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魍魉之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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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之匣-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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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我父亲的——”
  “父亲?妳父亲是做什么行业的?”
  “也是个——医生。”
  所以说,美马坂是阳子父亲的朋友吗?由里村的话推测起来,阳子与父亲住在一起时,美马坂尚未被驱逐出医学界,正是他以天才之名纵横医界之时,因此阳子曾听说过他的声名也不奇怪。但是既然是朋友,表示阳子父亲也是医学界的核心人物吗?
  “妳父亲——是怎样的人?为什么会把妳们母女赶出去?”
  “我父亲——我不太愿意回想当时的事。那时父母之间感情很不好,”
  阳子带着哭声啜泣,轻轻拭去眼角泪水后沉默了片刻。
  “是因为母亲的病。”
  “病?可是你父亲不是医生吗?”
  “是的——但母亲得到的是不治之症。”
  “不治之症?科学这么进步,还有治不好的病?”
  木场对医学方面完全无知,以为现代化之后医学昌明,所有过去治不好的绝症全都能根治。
  “她得到的病叫做肌无力症,是种肌肉萎缩无法活动的病症,手臂跟双脚抬不起来,连眼睑都无法自由张阖。”
  “治不好吗?”
  “严重的话听说很难治好。家母不幸得到的是重症——”
  语气很平淡。
  “——很不可思议地,随着表情从脸上消失,人的感情彷佛也跟着一起消失了。本来这是一种神经产生问题造成的疾病,可是母亲的心却也随之病了,一天比一天严重,到最后好象整个换了个人似的。”
  “那妳父亲也没道理拋弃妳们吧!本职是医生就更不用说了,治不好就想法子找出疗法啊!”
  “父亲他——致力于从医学途径上寻找解决方法。但那跟日常生活是两回事。”
  “妳被父亲拋弃,害得要过苦日子,为啥还想为他辩护。”
  平常人连恨都来不及了。
  一切不幸是由于父亲无情的行为开始的。
  “——木场先生曾想过外表会改变一个人的个性吗?”
  阳子露出无比悲伤的眼神看着木场。
  “母亲原本是很美丽、心地很善良的人。但是受到病魔缠身的母亲很丑陋。我并不是指容貌。她的心、她的灵魂变得像是魔鬼一样。没人受得了跟那样的人相处的。您或许想说身为家人、身为夫妇更应该抚慰母亲的心灵是吧?但只凭这些美丽的口号并无法支持日常生活。身为医生的父亲似乎认为——既然无法治疗心灵,至少也想治疗好母亲的身体。我想他也只知道以医生身分来面对母亲吧。只是——到最后还是没办法令母亲痊愈。”
  阳子的视线投向佛龛的照片。
  “与母亲的生活让我清楚地了解到这个事实。我自己也曾无数次想拋弃母亲。所谓的地狱或许就是指那样的生活吧。我对母亲仍有一丝亲情,所以更觉得痛苦。这种痛苦驱使我做出私奔的幼稚行为——所以,要我无条件地责备父亲,我办不到。当然我也不敢说我不恨他——”
  听完阳子的告白,木场不知该如何响应。也觉得不管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就算阳子压抑对父亲的恨意,向木场说谎,揭发这件事也没有任何意义。
  而且,木场也开始觉得继续听阳子的过去事件很痛苦的事情。不管经历过什么事情,阳子仍是现在的阳子,知道她的过去只是种无意义的行为。木场本来就只知道阳子作为电影明星的虚像的那一面。
  对木场而言,一开始,不同于女明星美波绢子的现实——柚木阳子是个重担。但是到现在,她的过去与女明星的虚像早就合为一体,无所谓了。
  不知不觉间——大概是想通了的那天开始——木场受到现实的柚木阳子所吸引。昨天京极堂对他如此暗示,木场在朦胧之中再次体认了这件事。
  越说阳子越悲伤,越听木场越疏远。木场的故事与阳子的过去无关。重要的是今后该如何处理——这才是问题。
  “增冈——他好象雇了侦探咧。”
  “侦探?”
