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房间没有动静,这时,另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大约十四五岁,捧了一大束红梅一蹦一跳走了过来,门口的丫头,赶紧示意她声音小点。
手拿红梅的丫鬟走上前,轻轻地问:“紫烟,小姐还没有起来?”
门口叫紫烟的丫鬟点了点头:“平日里,小姐早起来练功了,前日匡先生来,还说最近小姐的剑术大有长进呢——环儿,你到哪里摘的梅花?真好看。”
那叫环儿的手拿梅花的丫鬟得意地晃了晃手中梅花:“我一大早专门到后花园摘的,送给小姐的。”走上前,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了又听:“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紫烟见时间不早了,那边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小姐一起吃饭呢,于是又敲了敲门,比之前的重了些,“小姐,不要再睡了,老爷那边等急了。”
正叫着,右布政司夫人夏氏,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由两个丫鬟扶着,走了过来。
最近夏氏总是不能好好的睡觉,但凡睡着。便是噩梦不断,总是黑白无常和一大堆的吐着信子的毒蛇,于是早上便和老爷商量,带着自己的女儿巧贞去趟文殊院,那里地法圆住持和老爷是世交。去上个香,期望能好些。
“紫烟,怎么回事情呢?还不叫小姐起来啊,都什么时候了。我们的午饭怕是要在文殊院吃斋宴了。”
紫烟和环儿见夫人来了,赶紧退到一边,低着头。紫烟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我已经在小姐门口等了好些时候了,小姐没有回话。我也不敢大声的叫她,您知道小姐的脾气地……”
夫人上前轻轻地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紫烟,这个丫头自从进了吴家,已经好些年了,因为乖巧实诚。一直跟着自己,后来女儿大了,就将紫烟拨给女儿做侍女。
夫人走到门口:“巧贞,贞儿,起来了,今天我们要去文殊院的。乖!”
夫人叫了几遍,屋子里还是一点声音也没有。
夫人恼了:“这个孩子是越发的玩劣了,马上都是要出嫁的人,怎么还像个孩子似地?”
“紫烟,小姐会不会偷偷溜出去了你不知道呢?”环儿手拿着梅花问到。
“对对。环儿说的对,紫烟你是不是没有发现小姐出去了呢?把门打开看看。”夫人仿佛从梦中惊醒。
紫烟觉得不可能。但是一想自己也曾经离开过院子到夫人那边去过,所以想想也对。于是走上前,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推了推门,从里面闩上了。
“这个死妮子,肯定又跳窗户出去玩去了。”夏氏皱了皱眉。自己这女儿生性顽劣,喜欢舞枪弄棒的,请的教书先生一个个都被她打跑了,直到后来请了匡弥,这先生能文能武,将女儿治得服服贴贴的,这才老实了。
可女儿不好好读书,整天缠着匡先生要他教武功,自从习练武功之后,她就常常不走门,而是从窗户进出,现在都十六岁了,还这样,真是太不象话了。
紫烟绕到屋后,发现窗户关地好好的,这更不象小姐的风格了,她从来都是跳下就走,这些关窗户的事情一向都是丫鬟的事。
紫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走到窗前,用手指粘了一点口水,在窗纸上抠了一个小洞,贴上前去看。
夫人在门口等,突然听见屋后一身凄厉地尖叫,她赶紧和丫鬟走过去,只见紫烟瘫在窗户下,身体簌簌发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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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秋池一行人日夜兼程赶到成都,大家都很疲惫。
进了城,宋芸儿问杨秋池:“哥,咱们是先去看我师父,还是先去查案?”
这个问题杨秋池早就想好了,抬头看了看天边,见已夕阳西下,说道:“咱们先去看若冰,然后去锦衣卫千户所看看沈仕生他们对布政使家的监控情况,最后再去布政使衙门找吴巧贞查案。”
宋芸儿欣喜地叫道:“太好了!马上能见到师父了,我就知道我哥最好了!”
