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吧?”辰巳问道。
“是的……”
身体倚靠在墙壁上,佐知子身体依然不住地颤抖。
“这位就是春子?”
佐知子颔首。“——方才的男子?”
“不对。”辰巳摇摇头,“那些家伙没胆子杀人,是另外的家伙。”
“那么,她先来到这里,一个人……”
“接着,被某人解决了。可确定这个锅炉室里面一定有某些东西。”
“真可怕……”佐知子摇摇头。
“她胸部突然被击一拳,看来似乎没痛苦状。”
即使听了这话也无法挽回性命。
“该如何做才好呢?”
“拨一一〇电话害我们被捕的话就麻烦了。”
“你是说放着不管?”
“不是这样的,报警后立刻切断电话。”辰巳说,“——是的,留下指纹的话就糟了。喂,触碰过的地方要擦拭干净。虽然没做这事,但若被告上杀人罪的话,那可就吃不消了。”
佐知子没力气考虑那种事。
“手电筒要好好拿走。”
“沾了血迹。”
“遗留下来的话会被视为嫌疑犯的。”
佐知子战战兢兢地用手帕拾起手电筒。
“好像没坏……”
辰巳突然眉头一皱,抬起头来看着电灯。“等一下。——这个很奇怪。”
“咦?”
“为什么这栋空大厦会有电呢?”
佐知子听他这么一说才留意到。
“是怎么一回事?”
“总而言之,到目前为止仍在使用这房间,就是这么一回事。”
“真山的女儿还是在这里——”
“那就不知道了……”
两人抬头看电灯,突然砰的一声,房门已经关上了。
“喂!”辰巳冲到门边,“谁在外面,混蛋!”
大门已经锁上打不开了。
“打不开?”
“已经上锁了。”辰巳用力地敲打门。
“是谁呢?”
“不知道。——但是春子一定是被人杀害的,我不认为凶手现在还会在这里徘徊不走。”
“但是——”
佐知子正要说话,电灯泡突然暗了,锅炉室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
“镇静点。”辰巳声音传来。“电源关掉了。你有手电筒吧?”
“是的……”
“打开。”
佐知子以颤抖不已的小手,推了一下手电筒的开关。
“——不亮。”
“坏了吧。哎呀……”辰巳懊恼不已。
“门打得开吗?”
“不知道。”
“要是打不开呢?”
“那就在这里等死吧。”
“满不在乎的,你真是。”
“干着急也没用!”
只听到辰巳的声音。佐知子在几乎可称作是阴暗的黑室里,一想到和尸体待在一起,便忍不住地颤抖。
“你在哪里?”
“这里。”
朝着声音的方向,佐知子将手伸出去。“哪里?”
手已触摸到辰巳的手臂。“怎么,害怕了?”
“没那回事。”
佐知子想将手缩回来,但辰巳反握住佐知子的手,一放也不放。
“不要勉强。”
“我才没有勉强。”
“你声音在抖哩!”
“冷嘛。”
“身体也是。——冷吗?让我暖暖你的身子。”
“没事。”
“不要害羞。”
“算了吧!”
一瞬间辰巳的手臂已紧紧抱住佐知子的胴体。辰巳的嘴唇压了下来。——佐知子浑身僵硬。他有力的臂膀令人窒息。
佐知子逐渐地浑身无力,但是身体却不住乱扭,“不要……在这种地方……讨厌!”
辰巳顺从地离开佐知子。
“——喂!”
“咦?”
“闻到一种味道。”
话尚未说完,佐知子也留意到那味道。“不是瓦斯吗?”
“可恶!”
辰巳按亮了钢笔手电筒。阴暗中只见一束光线。
“拿着这个。”辰己将钢笔手电筒放在佐知子手上。
“怎么办?”
“只好想办法打开锁。把灯照在钥匙孔上。”
佐知子依其所言照在大门锁头的附近。辰巳咂一下舌头。
“怎么了?”
“看来锁已开着。这么说来,是外面有障碍物挡着门。”
“瓦斯来自何处?”
“通风口吧。大概从旧瓦斯管处用橡皮管引进来的。”
“不能挡住吗?”
“太难了。”
佐知子被呛得猛咳嗽。
“动作不快点的话准没命。”辰巳以全身的力气推动大门。“混蛋!一动也不动!”
“不想点办法是不行的!”
“好了……”辰巳拿了铜笔手电筒,照照锅炉室中。“这个啦!”
辰巳找来像是打扫锅炉用的铁棒,将它的前端插在大门下方。
“用力压!”
佐知子也使出浑身力气,将那铁棒使劲地用力压。伸进某个物体的下方有反应。
“不再插进去一点是不行的。”
挡住大门的东西似乎移动了。辰巳背部靠在锅炉用力坐下去,用鞋子使劲地踩铁棒。
“似乎已稍微插进去了。”
她被瓦斯呛得泪水不断涌出。
“好,以这铁棒作为千斤顶,移动外面的东西。”
辰巳和佐知子蹲下握住铁捧。
“怎样。推上去了,——瞧!”
