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八成是某个贪吃的宫人偷吃了东西,又混了别的充数这才让宫人闹了肚子,并非投毒。”若芸站起身,如此判断道。
“不错,可这贪吃的人未免太神通广大,总是趁人不备就作案且一点没露出马脚,你不觉得奇怪?”荣逸轩点了点头,却质疑道。
“自然是有马脚,御膳房夜里都点了灯派人值守,有的听到声音而未见人,有的去小解、打个小旽一转眼东西便少了。即便看着也不会时时刻刻,简直防不胜防。”若芸越说越想笑,直摇头,“这贪吃鬼莫非不是人是狐仙不成?”
此话一出,荣逸轩微微诧异,随后所有所思的瞧着她。
若芸也被自己的随口揶揄而惊到,宫中猫狗绝不会偷吃食物,狐仙什么的太过胡扯,莫非是什么不得了的高人?
虽这么想着,她还是补充道:“也许是哪宫娘娘机灵的宠物也说不定。”
“所以你晚上要去看个究竟?”荣逸轩点破道。
若芸点了点头,正色道:“也只有夜晚佯装无人看管,那人会来罢了,我打算先安排人放空一天,第二天再去。”
荣逸轩也站了起来,“本王也一同去罢。”
“王爷擅留宫中似乎不便?”若芸想也未想便拒绝道。
“本王并无不便,查案而已,贤妃娘娘莫要惊慌。”荣逸轩说着,眼眸不曾从她脸上挪开。
若芸心知推脱不去,微微朝他施了一礼,道,“多谢王爷,有劳王爷了。”
入夜,火红的雀鸟尸首被黑衣人呈上、递到裹着斗篷之人跟前。
抬手除却罩帽,赵无阳平实的眸子闪出惊喜之色,忙伸手解下雀鸟脚上的布条,剥去外头的一层,望着轻薄丝绸上的小楷,得意之笑浮上唇边:“很好,既然这么放心京中,我也就放心了。”
黑衣人见他满意,正欲收手处理鸟儿尸身,赵无阳却一把抓过雀鸟,大掌一挥。
只见一股粉末自他掌中一并洒出,鸟儿小小的身体被抛掷空中、因掌力而粉碎,方才雀鸟火红的凌乱羽毛像是烧化一般成为粉末,半干涸的血液像是绽开的妖娆红花般如雨坠下。
黑衣人瞧着赵无阳因邪笑而扭曲的脸,默不作声的抱拳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亲力亲为
第二日天才亮,便有德妃派来的宫人告知,为祛除宫中疫病、替龙嗣祈福,今日要在函馆祭祀,德妃娘娘命各宫妃嫔、宫人一同前往。
若芸虽心下狐疑,但到底不敢怠慢,匆匆用了早膳便坐了轿辇出了禁宫。
太史司函馆矗立于宫中外围一角,楼阁竟是宫中最高的、也是最显眼的,即便隔着很远也能瞧见高高的尖顶。
才下了轿辇走上玉石阶,若芸已经被通透的白玉石墙所吸引,听说这太史司向来不受重视,而先皇突然就重修大建起来,远看是淡色的楼阁,近看居然是细密通透的白玉砌墙镶了黑檀木,修了快二十年还整个通体晶莹透亮,一股浑然天成的纯净之气让人为之一震。
她本能的感到畏惧和压抑,若不是德妃派人告知,她怎么都不想踏进这里,谁都知道这是赵无阳、也是历代大祭司所在的地方,虽明着隶属钦天监,但早在先皇之时已跳脱管辖、自成一派。
她想着回神已经走进了人人敬畏的太史司,太监宫女都被留在了厚重的黑色内门外,殿内灯火通明,明晃晃的四壁雕着浮雕,地下中空,金亮的水自石板下蜿蜒而过。
石桥尽头是整个函馆的中心,设有祭台和祥云柱,高耸的楼阁中空的直上云霄,顶端从内看竟是打开的,明朗的天空化成一抹淡蓝色,有承接雨水的凤尾瓦环绕。
祭台上,赵无阳一身通白正在念念有词,周围的侍童手捧器物立着。
胡舒儿坐在德妃身旁,摸着尚平坦的小腹,洋洋得意的瞧着正中央。
若芸见过了德妃便挑了个空坐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赵无阳的动作,生怕他借此闹出什么乱子来。
身旁的许翠薇倒是一脸倦怠,瞧见她来了,以袖掩唇朝她低语道:“胡婕妤真是好排场。胡大人贵为礼部尚书也不来个普天同贺,非要宫中驱邪祭祀才定心。”
听她颇有微词,若芸却惊讶极了,忙道:“是胡大人安排的?”
