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衙门监狱的审讯室,宋知县还等在那里不敢走,看见马渡和杨秋池进来,赶紧迎上去,哈着腰陪笑脸。
留下来的两个锦衣卫端着一个小箱子,走到马渡面前,打开了箱子,说道:“大人,宋知县拿来的保证金在这里,一共二百两。”
马渡看了一眼,点点头,说道:“宋大人,你回去吧。天色晚了,兄弟们累了一天,也该休息了。”
宋知县答应了一声,说道:“马大人,卑职已经准备好驿所,请大人和各位兄弟们前往休息。”
马渡说了声好,看了一眼仍旧吊在架子上的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谢寡妇,摸着下巴自言自语道:“这**今天受刑太重,得休息两天,如果连续用刑,恐怕她撑不到中午就得完蛋。”向宋知县说道:“宋大人,这个重犯就有劳你好生看守着了。我们过两天再来审讯。”宋知县连声答应。
马渡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说道:“兄弟,你也好好休息吧。明天早上咱们再想别的法子。”
杨秋池点点头,拱手道:“明日一早,我就到马大人驿所来。”马渡笑道:“好的!”拱了拱手,带着锦衣卫出了门。
宋知县感激地向杨秋池拱手道别之后,赶上两步给锦衣卫们领路去了。
杨秋池又查看了一下谢寡妇的伤势,叫大板牙等人先把她放下来,然后去找郎中给谢寡妇疗伤,虽然明明知道两天之后,马渡那帮锦衣卫还要来审讯,这伤治了也白治,可那也得治啊,万一她要是在自己的手里死翘翘了,那可没法交待。
谢寡妇躺在审讯室的地上,仍然一动不动。若不是后背呼吸的起伏,杨秋池还真有点担心她是不是已经一命呜呼了。
等郎中替谢寡妇处理好伤口,接上碎裂的骨头,用门板抬着她出审讯室的时侯,谢寡妇深深地看了杨秋池一眼,她没想到这个抓了自己的小伙子会找人给自己疗伤,便展颜轻轻笑了一下,算是谢意。
杨秋池亲自监督将谢寡妇抬回牢房,此时,已经是深夜三更天了。
杨秋池看着牢房草堆上一动不动的谢寡妇,心里有些感慨,这谢寡妇虽然是女流之辈,在锦衣卫如此酷刑逼供之下,仍然能只字不吐,很有点《红岩》里江姐的意思,不能不让人佩服,想不到那流亡的建文帝的手下,还有这样死心塌地誓死效忠的人。
想到如果不是自己,这谢寡妇也不会被抓,也不会受此酷刑,杨秋池多少感到有些内疚,不过,他马上就坦然了,在内心不断地告诫自己:既然来到了这个人吃人的封建阶级社会,那当然是各为其主,这时候立场一定要坚定,旗帜一定要鲜明,阶级斗争这根弦一定要绷紧。如果要装好人,要发善心,行妇人之仁,就别想在官场上混,不然的话,下场将会是十分可悲的。
想通了这一节,心里也就放宽了。吩咐当班的禁卒好生看守,才离开监牢,拿着那顶草帽,带着小黑狗回到了自己的新家。
杨秋池站在院门口打门的时候,没响几声,门就被打开了,冯小雪端着一盏马灯,欣喜地看着杨秋池:“夫君,你回来了。”
杨秋池点点头,走进院子。小黑狗亲热地跑到冯小雪身边,冯小雪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小黑狗的头。
杨秋池回到院子,便想起杨母让自己去找师父赔罪的事,心里有些烦乱。院子里屋檐下挂着几盏灯笼,照得院子里亮堂堂的。杨秋池慢慢往正房走去,琢磨着该怎么办,这时,房门打开,杨母走了出来。
杨秋池抬起头,勉强笑了笑:“娘,今天我一直在牢房里忙,刚刚忙完,实在没有时间去……”
话未说完,杨母笑眯眯打断了他的话:“好了,娘已经知道了,你快进房,看看谁来了!”拉着杨秋池的手,走进房里。
客厅里也挂着几盏灯笼,正中坐着一位老者,拄着拐杖,看着自己,不是别人,正是杨忤作的师父。
第四十八章 神仙下凡?
