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我的男朋友比起来还差得远呢!那个人很体贴,经常替我设想。”
佐知子首次体会到,若无其事说话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啊!愈想自然交谈,愈是惺惺作态。
辰巳已爬出床底下,手里握着一个小型的箱子。
辰巳用床上的毛毯一层层地把它裹起来,长吁了一口气。
“这样就没事了。”
“这是窃听器?”
“嗯,是旧式的窃听器。那家伙真是小器,新型的是更小型的。”
“怎么办?”
“逃呀!”
“从这里?”
“那家伙误会了什么。”
“你指什么事?”
“他认为我席卷了真山的货物逃亡。”
“货物……你是指走私品?”
“是的。我想一定还藏在什么地方。”
“那,为什么——”
“不告诉他地点的话,他要杀你!”
佐知子浑身一震。辰巳用手腕按住佐知子的肩膀,说:“不要担心,总得想法子杀出重围。”
星期六 四、秀一的受难
“这里是哪?”
车子一停,秀一抬头看了看不同风味的一栋建筑物,气急败坏地诘问。
“这是有钱人住的地方。”梅井刑警熄了车子的引擎。
奈美江下了计程车,在一栋白色、西欧造型的大厦里消失了踪影。
“到哪个房间呢?”梅井走到外面叹息道。“喂,你在这里等我。我不在时,可别让奈美江出来走掉了。”
“是的,”秀一自己也感到庆幸。到了这种地方她大概已逃不掉了。
“要是我迟迟不出来的话,你就进来。”说完,梅井随即走进大厦里。
秀一在车内等候梅井出来。
奈美江那娘们想必正暗中讥笑我吧。
“我一定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秀一喃喃自语骂道。
但是,梅井还是没有出来。
看了一下仪器板上的时钟,快三十分了还不见踪影。秀一顿时略感不安。
“要是太久的话,啊……”这种模棱两可的说辞,秀一最感苦恼。二十分钟或是三十分钟,要是说出明确的时间就好办事。
刑警应该没事,自己如此安慰自己。但是时钟的针愈是凝视定得愈快,已过了一个钟头。
不管怎样,依常识判断可以算是“太久”了。
这样的大厦,来回走也花不了十分钟。
“哎呀……,在搞什么!”他一面絮叨啐道,一面走出车外。——走进大厦的入口处。
万籁寂静,远处有流水声。这种地方经常有那种声音。
那么,该从何处找起呢?建筑物是四层楼,通常走楼梯是极自然不过的事,但这里有两座电梯。
秀一打算先上了四楼,然后再悠闲地走下楼。走楼梯下楼比上楼轻松,这是一个没有事实根据的理由。
乘坐电梯按了四楼的按钮,电梯缓缓开始上升。抵达四楼电梯门打开了。走廊铺满红色地毯,笔直成一直线。
秀一心想真像饭店。幸好没有脚步声。
他不疾不徐地在走廊上走着。——静虽静,但来到房门前还可隐约听见交谈声和音乐。
但是,无法听出来是不是奈美江与人交谈的声音。——那位刑警究竟滞留在哪里?
走到四楼尾端,下了楼。
往三楼的走廊反方向缓缓前进,接着在电梯旁边的楼梯出口处又下了一楼。来到望见走廊处时,一扇门恰巧开了。
他身体连忙一闪,走出来的是奈美江和一名从未见过的男子。
“——那么,以后拜托你了。”男的说道。
“一个人会寂寞,早点回来。”奈美江娇嗲地说。
男的轻轻举起手,朝反方向的楼梯走去。奈美江目送着他,再关上房门。
“真不赖呢。”秀一嘟嚷道。那家伙是一个人吗?
