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梅格又一次张大了嘴巴,看着算卦的崇拜地说,大师,神机妙算哪!
那算卦的却不搭她的腔,不紧不慢地说:翔子,又是你在捣鬼吧,什么时候有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薛梅格听出我们是认识的,嗔怒道:好你个池翔,原来耍我!
我说,没有啊,大师的卦不准吗?
这小丫头却不依不饶,非要让我给她讲讲,我和算命大师的故事。
我悠悠地点了支烟,望了算命大师一眼,他合了一下眼皮,默许我可以讲给她听:
那是七十年代中期,发生在我姥姥家的事情,那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山西省太谷县南门外有一个叫糕房巷的地方,巷子里有一处院子叫武家花苑,那座房子曾经雕梁画栋、精美绝伦,是一个资本家的产业,文化大革命中期破坏严重,颓败之气不言而喻,那时候这栋豪宅已经被毁的差不多了,原来的亭台楼阁,花园游廊已不复存在,只留下两进看上去像普通晋商民居的院落,住着四家人,其余两家和故事没有什么关系,按下不表,剩下的两家,除了我姥姥一家,还有我姥姥的一个远方侄子,叫师天的和他媳妇两口子在外头院儿住着,她媳妇凤莲当时正有孕在身,又没有老人在身边,我姥姥和我妈平日里百般呵护,又因为有亲相处十分融洽。
一天夜里,我那个叫师天的表舅来打门,我姥姥和我妈妈他们那时候已经睡下了,听到急切的打门声,心里惦着凤莲的身子,不敢怠慢,赶紧下床开门将师天表舅迎了进去,师天表舅不过是从前院到后院的几步路,却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姑啊,凤莲,凤莲,凤莲他……!
我姥姥觉得蹊跷,顺手从门后取下鞭子抄在手中,命令似的说了一句:别比划了,走!
据我妈当时回忆,我那凤莲妗子的这种情况已经发生过两次了,就是俗话说的鬼上身!一次是一个枉死的冤魂,一次是一个殉情的女鬼,在那个年代,鬼上身的事情并不鲜见,只不过这次却比较特殊,这个上身的鬼也不是普通的鬼魂。
为什么不是普通的鬼魂呢?薛梅格打断了我的叙述。
我解释说,冥界也是有法度的,鬼上身是铤而走险的违法行为,即使上了人身,也是迫于无奈,而这个鬼却不顾及这些,对一个孕妇下手,真是十恶不赦的恶鬼!
说到这里,我的背包里又是一声叹息,哎——呀——
吓得薛梅格躲在一边,用手指指着我的背包花容失色。
我说,别怕,这就是那幅仕女图。然后,沉下脸冷冷地说,潘金莲,大白天的你不好好睡觉,闹什么妖!?
背包里传出话来:哥儿,你们吵得我实在没法睡觉,刚又听了你说鬼上身的事,感觉自己实在是悲哀。你说的那个时代,冥界法律荒废,监管不力,贪污盛行,鬼上身的事情时有发生,可惜金莲念着前世的仇恨,又看众生多苦,不甘却不忍做那样的事,我这几世,最对不起的就是我自己了!
我小声呵斥道:别在这里装菩萨,我保得了你一时,保不了你一世,你若不老实,我就烧了这幅画,让你无处藏身!
金莲道:别,别,别,哥儿,奴家还是睡觉吧,就不再叨扰了。
第四十一章 九重天(四)表哥的身世()
薛梅格表情怪异地看着我说,这是,这是潘金莲?
