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明-龙飞凤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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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明-龙飞凤五-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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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刀还在,他正在甩锅拌炒着糖醋鱼片,额上有汗,但很快就被缠在额前的头巾吸去。灶里大火熊熊,他单臂执起锅柄,手臂上纠结着强壮贲起的肌肉,将最后这一道菜盛盘,让小豆干端走,大伙开始清洗厨具,只有刀屠继续替她煮午膳,她一人吃的分量也是相当惊人。

  小豆干走出厨房,撞见她偷偷摸摸挨在门旁。“嘿,刀嫂子,又来找刀头哥呀?里头忙到差不多啰,可以进去和刀头哥相亲相爱啦!”他故意取笑她,说得恳地大声,引来厨房众人看往门外,包括刀屠,大伙都哈哈笑了。

  他走向她,看见她一身胡乱缠系的衣物,动手替她重新调整衣襟,重系裤绳,最后将在地板上拖行的腰带拍干净,再绕过她的腰,缠三圈,绑紧。最里头的那件内衫穿反了,但他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剥光,再从内衫替她重穿吧,只好无视。

  “妳是睡饱了,还是饿醒了?”连衣裳都没先套妥,长发也披散如浪,梳都没梳,匆匆忙忙的,除了肚皮问题之外,刀屠想不出还有其它理由能让贪吃的饕餮跑得如此焦急。

  “吓醒的。”

  “恶梦?梦见妳的食物全被别人吃光,还是到嘴的烤鸭飞走?”对她而言,只有“吃不到”才有资格称之为恶梦,他不认为天底下有其它事会吓得她脸色苍白。

  “才不是,我是梦见你……”一块一块碎裂掉了……

  “我?梦见我不煮给妳吃吗?”若是,那对她而言确确实实是一大恶梦。

  她不在意被他调侃,嘴獗鳜的,却没生气,挨抱过去,塞进他宽广的胸口,承认也不否认,随便他怎么猜,反正现在他被抱在她双臂里,存在得那么真实,就好安心,没哈好计较。

  咕噜噜——

  响亮的腹鸣声,从两人贴合的身躯间传出,当然是由她所发出。

  “早膳没吃,午膳没吃,妳也该饿了。”她要是还不饿,他才更觉得反常,明明就是一天要吃六、七顿的贪吃鬼。

  “我饿了!”饿了三年!现在要快快将三年瘦掉的份全补回来才行!

  刀屠没再啰唆,牵着她进到厨房,先给她几颗汤包塞牙缝,接着加快剁刀速度,热油锅,快炒葱爆牛肉,在她吃完汤包还在吮指之际,上菜喂食。她赶忙盛饭,知道他也也还没用午膳,他一碗,她一碗,殷勤地夹口嫩乎乎的牛肉给他,他不急着吃,反倒先绕到她身后,将她一头长发编起麻花辫,露出她的颈子,让他2不会被浓密长发给弄得恼热。

  在众人眼中,这对小夫妻恩恩爱爱。教人羡慕。

  而她与他,俨然也像对夫妻,不仅有夫妻之名,更做尽夫妻之实。

  夫妻,饕餮这辈子想都没想过会套在自个身上的字眼,刀屠亦然。向来只顾自己饱的她,以及只想独善其身的他,不仅止意外地交会,这交会的纠葛如藤攀枝缠绕,让两人都无法再回归到最原先的自己。

  平安度过一日,没有闻磷一族的踪影,她没在天山动嘴吃点他们,小闻磷也不会单独找她报仇,如此一来不就改变她和小刀的命运,她不用亲眼见到小刀化为粉末的可怕场景,真是回来对了!饕餮不禁在心里大声欢呼。

  隔日,美好的一天在丰盛早膳的伺候下展开,她和刀屠吃完美味的叉烧饭后,刀屠认真工作养家——养她——去了,她在楼子里闲晃,看见一群丫鬟坐在一块做针线,她好奇地靠近,被拉着坐下一起学缝衣制鞋,她才想起可以替刀屠做些新衣,便乖乖学丫鬟们穿针引线,和粗衣料奋战整日,连过了晌午,刀屠来找她用膳时,她都还舍不得从衣料堆里抬头。

