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的任务,即是帮助他协调这股力量。
庶民半吸血鬼皇子殿下……
城堡的地下图书室里,爱芙一边翻魔法书一边思考着,鉴于政治斗争和贵族间的猜忌,被隐瞒也是正常的。这也算是血帝陛下一段不为人知的早年风流往事?
爱芙想着想着就笑了,挖到八卦了。
王子抱着书进来时,少女正坐在一堆书中间,手里拿着金尖羽毛笔正仰天长笑,一头金发落在一摞书的书皮上泛着光芒。
他站了站,然后一脸嫌恶地走到一边将手中的书归位。
“堂堂渣王子殿下还有亲力亲为的时候啊,我还以为这些事情会交给女佣去做呢。”
少年不理她,爱芙撇撇嘴站起身,将写好了的一张纸递到他面前,“喏。”
少年看了她一眼,懒得跟她多说一句,等她解释。
既然是报酬丰厚的工□芙自然要做好,歪歪头将手中的书翻到书签的位置示意给他看:“你的力量我觉得可以具象化,赋予一定的形态,这样更加利于控制自己的能力,我将几个魔法阵的咒文进行了叠加,前几次对你探查的结果与血液分析也写在这里了。”
少年接过纸,爱芙一板正经地叉起腰:“别这么一副高傲的样子,我现在可是你的老师我尊贵的渣王子殿下,堂堂正正的‘鸦’是也。”
少年斜过目光,金色的眸子如黄金狮王,他盯着她看着半晌,竟然露出一分笑,十足的英气漂亮,可笑意却是冷的。
“你知道什么是‘鸦’么?”
爱芙挺了挺胸膛,一本正经道:“力量凌驾于所有贵族之上,不受十三氏族长老与大祭司派遣,直接听令与血帝陛下的暗部军队战士,却不隶属于军队,纷站中最后才亮出来的绝对底牌。”
虽然听起来十分不真实,但她的确是这样的存在,任何人类无法探究的王牌。
“那只是对下面的说法罢了。”
少年口气冷冷,爱芙挑起眉,等着他下文。
“那只是下面的没有力量的时候,上面的家伙们懒得自己出手,血统高贵的血族认为自己动手是一件有失台面的事情,于是有了所谓的‘鸦’,替纯血种做一条走狗,方便办事。”
爱芙神色也冷下来,蓝色的眼睛亮的如水洗过的天空。
“是,可那又怎样。”她说,“我有力量成为他们的威胁,所有血族惧怕我,这边够了。”
他注视她认真的模样,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弱,可血帝不怎么认为。”爱芙将书本和纸张强行塞进他苍白的手中,然后伸出双手打了个比方,“是,我的血液里的魔力不及纯血种万分之一,待你而言我的确魔力微弱,可力量在强大,无法好好地使用出来那和花瓶有什么区别?我的魔力比你少,这更加利于我的发挥利用,满满一杯水我可以倒得干干净净,相比之下更加困难的是你不是吗?”
爱芙说着唇边漾起胜利的笑容,“你应该觉得幸运渣王子殿下,我当年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教我,我只能自己一点点努力摸索,黑暗中前行。”
城堡里的日子一日一日过去,春天如她所期待般到来,山里开满了幽蓝色的花朵。王子在城堡里练琴的时候她在花园里和园丁一起打理花草。
书房里德高望重的年迈的血族皇家钢琴教师听完王子弹完一整首曲子后转头望向窗外,花园中少女金色的长发如抖动的匹练,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少女洋装,潋滟的裙摆忽隐忽现。
“这便是新任‘鸦’……”
王子听闻也转过头望去,正好撞见她对园丁露出灿烂的笑容,手里抱着一捧花,远远望去,她雪白的小脸泛出迷人的红润。
钢琴老师坐在红绒座椅上,缓缓收回目光摘下了单片金丝眼镜缓缓擦拭,“长得真像她母亲啊……”
王子眨了眨眼,望向老人,“此话怎讲?”
