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几乎透不过气来了。我用一只手费力地向后撑着,用另一只手向前摸,摸到了通道,不是敞开的,而是硬的。这说明,通道封闭了,顶盖塌下来了,我既不能进,也不能退。
“温内图!”我叫道,没有听见回音。
“埃默里!”
还是没有回音。对两个同伴都不能指望了。在他们排除障碍之前,我必然会窒息而死。我只有把身体向上挺,才能得救。我两手并用,不再注意沙子是进入嘴里、眼里、鼻子里,拼命地挖着。逐渐地,吸到了新鲜空气。我吸了又吸,愉快地呼吸,把沙子从眼睛里擦掉,看见头上是鱼白色的天空,最后的星星正在消失。我把两肘向下压,人就往上升。这是一顷刻间的工作。
现在,我看得出,是什么使我陷入危险。我发现危险比我想象的大得多。只要后退一点点,我就会被石头砸得粉身碎骨,因为这块沉重的大石头赖以支撑的沙子基础被挖空了,整个石头掉了下去,埋到了地下一米深处。石头是斜着下去的,把岩石的裂缝扩大了很多,我才得以钻出来,寻找我的同伴。
我的同伴!天哪!我刚才根本没有想到他们,而只是想到自己。他们怎么样?两个都活着,还是一个躺在石头下面?我赶紧往狭缝跑去,听了一会儿,高兴地听到,在我的下面传来英国人低沉的声音:
“有沙子吗?”
“没有,只有岩石。”阿帕奇人同样低沉地回答。
“以前可是沙子呀,我们打通了。”
“这是上面掉下来的那块大石头。”
“天哪!他被砸碎了!”
“温内图为了救他的兄弟,可以付出生命。可是,没有人能够穿过这块石头。阿帕奇人的太阳已经降落在遥远的国度,他的星星熄灭在……”
“……熄灭在白天的光芒中,白天正要上升。”我在他身边接着说,这时我已经爬到他的石头上。
“沙里!”他激动地叫着,声音有些埂咽。
“温内图!”
“他活着,他在那儿!”
“是的,他活着!上去,到他那儿去!”埃默里欢呼。
当晨曦的第一道光线落到狭缝上的时候,这两个人都站在了我的身边。
“沙里,我的兄弟!”阿帕奇人只说了这几个字,就紧紧地抱住了我。
“你从哪儿来?”他镇静下来以后,终于问我,“我们以为你消失了,窒息在沙子底下,现在你却在上面。”
“我是从狭缝挤出来的,跟进去的时候一样。”
“洞是开的。”埃默里说,声音比刚才轻了,因为我们现在不在地下,必须更加小心,“啊,恰恰是把你推入险境的东西使我们自由了,我们得救了。”
“得救了!”阿帕奇人点了点头,他的手还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的兄弟们可以跟我来拿枪。”
然后,我们花了些时间看了看瓦迪的全貌。阿云人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抓了三个像我们这么重要的俘虏,却全体在睡大觉,没有一个人看守。
我们注意到了左边供乘坐的骆驼,长矛桩上绑着马。人们分成小组睡在羊群和其它放牧动物之间。他们要么在睡觉,要么就傻里傻气地看着正在开始的一天。
“要马还是要骆驼?”温内图问我。
“马。”我回答,“跟我来!”