以脊椎骨要折断般的力气,拚命将铁棒推高,铁棒弯曲了。大门下方的缝隙只有一点点,只举高了一小段距离。但是,大门外面有移动的声响。
“再稍微移动一下。”
辰巳一推大门,开了一公分左右。“这次将铁棒插进那里。”
之后就比较轻松了。铁棒插进一公分的间隙里,使劲地推。大门再次推开。
“已经没事了。”
手伸进两公分的缝隙里,辰巳屡次以身体推门,大门徐徐地打开了。
“好,出去!”
好不容易挤身出去,踉跄地走到外面。辰巳上衣的钮扣都掉了。
佐知子坐在地上喘气不已。
“谁做这种事……”
“快点出来。”
“再让我休息一会儿。”
“瓦斯出来了。”辰巳怒斥着,“爆炸的话怎么办!”
是的。一个小火花说不定便能引起爆炸。佐知子踉跄地站起来,让辰巳拉着手,跑着爬上楼梯。
走出大厦外,两人这才将脚步减缓。
“混蛋!”辰巳喘着气骂道,“虽然不知道是谁,干这种事的家伙绝不让他好死!”
星期六 一、通缉犯
佐知子在林间奔驰着。
她疾步如风般地在树林间穿梭向前奔行。
数公尺前方有个人影。灰色的外套,披肩的头发,任风甩荡她的发丝。
但是,那女的一直没有走过来。看起来也不像在走路,佐知子拚命地向前奔跑,但她一点也不走过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那是幻影吗?如沙漠中渴望水时的海市蜃楼吗?
佐知子伸手。
“等一下!”她叫唤道,“拜托!请不要逃走!”
手似乎已快触到了。再向前伸一点——再一点……
女的回头。——没有脸孔,只有嘴巴露齿冷冷地笑着
佐知子睁开眼睛。
“是梦……”
出了一身冷汗。是不是发烧了?不,似乎是方才做梦的关系。
佐知子将毛毯裹住胴体。——蓦地,眼睛已清醒地睁开了。她竟裸体睡着。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毛毯落地,乳房裸露出来。她赶忙将毛毯往上拉,遮住晌前。
这里……是哪里呢?
幽暗的房间里,逐渐增加亮度。眼睛已适应光线了。
旅馆?这种造型的房间,可是……
“对了。”佐知子喃喃自语道。这里是旅馆的一个房间。——她和辰巳住了一晚。
佐知子伸手开亮了头上的灯。双人床里已没有辰巳的踪影。视线移向床旁边的时钟,快八点了。已经早上了吗?星期六的早上。
记忆涌现眼帘。在那栋空大厦的地下室被袭击的事,和辰巳两人被困住的事,为了脱离瓦斯的毒害,使出最后的力气逃出那地下室。
精疲力竭,来到这间旅馆。辰巳订双人套房时,她已毫无力气阻止。
哎呀,忘了春子小姐被人杀害。——忘了最重要的事。尽管如此,由于惊悸过度,或许内心故意拒绝回想吧。
进入这房间以后的事,脑里一点也没有印象,只是倒卧在床上……沉睡而已。
衣服一定是辰巳替她脱的,但是并没有被侵犯的感觉。或是现在已感觉麻痹了?
浴室的门打开了。
“喔,起来了?”辰巳腰部围着一条浴巾走了出来,拉开窗帘。
房间满是光线,佐知子不自觉地闭起了眼睛。
“既然醒来了,去冲个澡吧。”
“我的衣服呢?”佐知子问道。
“在沙发上。”没错,连裙子都折叠整齐地堆放着,不愧是辰巳的作风。
“有没有睡袍什么的……嗯?”
“就那样不好吗?反正我们是极亲呢的朋友。”辰巳说了那话咯咯笑着。佐知子的脸颊上倏然一阵热辣。
“我睡着的时候你……”
“下次改在起床时做吧。”
佐知子猛然拾起毛毯,朝辰巳身上掷过去。毛毯正好覆盖在辰巳脸上,佐知子裸身跑进浴室里,砰的一声用力关上浴室的门。
辰巳的笑声传来。佐知子使劲扭转莲蓬头冲洗。
佐知子大学时代曾和男朋友共枕。只有两、三次,自此以后再也没有委身于男人。但是尽管如此……
蓦地,佐知子将头伸进莲蓬头喷出的热水里。
胴体裹着浴巾走出浴室,辰巳已穿好西装了。
“你那副模样真是娇艳动人。”
“禽兽!”佐知子啐道。
“现在,早餐送来了。蛋我订了煮的。”
“荷包蛋比较好。”佐知子回了一句。
所谓送餐点至客房的服务,和一流饭店一比实有天壤之别。但是,不管怎样,全套早餐有咖啡、吐司和蛋。
“——打开电视机吧!”
“要看什么吗?”
“新闻报导。我想知道春子小姐的尸体是不是被发现了。”
“已经拨了一一〇电话,应该是被发现了。”
“想确定一下嘛!”
佐知子打开房间的电视机。不知是否时间不对,荧幕上一片模糊。
“喂,就看那台吧!”辰己说。
“咦?”