  “大概觉得交给警察处理不放心吧。可惜的是他雇用的家伙是世界上最没用的侦探,肯定没办法找到加菜子。对了——增冈那家伙除了柴田的讣报以外还跟妳说了什么?”
  “一个月——一个月内,如果无法确认加菜子死亡时,将视我为代理人,继续展开遗产相关问题的交涉。”
  “原来如此,那,妳打算怎响应?”
  “没什么好问的——只要一个月内加菜子回来的话——一切照旧。”
  阳子还没放弃希望吗?
  “没回来的话咧?”
  阳子瞪了木场一眼,木场的问法的确很讨人厌。
  “我打算继承财产。”
  “为何妳会改变心意?”
  木场觉得很意外。
  以没有理由接受来拒绝柴田家微不足道的援助;只因不想伤害女儿,一直顽固拒绝继承天文数字的莫大财产。连增冈也不得不承认她对钱毫无兴趣。这样的阳子,居然愿意继承财产?
  “我开始觉得,真的不想让加菜子知道的话,这才是最好的办法。当然,这也——考虑到加菜子回来后的事才下的决定。”
  表示——她真的还没舍弃希望吗。
  木场实在无法相信加菜子还会回来。
  木场认为加菜子绝对已经死了。听来或许残酷,但这就是现实。柴田家也只是还无法确定加菜子死亡而感到困扰。在众多关系人当中,到现在还相信加菜子还活着的——
  木场想,恐怕只有阳子一个而已吧。
  “加菜子活着回来的话,一定需要很多治疗费吧。当然,就算身体没有问题,也还是需要很多钱——一想到无辜的她被卷入我们这些大人间的纠纷我就——”
  阳子又再度流下眼泪。
  “一切,一切都是我不好,一切坏事的元凶都是我,所以——”
  语尾发抖,转为啜泣。
  “而且——说不定那孩子已经知道自己不该知道的事了。那么,如果真是如此,现在说再多也……”
  “妳是说加菜子知道自己出生的秘密了?妳认为是增冈泄露出去的?”
  “增冈先生做事不可能这么急躁,所以我想应该不是增冈先生。但是——若不如此猜想。”
  “妳认为那就是自杀的理由,嘛?”
  多愁善感的少女知道了自己可耻的身世,厌倦人世,企图自杀。到此为止听起来还像老套的不幸故事之发展,但是——
  九死一生的少女于生死之境彷徨后又被卷入难以费解的犯罪之中,最后还遭人绑架。少女没有罪过。如果这是事实,那么与其称做不幸或灾难,更不如说是悲剧。
  正如阳子所言,加菜子才是受到大人们自私想法作弄的被害者。
  木场只是个外人,但阳子是这女孩的母亲。
  母亲啜泣个不停。
  不管是什么情况,总希望女儿能回来吧。
  而情非得已的遗产继承应该也是为了将来——不,为了在记忆里留下加菜子曾存在过的遗痕。
  神奈川那群家伙竞怀疑如此可怜的母亲?到现在也仍继续怀疑?虽说,阳子的确做了许多伪证。
  “神奈川那群家伙知道多少妳的底细?”
  “我除了——加菜子是柴田的直系子嗣以外——什么也没说。但是既然木场先生都已经知道了——多半——”
  “这妳倒是可以放心,那群无能的家伙不可能知道。”
  木场会知道阳子的过去也是一种偶然。
  正常之下不可能得知。
  阳子带着复杂的表情听木场的话。
  对阳子而言恐怕还是没办法放心吧。
  那群家伙很无能——就代表他们也没办法找到加菜子。而且不只如此,这同时也意味着神奈川县警完全缺乏解决这次事件的能力。
  ——没办法,这是事实。
  ——他们连阳子撒的一个谎也看不穿。
  原本打算如果中途知道答案的话就不问了,不过木场还是决定问最后一个问题。
  “只不过啊,姑且不论妳的底细——妳骗了神奈川那群人吧,为啥?”