我恩了一声,说,这个我也不太确定,她自称是潘金莲,就是武大郎的娇妻。以后再跟你详细说怎么回事。现在我继续说1975年那个冬天晚上的事情。
我姥姥在前院的屋子里一边甩着响鞭,一边大声地呵斥“凤莲妗子”,哦,具体说是附在凤莲身上的恶鬼。那凤莲当时说话音声完全与她本人不同,面目也不再娇媚而慈爱,泛着蓝色的光芒,露着森森的鬼气,举动猥琐,躲在炕角,像一支受伤的母豹,时不时地露出牙齿来向我姥姥示威,我姥姥当时,心里非常紧张,预感到事情不同往常,心里也抓了狂,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好和师天表舅一起,对着那凤莲妗子守了一夜。
鸡叫三遍,天刚蒙蒙亮,我姥姥就吆喝起昏昏欲睡的师天表舅去请凤凰山龙泉宫的法师袁太虚。龙泉宫依凤山而建,雄伟壮观,曾经有古代神兽凤凰盘旋许久,百鸟朝凤的传说,故此山名为凤凰山,龙泉宫本来建在凤凰山的半山腰上,山路崎岖陡峭,要去龙泉宫正如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我那师天表舅刚到山脚下就犯了愁,一夜没睡,滴水未进,身体困乏到了极致。
正在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阵童谣响起,由远及近:东山底,西山底,鳖儿下来抓住你;东山底,西山底,鳖儿下来抓住你;东山底,西山底,鳖儿下来抓住你………。
反反复复就听到这一句,声音辽阔而响亮,但不见人影儿,忽然童谣戛然而止,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白雾散尽,一个道人被四五个童儿簇拥着出现师天表舅面前,那道人衣着朴素,却神采奕奕,鹤发童颜,浮尘在手,飘然而至,口中诵到:
四朝忧国鬓成丝,龙马精神海鹤姿;
天上玉书传诏夜,阵前金甲受降时!
师天表舅以为神仙下凡,竟有些不知所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那道人笑呵呵地走到师天面前,将他扶起,开口说,我就是龙泉宫道人袁太虚,知你家中有事,在此等候多时了。
师天表舅这时才缓过神来,抱着那袁太虚的双腿哭诉着他媳妇凤莲的遭遇。
袁太虚说,不必多说,随我来便是!说着将那手中浮尘往空中一抛,拉着师天纵身一跃,跳上那浮尘,一转眼就飞到了糕房巷武家花苑上空,我师天表舅往下一看,他的屋子发着红光,就好像释迦摩尼诞生似的,并不似昨夜鬼气森森的景象。那袁太虚道长带着师天表舅纵身一跳,俩人已在屋内,那浮尘已变成正常大小安静地躺在袁太虚臂膊之上。
那袁太虚道长真是神仙!事情一切原委具以知晓,对着我姥姥作了一个揖,说:老姐姐辛苦了,真人到此,你可以休息了,我姥姥当时就瘫倒在地,被我妈扶回后院休息去了。
之后,袁道长正色道:师天,关紧房门在门外守着,别惊了邻人——
我师天表舅在门外守着,并不知屋里的详情,只是一会儿听到马儿嘶叫的声音,一会儿听到类似龙吟啸叫,一会儿又听袁道长念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的咒语。可怜了我那凤莲妗子,怎能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经历了很长时间之后,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传出。
师天表舅再也忍不住了,破门而入,并不管那刚出生的婴孩,紧紧地抱着虚弱的凤莲,欲哭无泪。
凤莲用了很大力气才说,他爹,我给你生了儿子!
师天竟然大骂道,该杀的怪胎,要他何用,可苦了你了,媳妇。
凤莲似乎还要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得出来,就那样一命呜呼了。
袁道长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安慰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天你要节哀呀。其实,附在凤莲身上的并不是什么鬼物,而是灵兽龙马!你可听说过“河图洛书”?上古时代,龙马背负神秘图示现身,并献给伏羲,伏羲根据河图洛书演化出八卦图,又悟出治理天下的道理成就了千古伟业!
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可怜我媳妇年轻轻地就离开了人世,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正在这时,那襁褓里的孩子,突然伸出拳头,那拳头泛着红光久久不息。
袁道长费了很大力气掰开孩子的拳头,才发现,他紧握着的竟然是一个魔方!
