看得索然无味,好不容易正片才开始放映。
佐知子颇感失望。——至今还看不见踪影,这张招待券还是没有特别意义。
现在根本不是看电影的时间。她忍不住怒气上升,银幕上放映什么都浑然不知。
但是,说不定待会有谁来,这些许的希望不能放弃,佐知子坐了将近十分钟。
坐在同排略靠里面席位的一对情侣,开始咯吱咯吱地吃东西,好像是爆玉米花。
“喂,零钱——”听到男的出声。
似乎有什么事发生,佐知子奇怪起来。
“啊——”女的发出声音。丁当一声,钱似乎掉到地上。一个硬币一直滚动,滚到了佐知子的脚边。
佐知子蹲下身去拾起了那枚硬币,耳边同时传来噗哧的声响。女的大叫:“危险!”
佐知子立即站起来,只见一把刀透过椅背,捅了出来。
她正后方的座位不知何时坐了一个人。佐知子看见疾步走出通道的背影,立刻追了出去。
男子跑走,打开厚重大门出去。佐知子紧紧尾随其后。照理说仅是数秒间的差距,但走廊上已瞧不到可疑的人影。
佐知子问入口处的女子:“刚才有谁走出去?”
“没有。”对方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
佐知子正想走出电影院,蓦然想到什么,立刻返回电影院里。那把刀,说不定是个线索。
“不行!”她重想了一下。那女的瞧见会造成骚动。若是这样,又要把警察引来了。还是离开这里较妥当。佐知子走出外面,朝车站方向走去。
冷不防,先前那个谋刺她的男子,竟又悄然逼近她身边。
佐知子浑身僵硬,冷汗直流。
“你真幸运。”男的说。
“你是……”
“我很少失败,但……。就这样往前走!”
“去哪里?”
“都可以。”
“我要叫喊了!”
“随便你。”
“你已经没有刀了吧?”
“你认为我只有一把刀吗?”男的低笑。
佐知子听从命令。大白天,不会这么容易被杀才对。
“往那拐弯!”
走进里面的一条小马路。酒吧和小饮食店栉比鳞次,但现在尚未开门营业。
虽想到可能会被杀,但奇怪的是她却没有丝毫恐惧感。光天化日下的繁华街道,这一点也没有真实感。
他们走出宽广的街道。
“向右拐弯。”男的说。
一辆车子停在一旁。黑漆漆的大型车辆。
“上车。”
佐知子心想:在这里再不逃的话会被杀害。但是,两脚却麻痹不听使唤。
直到现在,恐惧感才直涌胸口。
“快点!”男的催促着。
后座的车门开了。里面有位秃头、肥胖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失败了吗?”
“幸运的女子。”持刀男子回答道。
肥胖男子便说:“不,运气也得靠几分实力。——上车吧!”
佐知子无可奈何坐上车子,车门关了。
持刀男子坐在前座,驾驶着车辆。车门发出上锁声。
“走吧。”肥胖男子说。
不知是否吸烟,车内弥漫着烟味。
肥胖男子身着上好的西装,但似乎已很陈旧,看上去像是中小企业的总经理。
“嗯……你是?”佐知子说。
“我是真山一郎。”那名男子说。
这名男子……。佐知子直盯着自称是真山一郎的男子。
“你似乎在调查我。”那名肥胖男子拿出雪茄点了火。车中弥漫了某种特殊气息。
“目的是什么呢?”真山一郎问道。
“那是……”
“好像说是被我骗了钱,这种胡言乱语是没有用的。”真山一郎看了佐知子一眼,说,“我和你没有关系。”
佐知子拚命抑制着不可知的恐惧感,脑中思索该如何做。
的确,诚如真山一郎所言,她并没有被骗取金钱。但是,说出真实理由又怎么样呢?她茫然不知所措。
秀一用车子撞死的男子持有一封恐吓信。那件事是否真的与真山一郎有所牵连,她也不得而知。
倘若那个人是诱拐的共犯,侦查出那件事的佐知子也一定没命。
但是,那个人可能是被害人,受真山一郎骗害者之一,想雪恨而诱拐真山的女儿,这么想也不无道理。
现在,她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属哪一边,该如何回答是好呢?……
“怎么样?”真山催促着。
“事实上……”她虽想开口,但已沙哑无声,深呼吸了一口气,心情稍稍镇静后,才再次开口,“我撞死了一个男子。”
面对面没有胆量说谎。心想除了说某种程度的实话之外别无他法。
“噢?”真山稍感意外,“你?开车撞了人?”
“是的。”
“有趣。”真山似乎很感兴趣。“那又怎么了?”
“我很害怕……没向警方报案。”
“嗯。尸体如何处置?”
“丢掉了。在某个地方。”
“然后?”
“但是……后来一想,那人的亲人、朋友一定会担心……所以我又……”
“这和我有何关系?”
“那个人,没有携带任何可查知姓名、地址的证件,只是在口袋里有一张‘K产物课长’你的名片。”
真山悠悠颔首道:“你因而寻找我?”
“是的。”
驾驶车辆、持刀的男子说:“如果你骗人,会让你后悔的!”
“不,我不认为这是说谎。”真山说,“谁会说对自己不利的谎言?——是不是?”沉默了片刻,真山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问道:“你记得撞倒那男的地方吗?”