  “咦——?”
  “我在说戴黑手套的男人。妳或许不知道,我人其实一直都在后面的焚化炉前,我很清楚妳根本没进森林。”
  “那是因为——”
  “至少让我知道妳的真正用意。为什么妳要让那群本来就是乌合之众的笨蛋更加混乱?越说谎就更不容易找到加菜子吧!妳——不可能真心希望如此吧?”
  “因为警察们——只知道怀疑雨宫跟木场先生你,以及我而已,所以……”
  “所以希望警察们把焦点放在外面是吗?”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招的确有效。
  听青木说,那些笨蛋们被先入为主观念所束缚,丝毫没考虑其它情况,阳子的伪证实际上也让他们开始注意到其它的可能性。
  “而且,那女孩——楠本赖子的证言如果是真的,那个戴手套的男人不是很可疑吗?——虽说这只是我以外行人眼光所作的猜测。”
  这么说也没错。
  如果加菜子不是自杀,目前最有嫌疑的只有手套男。如果这是事实,认为他与绑架事件有关也不奇怪。再加上手套男同时也是分尸杀人的嫌疑犯。
  ——赖子。
  也必须去见楠本赖子一趟。
  阳子凝视着木场。她已不再哭泣,但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珠。宛如赛璐珞娃娃般的皮肤依旧白皙,只有口红格外鲜丽。
  ——居然染上了颜色。
  这不是屏幕也不是剧照。
  这女人活生生地存在着。
  ——混蛋京极,自作聪明说啥鬼话。
  当务之急乃是该想着如何抚慰阳子女士的伤痛,
  ——别插手了。
  而不是像个笨蛋似地去想着如何打倒她的敌人。
  ——别做多余的事。
  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确实,那样做或许对阳子比较好。
  阳子能重新来过的机会只有现在,也只有木场能伸出救援之手,帮助她忘怀一切不合常理的过去。
  同时那或许也对木场本身较好。
  多少得花点时间,木场只需在一旁守候,等待新的故事诞生即可。
  心情逐渐动摇,名为木场的箱子即将开启。
  阳子轻声细语地说了。
  “木场先生——您还打算继续插手介入我们的事吗?”
  “嗯,当然会。”
  木场急忙把箱盖盖上。
  “为什么——呢?”
  “因为啊,这已经是我的事件了。”
  木场站起来。
  阳子默默地抬头看他。
  “问了这么多深入的问题,希望没让妳感到不愉快。妳看也知道,我天生就比较粗线条。”
  多么装模作样的借口啊。
  “如果,”
  木场回避阳子的视线。
  “如果您更早一点介入就好了……”
  “打扰了。”
  “是您的话……”
  “我会再来的。”
  是您的话——
  木场没听到最后就转过身。
  也不知道阳子是否把话说完了。
  箱盖要开敔还早。
  木场想。
  采访笔记/关于持箱幽灵
  ●听说出现了一个穿燕尾服的年轻男人的幽灵。手里拿着箱子,走路非常快。看到他的人会生病。三班的堀野同学看到他的隔天就请病假了。
  八王子?十岁?男
  ●那是一个抹发油的男幽灵。听说他在去结婚典礼的路上死掉了,小心翼翼地拿着箱子。
  八王子?十三岁?女
  ●有个手跟脸会发光的亡灵出没,身上穿著黑衣,好象刚从葬礼回来的样子。手上捧着小小的棺材,里面有小矮人的尸体。
  田无?十一岁?男
  ●白手妖怪带着箱子来到这里,就出现在交通号志的对面那一带。
  田无?九岁?男
  ●那是个穿丧服的男幽灵。听说脸上没有器官,不过听亲眼目击过的朋友说还是有。小心翼翼地抱着箱子。我自己没看过,不过听说他走到寺庙那边了。听说有五个人看过。看起来走得很慢,但怎么追都追不上。