我向前爬,他们两个跟着我爬行。到了马的旁边,我停下来,对着他们耳语:
“在这儿等到我给你们示意。我们三个同时使这几头牲畜放心,不能让它们打响鼻。”
我又一次小心地看了看四周,没有一个睡觉的人起来,没有人看守。我左边大约三十步的地方有一座帐篷,前面较远的地方有第二座帐篷,第三座更远。为了不惊动马,我再不能爬行了,胆子必须更大一些,要站起来,挺起胸膛走到它们面前。我试图像个老熟人一样接近它们。
现在要做的是最重要的事情。每匹高贵的阿拉伯马都有一个所谓的秘密。它们的每个主人都习惯于用天天使用的特殊手法招呼它们,大多数人是在它们耳边耳语一段《古兰经》语录。我还知道很少有人祷告时不念《古兰经》第一章的,所以我在离我最近的两匹马之间,爱抚地摸摸马尾,开始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朗诵第一章。所有的动物都竖起耳朵听着,看不出有不安的表现。
我挑选了三匹最好的马,备好鞍,装足所必需的东西。本来还要装些水和食物,但这时,从帐篷里走出一个贝督因人,遥望东方,用响亮的声音叫喊:
“安拉,安拉!起来,信徒们,起来早祷,因为白天黄色的微光已经出现。”
营地一下子活跃起来。睡觉的人们纷纷起床。一分钟也不能耽误了。我割断马的棕绳,牵着它们到了出口,翻身上了一匹,温内图和埃默里上了另外两匹。我们赶紧向瓦迪冲去。
所有的贝督因人刚刚从睡眠中醒来,揉着眼睛,惊慌失措地站着。即使我们从旁边经过,也没有人想到要阻挡我们。但是,我们后面响起了一阵地狱般的喧哗。我们听到用阿拉伯语发出的恐惧、吼叫和惊讶的喊叫声。因为我们的骏马速度快,没过多久,喧闹声就听不到了。瓦迪的左侧山坡为我们提供了便利,我们骑上去,以更快的速度奔驰。我们达到那个地方以后,追赶者再也不能看见我们了。
没有骑过马的人,不可能知道阿拉伯骏马的高速度。我一再说,我们最有名的赛马都无法与它们比拟。我们并排前进,平稳地坐在马鞍上,可以说,没有一步走错过。阿帕奇人兴奋得光彩夺目。
“沙里,”他对我说,“你想到‘闪电’了吗?”
“你想起了你的‘旋风’吗?”我问他。
我们在萨凡纳骑的是两匹印第安牡马,那是我们在那边弄到的两匹出类拔萃的马。可是,他大声说:
“那种马,十匹才顶得上我们现在骑的一匹。即使是伟大的马尼陶在常绿的狩猎园里,也没有骑过比这还好的马!”
著名的希马废墟远远落在右边,我们飞奔了将近一个小时,便放慢了速度,马的嘴边看不到泡沫,漂亮的肢体上看不见一滴汗。可是,我们必须爱惜马的力量。半个小时以后,温内图看了看周围,叫喊:
“我们后面两个骑马的人,是追赶我们的。”
我回头一看,骑马的人还远,其中一个人比另一个人领先很多。两个人都以惊人的速度奔跑。是的,是追赶的人!
“快马加鞭!”我说,“我们必须赢得许多时间,那两个人还远。”
我们又像刚才那样飞奔,追赶者们只能慢慢接近我们,尽管他们竭尽了全力。那个落在后面一点的人,速度不会比我们的快。另一个,据我们估算,要半个小时才赶得上。现在,在我们视野的最外边,出现了第三个。他们对我们都还不构成威胁。
又过去了半个小时。我们听到后面大叫一声,而且是在接近我们的时候对我们喊叫的。我们勒住马。
来人是囚禁我们的那个酋长。他高高地蹬在马鞍上,朝我们追赶,威胁性地举起他那支猎枪叫喊:
“你们这些强盗,你们这些小偷,我的马,我的马!”
他离我们很近了,我那射程远的猎熊枪派不上用场。我可以用枪托碰到他,于是我把枪膛对准他,他就越是气愤,不过还是勒住马,向旁边转了四分之一圈,挡住我们,大声说:
“你们把我最好的马偷走了,它们比我的生命的价值还高。还回来!”