杨秋池这一惊非同小可,第一个概念就是杨母见自己这么晚还没有回家,特意去把老忤作请了来。看来,自己这一顿拐杖是免不了的了。
杨秋池将那草帽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慢吞吞走上前,拍了拍衣袖,说道:“师父,您老人家来了。”
老忤作看着杨秋池不说话,脸上也没显露出什么明显的表情,这让杨秋池心里更加没底了,把心一横,豁出去了,他怎么说也是杨忤作的师父,自己那天顶撞他,虽说是他先骂自己,可他毕竟是师长,长辈嘛,对晚辈打骂两句也算不得什么,说破天自己还是自己理亏,道歉就道歉,看他一把胡子,磕个头也算不得什么。
杨秋池十分诚恳的样子说道:“师父,昨天徒儿无礼,顶撞了您老人家,经过家母教训,心中十分惭愧,徒儿这里给您老人家磕头谢罪了!”说罢,跪下磕了一个头。
还要再磕,老忤作已经起身扶住杨秋池:“算了算了,起来吧!”
杨秋池有些不解,怎么?不用拐杖敲我脑袋了?还是被我的诚心感动了?
老忤作叹了口气:“老夫也是一时生气,说话重了点,这件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杨秋池大喜,看来自己这顿拐杖大餐可以免了,太好了,心里高兴,又磕了一个头:“多谢师父!”这才站起来,扶着老忤作回到原位,自己站在一旁。老忤作向杨秋池招了招手:“徒儿,你坐到老夫身边来。”
“是!”这顿拐杖是免了,不过,看样子这一顿教训还是要的,老人嘛,说教一番也是对晚辈成长的鼓励。杨秋池坐在老忤作身边的椅子上,静等师父训话。
老忤作拍了拍杨秋池的肩膀,转头对杨母说道:“昨晚上,我离开之后,心里还是担心他一个人做不好检验尸首这事,要是写不好尸格,那可要耽误大事的,便趁着天黑找到了金师爷,要来尸格查看。”说到这里,老忤作感慨长叹一声:“嗨!我这才发现,原来我徒儿是深藏不露,这检验尸首的能耐可比老夫大多了!”
杨母听到老忤作这么夸奖自己的儿子,欣喜地看了儿子一眼,满目含笑道:“您老别这样说,他一个小孩子家,那有什么能耐啊,以后还得靠你老人家多费心才是。”
老忤作摆摆手:“老夫说的是实话,我从十五岁起就干忤作这行当,到如今也差不多有五十年了,说真的,我还没见过写得这么好的尸格呢!”
杨母听老忤作夸得真诚,心想儿子也许还真有这本事,心中高兴,说道:“您老太客气了,这忤作一行里,别说广德县了,就这整个宁国府地界,谁不知道你老人家啊。”
老忤作叹了口气:“是啊,要说在忤作这一行当里,老夫我可是从来不服人,就是京城里来的忤作,我也没服过。但昨晚看了他写的尸格,我才真正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呀!”
杨秋池一直不敢说话,他都有些发懵了,看这老头说话的语气,不像讽刺挖苦,难道,他真是佩服自己,才这样说的吗?
这老忤作是杨秋池借尸还魂顶替的那个杨忤作的师父,所以,在杨秋池的印象中,也就没有真正把他当成师父,所以,那天当众被老忤作骂成畜生,他才顶撞了一句,要真是他自己的老师,虽然心里不服,倒也不敢当面顶撞的。现在看来,这老忤作还真是个心胸坦荡的好人,杨秋池感激地叫了声:“师父……”
老忤作摆了摆手:“昨天晚上,金师爷还告诉老夫,说你不仅把殷家两尸案给破了,还顺带破了另外一件大案。”呵呵一笑,感叹道,“老夫还真有点不敢相信呢。”说得有些急,引来了一阵咳嗽,杨秋池轻轻替老忤作捶了捶背。
老忤作喘了一会,摆摆手:“不妨事了,徒儿,今天晚上,你母亲和媳妇来我家替你请罪。我说要来看看你,这一来正好,又知道了你一个本事!”转过身来,上下仔细端详杨秋池,凑过头去问道:“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偷偷学过什么法术?”
