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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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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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夫人说的青木果然是青木刑警。
  京极堂很快就回来。
  “没联络上,他刚好朝这里出发了。”
  京极堂在与刚刚分毫不差的地方以分毫不差的姿势坐下。
  “快点说明吧,京极堂。你有事瞒着我们,又不肯履行约定向我们报告。一方面说着自己已经了解真相,另一方面却又装神弄鬼的。别再隐瞒了,快点告诉我们吧!反正你连刑警也叫来了。”
  “再等一下吧,关口。木场大爷很快就到。今天找木场大爷与青木刑警来就是打算先把那边的问题解决,反而你们才是半途闯进来的哪。”
  “那岂不刚好?”
  夏木津插嘴。
  “能一次解决不是很有效率吗?只不过啊,木场就不用等了,要等他我看我们都得在这边过夜。十八年前我跟那家伙约好早上十点集合,结果他居然下午四点才到。所以我们早点进行吧。”
  夏木津人名记不住,却老是记得这些无聊事。
  京极堂托着腮帮子,低着头眼珠子翻上看了我们几个一轮后,扬起单边眉毛,大大叹了一口气。不知他今天已叹气过多少回。
  “我原想区隔外行人与内行人各自的舞台。这次的事件混沌不明,没必要的侦探却又有四、五个之多——”
  “你想隐瞒事情才是最不应该的。”
  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点。
  京极堂表现出情非得已的样子,摆着臭睑交代了木场告诉他的那场奇妙体验记。在武藏小金井车站碰上的柚木加菜子自杀——杀人?——未遂事件。
  奇妙的美马坂近代医学研究所。
  绑架预告信的发现。
  神奈川警察愚昧至极的警备。
  以及在众人环视之中忽然消失的少女——加菜子绑架事件的发生。
  拘留,闭门思过。
  这些内容多半都是增冈给的资料之补足,但充满了若非当事人绝对不可能察觉的临场感,带来了详细的事实描述及许多提示。
  而京极堂的转述功力又十分优秀,他所转述的内容恐怕比本人的叙述更能重现当时状况。
  接着京极堂说起木场在自己经验以外得知的事实,以及木场自己的推理。
  楠本赖子难以理解的心境与家庭的问题。
  青木向他报告的警察内部的种种问题,以及民间的恐怖传说。
  里村对木场说的见解——木场似乎是在我离开不久就到了。里村把对我说的事又对木场说了一次。
  前天武藏小金井站前派出所的警员问来的关于加菜子与赖子的评价。
  以及与柚木阳子的对话。
  “——我没仔细问过阳子女士与大爷谈了什么,只从电话里听了个大概。好,这就是木场大爷给我的全部情报了。现在我们所拥有的情报已经共通了。这样总行了吧?”
  “才不好,你不是还隐瞒着你打一开始就知道的事吗!”