“来呀,来取!”我对他说,“看看我的神奇武器吧,我可以用它连发,那样,我们就会知道,你的马是不是比你的生命更可爱。”
“你们为什么抢它们?你们高贵的君主难道会偷别人的马?”他气急败坏地说。
“不会。在我们那儿,没有囚禁客人、偷客人骆驼的酋长。”
“你们应该用你们自己的。跟我回去,我会把它们交给你们。”
“你是骗子。我们不相信你。”
“诅咒你们的胡须!你到底还不还马?”
“不还。”
“那么,你们的最后时刻到了!”他威胁着,举起了枪。
我马上瞄准并且回答说:
“只要你的枪托挨着你的面颊,我的子弹就进入你的头颅!把枪放下!”
他顺从了,但是气势汹汹地咆哮:
“你会看到,你是不可能带这些马的。”
“我看相反,我能够用好它们。它们仅仅是用来弥补我们由于你所耽误的时间。你知道,我们是追捕上尉的。你们以为可以把我们囚禁起来,我们很抱歉,因为鹰并不注意苍蝇,苍蝇咬不断鹰的翅膀。你们是我见到的笨蛋中最大的一个,数百人未能捉住一个勇敢的‘异教徒’,一个聪明的‘异教徒’。由于你的告密,我们损失了宝贵的二十个钟头,需要三匹宝马来弥补。你给我口授信件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现在会获得自由,我把这个情况在信中告诉了御林军总监。”
“你把这写给了他?你写的不是我的要求?”
“你的要求也写了,是为了让他嘲笑你。”
“他的使者不会再来了?”
“不会来了。但是,他会亲自带领他的骑兵来索取血的代价,惩罚你对我们犯下的罪行。”
“安拉,安拉!我把你的信亲自交给了他们。”
“是的。你是这样做的。你看到,你从安拉那儿得到了多少聪明才智。我们没有时间再呆在你这儿了。安拉与你同在!”
我装作要动身的样子,他急忙叫喊:
“停住!不要离开这儿!把我的马交出来!你看,我现在不再是一个人了。”
他的同伴这时到了,先对我们表示了不信任,然后朝他酋长走去,站在他身边。我们在远处发现的第三个也已接近,他后面还出现了好几个人。
“不要说这种笑话。”我回答,“我愿意仁慈对你,叫你放心,你俘虏我们时拿走的那三只骆驼,是属于御林军总监的,你不是抢了我们的,而是抢了他的。我们将把三匹马交给他。以后,你再去跟他谈吧。他说不定愿意拿他的骆驼换你的马。”
他举起枪,瞄准我扣了扳机。就在枪响的那一瞬间,我的马一跃而起,往旁边一闪,子弹落空了。现在,我要对他开枪了,温内图已经抢先一步。这位勇敢的阿帕奇人认为,有必要使用一下他的武器,便从旁边冲向酋长,让他的马高高跃起,以不可阻挡之势,把酋长连人带马一起掀倒,在地上翻滚。然后,他冲向另一个阿云人,从马上躬身出手,顺势夺了他的枪,扔到地上,砸得粉碎。
“干得漂亮!”埃默里喊道,“走吧,我们摆脱这些可怜虫!”
我们接受他的要求,不再注意身后的叫喊。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再回头看了看,有五个追赶的人聚集在一起。
“还要加快速度,”埃默里说,“否则我们容易挨后面的冷枪!要么,你就给他们看看,他们被允许前进到什么程度?”
“马上。”我回答,因为问题是对我提出的。
我停下来,到了追赶者可以听到的距离,便对他们喊话:
“你们回去!”