杨秋池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说得好好的,突然说起什么法术来了。
杨母知道老忤作问这话的原因,笑呵呵解释道:“儿啊,今天下午你当班去了,白千总大人命手下给你送来了五百两银子,说是你救了他女儿的命,表示感谢的。还说是等他女儿伤好了,一定等门拜访,亲表谢意呢。”
冯小雪接口道:“是啊,夫君,我听衙门里的人都在说,你把死了一天一夜的殷家少奶奶给救活了,大家都在说你肯定会什么法术呢。”冯小雪一脸兴奋,明显一付夫贵妻荣的骄傲,“娘和我还在琢磨,你什么时候有这本事,能把死人都救活了呢。”
杨秋池这才知道,敢情,下午救活假死的白素梅的事情已经在衙门里传开了,说不定,这会儿已经传遍了全城了。白素梅的老爹白千总一下子就送了自己白银五百两酬金,这可是人民币五十万元啊。哈哈,有五十万的话,怎么也算是个小康生活了吧,这下子不用发愁了。
杨忤作续道:“我开始还不相信,这人哪有说死了还能救活过来的?老夫我活了这么大一把年纪,死人也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可从没遇到过这等事情。我马上出去找衙门的兄弟们一打听,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大伙好多人都看见了,白千总和宋知县护送着,由宋大小姐亲自背着殷家少奶奶,出了衙门坐轿子回家去了,他们都亲眼看见,那殷家少奶奶一路咳嗽着,的的确确是活过来了呀!”
说到这里,老忤作显得十分兴奋,一把抓住杨秋池的手:“你说,你到底是不是有什么法术?还是神仙下凡?”
这可不得了,如果到处传自己会法术,甚至说自己是神仙下凡,能把死人救活了,那家家死了人都来找我,哪有那么多假死的人,自己那不就完蛋了吗,这可得说清楚,别以讹传讹,到时候自己脱不了爪子。
第四十九章 有钱能让媒婆推磨
杨秋池说道:“师父,我可真没有什么法术,也更不可能是神仙下凡,如果是那样,我怎么还会让我的娘亲、媳妇,还有您老人家过这清贫的日子呢。那殷夫人是假死,也就是说还没有真正死亡,我们错把她当成已经死了,我发现之后,才把她给救活过来的,要是真的死了,神仙也没办法不是?”
老忤作哦了一声:“你这话倒也有理,阎王叫人三更死,岂能留人到五更。这人死而复生的事情,我小时候听长辈们说古的时侯,倒是听说过,只不过从来没遇到过。”
杨秋池道:“可不是吗,徒儿这也是碰了巧了,要是当时您老人家亲自检验,一准也能把她给救活了!”
老忤作捋着胡子,笑眯眯听得蛮高兴的,听完之后,说道:“徒儿啊,我今天还听说,知县大人提拔你当了管监,可有这事?”
“那是宋大人抬举,徒儿恐不能胜任啊。”
老忤作笑道:“这就是了,你勘验尸首的本事已经高过老夫,这忤作学徒嘛,唉,恐怕老夫也教不了你什么了。再者说,这忤作一行,归于贱民,一旦入籍,三代都是贱民啊,当年若不说老夫家穷,也不会入了这一行。”
老忤作仰天长叹一声,仿佛在追忆以往。杨秋池见师父感慨,不敢打断,静等他下文。
老忤作摇了摇头,叹道:“所以说,这忤作一行,但凡有点出路的,是绝对不能干。”顿了顿,拉住杨秋池的手,“好在徒儿你现在还只是我老忤作的学徒,还没有在衙门里真正入籍,还算不得是忤作,也就不属于贱民,现在知县老爷又提拔你当了管监,你小小年纪已经如此了得,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啊!所以这学徒嘛~”拖长了话音,却不说出来。
杨母心急,问道:“您老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从今以后,孩子就不要再干这忤作学徒了,一心奔前程!”