似乎放映着家庭剧场。
“稍后就是新闻报导。”辰巳一面啜饮着咖啡,一面说道。
“你相当熟悉嘛!”
“每天早上看呀。”
“新闻报导?”
“这个连续剧啦。”
佐知子稍微呆了半晌,接着便噗哧地笑了出来。
辰巳苦笑着说:“上班整天只想工作是会疯掉的。杀人犯也是一样,并不是整天只想杀人这档事。”
“那我道歉。”
佐知子终于强忍住笑声,开始进食。辰巳一脸严肃地凝视着电视机。
稍过了片刻就是新闻播报时间。
“——喂,这个!”辰巳说。
荧幕上放映着那栋空的大厦。照相机镁光灯闪烁着,搬运出来的是盖了一床白布的春子尸体,照相机更是争相拍照。
佐知子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想到尸体若一直那样放着,心里万分焦躁。
“喂,你瞧!”
辰巳的声调变了。佐知子哑口无言。荧幕上所播出的是辰巳和佐知子的照片。
“警方认为这两人与这案件有关联,现在正搜查其行踪。”播报员陈述着说,“下次的新闻报导时间再见……”
“怎么回事?”佐知子喃喃自语道,“为什么是我们两人的事——”
“出门吧。”辰巳一口气喝光咖啡,站起来关掉电视叫道,“快点!”
“等一下!怎么会这样?”佐知子抓住辰巳的手腕。
“密告呀!真山那家伙。”
“真山?”
“他察觉了我背叛他。说不定尾随我到了那栋大厦。”
“因此告诉警察?”
“不管怎样得离开这里。快点!”
“好啦。”
头发还湿淋淋的,但也顾不了这些,她只管慌忙地准备。
“柜台的家伙若看了刚才的电视就糟了。先抱定随时冲出去的决心。”
“嗯……”
——这下子似乎已被视为凶杀案的嫌疑犯。佐知子叹了一口气。
车子驶出国道,辰巳犹豫了半晌,朝市区的方向拐了一个弯。
“要去哪里?”
“不知道。说不定到处都布有眼线。”
“我的公寓也……?”
“当然。”
“真可怕……”
“现在抱怨也来不及了。”
“你或许无所谓,但是我——”
“你不也撞死了人?”
“不是我呀。”
“处理尸体的是共犯。”
被这么一说,佐知子也无话可说了。
“但是——也得搜查真山的女儿。”
“自己的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言之有理。但已经是星期六了,剩余的时间只有明天一天了……
“——去警察局。”佐知子说。
“你疯了吗?”辰巳以呆楞地表情问。
“你逃的话没关系,我要坦白道出一切。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否相信我的话……”
“不行!”
“为什么?”
“你弟弟的事呢?”
佐知子楞了半晌,才说:“那么……只要缄口不谈的话就没有人知道。我也不会说你的事,你也别说我弟弟的事——”
“太天真了。被警察逮到了立刻会识破你的谎言。”
“但是,若让警察去调查的话,说不定连真山的女儿都可以找到。”
辰巳不禁笑说:“那太勉强了。”
“为什么?”
“等警察相信你的话时,真山的女儿早已成为一堆白骨了。”
佐知子将视线移向窗外。是的,说不定诚如辰巳所说的。但是,若让他们看看那封恐吓信的话……
辰巳把车子驶向路旁熄火。
“做什么?”
“打个电话。”
“打一一〇?或是汽车公会?”
“一个女人那里。暂且躲在她家。”
“带我去?”
“让你冒充我妹妹吗?”
“抱歉。”
辰巳笑笑,下车走了。
佐知子满是失望的情绪。凭藉自己的力量已不能解决问题。杀人、通缉犯……。搜寻真山的女儿,反而使自己陷于逃亡的处境中。
今后该如何是好呢?
蓦地一抬头,佐知子提心吊胆。有两名警察正沿着马路走过来。
辰巳面朝着电话,没有留意。——该怎么办呢?
冲向前去,告诉警察那名男子是杀人犯。若是这么做的话,即使是辰巳也不敢杀警察。不管怎样,自己是安全的。
以后再去告诉那位矢野刑警。若是那位刑警一定能够理解我的作为,佐知子这么想。
警察走近前来,大概不会想到眼前就有通缉犯待捕。但是,一瞧见面貌说不定会察觉。辰巳还在通电话。
佐知子按了短促的汽车喇叭声。辰巳转身的同时已留意到警察。全然不见惊愕的表情,马上挂断电话,若无其事地折返回来。
“让你久等了。”
发动车子向前驶去。许久辰巳才说话:“为什么不通告我?”
佐知子默默不语摇摇头。接着才问道:“到底是怎样的一名女子?”
“不怎样的女子。”辰巳一面谨慎地驾驶车辆一面说。
“你的情人?”
“那是以前的事。”
“带我一起去的话,她不会让我们进门。”
“放心。”辰巳笑了,“她是个很会照顾人的女人。”
“真奇怪呢。”
不管怎样,现在除了倚赖辰巳外已别无他法。
车子驶进青山附近的一排豪华大厦的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