讲到这里,薛梅格惊讶的说,这个孩子就是大师您啊,那魔方竟然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啊,真是太神奇了!
我那表哥站了起来,表情很凝重,别说了,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翔子也不知道,因为那时我刚出生,翔子还不知道在哪国转筋呢。可我从小就没有我妈,我爸爸也不待见我,我只好上山找袁道长,直到我父亲病死的时候,我才回了一趟家。
别说了,别说了,表哥,我今天既然来了,咱俩好好喝两盅。
薛梅格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啊,好啊,我请客,我们去酒吧好吗?
我假装嗔怪道,死妮子,那么乱的地方,我们哥俩儿怎么说话?
那去哪儿啊?
我毫不犹豫地说,八郎茶社!
不得不说,我这个人从小就心眼儿多,我今天来这圣泉寺是想让我这个远房表哥帮忙揭秘的,虽然现在贺天蓉的案子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是一切的怪异事件都是从八郎茶社开始的,仕女图、训练馆、潘金莲,对了,别怪我心眼儿太多,还有,薛梅格,她到底是怎么认识这个德川八郎的,她跟这个德川八郎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这些我都不得而知,去八郎茶社也是想着看看薛梅格的反应。
薛梅格倒是显得无所谓,还大大咧咧地提醒我,哎,当兵的,你不是不愿意跟鬼子打交道吗。怎么要去那么个鬼地方?
那鬼地方不还是因为你我才知道的吗?
哼,我无所谓喽,可是你也不问问大师愿不愿意!?
我看了看我表哥,自作主张地说,愿意,他哪儿都行,只要有酒!
可是问题又来了,摩托车能坐三个人吗,这还真是个问题。
我想了想,给章章打了个电话,对于兄弟来说,我向来是不客气,电话接通了,我一嗓子就捅了过去:老章,派个车来接我吧,市郊五十公里,圣泉寺!
没想到那家伙却不买账,接什么接,你算哪级干部?我告诉你,别想公车私用!
哎,你个老小子,跟我玩这个,看我回去不打你个满地找牙!
哼,兄弟我不吃你那套,我告诉你,不是兄弟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兄弟铁面无私啊。
我怒吼道:滚吧,爱来不来!
那老小子在电话里呵呵地笑着,翔子,还他娘的是以前那个脾气,我告诉你,让我接你不是不可以,除非你现在有女朋友,不然免谈!
既然是这样的,那就不客气了,亮个相吧,小宝贝儿!
薛梅格接过电话来,甜甜地说了一句,喂?是章大哥吗?我是薛梅格,我和翔子回去请您吃饭,您看怎么样?嗯,好的,好的,谢谢!
完美!哈哈,嗲死你,这小妮子还真有两下子。
过了不长时间,一辆挂着军牌的白色捷达车很凶猛地开了过来,车窗摇下来,坐在后排的武装部长探出头来,第一句就是,哪位是薛梅格小姐?
妈的,你个老小子怎么这样目中无人啊。要不是你坐在车里,我非得一拳揍你个四脚朝天!
章章看我要动怒,立马就求饶了,目光突然变得真诚起来,吩咐前排的司机,正是那两个海军陆战队其中的那个矮个子,去,你开摩托车,让我来开!
我嚷着说,我来开,我来开。
你小子别乱来,这可是军车。
屁,一辆破捷达,老子还没跟你算账呢。
好好好,你开你开。
小个子海军陆战队去开我的摩托车,魔方表哥坐到了后排,薛梅格坐在副驾驶上,我一屁股歪进驾驶室,摸着方向盘,嗯,捷达王,尽管很破,但是够劲儿,提速很快,一给油就蹭地往前窜,闪的薛梅格一个踉跄,大叫着,当兵的,你能不能稳点儿!磕死老娘了!