“追上去,追上去!”酋长咆哮着,驱赶着他的手下。
“不要大胆!谁不听,先丢枪,后丢命。”
我转身继续前进。又过了一会儿,我再回头看,他们大约在我们后面一千步开外。酋长在前,枪横放在自己前面,第二个也如此。我不想伤害任何人,而且骑的是一匹不熟悉的马,把握并不大。它还不懂在射击的时候站着不动。于是,我下马端枪瞄准,快速连续发射两颗猎熊枪弹,结果是预料之中的,因为两枪保持着横向并排,子弹正好打在枪托上,枪托撞击着骑马的人。这是一次强有力的撞击,两个人都飞出去了。我听见一阵混乱的叫喊声。
“这就是里程射击!这次是打中猎枪。现在逃命吧!安拉不愿意看到一个信徒被一个非信徒施展魔法而命丧黄泉。”
酋长摔倒在沙子上。他站在他的骑手们的中间,两只手捧着肚子,弯着腰。这一枪没有考虑他的身份,追赶的人退了回去,再没有露面。
“他们转弯了?”埃默里问。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首长不会。贝督因人不会放弃这三匹马。”
“我们要让他们找不到我们的足迹。”
“这要花费我们的时间,却对我们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他如果找不到我们的足迹,我们就摆脱他了。”
“不会的。你是听到了他的通知的,上尉要到哈马马特湾去。他知道,我们是追赶梅尔顿,也是到那儿去。他也会前往哈马马特湾,不管是不是有我们的脚印,都会到那儿去要马。”
我们上午没有再看见追赶的人,也没有迹象表明,有人步我们的足迹。这没有必要了,因为我们知道了他们的去向。拉下的这一段路是没法赶上了。我们惟一的希望是,眼下在小小的哈马马特湾没有船出海。
中午,平原已经被我们抛到后面,前面是乌萨拉特山。我们的马可以在那儿找到足够的饲料和饮水。我们自己除了水以外,什么也没有。我们没有食物,只能挨饿,不过不要紧,我们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
我们到达纳布哈纳废墟的时候,已经很晚,塞拉斯贝督国人友好地接待了我们。我们用几个银币跟他们换到了许多食物,足够我们吃到哈马马特湾。
翌日,我们经过马哈鲁特一卡斯尔到泽鲁姆废墟。第三天经过阿载特和梅纳拉赫到哈马马特。到达时间是晚上。
我的第一件事是找船长。从他嘴中知道,除了一条小渔船外,五天之内没有船离港。
“船属于谁?”
“突尼斯的犹太人穆萨。”
这对于两个逃亡者来说,简直是天赐良机,而我相信,他们会利用这个机会逃之夭夭。不过,我还是问:
“这条船是只装货,还是也载客?”
“有两个旅客。”
“谁?”
“君主的一位上尉想从海上到突尼斯去,一个年轻人想去美国。”
“这条船什么时候开走的?”
“今天早上顺潮水出港。旅客是开船前不久到达的。他们很快卖掉骆驼,立即上船。”
“这条船在突尼斯之前会靠港吗?”
“不会。因为满船货物是运往突尼斯的。”
“多长时间可以到达?”
“按现在的风速大约三天。”
从这次问讯中知道,我们是有时间的,因为我们从哈马马特到突尼斯不需要两天。就是说,我可以比渔船早一天到达那儿。问题是,这两个梅尔顿会不会这么大意,在那儿上岸。不过,他们在突尼斯马上就有机会直接登上一艘较大的轮船。如果他们在水上偶然遇到这样的船,是会被收留的。
埃默里的看法也是这样。他表示同意,并且问:
“我们明天早上就出发?”
“如果来得及的话。你有什么建议?”
“我正在考虑。我相信,酋长会为他的马而尾随我们。他可能马上就到,给我们添麻烦。避开他们岂不是更好?”
“你说得对。我们继续赶一段路,取道索利曼,遇到可以过夜的地方就停下来。我们宁愿睡露天,而不住那个小镇的客栈。”
于是,我们当晚就离开哈马马特湾,在附近的一个露天橄榄园过夜。第二天到索利曼,第三天下午到达突尼斯。我们在那儿痛苦地等待那艘渔船。三匹马交给了巴尔多,供御林军总监调用。
据港口船长计算,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一天,渔船就会到。但是,将近三天过去了,它还没有在戈勒塔港出现。这个人肯定猜透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