  “我不是打一开始就说过了!那跟你们的事件没有关系,你还不懂吗?加上刚刚说的情报就能完全把握现在的情况,光知道这些你们就该跟我一样感到紧张了。”
  “缺乏你握有的情报真的能懂什么?我就不懂。鸟口不是也不懂吗——”
  由我的位置看不到夏木津。
  “那是只有你不懂。”
  京极堂对我投以轻蔑得无法再轻蔑的视线,之后这长达数秒的难堪沉默在来访者的到达声中闭幕。
  “打扰了。啊,大家都到齐了吗?中禅寺先生,昨天承蒙帮忙,真是感激不尽。”
  在夫人的引导下,长得像小芥子木偶的青年很客气地进入客厅。
  京极堂以一副久候多时的态度说:
  “青木,你来得正好。不好意思,虽然你刚来,能不能麻烦你调度一下?现在立刻派人保护住在武藏小金井的那名叫做楠本赖子的中学生。看是要跟本厅还是地方警局联络都行。理由待会我再来——”
  “楠本?是那个加菜子事件的目击者少女吗?我知道了,那不好意思,府上电话先借我用一下。”
  青木刑警的位子还没坐热,立刻又在夫人的引导下去打电话。
  “喂,京极堂,为什么必须保护楠本赖子?难道你已经掌握到御筥神与分尸杀人之间有所关联的确实证据了?可是就算如此,危险的女孩子也不只赖子一个,不是还有好几个候补吗?我们那天会去调查楠本家也只是顺便而已啊。”
  不管我如何高声质疑,京极堂依旧保持缄默。鸟口拼命思考着,夏木津则——一如往常,由我的位置无法看见他。
  青木回来了。
  “我立刻拜托木下帮我处理了,现在应该已经跟当地警署联络上了吧。”
  “有劳了——虽说仍然无法放心,只不过——我们民间人士只能仰赖警察,此外也无更善之策了。”
  京极堂抚着太阳穴凝视桌子一下子,立刻拾起头来,请青木在鸟口身边坐下。
  “你们都认识青木吧?啊,应该还没跟鸟口介绍过是吗?”
  “久仰大名了。先前曾经在相模湖见过一次面,不过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鸟口,是三流杂志的编辑,今后请你多多指教。”
  “嗯嗯,我还记得。也请你多指教。”
  鸟口靠左让出位子,青木坐下。
  我小声询问:
  “京极堂,你昨天找警察协助了?”
  可是我那极力不张扬的询问换来的却是明明白白的责骂之言。
  “你也真笨哪,关口。完全相反,是我们协助警方办案啊。你的发言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最佳范例。”
  这么说是没错啦,可是没必要说得这么难听吧。
  “而且联络警察本来就是我们一开始就预定采取的行动。只是刚好你辛辛苦苦抄写好要交给里村的御筥神名册,在交到警察手中以前先落入了木场大爷的手中,而他现在在闭门思过,自然得将之与警察机构分开考虑才行。所以我才主动跟青木联络。”
  响应京极堂的视线,青木说:
  “中禅寺先生,我昨天只问了关于分尸杀人事件的可能性。既然楠本赖子必须接受紧急保护的话,表示那之后又有什么新进展了?在不妨碍到您考量的范围内能不能向我说明一下?”
  青木小心翼翼地看着京极堂的脸色接着说:
  “当然了,我也能理解中禅寺先生尽力想防止木场前辈的莽撞举动的用心。对了,请问您联络过木场前辈了吗?”
  “没有。不过我昨晚叫他今天一定要来一趟。”
  夏木津翻身起来。
  “所以说你笨。我刚刚不是说了?木场九成九不会来。喂,京极,光靠道理是不可能制止木场的。你如果真的为木场着想,现在立刻用我也能懂的方式说明一下,然后委托我保护木场才有用。”
  “说的也是。”
  总算,总算京极堂有那个意思说明了。
  “——我还是要不厌其烦地说,这次的事件并非一连串的连续事件,而只是共有了某个部分,或是在与本质无关的地方上产生了因果关系,导致各事件彼此掩盖了各自的真相罢了。”
  京极堂说完这句之后,缓缓地环视在场人士后接着说:
  “当中有几个事件已经结束了。要追查这些事件的真相——我认为并非明智之举。”
  “请问为什么?”
  青木问。身为法律守护者,会有这般疑问是很合理的。
  “因为将这些真相揭发出来,只会有许多人感到悲伤、不幸、或是前程受阻——却没有半个人会感到喜悦、感到幸福的。再加上各自的事件里虽然确实存在着那种该受到法律制裁的、所谓犯人的人——但真正应当受罚的人在法律上却什么罪也没犯;而犯人们在某种意义下也是受害者——所以将真相揭发出来的话,只会带来余味很糟的结果罢了。纵然如此,也还是该挖出真相吗?——我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的意思是,余味很不好。
  记得京极堂前天也如此说过。
  鸟口带着温顺的表情说:
  “可是如果有犯法还是应该惩罚啊——对吧?”