“不然?”许翠薇瞅了她一眼。复又去看祭台,怪道,“皇上尚未回宫,德妃娘娘也推却不得。谁知道婕妤娘娘多么金贵,明个又会闹什么花样出来。”
她声音极低,头一回如此不耐烦。
若芸倒是叹了口气,许翠薇一向不问宫中事,胡舒儿自从公开了有孕在身,一会儿摆酒席、一会儿又敬告爹爹来个祈福,不知荣锦桓若在宫中可会由着她如此?
若芸念及此。却心下怅然。
自莫昭仪滑了胎,这算是荣锦桓第一个孩子,谁说他初为人父不会欣喜呢?
她叹着气摇了摇头,琴瑟和鸣、有子承欢膝下,这种光景离她苏若芸太过遥远。而胡舒儿抽的花签、拔得头筹,倒是轻而易举得了。
若芸远远的瞧着莫昭仪平日爽朗的神色不再,面上形神倦怠,想她大约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想起自己的过往定是伤心了。可德妃却一脸从容,只不过秀眉微皱、不曾平复,面上端着一惯的威仪目不斜视的瞧着。
若芸看着正中央。赵无阳踱步念词、步履稳当,朗朗之声在殿内回荡,即便再不信,此情此景也让周围之人甚少交谈、气氛肃然。
她不由心下恐慌,将膝上的罗裙抓的皱起,旁人虽不知。她却亲眼目睹了他盗取昆仑曲、亲眼所见那傀儡害人,且清平教所到之处杀生无数,恐怕赵无阳心中所想不是为皇嗣祈福、而是诅咒。若是胡舒儿知道背后的事,只怕她头一个无法端坐……
念了一半,赵无阳似乎听停顿下。那平常总静水般平淡的眼眸穿过侍童与妃嫔、朝她看来,眸中一刹那的锐利之色似乎将他周身的素白染成混黑、乍现的意图深不可触。
若芸顿时如芒刺在背,坐正了身子交握着双手,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中有所表现,只得装作无事发生那般,远目墙上的浮雕。
赵无阳只看了一眼便又回首作姿势,呈上敬天地的器物后,捧了另外本卷宗读来。
若芸松了口气,忙四周看着,竟觉这太史司函馆像极了摘星阁,只不过比摘星阁更大、更为富丽。
她蹙眉深思,总觉得已经被改成机关楼的摘星阁,绝对不是什么摆设,这太史司函馆之人虽入不得禁宫、也出不得朱雀门,但别人想来查或许也以办到,至少荣锦桓都碍于先帝,暂时拿太史司无法。
胡舒儿由先前的兴奋转为木然,最后乏味,就在眼皮要打架的时候,赵无阳对着德妃娘娘拱手,示意只需在布置些小祭坛供奉天地便可。
德妃对此并不了解,忙应声称好。
考虑着太史司前有大殿、后有院落书楼的结构,若芸陷入深思不觉时间流逝,待回过神发觉各宫娘娘意兴阑珊的纷纷出殿,她这么一下便给落在了最后。
“贤妃娘娘留步。”
她抬脚欲走,却被赵无阳侃侃叫住,便只得不情不愿的回身,换了副笑脸,敬重道:“大祭司,叫住本宫不知有何贵干?”