  调布?十一岁?男
  ●身穿礼服的男子抱着箱子走路。脸蛋像是娃娃一样,我觉得他的举动很奇怪。
  昭和町?十五岁?女
  ●黑衣幽灵抱着箱子绕来绕去,被他偷窥的家庭会得病。他抱着的箱子里面装满细菌。
  昭和町?十岁?男
  ●有个不认识的男人出现在葬礼上。他是幽灵。没发觉就不会有事,要是有人发觉了近期内又会有人去世。幽灵抱着箱子,所以一看就会发觉到。所以参加葬礼时最好不要东张西望
  多磨灵园附近?十六岁?男
  ●身穿礼服的男子在坟场徘徊。见到喜欢的坟墓就把箱子埋进去,然后坟墓所有者一家人都会得病。
  多磨灵园附近?十四岁?女
  ●手腕发光身穿丧服的男子手里拿着从坟场里挖出来的箱子,他是幽灵。
  多磨灵园附近?十五岁?女
  ●无脸怪抱着箱子追人,被他追到三年后会死。
  芦花公园附近?十岁?男
  ●有个黑衣外国幽灵。语言不通,所以被他作祟的话没办法驱除,念经也没效。手上的箱子装了骨头。
  芦花公园附近?十二岁?女
  ●白色手腕在路上爬行,追它它会逃进箱子里。是箱子的主人饲养的。
  田无?十岁?男
  ●带着箱子的怨灵把活生生的手臂放进箱子里,一遇到人就会把手从箱子里放出来,手会追人追到天涯海角。隔壁镇上的少年就被追进厕所里,隔天一看,手夹在厕所墙壁与围墙之间动弹不得死掉了。所以说手臂如果不在当天回到箱子里会死。
  田无?十一岁?男
  ●最近有个穿礼服的幽灵抱着箱子出没。明明脚都没动却移动得很快。好几个人都有看到。
  登户?十三岁?男
  ●从镇外箱馆逃出来的妖怪到镇上吃尸体。牠把尸体撕成碎片放进箱子里当作便当。听说不赶快抓到牠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登户?十五岁?男
  8
  我到访时,京极堂正抱着头瞪着矮桌。
  京极堂夫人说自从前天木场离开后他就一直这副德行。
  前天朋友家守灵,夫人去帮忙打点事情,回来时恰好碰上木场正要离开,从那之后到现在还没听过丈夫开口。
  “昨天他一早就出门,直到晚上才回来。可是回来了也还是这副德行。结果我能谈话的对象只有猫,差点忘记人话怎么说了呢。”
  夫人说完,露出苦笑。
  所以说,京极堂昨天很难得地主动出门调查了吗?
  “因此昨天听您联络说今天很多客人会来,心情上仿佛得救了一般。刚刚有位似乎叫做青木——的先生打电话过来,说待会也会来。”
  “青木?青木刑警吗?”
  夫人说她不清楚。
  如夫人所言,我这个朋友真的彻底不发一语,一动也不动。我好歹也算是客人,可是他连看到客人坐在旁边还一声招呼也不打,实在很过分。没办法,我只好观察起他身边的事物。
  增冈律师给的资料之类的文件整齐地堆放在榻榻米上。旁边摆着《书图百鬼夜行》系列全十二册。后面则依开数大小整齐地排放了许多不明所以的汉籍或古文资料。他身边则有许多堆积如山的书籍与笔记本。京极堂这个人意外地几乎不做笔记,因此他记了些什么倒是很叫人好奇。另外,对面也可看到堆了许多杂志。他身旁的空间被书籍所填满。书店跟书斋还没话说,现在连客厅也被占领了。
  京极堂突然转头看我。
  “怎么,你在看什么,真恶心。”
  我才觉得恶心,害我吓了一大跳。
  “让人等半天,你好意思一开口就说这种话吗?这么专心是在想什么?”
  “嗯。”
  京极堂简短地应了一声,转头望着庭院。
  “说到这个。”
  他从由我这里看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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