刚才那名男子若是忘了什么东西再折回来拿就糟了。秀一等候片刻之后才走出走廊。
奈美江一个人的话并不可怕。一定要想尽办法让她坦白道出一切。
气势凌人的秀一站在房门前面,用拳头“咚咚”地敲门。
“——谁?”奈美江出声问道。
一开口说不定不开门。秀一默默不语再次敲门。
“来了,稍等一下……”门锁开了。秀一一使劲拉开门,“喂”的一声走进里面。
突然后脑勺被什么物体猛然一击,秀一便站立不稳地倒下去了。
“打算怎么逃跑?”佐知子压低声调问道。
窃听器被毛毯层层裹住,音量当然减弱。
“森田那家伙。只要那家伙一来到身旁……”辰巳说了这话后便问,“那把刀怎么了?”
“在这里。”佐知子摸摸裙子。
“借我用。”
“等一会。你转过身去。”
辰巳笑着侧身。佐知子卷起裙子,取出藏在内裤里的小刀。
“——没问题吗?”
“交给我办。”辰巳将刀滑进上衣的袖子里面。仅是如此,刀已不会掉落了。
“怎么回事?”佐知子问道。
“这个吗?袖子里面有小口袋,刀放在那里。”
佐知子呆然地摇摇头,说:“能替我做那种衣服吗?”
“你自己就可以做,那么简单的事。”
“用针和线?”
“真灵巧。我钮扣掉了也是自己缝的。”
佐知子一想像辰巳手拿针线缝衣服的情景,即使在这场合也禁不住噗哧地笑了出来。
“那么,将窃听器归回原位吧。”辰巳拿出用毛毯裹住的窃听器,爬到床底下去。
“——那我,怎么办?”佐知子接着又说,“在毫不知情下被杀了真冤枉!”
辰巳手指抵住佐知子嘴唇,要佐知子闭嘴。
走廊有脚步声逼近。房门一打开,森田的两名部下站在那里。
“我只带女的走。”
“我也去。”辰巳站起来准备离开房间。
“待会儿!”一人扣住辰巳的手腕。
抓住对方的手腕,换句话说自己也只剩一支手可以活动。辰巳的右手在一眨眼间敏捷地舞动。
咔的一声,男的下颚被击中倒下去了。
另一个手伸进西装下面。佐知子死命地从背部撞他。
“放手!”
男的甩掉佐知子时,辰巳手中的刀已逼近男的喉头,男的脸色发青。
“好了,请住手……”
“我的兴趣是用刀杀人,知道吗?”
“住手!”男的额头冷汗直流。
“安分点。”辰巳拔出男的手枪,猛然踢其下部。男的痛得脸部扭曲,蹲在地上爬不起来。辰巳再一脚踢中男的下颚,男的仰卧在地板上。
“这下子两人都能安静好一阵子。”
“打成这样……没事吗?”佐知子拚命抑止身体不住地颤抖。
“不这样就会被杀了。走吧!”辰巳把刀子收回袖口里,手上拿着枪说,“——对了,”辰巳移动几步,“再拿另一个的手枪。”
“为什么?”
“拿在身上,可作为防身。”
“不要!”佐知子摇摇头。
“但是——”
“不要啦!我情愿被杀。”佐知子反驳道。
“好。”辰巳苦笑着说,“那么走吧!”
秀一觉得自己有如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阴暗中摸索。
我究竟怎么搞的?眼睛看不见了吗?还是现在是深夜里?
阴暗徐徐地变成灰色。然后疼痛感也复生了。
啊,混蛋……,我被殴打了!没错,是被人殴打一顿。
奈美江那娘们!——知道是我吗?
“哎呀,清醒了?”奈美江问道。
仔细留神一看,奈美江坐在沙发上。秀一倒在地板上,抬头望着奈美江。
“喂!你——”秀一正要起身。
“给我安分点!”男的在秀一头上命令道。
抬头一看,体格健壮的男子直瞧着秀一。
“你是什么东西!”
“要不要我折断你一支手臂?”男的声调平抑,这反而令人毛骨悚然。
秀一心想不是这名男子的对手。
“——可以起来了吗?”