一行人来到柳若冰的那个精致小园子外,看门的是杨秋池派来的锦衣卫女护卫,见到杨秋池等人来了,又
惊又喜,急忙单膝跪倒,抱拳道:“属下参见爵爷。”
杨秋池抬手让她们起身,问道:“柳前辈呢?”在外人面前,杨秋池从来都是称呼柳若冰为前辈。
“在园子里呢。爵爷请进!”
杨秋池迈步进了小园子。绕过照壁,穿过客厅,走过弯弯曲曲的九曲长廊,长廊下地池塘里的荷叶已经调零了,成都的冬天有些湿冷,池塘边的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白冰,几尾红红黄黄地鲤鱼躲在碧蓝的湖水下,也不游动,好像画上去地一样。
穿过假山草地,迎面就是柳若冰住的小阁楼,在一片依旧郁郁葱葱的绣林之中若隐若现。
来到阁楼下,杨秋池迈步往上走,走了几步,没发现后面有人跟上,停住脚转身一看,只见宋芸儿和红绫站在楼下。望着自己。
杨秋池奇怪地问道:“咦,你们两怎么不上来?傻站在那里干什么?”
红绫甜腻腻的嗓音说道:“老爷,红绫等一会再上去拜见柳前辈吧。”
杨秋池脑袋一转,马上明白了红绫是想让自己单独和柳若冰相处一会,微微一笑。点点头,望向宋芸儿:“你呢?你不想见你师父吗?”
宋芸儿轻轻咬了咬银牙,展颜一笑:“哥,还是你先上去吧。等一会我再上来。”
杨秋池噔噔噔下了楼梯,走到宋芸儿面前,拉住她的手:“捣什么乱,走,咱们三人一起上去!”
宋芸儿素手一抖。便轻轻挣脱了杨秋池的手掌,亮晶晶的黑瞳望着杨秋池:“哥,师父都快临盆了,你们两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地,你们先说一会。一盏茶时间,我和红绫就上来,好吗?”
杨秋池知道这宋芸儿也是个倔强性子,便不再勉强,伸手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疼爱的说道:“小妮子。就你主意多,好罢,一盏茶,你们两就上来啊。”
宋芸儿和红绫互望了一眼,点点头。
杨秋池迈步上了楼梯。走过长廊,来到柳若冰的卧室门前。轻轻叩了一下,唤了声:“若冰!”
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柳若冰一袭宽松的白衣站在门口,若秋水一般地瞳眸充满了喜悦:“秋池,真的是你!”
杨秋池跨进门槛,伸出双手:“若冰,秋池来看你了!”
柳若冰深深地凝视着杨秋池,眼中充满了爱恋,一下子扑进了杨秋池的怀里,颤声道:“秋池……”
杨秋池小心地搂着她,用嘴堵住了她的红唇,两人深吻在一起。良久才分开。杨秋池轻轻抚摸了一下柳若冰地已经高高鼓起的小腹,说道:“我们的孩子怎么样了?”
两朵红晕飘上了柳若冰的双颊:“他调皮着呢,老是乱踢乱打的……”
杨秋池笑道:“哈,在娘肚子里就已经开始练武了,将来又是一个盖世高手呀!”
柳若冰满脸幸福,双手搂着杨秋池地脖颈,仰着头望着他的双眼:“你终于来了,我和孩子都好想你……”亮晶晶的美目已经湿润了。
“我也好想你们!”两人再次深吻之后,才依偎着走到窗边的桌前坐下。
柳若冰依偎在杨秋池的怀里,默默感受着他地温存,良久,才坐正了身子,微微一笑:“好了,快叫芸儿她们上来吧。”
刚才他们在楼下的说话,柳若冰已经听到了,杨秋池急忙走到门口,叫了声:“芸儿,红绫,你们两上来吧!”
就听到脚步声响,宋芸儿首先象一只轻盈的小燕子一般,飞进了房里,叫了声师父,扑到柳若冰的怀里,柳若冰爱怜地搂着她,嗔道:“都那么大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呀。”
宋芸儿嘻嘻一笑,拿了根凳子,紧挨着柳若冰坐着,替柳若冰整了整衣袍,问道:“师父,宝宝好吗?”