  用法术可以轻易变出新衣,但比不上自己动手来得有诚意。

  费时四天五夜,一袭新衣裳和一双新鞋终于完工,请无视缝得歪歪斜斜的灰线和襟口那个两根指头能塞进去的缺洞,饕餮神神秘秘地将衣鞋包起来,藏在他枕头底下,等他自己发现这个惊喜,他的确也发现了,毕竟枕头底下鼓出一座小山,有长眼的人谁会看不到?但他没有太喜悦和威动,坦白说,她有些小失望,为了那袭衣裳,她十指挨了多少针刺,就算针戳不进她的手指,也不会害她流血,可她想看见他收下礼物后露出笑脸,而不是像现在那么淡然无谓的神情。

  刀屠熄灭烛火,在她身旁躺下,她赌气,正要翻过身拿背部对着他时,刀屠的手臂横过来,将她捞进怀里,沉嗓贴在她耳边,轻吐:

  “没人送过我衣裳,妳是头一个。”

  他的声音在笑,她听出来了。

  “我也没送过人衣裳,你是头一个。”

  他手臂箝抱的力道加重一些,让她更贴近自己的心窝处。

  那夜,他抱着她,没有松开手,谁也不嫌热。



第九章

  她改变了刀屠碎掉的命运,也改变掉自己孤单面临三年寂寞悲惨的命运。

  饕餮是这般相信着,所以她完全放心,她现在唯一要担心的事只剩下刀屠等会儿端过来的食物分量会不会太少。

  怪了,胸口的旧伤自从回到过去后就没再痛过,连小小的刺疼也不曾,它没有因为“被龙飞刀刺伤”的未来不会发生而消失。

  刀屠偶尔会探问伤口的由来,她可没笨到让他套出话,她才不想让刀屠知道那一段过去曾发生的事,她不想再一次尝到那三年里的寂寞和茫然,只要在刀屠身旁,讨厌的孤寂就不会侵袭她。

  她不是个心思细腻的家伙,却本能地知道,比起没有小刀,她更喜欢有小刀的日子。

  先前没有太深刻的感受,直到真正失去过小刀,她才开始比较起自己一直以来过的人生有多贫瘠。

  她喜欢待在他身边;喜欢他总会回头发现她;喜欢他说话的语调;喜欢他开口,将她夹到他嘴边的食物吃掉的微笑;喜欢吻他;喜欢他回吻她。

  可是饕餮不知道,既定的未来!刀屠断刀、闻磷一族被吞吃入腹、她失去刀屠!因她而扭转,一件一件都没有成真,所带来的后果会是什么,她也没忧患意识去思考那些,直到在她回到过去的第二个月,闻磷站在她面前,而且数量还不是单一,而是六只时,她怔仲好半晌,无法做出反应。

  对哦,她没去天山捉凤凰,因此没遇见闻磷一族,从左边数来的那五只没被她吃下肚,唯一剩下那只,就是跟着她一块跳进时空黑漩被卷走的小家伙,他与她分别落在不同的时空点,正如她带着所有记忆回到小刀身边,小闻磷也同样回到族亲身畔,并且领着他们一块找上门来。

  “你们……是来寻仇的?”她回过神,警戒地问。

  “不是。”闻磷长姊率先否认。

  “不然你们这么大一群来到这里做什么?”还冒充成人类,想掩人耳目?不会是到四喜楼来吃顿好吃的而已吧?

  “妳再施一次逆行之术,再开一次时空黑漩,让我们回到族长尚未被妳吃掉的过去。”小闻磷抢先说。

  他跟着饕餮被卷进黑漩里,不知飘浮多少时辰,终于在黑洞里看到一处光源,他奋力游去,总算跌出无边无际的漩涡,没料到一抬头,就看见应该被饕餮吃掉的五只族亲正围着火堆在烤野鹿,商讨着如何找饕餮寻仇。