“她母亲死后,‘鸦’这个位置足足空余了三百年,一直到她能够将她母亲传给她的力量完全继承,作为历史上‘鸦’中第二位女性,这个小姑娘很不容易呢。”
下午一天课程完结,他下楼去花园找她,大厅的花瓶里插上了新鲜的蓝色花朵。
花园里园丁已经离开,阴暗的天空乌云渐渐被漆黑吞噬,已经是黄昏,夜晚即将到来。她背着他蹲在花圃里,身子小小的一团。
待他走近了才发现她在看一只小鸟,受伤的、奄奄一息的小鸟,一对小翅膀沾满泥土摊开在地上,脖子歪到一边,女孩将双手收拢放在膝盖上,低头看着小鸟。
他以为她会将小鸟捡起来带回屋治疗,毕竟这是女孩子惯有的举动,而她只是在一边静静看着,看着它一点点消失了呼吸。
爱芙抬起头,脸上没有多少表情,“这只鸟是人界的。”
他一怔。
爱芙笑笑,“估摸是从血族与人界的结界罅隙飞进来的吧,好厉害,一直努力活着没有被吃掉呢,不过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人类的鸟,我不能碰。”
他问:“为什么?”
爱芙抬头看着少年轻微怔忪的神色,说:“你不知道吗,我们这种血族,不可以触碰人界的东西的。”
她低头又等了等,等到确认小鸟已经完全死去时,双手将它捧起来,小鸟柔软的身躯仿佛陷进了泥淖一般从她触碰的位置开始发霉焦化,一寸一寸,最后在她掌心碎为一抔黑色的裂土。
“喏,你看。”她抬头笑笑,“这便是血族,力量越强,越是不能触碰,花草、树木,鸟兽,连花朵上停留的蝴蝶都不可以。”
少年站在一边,女孩的笑容灿烂而寞落,他低头说:“我不知道。”
“你没有去过人界吧,”爱芙将土撒进花圃,小鸟尸身的齑粉随风消失于开满花的庭院中,呢喃,“人界很美,有很漂亮的阳光,阳光下所有人都有温暖的笑容……和血族的城市不一样。”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我没有去过城市。”
爱芙轻微一惊,回头看他,“你没有离开过这片地方吗?”
少年见女孩惊讶的神色,没有半点不妥地回答,“只去过山底下的小镇。”
爱芙叹口气,耸耸肩,夜幕降下,城堡庭院的一盏一盏蔷薇花路灯燃起灯光,她姣好的面容在夜里模糊了,声音依旧轻快,“你是童话中的莴苣姑娘还是白雪公主呢我尊贵的王子殿下?”
少年看着她,没有说话。
爱芙站在他身边,不知该如何动作,想了想说:“今天来教你的钢琴老师,我小时候见过,原来他是这么尊贵的血族呢。”
王子“嗯”了一声,转身回屋,爱芙跟着他走,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这位王子对她的态度缓和了许多,今天特为尤甚。
“他说了你母亲的事。”
爱芙脚步停了一停,低下头,还是跟着他走。
她之所以成为“鸦”,完全“得益”于她只见过一面的母亲。
作为上任“鸦”,母亲将她抛弃在贫民窟街道里,她被穷人收养长大,三百年前她还年幼的时候那个女人又再一次出现,浑身是血。
死前女人将所有力量灌输给尚还是小女孩的她,说这是她这一家族的血统宿命,而她花了三百年去学习消化这些一代代传下来的过于庞大的力量。
如同极致酿造的葡萄酒,年代越久,味越香浓。
其后的战争中养育她的养父母和姐妹一个个死去,而她走平民窟走了出来,穿过修罗场试炼来到了皇宫前。
爱芙没有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可的确也不是能够拿出来说觉得骄傲的事情。
毕竟残忍。
毕竟悲痛。
毕竟不堪。
她不得不去肩负一切东西来完善她的人生,然后舍弃掉一些身为女孩子的东西。
想着想着前面的少年停了下来,爱芙抬起头,竟然走到了二楼的半圆形大阳台上,月光照下来盛满澄澈。
往下望去可以望见那些庭院里开得正好的花朵,风儿轻轻吹过,少年站在阳台边上转头注视她,“小爱,过来。”
爱芙一愣,有什么气冲冲往脑袋顶上冒去,他他他刚才叫她什么?