“好,挺好的,过不多久你就能看见他了。”
“太好了!”宋芸儿亲热地挽着师父地手。
这时,红绫走了进来,给柳若冰福了一礼:“奴婢红绫,见过柳前辈。”柳若冰微笑点点头,招呼红绫坐下。
第383章 瓜藤断蔓
宋芸儿一转脸,看见床上有做了一半的女红,走过去一看,是件小衣服,拿起来,惊喜地笑道:「真好看!师父,这是给宝宝做的吧?」
杨秋池一听,哈地叫了一声,跑过去,这才发现床上摆着一些小衣服,小帽子,小鞋子,大部分都已经做好了,样子都是乖乖的。欣喜地坐在床边,拿起一对虎头童鞋,两手指伸进童鞋里,举起来在自己脸颊上学走步的样子,逗得三女咯咯笑。
柳若冰道:「闲在家里,左右无事,我就慢慢做一些小衣服之类的,还行吧?」
宋芸儿用两只手指头拈着一件小绵祅,说道:「这么精细的手工,我还从没见过呢,师父的手真巧。」
柳若冰微笑道:「秋池,你们这次来,不单单是为了来看我的吧?」
宋芸儿抢先说道:「我哥说了,咱们这一趟是公私兼顾,一方面来看看师父和没出生的小宝宝,另一方面,有个棘手的案子要在成都查访。」
柳若冰一听案件棘手,忙问道:「怎么?很难办吗?」
「涉及到省右布政使吴慈仁的千金小姐。」
柳若冰微微一怔:「吴慈仁家?我听说这两天,吴慈仁家正在操办丧事,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杨秋池心中一沉,问道:「丧事?他们家谁死了?」
柳若冰歉意地摇摇头:「我很少出门,也没仔细打听。」
杨秋池隐隐觉得不妙,与宋芸儿对视了一眼,起身道:「若冰,既然这样,我们要先去布政使吴大人的内衙查看一下。晚上再来看你,好吗?」
柳若冰站起身,走到杨秋池面前,替他正了正衣襟,拍了拍肩上的尘土:「嗯。我做好饭菜等你们回来。」
「不,若冰,你别太劳累了,也不知道这案子会怎么样。如果情况紧急,我们可能要连夜查案,你别等,早点休息,身子要紧。」杨秋池爱怜地抚摸了一下柳若冰若梅花般娇艳的脸。「我这次来,要等到咱们的宝宝降生之后,才会离开的。」
一听这话,柳若冰美丽地丹凤眼闪显出欣喜至极的光彩,点点头:「好。你们一切小心。」
离开柳若冰的小园子,一行人直接到了右布政司衙门吴慈仁的内衙。
内衙大门的一对石狮子地脖子上赫然是两朵白色的纸花,门上也挂着长长的挽幕。
杨秋池等人一见这情景,心中更是一沉,右布政使吴大人家里果然发生了丧事。
下了马,递上帖子通报进去。不一会。吴慈仁带着随从迎出了门外。
吴慈仁急步上前,虽然满脸堆笑,可眼神尽是哀愁和落寞,施了一礼:「爵爷,下官没想到您会不期而至。真是喜出望外,快快请进!」
杨秋池见他五十来岁年纪。身材清瘦,一缕花白胡须,听他自称下官,微微一怔,这布政使可是正二品的高官,自己虽然是超品伯爵,但实职仅仅是从五品知州而已,两人实职品秩上差老鼻子远了。他生性随和,急忙躬身道:「吴大人,下官承蒙大人邀请,到恩阳镇享受了一番乡村地惬意。感激之余,想亲临拜访,以表谢意。」
吴慈仁听他也自称下官,也是微微一愣,随即会意,勉强一笑:「杨爵爷真是太客气了。快快请进,里面说话。」
进到园子里,只见里面哀愁满园,家仆人人戴孝,问道:「大人,恕下官……恕我冒昧,敢问尊府是否有白事啊?」杨秋池觉得两人都说下官,到底有些好笑,毕竟自己是超品伯爵,虽不好意思大刺刺地自称本官,却也直接说「我」了。
吴慈仁叹了口气:「爵爷能够光临,下官本应当好好设宴款待,只是……,只是数日前,小女不幸亡故……」
杨秋池心中一惊:「什么?令嫒亡故?……不敢请教吴大人,令嫒闺名可是吴巧贞?」
吴慈仁微微有些吃惊,道:「正是,不知爵爷如何得知?」
杨秋池不答反问:「吴大人,令嫒是怎么死的?是被人杀的吗?」
「正是,不知道爵爷是如何……」
「令嫒是哪日去世的?」杨秋池打断了他的话。
「十一月初三。」
杨秋池猛地站住了,吴慈仁说地吴巧贞去世的时间,正是抓捕翠环和龙老汉的第二天,怎么这么巧呢?一定有问题,但是,就算是恩阳镇的船帮眼线探听到了消息,用八百里快报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从巴州赶到成都啊!