“不要发出声响!”
“但是不出声起不来哟!”
秀一一面发出头痛得厉害的呻吟声,一面徐徐地站起来。
“你是怎么回事?佯装行动不便!”
“不要攻击我。”奈美江笑着说,“你一定想念姐姐。——所以才劳驾你到这里来。”
“劳驾到这里来?”
“你窃听电话,我早就晓得。”
“那么——要我到这里来的目的?”秀一问道。
这时房门打开,进来一名男子。
“你是什么东西!”秀一骂着走进房间里的男子。
毫不显眼的中年男子,秃头又肥胖。
“我是真山一郎。”
“真山……?”好耳熟的名字。“噢,是辰巳那个家伙的老大?”
“过去的老大。”真山笑着说。
“打算如何处理我?”
“你曾去过当铺吗?”真山以一种把人当作傻蛋的口吻说,然后坐在沙发上。
“你说什么?”
“当铺呀!”
“噢……去过。那又怎样?”
“你是那典当的东西。”
“什么?”
“辰巳已背叛我了。”真山慢条斯理地点着香烟,说,“而你姐姐是共谋。”
“不!姐姐她——”
“她把你开车撞死的男人丢进湖里,而且她自己已坦白承认……”
秀一噤若寒蝉。这家伙什么事都知道。
“真是令人钦佩。”真山一面摇头一面说,“亲手栽培的徒弟竟然背叛我,你们实在是罕有的姐弟爱。”
“你少管闲事。”
“但是,有你这样没出息的弟弟,你姐姐也够辛苦了。”
“你知道什么!”
秀一正要迈出步伐时,一名保镖用拳头猛击了秀一的腹部。秀一呻吟一声,随即俯卧在地板上。
“下手太重了一点。”真山骂道,“要是内脏破裂死掉的话就麻烦了。”
“我已控制了力道。”
“噢。”
秀一两眼昏眩,疼痛得瑟缩着身体,一面从地板上抬头望着真山:“你打算拿我怎样!”
“我说过你是人质。”真山冷笑着说。虽然是一个平凡的中年男子,一瞬间却露出野兽般狰狞的面目。
秀一打了一个寒噤。
“你姐姐还有用处,你就是引出你姐姐的饵。”
“不要杀……姐姐!”
“我怎会杀她?”真山站起来说道,“我会隆重招待她。——之后就不知道了。”
真山朝保镖点了个头。
被人拉着站起身来的秀一已失去抵抗力。但却是死命地睨视着站在一旁冷眼观看的奈美江。
“你……”
“不要怨我,我只是喜欢钱。”奈美江幸灾乐祸地说。
“世界上居然有傻瓜相信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真山说了这话后,乐得开口大笑。
“我姐姐什么都不晓得!只是被那辰巳强迫而已!”秀一大声叫道。
“现在似乎不是那么一回事了。”真山耸耸肩说道,“不管是哪一种情形都是一样。喂,把他押进那间房间。”
保镖将秀一押到寝室,让他坐在床的一隅,从口袋里掏出手铐将床脚和秀一的右手铐在一起。
“要逃走就得抱着床一起走。”保镖嘲讽笑道后走出了房门。
“混蛋!”秀一骂道。
——在这种建筑物里即使大声叫喊,外面也听不见。即使听得到,也只是再被殴打一顿,不能期待得救的。
秀一凝视着手铐,蓦地想起了梅并。那家伙究竟怎么了?追溯回想的话,是由于那家伙迟迟没有返回,我才会走进这幢大厦的。
“刑警应该会来救助的。”秀一嘟囔道,手铐发出了声响。——我给姐姐添了麻烦,事到如今,也只能担心姐姐。
“知道出口吗?”佐知子紧握住辰巳的手。
走廊一片静寂,没有人影,反而叫人感到毛骨悚然。
“大概有点概念。”辰巳谨慎地环顾四方说,“——到大门口非得再袭击人不可。”
“后门呢?”