  大概是顾虑到青木才作此发言吧。
  “当然应该。特别是现在有警察青木在现场,既然这件事已经被他知道了,自然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也好。只不过我认为有时间投注心血在这些已经结束的事件上,还不如尽全力先解决现在进行式的事件比较好。”
  “刚刚您说有四个事件是吧?”
  鸟口说。
  “那四个是什么跟什么?当中您所说的已经结束的事件又是哪些跟哪些?”
  “关于这个嘛,首先是柚木加菜子杀害未遂事件,这是第一个。接下来是柚木加菜子绑架未遂事件,这是第二个。再来是须崎太郎杀害暨柚木加菜子绑架事件。最后是连续分尸尸体遗弃事件。”
  “慢着慢着,加菜子绑架事件有两个哩。”
  我帮他作了统计。
  “当中一个是加菜子绑架未遂事件哪。”
  “说什么未遂,明明就被绑架了啊!”
  “加菜子绑架的草率计画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却在计画者之外的别人手中完成了。如不这么推理,有太多部分都说不通了。”
  “那么,您的意思是犯人有四人或是四组了?”
  青木思考了一阵后提出问题。
  “在一般情况下会被称作犯人的实行犯有四个吧——大概。”
  “什么意思?”
  他的讲法有点吞吞吐吐。
  “就如刚刚说过的,因为犯人也算是被害者,是法律上无法惩罚的——所谓非犯罪事件的被害者。不仅如此,表面上虽死了很多人,在这四个事件当中,真正能称为杀人事件的,只有最初的加菜子杀害未遂事件,以及第三个的须崎杀人事件而已。而且最初的事件也是未遂。”
  “分尸案——应该是杀人事件吧?”
  青木问。很合理的质疑。
  那不叫杀人又该叫什么?
  “这点我原本不确定——不过在今天听过你们说的话后就懂了。那个该算是……对了,该算伤害致死——才对吧。以及尸体损坏、遗弃。嗯,没错。”
  “嗄?”
  “实际上能肯定的只有尸体遗弃事件而已,不应草率妄加评断。但总之必须绝对尊重里村的意见就对了。”
  “——那是指,犯人没有杀意的意思吗?”
  “没错。现在进行式的事件就只有分尸事件而已。继续放任不管可能会产生新的被害人,所以最少这个事件必须阻止其继续发展下去。可是在追查分尸事件时又会扯上其它事件,原本没必要揭发的秘密也不得不将之揭发。所以我才很烦恼。总之找到分尸事件的犯人是当务之急。”
  “你本来不知道谁是分尸案的犯人吗?”
  夏木津问,京极堂笑了一下,回答:
  “是啊,只有这点不知道。”
  “那其它都知道了?”
  “所以才很烦恼。明明是该最优先揪出的犯人,我却不知道。”
  “那你其它的是怎么知道的?”
  “因为我手上握有情报。就是关口每次每次不断指责的‘只有我知道的情报’。那个情报在四个事件当中只对解决加菜子绑架未遂事件有效。公开这个情报对解决分尸事件一点贡献也没有,甚至还可能把其它事件牵引向不好的方向——所以我才不愿公开的。只要知道一个,自然不难知道其它。旁证也会一一出现。”
  “所以说?”
  “嗯,听完你们的话后,我几乎完全掌握了。”
  京极堂说完,由和服的襟口伸出手来。
  “中禅寺先生,您是说,您总算知道谁是连续分尸事件的犯人了吗?”
  青木有点过度兴奋。
  “所以才要我紧急保护赖子嘛!”
  京极堂搔着下巴,说:
  “只是,知道归知道,目前还是欠缺决定性证据,所以正确说来是有点头绪而已。不过如果我的推理没错,那么我们要应付的人很危险,能趁早准备最好。”
  “犯人是谁?”