注意素质,你可是人民教师哦。
第四十二章 九重天(五)只缘还在此楼中()
八郎茶馆,依然是寥寥几个人。幽静而淡雅。
进门的时候,我专门往原来挂仕女图的那个位置看了一眼,那地方重新挂了一副画儿,一副水墨山水,大概是写意山水,浓淡不均黑乎乎的一大片,看不出有什么好来。
武装部长显然并不知道这间茶馆里的玄机,也许是见了老战友特别兴奋吧,像当年我们在路边小馆子里一样,大声嚷嚷着老板、服务员,一个穿着天蓝色旗袍的服务员走了过来,柔声问,先生有什么需要吗?
武装部长很牛逼的说,那啥,弄个包间,好酒好菜可劲儿上!
我也受他影响,仿佛回到了那年少轻狂的时代,补充道:要硬菜啊,别给我小碟子小碗的。
好的,请跟我来。
穿着天蓝色旗袍的服务员很有礼貌的把我们带到了一层的一个雅间,等武装部长、薛梅格、表哥他们进去之后,我拉住那个服务员小姐问,德川八郎在吗?
老板有事,吩咐说不让人打扰!
我想了想,说,你去吧,有事再叫你。
服务员走了,我四周看了看,关上了抽拉门。
武装部长叫嚷着说,这啥地方啊,连个椅子都没有!我以前怎么都没来过。
薛梅格解释道,这里刚刚开业,是一个日本人开的。
我显摆说,章儿,不是吹牛,就这个店的老板,号称黑带三段,让老子一拳就揍了个四脚朝天,说完放肆的大笑起来。
那是,咱兄弟是谁啊,特警队,哈哈,管他娘的黑带白带,揍他!
章儿,记不记得新兵的时候,早晨跑操,跟武术学校那帮子龟孙干的那架?
咋不记得,那家伙个个都是武林高手,还不是让咱们兄弟三拳两脚就干挺了!
薛梅格忙着招呼上菜,魔方表哥只顾低头玩魔方。
我和老章聊得正热火朝天,一副天塌下来都不管的架势。
哎,翔子,说了这么半天,这位仁兄怎么没见过?
我表哥,师胜天。
幸会,幸会,老兄,别光喝闷酒啊,“英雄一辈子,耍的两支好筷子”,吃菜啊。
我表哥很腼腆,举了举杯,喝着呢,吃着呢。
翔子,你这表哥可有意思,有城府,有内涵,不像咱俩喝点儿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咋咋呼呼的,你看人家,对酒那是真爱好,跟喝凉水儿似的。
薛梅格很久没插话了,我不禁偷眼看了看她,没看出什么异常,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甚至听着我们聊天,这大小姐竟然还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这小妮子,可真有一套。
我故意大声跟武装部长笑嚷着,没过一会儿,我和章章就酩酊大醉了,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就听到薛梅格说,看这哥俩儿,好像这辈子就没有喝过酒似的。
我那老实的表哥说,其实他俩加起来也没我一个人喝的多。
薛梅格犯愁地说,那咋办呀,他俩躺这儿也不是个事儿啊。
这时,有人敲门,还是那个天蓝色旗袍,有什么需要吗?
薛梅格说,这里有客房吗?我们这两位客人喝多了,需要休息。哦,对了,还请找两位男服务员,帮忙扶这两位到客房。
好的,请稍等。
然后,我就任其摆布了,开门声、脚步声、关门声,齐里哐啷的好半天,才安静下来。我一直是装醉,意识非常清醒,我和章章被人放倒在一间标准客房的大床上,静默了很长时间,然后,我轻轻地叫了一句:章章。
啪,灯亮了,我一个激灵,翻身起来。
看了看老章的床,虽然他背对着我,但是我看着这个老章怎么,怎么不太像老章呢?
正在犹豫间,那人从床上坐了起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尼玛!德川八郎!
只见他一摆手,周围的环境变了,不是标准间,而是那个跆拳道训练馆!
德川这小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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