小爱?
“你干嘛给人家瞎起称呼。”爱芙撇撇嘴走过去,握起拳头,如果他要是说了什么讨厌的话她就一拳砸过去。
月色下少年的发色是纯粹的银白,他金色的眼眸闪了闪,然后伸手到阳台外,张开了五指。
蝴蝶。
爱芙睁大了眼睛。
鲜红的蝴蝶,从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地飞出,一只一只月色下翩跹去优美的舞步朝天空飞去,散开在空中形成一条红色的河流。
如播洒的玫瑰花瓣。
如纷扬的红色雪花。
又如战场最后弑杀殆尽——腥风后的阵阵血雨。
爱芙从未见过如此多的蝴蝶,血族的花朵不需要传粉,在血族蝴蝶是非常罕见的存在。
少年又将手收回,转而伸到她的面前,再一次张开修长手指,一只鲜红的蝴蝶静静落在他掌心,轻轻煽动着美丽的翅膀。
爱芙看着眼前的蝴蝶微微发呆。
……这便是他控制力量的具象化么,成果是蝴蝶?
“你说,你不能触碰蝴蝶。”
那一夜月光明亮澄澈,蝴蝶纷扬如烈焰如花在她周围轻盈地飞舞,而她的指尖,停着一只蝶,如谁的吻。
他只说了那么一句。
很久以后她想起时,觉得这已经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都霸王千里嘤嘤嘤嘤……QAQ
千里要离家出走!!!!!
不许霸王不许霸王嘤嘤嘤!!!
☆、46Chapter 46
对于王子殿下力量失控的状况;直到爱芙很久以后只遇到那么一次。
入秋的时候,失踪三天的爱芙小姐回来了;还带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女孩有一头紫色的卷发,沾满灰尘和污泥;身上也是脏兮兮的,爱芙吭哧吭哧将她背回来;一见管家赫俄西斯就瞪过去:“还等个什么;赶紧救人啊。”
于是女孩被抬进城堡的医务室;王子见到爱芙时她正坐在女孩身边。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床上晕厥的少女;走到爱芙面前;“你去哪里了?”
口气很差,爱芙托着腮横他一眼;“渣王子殿下,迎接女士的到来礼仪可不是这样的。”
王子盯着她面无表情。
爱芙叹口气,伸伸懒腰,“别那么瞪我呀怪吓人的,这姑娘好不容易醒了都会被你吓晕过去。”顿了顿,见对方神色越来越阴沉,摆摆手补充道,“身为‘鸦’我还是有一些工作要接的,偶尔消失个几天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毕竟现在殿下您已经能够十分自如地掌握您的力量吧,那些工作酬劳不小来着,算是外快可别上报哦。”
王子继续面无表情地说:“皇家给你的钱还不够么?”
爱芙嘿嘿一笑,湛蓝的眸子弯了起来,“我就是爱钱嘛,有错么?”
他没有再理会这个问题,低头看向病床上的少女,赫俄西斯已经给她注射了营养剂,据说是因为长久没有进食导致的休克,说白了快饿死了。
“她怎么回事?”
“我在回来的路上森林里发现她的,”爱芙耸耸肩,“这姑娘孤身一人倒在森林里都快挂了,你说我能不将她弄回来吗?”
接下来一天王子都没给她好脸色。
爱芙这么一抱怨,赫俄西斯的回答是:“殿下讨厌不相干的血族在身边,那位少女能留下来,要不是爱芙小姐您的要求殿下恐怕早就将她吸干了扔出森林。”
爱芙撇撇嘴。
第二天少女就醒来了,含着眼泪对爱芙千恩万谢,自称是小镇地主的农奴,地主想霸占她的身体她就潜逃出来,最后在森林里迷了路,奄奄一息。
她跪在床上深深埋下脑袋,“我能不能在这里工作……?我什么都会干的……”
爱芙转头看向身边一脸冷漠的王子,咳了两声,“你快点答应啊。”
王子走到她面前,突然拉住她的手。
“啊,阁下……”少女一愣,脸羞红了想抽开,王子握紧她的手指,用那双金色的眸子盯着少女寒声对身后的爱芙说:“你真的是在森林遇见她的么?”