信鸽!难道船帮的人在恩阳镇得到消息之后,用信鸽告知了成都船帮地人,然后成都船帮的人将吴巧贞杀人灭口?如果是这样,杨秋池只能苦笑,自己千里策马扬鞭来成都,要找的行刺自己的幕后真凶嫌疑人,居然被灭口了。
吴慈仁见杨秋池忽然停步不前,傻呆呆站在那里想心事,便站在一旁,静等着他。身后的一队人也都停了下来,悄无声息静等着杨秋池发话。
杨秋池脑袋里在飞速旋转着,这时间也太凑巧了,从时间上算,如果这两者有联系,那自己抓捕翠环和龙老汉,这件事恩阳镇的人差不多都知道,这也隐瞒不了,恩阳镇地船帮眼线肯定已经将这个消息用飞鸽传书告诉了成都的船帮的人。
如何才能抓住这个通风报信的人呢?杨秋池仰着脑袋思考着,恩阳镇数千户人家,养鸽子的不计其数,怎么才能查出来究竟是谁家地鸽子通风报信的呢?而且,知道消息地人,也不一定用的是恩阳镇上地鸽子传送情报,完全可以将消息报送乡村或者其他地方的船帮联络员。由他们传送。
看来,船帮的势力网还是很大的,这通风报信的人不好查清楚。
杨秋池低着脑袋迈步往前走,吴慈仁急步跟上,杨秋池这才意识到布政使吴大人还跟在一旁呢。急忙吩咐南宫雄派护卫出去置办白事祭拜应用礼品,然后歉意说道:「吴大人,我这次前来,不知道府上发生这等大事。实在有些冒昧,还请见谅。」
吴慈仁急忙客气了两句,引着杨秋池来到客厅,客厅里坐满了前来吊唁地宾客,吴慈仁这一介绍。居然都是四川省各界政要,有左布政使胡舰,提刑按察使王凌昆,都指挥使李治业,锦衣卫千户所千户沈仕生也在这里。还有些同知、通判、推官等佐官。
各位一听来的这年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伯爵杨秋池,都是十分的惊讶,一一与杨秋池见了礼。
分宾主就座后。奉上香茶。
杨秋池道:「吴大人,我等仓促拜访,没想到正遇到令嫒惨遭横祸,真是令人扼腕叹息。」说罢。远远看了沈仕生一眼。沈仕生轻轻摇摇头,表示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情况。
吴慈仁眼圈都红了,抽泣了一下,说道:「小女惨死,下官心中悲愤。组织缉拿元凶,无奈手下皆是一些能力低微之辈。时至今日,也未能将元凶缉拿归案。」
杨秋池道:「吴大人劫哀顺变,如果有需要小弟效劳地地方,吴大人尽管直言。」杨秋池见他在大哀之下对自己还礼节甚恭,心中有了好感,眼看他都已经花白胡子,自己这话语也就谦恭了一些,自称小弟了。
吴慈仁悲伤之下倒没发觉,闻言抬起头,感激地望着杨秋池,患得患失问道:「爵爷此话当真?」
「小弟一番肺腑之言,如果能帮吴大人些许小忙,也是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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