“——大概记得。到附近便知道,我是这么认为。”
“好。那么就到那里。”真山似乎很快乐,脸上也露出微笑,“怎么了?”
佐知子默默不语耸耸肩。
“好。告诉他地方。”真山悠然地把身体倚靠在椅背上。
“真是适宜兜风的好天气。”
车子向奥多摩驶去。
此后打算怎么办?佐知子毫无概念。搞不好会被杀的,就像自己丢弃的那具尸体,也被抛到湖里。
若是这样,秀一能够安然地生活下去吗?弟弟因放荡而身败名裂的情景清晰地浮现眼前。
我还不能死。
“——哪一带?”真山问道。
“稍微前面……我是这么想。”
“不要随便胡诌。”持刀男子说。
“当时是夜晚。”佐知子回答。
恐惧也没办法,既然已来到这里。事情到这地步,除了要有胆量外,已别无他法。
“——等一下。停车。”佐知子说。
车子驶向路旁停车熄火。
“这里?”
“大概是。——不下来的话,是不会知道的。”
“好,出来吧。”
“别想逃走。”持刀男子先下车,打开车门。“你最好乖乖听话,不准有逃跑的念头。”
“知道了。”佐知子表情僵硬地说。
地方似乎没弄错。仔细一瞧的话,秀一车子滑行的痕迹尚保留着。
“这里,没错。”佐知子一面说,一面小心注意真山和持刀男子的举动。一感到有什么危险,得不顾—切逃跑,跑进树林中。
“嗯,”真山环视周围,“——尸体丢到哪里了?”
佐知子踌躇了一下:“我不想说。”
“你——”持刀男子走过来。佐知子立刻后退,身体畏缩成一团。
“等一下!”真山止住,“不想说是理所当然的。要是立刻说出来那才奇怪。不要那么鲁莽。”
“噢……”持刀男子不服气地咂舌不语。
“你说是年轻男子?”真山问佐知子。
“是的。”
“车子?”
“什么?”
“那男的,没有车子吗?”
佐知子一下子哑口无言。——这么一说是有道理的。目前为止,自己没有考虑那点,那名男子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呢?
“没有。”佐知子回答。
“不可思议。而且,他到这地方来做什么?”
佐知子默默不语耸耸肩。
“有我的名片。但是——名片是可以任意伪造的。那么是不是我知道的男子就不得而知了。”
是的。而且为什么从茂密树林中跑出来呢?
茂密树林里,有什么东西吗?
佐知子想,自己的调查应该从这里开始,现在才察觉到这一点。但是,现在是不行的。现在不管怎样,要平安地从这两人手中逃走才行。
“还有没有隐瞒什么事?”真山说。
“没有。”佐知子一面直视真山的脸一面说。
“不,应该有。事情似乎相当复杂。——不说吗?”
“不要有所隐瞒。”持刀男子悄悄蹑足来到佐知子身后。“坦白说!”——冷冷的刀抵住脸颊,佐知子身体颤抖着。
“真的!我没隐瞒什么!”她拚命地说。
佐知子目光停驻在奥多摩方向一辆驶过来的车子。——能逃吗?
没问题!再不毅然决然逃跑的话,说不定会被杀。
佐知子挤过眼前真山的旁边,跑到马路中间,挥手示意驶过来的车辆。
“喂!”男的想追向前。
“等一下!”真山喊住。“会被看见的!你拿刀。”
车子停在佐知子面前。极普通的小客车,乘坐着一家人。
“怎么回事?”驾驶车辆的父亲探出头来。
“抱歉,可不可以载我到附近的车站?”佐知子说。
“没问题。——那些人?”手指真山二人。
“噢,他们虽载我到这里,临时有急事不得不返回去。”
“那么,你一个人?好的,请上车吧。”
“抱歉。”佐知子上了车,又想起什么下车来,“我去向他们道谢后马上回来。”走向真山那里。“那么,我在此向你们致谢。”
佐知子一说完,持刀男子憎恨地说:
“你可真会逃。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真山则面带笑容说:“你真是有胆量。”
“我想请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您家有没有小女孩?”
“小女孩?”真山似乎很生气。“没有。我虽有女儿,但她不是小女孩年纪。”
“是这样喔!”
有女儿这事是真的。真山的女儿究竟是不是就是那封恐吓信上所说的女儿,便不得而知……
佐知子搭乘上那家人的车。
车子开了。——佐知子有好不容易得救了之感。一回头,真山他们的车子停了好一会儿才开走。
途中拜托他们在国电的车站前停车,佐知子急忙搭乘电车。
真山他们的车子已完全看不见踪影了。——佐知子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回到公寓,已经夜幕低垂了。
佐知子急忙收拾东西。大型的手电筒、刀子、其它……。然后租了一辆车,打算回到那地方去。
真山那名男子,不像外表那般愚蠢,定已先调查过那附近。那名人质说不定就在那附近。但是“一星期”的期限所指何事?
事情一点也没有进展。
但是,不管怎样,既然有了可调查的事,佐知子只得强打起精神来。
“一定会发现什么的。”佐知子喃喃自语说。
星期三 二、漆黑的树林
正想走出公寓时,电话铃响了。
“姊姊?”是秀一。“我一直打电话。”
“有什么事?”
“我到姊姊的公司,他们说姊姊辞职了,害我吓一跳。是真的吗?”
“辞职?我?——公司那边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