杨母道:“这怎么使得……”话是这样说,心里也很赞同老忤作的话,当初那也是家里太穷没法子,才让儿子去当学徒,既然儿子现在有了前程,这忤作一行还真的不能入,否则,让人三辈子都瞧不起。所以,杨母话说了一半,也就打住了。
老忤作摆摆手:“这都是为了孩子着想!明儿我和衙门里说说就行了。”站起身来,拐杖在地上一顿:“就这么定了。我走了!”迈步往外走。
这老人家还真是个好人,处处为自己着想,杨秋池心中感激,几步上前搀扶着老忤作,想说点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忤作停住脚步,拍了拍杨秋池的手:“孩子,你有了本事,老夫高兴啊!好好干!”
“哎!”杨秋池点点头,“师父,您老人家放心,我决不给您丢脸!”
“那就好!”老忤作迈步出门,杨秋池一直送到衙门口,找了个马车送老忤作上了车,这才挥手作别。
杨秋池回到房里,杨母美滋滋说道:“儿啊,你真的有出息了,娘真高兴。今天上午我去托媒给你说纳妾的事,媒婆还推三阻四地不愿意,还不是嫌我儿是忤作学徒,家里又没钱。待到你当了管监,再后来城里到处传你救活了白千总的女儿,得了五百两纹银的酬金。这一晚上,已经有三个得到消息的媒婆找上门,要替你保媒纳妾呢。”
哈哈哈,杨秋池大笑,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有钱了照样能让媒婆推磨。
洗漱完毕,杨秋池和冯小雪上了床。杨秋池搂着冯小雪问道:“小雪,你和娘替我找师父赔罪去了吗?”
冯小雪点点头:“是啊,娘和我下午就听衙门的人在传,说你今天救活了殷夫人,大伙都在说你是神仙呢,娘和我都高兴极了。后来又听说锦衣卫的人来了,要提审犯人,我们就估计到你肯定走不开,一合计,娘说我们先替你去赔罪,等你忙完了再去。”
杨秋池故作紧张状,伸手摸摸冯小雪的头:“那师父他老人家用拐杖敲你脑袋没有?”
冯小雪扑哧一笑:“那有啊!师父对我们可好了,说要到家来和你说说话,就一起来了。”
杨秋池叹道:“我师父他老人家还真是光明磊落的一条汉子,我昨天下午的确不应该顶撞于他,惭愧啊~!”
冯小雪听到夫君这样说,打心眼里高兴。
这一晚,杨秋池和冯小雪小夫妻两又亲热了一回之后,才相拥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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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睡梦中冯小雪被一阵嘈杂的喧闹声、急促的梆子声和狗叫声惊醒,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只见窗户上红光一片,映得屋里亮堂堂的,隐隐约约听到有喊声:“走水了……!走水了……!”院子里小黑狗一个劲的汪汪叫。
冯小雪猛地坐起来,紧张地瞧着红通通的窗户,不知道是哪里失火了,不过看这火光和呼喊声,应当离得远,心中稍稍安定了一点,推了推杨秋池:“夫君,夫君,外面走水了!”
杨秋池哼哼唧唧翻了个身,接着睡,冯小雪急了,在杨秋池的腰上拧了一下。
“嗳哟!”这下子杨秋池醒了,张开眼,看见上身**的冯小雪坐在炕上看着自己,一把搂进怀里:“你干嘛啊?还想大战三百回合?”
“夫君!”冯小雪在杨秋池的臂弯里扭动着挣脱出来叫道:“外面走水了!”
“啊~!”这下子杨秋池才完全清醒过来,走水就是失火的意思,这他倒是知道,一骨碌爬了起来,“哪里失火了?”一种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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