“从厨房或那里大概可以逃出去。”
在走廊前进。真山的宅邸虽然相当宽广,可是这里比真山那儿还要宽广。
背后有人声,猛然回过头看。
在走廊角隅的对面有人的谈话声。
“他们一定以为怎么那么久没动静,所以才过来瞧瞧。快点吧!”辰巳轻声说道。
辰巳的揣测似乎没错。走廊尽头的门悄悄打开,便是宽敞的厨房。
“可能是用来做餐点供应中心吧。”辰巳压低声调说。
当然现在灯已熄灭了,从窗口射进的幽暗光线,照得锅子闪闪发亮。
“小心点……”辰巳尾随其后,擦身走过杆子间隙。——远处传来喊叫声。
“该不会是被发现了。”辰巳一点也不慌张地说,“那么走吧!”
错就错在佐知子一面留心背后一面前进。
当手触碰到什么东西,慌忙将手缩回时,锅子掉在地上发出了巨响。
她往旁边一闪,身体己整个撞上身后的架子。
“快点来!”辰巳使劲地拉手。
“抱歉!我——”
“没关系,快过来!”
倒塌散落满地的餐盘,发出死人也会惊醒的巨响。
打开后门,沿着高围墙的里侧有条细窄的道路。围墙太高,不容易攀登。
穿过小路向前跑,来到汽车车库的后面。
“有车好办事。”打开车库门,辰巳和佐知子走进车库。有两辆车并列在一起。
“真不赖!”辰巳开着车门的锁。
“有人来了!”佐知子听到有人从小路跑来的脚步声。
秀一觉得这大厦不寻常的寂静。已没人在大厦里了吗?
“喂!”试着叫喊。
没有回声,一点动静也没有。保镖似乎也不知到哪里去了。
大概是认为逃不了而松懈吧。的确,秀一既无法灵巧地挣脱手铐,也没有搬运这张床的巨大力气。
“嗯?”
突然注意到一件事。并不一定要扛着床逃跑呀,只要能略微抬高床脚,便能挣脱系在床脚的手铐了。
“对了!那个笨蛋家伙!”
秀一仔细观察床脚。——而且用螺丝钉拴住,这么一来根本无法抬高床脚。
“噢……”对了,他担任卡车司机时也曾载运过这种床。
买主原先不肯付运输费,因为是一名女子,无力组合这种床而央求秀一帮忙,秀一无可奈何地帮她组合了这种床。
这床外表看来有如一体成型,但每个部份都可以拆卸。究竟如何拼装成的,还得费疑思索一番。
“组合……”这张床也是吗?若真是这样,那么这床脚也是可以拆卸的。
秀一再次起身,使劲地扭转床脚上面。慢慢地床脚有了动静,已可以旋转了。
“成了。”秀一不禁嘟囔道。这位保镖大概没有想到这床脚可拆成三部分吧?秀一全神贯注地拆卸床脚。
车门打开了。
“有人来了!”
“上车!”辰巳催促着佐知子叫道,“对方也知道我们有枪,不敢贸然走进来。”
脚步声在车库门前嘎然止住。
辰巳坐在驾驶位上,熟练地开始触摸引擎的钥匙。
佐知子心里焦急万分,看见车库门的把手缓缓转动。
“要进来了呀!”她叫着。
“安静点。”辰巳命令道。
车子轻微地震动,引擎已发动了,车库门已打开了一条细缝。
“那么,出发吧!”辰巳不疾不徐地说完这话后踩离合器,引擎声愈来愈大。
车库门打开了,一名男子冲过来,车子猛然倒退。
男的吃了一惊,身体紧贴住墙。
车子倏忽冲出。
在碰撞车库门的冲击下,佐知子的头差一点撞到前面的挡风玻璃。
大门往左右两侧开了。
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