“不知贤妃娘娘,对无阳替皇嗣祈福,有何高见?”赵无阳面无表情,端正的眉目间并无半分情绪。
“不敢,本宫对此一窍不通,只知大祭司尽力,是天颐之福。”若芸从容以对、不紧不慢。
赵无阳见她态度不亢不卑,挂上笑容道:“贤妃娘娘请便,无阳还要去到宫中各处。”
“可要入禁宫?”若芸本能的觉得危险,虽有不妥,还是咬牙问道。
“不入,外围即可。”赵无阳答的光明磊落,摊手以示无辜。
“那有劳大祭司了,本宫告退。”若芸从他脸上什么都发现不了,想起那日他顺势借刀杀人便觉毛骨悚然,忙颔首后快步向门口走去。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黑木门外,赵无阳方才的笑容一点点暗下去。
灯火骤灭,方才亮堂的大殿倏然昏暗不少,有着红衣、黑衣二人自殿后走出,对着赵无阳拱手。
“赵大人,朝露宫先有皇上的人看着,如今又多了异姓王府的人,我等不便打草惊蛇……”红衣人首先开口,面露难色。
赵无阳抬手打断他,悠然道:“不急,皇上若败下阵来,谁还保的了她?到时候还怕她不交出昆仑曲么?”
红衣人惊骇之余,忙对他颔首。
“赵大人……”黑衣人开口,却并无红衣人那般恭敬。
“何事?”赵无阳此刻敛去了锋芒,而是耐心询问。
“主人要见你,说是一切都备妥。”
赵无阳神色一凛,一丝邪笑在唇边浮现,道:“知道了,我等会儿便去。”
他说完甩了袖子大步入内,祭坛上几位侍童忙转身相随,双目空洞、步伐呆滞,只是远看不曾有过异样。
若芸逃出了太史司同晓红汇合,见无人跟来才松了口气。
赵无阳突然祭祀让她陷入了坐立不安,幸好一整天都不曾有异样发生,她也稍微安了下心。
胡舒儿变着法子闹腾,又要挑食又要挑穿,两日功夫她舒畅阁中的吃穿用度都给换了一遍,德妃的脸一分分黯淡,皇上闻讯还是未归,她又不便发作,只能暂且忍耐。莫昭仪干脆不再过问任何事,入宫这么些年第一次不耐烦起来,除了派人往朝露宫询问御膳房一事便不再有动静。
德妃的忍、莫昭仪的避之不及,加上贤妃娘娘与许昭容的不闻不问,无形中助长了胡舒儿的气焰,连平日里一向畏惧高位妃嫔的楚如兰也蛮横起来。
若芸听着晓红的描绘,兴致低迷的喝着解暑汤,盼着夜幕降临好去到御膳房,查了案也好早日清闲、同莫昭仪那般避开。
夜深,宫灯暗灭,荣逸轩着便服青衣如约而至,遣退了所有御膳房的宫人,又命人将周围的屋舍都清干净了,才示意若芸可以前往。
晓红打着哈欠提灯跟在后头,若芸则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放空了一夜,御膳房如她所料倒是并未失窃,眼下是绝好时机。
若芸让晓红守着御膳房大门不准任何人进出,自己则走到了大间,瞧着一些半成品都存放在这儿,炉子里则还小火炖着甜汤。
“本王不会让任何人进来,你准备如何做?”荣逸轩看着她轻便衣衫、胸有成竹的模样,料想她早有打算。
若芸缓缓的四周查看,路过那灶头的时候不动声色的从袖子里掏出面小小的镜子搁在上面,又点了盏灯搁在长桌的最远处,自己则背对着灶头在长桌旁坐下。
荣逸轩眼前一亮,挨着她坐下,她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心知肚明,故意看着漆黑的夜色说道:“这儿没别人了,要是时间长了肚子饿,锅里还有吃的,小睡会儿也无妨。”
她笑起来,看着昏暗的豆灯光影下,荣逸轩那坚毅的容颜,熟悉感又油然而生,不由的迷惑起来,怔怔的不知回什么才好,却只道:“王爷千金之躯,本不必跟来坐这么凉的地。”她也是感激他来的,不然有什么事需要打斗,她不会拳脚怕是会惊慌失措,他不来她就只得去求助张余了。
荣逸轩却不答,隔了好久才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江山也罢,美人也罢,凉地并非长坐,这往后不坐便是了。”
第一百四十章 抓到偷吃
她一惊,荣逸轩竟如此直截了当的、当着她面说出他的封禅之心。
可荣逸轩只当自己随口一说,没理会她的沉默,也不顾她曾言不懂,轻声同她说起朝中事来。
若芸借着微弱的灯光瞧着他,眼下怀轩墨虽双目不可见物、却靠着助力之人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政务,扣着皇权命门的军务并非松懈,皇上收了张余进宫,又派了王大人赴任兵部尚书,顾大人平着户部的账目,荣逸轩此刻言及动作,未免太过草率。
她越想越混乱,隐隐觉得不安又没有头绪,看着荣逸轩那淡然的面容,顿觉得自己想多了,闲聊了几句又有些困,便迷迷糊糊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不被一阵悉索声吵醒,听见有动静便眯眼瞧了眼荣逸轩,见他合目而眠,也不知他真睡假睡,她悄悄的伸出手掌,掌心躺着面小银镜。
待声响以极快的速度掠到灶头边上,长桌上的灯将影子拉到最长、投在另一侧墙上,她扭头看着影子开着灶头,暗自心惊却又放下心来:是人!