  他兴奋得大哭大叫,向他们扑抱过去,还被一脸莫名其妙的他们给臭骂一顿,之后经他努力解释,他们才知道他是从“未来”来的,并且有模有样地诉说他们将会被饕餮吃掉的种种经过,听得众闻磷一愣一愣。小闻磷从小就是好孩子,不说谎不骗人,他们不认为小闻磷在开他们玩笑,加上小闻磷的长相确实和他们记忆中有所差异,变黑变瘦也变大只,昨天身高还没到闻磷二哥胸口,今天却已经和他同高,种种情况都说不过去,以“回到过去”来看倒颇为合理,最后,众闻磷信了他的说辞。

  “哦!原来你们是为此而来呀。”饕餮懂了,但立刻又产生新疑问,“我为什么要帮你们?”大家的交情有那么好吗?她还记得他们追杀她的那档事耶。

  “这……”对呀,人家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妳妳妳……是妳吃掉我们族长,当然由妳替自己做的错事做补偿呀!”其中某只闻磷勉强挤出个正当理由。

  “我才没有做错事。”饕餮不满莫须有的控诉。吃掉闻磷唯一的错就是他的滋味难吃,而难吃这个责任,在于闻磷一族,与她何干?“而且,我讨厌你们家族长,我才不想将法力耗费在他身上。”她情愿省些精力,等夜晚再去扑刀屠还来得爽快多。

  闻磷一族包围她,不让她走。

  “厚——”她皱眉。干嘛挡着她去找小刀吃午膳啦?”

  “开时空黑漩对妳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吧?妳就当行善积德又何妨?”闻璘长姊说得就婉转许多。

  “我是凶兽饕餮。”她对在场六只闻磷重申。

  “我们当然知道。”

  她指着自个儿挺俏的鼻尖,好笑地问:“你们要一只凶兽行善积德?”

  拿这句话去问其它三只凶兽,梼桃会不屑地冷哼;浑沌会一掌砸碎这六只闻磷的脑袋;穷奇会笑得很媚,然后涂满苍丹的长爪毫不客气地耙过去。她饕餮果然是最好相处的一只,只会哈哈笑两声就跟他们算了。

  “我们好声好气拜托妳帮忙,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闻磷二哥从一开始就不觉得向饕餮低声下气是好方法,这只凶兽自私自利,哪会管别人的死活和伤心!

  “敬酒和罚酒,只要是酒,我都吃啦。”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挑食,小刀曾经夸奖过她哦,说她好好喂,又不浪费食材。

  “谁在跟妳说这个!”闻磷二哥跳脚。

  “明明就是你们呀。”饕餮觉得他们很难沟通,自己刚才说过的话都忘了哦?

  “妳还装傻。”

  “妳有客人?”刀屠端来午膳,远远就看见房门前的她和六个人!“人”这个字眼有待商榷,他知道她没有人类朋友,会找上门的,不是妖就是兽,如同几日前一男一女上四喜楼寻她,为的却是要让饕餮吃掉他们,不用猜也明白那对男女亦非人哉,现下眼前六位,九成九与人类无关。

  “龙——”飞字还没来得及从指向刀屠要大喊的小闻磷嘴里飘出来,就被饕餮狠塞进一颗桃子堵住。

  饕餮跑向刀屠,直接否定他方才的疑惑,“他们才不是我的客人,我和他们不熟,别理他们,我们回房吃午膳。”小刀还不知道她已经知道他是龙飞刀的事,也不知道龙飞刀是她唯一的克星,少来坏事!

  “难道,他就是我们寻了几十年的那把刀?真正的那一把。”闻磷二哥问小闻磷,后者猛点头?

  之前要不是小闻磷点醒,他们还没发觉自己千辛万苦找到的是“龙非”而不是“龙飞”。小闻磷告诉众族亲,龙飞刀正与饕餮在一块,而且他化为人形,和寻常人无异,眼前这男人,合乎条件!

  “大姊,现在怎么办?”闻磷三弟悄声问长姊。

  “这……”她也被问倒了。这一趟来找饕餮,为的不是寻仇,而是要藉凶兽之力扭转时空,让他们回到族长还没被饕餮吃掉的“过去”,尽力阻止当初没去阻止的憾事,让族长不会成为饕餮腹里食物,但饕餮摆明不帮这个小忙,他们虽然气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对她怎样,毕竟他们心里仍希望靠饕餮的法力达成愿望……

  “还能怎么办?抢下龙飞刀,架在饕餮的脖子上逼她就范!”冲动派的闻磷二哥说出决定的同时亦展开行动。

  是饕餮逼他们动手的!是饕餮不识相要吃苦头的!别怪他们找她麻烦!