“……哎?”
不仅是爱芙,连床上的少女都微微一惊。
“这双手可不像会做事的。”
王子冷冷道:“这张脸,这头紫发,”目光向下,扯住少女脖子上的细细项链,项链上缀着倒十字架,上面雕刻着符文,“这条项链上的文字,可是和奥赛德勒亲王家族族人特征一模一样呢。”
爱芙张大了嘴,少女身子也僵硬了,含着泪光一动不动。
赫俄西斯肃立一旁,气氛如同冰冻般冷下来,爱芙眨了眨眼睛赶紧打岔:“你、你不是没去过外面么,怎么什么都知道啊你这个大骗子……”
说了一半她不说了,对方转头看向她。爱芙撇撇嘴,她都忘了这家伙活得比她长,又是王子为什么不可以什么都知道。
“爱芙小姐没有撒谎……她的确是将我从森林里救回来的。”
紫发少女低下头蓦然开口,“我叫莎珈·奥赛德勒,当今亲王是我的伯父,我是被父亲赶出来的……”
爱芙走过去护在莎珈身边,“莎珈,你就算说了这渣殿下也不会同情的。”
莎珈摇摇头,瘦弱的身子微微发抖,“家里人不要我了,因为我……爱上了人类。”
王子沉默靠在书架上,窗外的光线落在木质地板上一格一格,微微镀上少女的卷发。
爱芙神色有些惊讶,她似乎没听过这一茬。
“这是血族贵族绝对不能够容忍的耻辱之事,父亲发现后就将我赶出来了。”
爱芙坐在一边,莎珈微微抽泣了一阵说:“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对我也很好……”
莎珈没说完,王子转身离开了房间,赫俄西斯一礼后尾随少年离开,房里就剩下两名少女,爱芙狠狠冲门口做了个鬼脸,然后回头试探性问莎珈:“那……现在他在哪里?我可以送你过去。”
莎珈又摇摇头,惨淡笑了,眸子里没有了光,“他已经死了。”
爱芙眨了眨眼睛,莎珈轻声说:“他本来就有病,身体不好,因为我的事情他也受了很多苦……然后、然后就死了。”她抹了抹眼睛,跪在床上对爱芙磕头,“爱芙小姐,请您收留莎珈在这里做事好吗,莎珈一定会努力的。”
爱芙怎么样也是个小姑娘,擅自做了主张答应了然后去找王子,王子正在书房里弹钢琴,她在门前站了一阵,听着那些清澈的钢琴音有些恍惚,城堡里那么多佣人,这方面最终大权还是管家所有,赫俄西斯比渣王子好说话多了,她觉得自己甚是聪明,于是去找了赫俄西斯。
她也没几成把握,至少她还是晓得奥赛德勒家族和皇室之间关系十分微妙,几欲有坐上摄政王之位的打算,如果对方真这么做了,渣王子一定会受到威胁,血帝陛下除此之外只有一位年幼的少年皇子了。
赫俄西斯在厨房里巡察厨子准备菜肴,她这么软磨硬泡一说,老人一字不苟的面容间将目光落到她脸上。
“可以。”
爱芙撒花欢呼。
“不过,有条件。”
爱芙将花花全部捡回来捧在怀里就绪。
老人淡淡的将她上下看了看,用苍老而稳重有力的声音沉沉开口:“请在未来的日子里,陪伴在殿□边。”
厨房里弥漫着血香和肉食的香味,爱芙一时半会没有回答,只是睁着大眼睛看着管家。
管家继续用平静的声音说:“血帝陛下的诏令实质到底是什么,爱芙小姐应该十分清楚罢。”
家庭教师只是其中一部分罢了。
然而更多的。
“殿下他不可能继承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