  夏木津问。
  “我想,犯人应该是久保竣公。”
  京极堂毫不迟疑地说出名字。
  “是否——有通缉的必要——?”
  青木问。
  “我想,只要能顺利保护楠本赖子就没有必要——毕竟目前缺乏证据,也不能多说什么。”
  “总之请您先说明理由吧。”
  青木有点僵直。
  “首先我必须说,分尸尸体遗弃事件与御筥神之间没有直接性的关联,但有强烈的间接关系——我不太会解释,总之继续说下去你们应该就懂。接着,将分尸事件与御筥神结合在一起的是久保——这点或许也有些难理解吧。总之,这该从何说起呢——”
  要说明真的这么困难吗?京极堂很难得地陷入了思考。青木咽着口水等候他开口。说明突然地开始了。
  “分尸事件的被害人,我想应该就是警方比对出来的那三位没错,理由待会详述。警方不敢断定的理由只因为这三人之间的共通项目太少罢了,对吧?”
  “是的,就是如此。虽然有可能是临时起意的杀人,但范围横跨一都二县,四处游走物色目标的杀人魔似乎又太虚幻了。所以我们推测要不是有不为人知的地区性理由,就是被害者之间有共通点——例如具有相同兴趣、或者以前干坏事的同伴。不,就算彼此相互怨恨也行。例如说三人的父母曾是一起干坏事的同伴,后来闹翻了,犯人为了报一箭之仇才杀死他们女儿等等。”
  “那祖先是源氏,犯人是平家末裔(注)怎么样?”
  注:在民间故事中源氏与平氏为日本平安朝末期的两大武士家族。平氏掌权后骄纵奢靡,致力铲除政敌源氏,后受到源赖朝、源义经等源氏的反扑,终于衰亡。故民间经常有源平不两立的印象。不过史实上并非如此单纯,在此不多赘述。
  夏木津又开起玩笑了。
  “嗯,这也行啊。但就是连这类的也没有,没有共通项目。”
  “只有御筥神吧。”
  “是的。但这能成为动机吗?例如说,对天台宗有恨意的犯人专找信徒下手,这听起来也太不合常理了。这么一来必须大量杀戮才行啊。”
  鸟口反驳说:
  “——天台信徒多如繁星,可是御筥神的信徒才区区三百个耶。”
  “可是就算如此,也杀不了三百个吧?况且既然规模小,对该宗教团体有恨意的话,应该会先杀教主吧?大型宗教团体的话目标很多,但御筥神只有教主一个。但不管如何——实际上被杀的并非教主也非信徒,而是信徒们的女儿。”
  鸟口提出我们前几天讨论过的御筥神犯人说。
  “就是这点。我会注意到御筥神就是因为我怀疑御筥神本身是犯人。御筥神的系统非常可恶,会害信徒越不幸就越想捐钱出来。所以我想,会不会是专找喜舍金额很少的犯人为目标,进而诈取金钱——”
  “关于这个意见我也听中禅寺先生说过了,可惜——并不能套用在这次的被害者上。我说的没错吧?中禅寺先生。”
  京极堂点头同意。
  “为什么?京极堂,你不同意鸟口的意见吗?为什么?”
  “关口,还有鸟口,你们听好。之前我也说过,清野的注释算是过度洞悉的看法。”
  “嗯嗯,你说喜舍金额少的人会发生不幸的看法是受到了先入为主的观念影响嘛?你说那是偶然——”
  “不算偶然,但是是带有先入为主观念的看法。前几天我说这份清野带来的名册不该解读成‘喜舍金额少的信徒遭到不幸’,而是该解读成‘因为变得不幸,所以增加喜舍金额’比较妥当。不过实际上这两种说法都一样,不能套用在被害人的家庭上。”
  “请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清野获得这份名册时,这三个家庭——埼玉的浅野家、千住的小泽家、以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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