灶头上的锅子故意文火空烧着水,方才那么多时间水也给烧了半干,锅子滚烫又直冒热气,那人忍不住轻声叫了下,同时她转动手腕将镜子对准了灶头上的镜子投影,清楚地看到了那人后,整个都愣住了。
这一瞬间轻叫加上锅子掀开,那人已经发觉上当,人影迅速的想要隐没。
若芸忍不住站起,出声喊了起来:“承儿!”
那白色小身影顿住了,扭头便看到了她,再三确认后欢喜的跑过来,扑到她怀里,甜甜的叫了声:“姐姐”。
若芸被他这么一扑,下意识低头看他,只见他两只清澈的大眼睛扑闪扑闪。一股清香自他身上传来,只是白色的锦衣上头黑灰一片,他白嫩的脸上也横一道、竖一道的。
若芸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颤抖着一字一顿问道:“你……你来这里多久了?”
百承歪了歪脑袋。怪道:“我才来没几日啊。”他说完掰着手指头开始数。
“那些……可是你偷吃的?!”若芸见他数错了又开始重新数,干脆瞥了眼灶台问他。
百承扭头看着灶头,突然恍然大悟,有点害怕起来,眨着眼道:“姐姐,我就吃了一点……”说着对着手指,略带无辜的看着她。
若芸整个人都晕了,不知道是气好还是该笑好,结果闹了个哭笑不得,同他大眼瞪小眼。道:“你是说……这都是你干的?嗯?”
“对呀。”百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都是我干的,还有别的呢,姐姐!”
“你平时都躲在哪儿?”若芸听漏了他的话。边问便掏出手绢替他擦脸。
“我……”百承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指挠了挠脸,指着灶台又指着外头,悄声道,“有的时候在外头,有的时候在里头。”
“什么外头里头的?”若芸顺着他的手看去,原来这小鬼躲得地方还不止一处,而且还包括熄了火的温热灶台后头?
她赶紧伸手摸了摸他手臂、仔仔细细的将他从上看到下。发现他身上的料子是能避水火的金线衣服,眼下这孩子到底毫发无损,这才松了口气。
“姐姐……别生气嘛……承儿是追着只大怪鸟进来的……见它飞过墙,我就躲在车轱辘上来了……”百承察觉她脸色不佳,拉了拉她袖子摇着。
若芸翻了翻白眼,长长的输出一口气。谁能知道偷吃的是这么个小孩,而这个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人人敬畏的大将军——于王的亲弟弟!
她知道他们神通广大,百承小小年纪已经可以跑的跟风一样快,也难怪百泽找不到他、宫人们也抓不住他只能捕风捉影、疑神疑鬼。机灵又人小鬼大,竟能想到躲在皇家车下头那狭小的空间混进来。
“什么怪鸟啊?”她这回听到了他话中的重点,不禁糊涂了。
百泽嘻嘻的笑了下,示意她俯身在她耳边道:“你别告诉别人啊姐姐,我在那个王府看到顶上有只大怪鸟,叫起来铃声一样,全身都是黑的,我在家里都没见过呢,就想抓住他给大哥看,谁知道进墙里面来就出不去了,我看到有好吃的,也不想出去了嘛……”说着神秘的眨眨眼,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若芸瞠目结舌,她记得于百承从那天开始就不见人影,他所说的王府可是荣逸轩的荣王府?如果百承说的是真的,那这宫里倒是还有别的东西?
算算时间他从荣逸轩婚礼上趁机溜掉已有十天半月,这十天半月莫非宫人说的“转身不见人影”倒并非是于百承,而是别的活物?
“原来是你这个小子。”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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