  闻磷二哥袭向刀屠,刀屠没料到自己成为箭靶,轻易地让闻磷二哥偷袭成功,闻磷臂上的毫针划破刀屠胸前的衣料,也划出数道长长的血痕。

  “别碰我的小刀!”饕餮一见刀屠受伤,双眸充血,愤怒地回击,一拳就将闻磷二哥打到趴地呕血,她护在刀屠身前,不准任何人动他。

  “我没事。”刀屠阻止她抬起脚准备补踹闻磷二哥。“妳先告诉我,他们是谁?”他总得先明白来者何人,是善意或恶意?他们似乎已知道他的身分是刀,为何说要拿他架在饕餮的脖子上逼她就范?

  “闻磷一族。”

  “仇家?”

  她不甘愿地点点头。

  “深仇大恨?”

  “小小老鼠冤而已……”她没忘记之前刀屠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她诚实回复,却换来小刀臭脸相向,这次,绝不重蹈覆辙。

  “二哥,不要和饕餮硬碰硬!”小闻磷想制止族亲兄长以暴制暴,他见识过饕餮的狠样,若是将她逼急了,难保不会激怒她,尤其兄长将目标定在龙飞刀身上更是不智之举,他们难道没看见饕餮护住龙飞刀时,脸上一副要和他们拚命的坚决表情吗?!

  若伤害龙飞刀,他不敢想象饕餮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小闻磷的阻止丝毫不见成效,闻磷长姊与其它只闻磷也冲过去,兵分两路,一边箝制饕餮,一边直取刀屠。

  “小弟说过,任何兵器都对饕餮没辙,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它是饕餮唯一的克星!”闻磷二哥瘫在地上,捂住胸口,不顾嘴里鲜血直流,嚷着要族亲手脚利落些。“大姊!探龙手!三弟,用金刚绳绊他的脚!小妹,当心!”

  闻磷二哥的话,刀屠听得一听二楚。

  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

  刀屠看向饕餮,她正在与闻磷长姊缠斗,她占上风,还有空闲与刀屠四目相交。

  任何兵器都对她没辙。

  只有龙飞刀可以杀她。

  她胸口那道教他难以释怀的伤。

  只有龙飞刀可以伤她。

  没什么,小事,小事啦,别理它,别在意哦……

  那时,他询问饕餮伤口的由来,她是这样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

  别在意哦。

  为什么要他别在意?因为是他伤了她,她不要他放在心上?

  “妳胸口那道伤,难道是我!”

  “不是!不、不是不是不是!”饕餮不等刀屠说完,立刻大声否认,却更显得欲盖弥彰。她不是说谎的料,她惊慌的表情、结巴的语调、手足无措的混乱、心虚的摇头,在在只是表现出他的猜测正确。

  他不记得他曾弄伤她,何时?何地?又是为什么?

  可是伤口真实存在着,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对,你那时差点杀了凶兽饕餮,但没成功,反而被她给毁掉,成为一把断刀!”这些全是闻磷二哥从小闻磷口中听见的“未来”。

  “住嘴!不准你说!”饕餮变脸,吼向闻磷二哥。

  “他说的,是真的吗?”刀屠问她。

  “……当、当然不是。”说谎对凶兽而言是家常便饭。

  “那么妳胸口的伤究竟是如何而来?” 既然不是因他之故,有何难以启齿?

  “……”她一时之间编不出所以然来。

  “我为什么会伤妳?”关于这一点,他百思不得其解。他不可能伤她,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她受伤,他情愿自毁其身,也不愿饕餮因他而伤,他非常笃定自己的坚持。

  “你又不是故意的?这件事不会发生,我既然回到‘这里’,就绝不会让它再发生!”她不会让小刀伤她,不会让小刀抱着自责的心情断掉,也绝不会再让小刀用那般沉重的笑容跟她说。

  这段日子,我过得很闭心。他的遗言。

  她转向令人痛恨的闻磷一族,不懂他们为何一直找她麻烦,她都已经避开去天山吃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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