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家的前面有一小块菜地,她问过大爷后,摘了一些白菜,捡了菜心洗干净备着。
又拿了行李里备着的两个盐蛋,这本来是路上准备佐饭用的。
她将盐蛋切成细细的小粒,等到粥熬好了,又将盐蛋先下到锅里,然后等进了味以后又下了菜心。
菜心只略放进去烫熟就行了。
她把粥盛了一晚,自己又尝了一小口,觉得味道适可,于是就端进了房里。
林钰浦已经坐起来了,正在出神。
如意看到他,说道:“哎呀,你怎么坐起来了,继续躺着啊!”
他微微笑着说:“只不过是烧了烧而已,你何必那么紧张?再说,我又不是什么千金之躯,哪有那么娇贵。”
他这样一说,如意端着手里的那碗粥反而不知该尽还是退。
还是他看到她手里的粥,解围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如意嗯了一声,放下粥说:“那你自己吃吧。”
她觉得自己是该反省反省了,何必那么着急他的病,又不会死人。自己的心还真是喜欢多管闲事啊!”
林钰浦感觉到她的情绪低落,自己也暗悔,为什么就不能继续装,硬要撑着坐起来,何必呢?你心疼人家,人家可不心疼你啊!
两人之间似乎又凝固成了一片冰墙。
他有意打开沉默,于是故意道:“唉,我浑身无力,连拿起勺子的力气都没有。”
如意没作声,看了他一眼,看到他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样子伸手去拿粥碗,那碗在他手里歪歪斜斜的,他一松手,如意分明看到碗歪了一下,险险就要泼出来。
如意不禁惊叫了一下,看到粥碗神奇般的没掉,一颗心才落回胸腔。
她实在看不过去,说道:“算了,还是我来喂你吧。”伸手就接过了他手里的碗。
林钰浦含着笑,心满意足的一口一口接着如意亲手喂进来的粥,
他吃得很慢,每一口都嚼得细细的,仿佛在细细品尝着美味。
如意也不催他,无言的一口接着一口的喂他。
林钰浦默默的看着如意,她看上去是那么温情,仿佛妻子照顾重病的丈夫,一下子不经大脑思索,一句话就冲出了口,“如意,你真像我娘。”
如意被他这句话愣了一下,脸红了一下,又狡黠的笑了:“是啊,你娘现在不在你身边,自然由我来照顾你了。”
林钰浦自知失言,讪讪的不好意思起来。
又厚着脸皮说道:“好啊,既然这样,我身上也出了汗,粘粘的难受得很,不如你帮我擦擦。”
如意啐了一声,正好碗里的粥也喂完了,她瞪了他一眼,说道:“美得你。”边转身走出去了。
林钰浦看着如意小巧的背影,想起了昨夜的偷香,笑得像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昨天晚上,他和如意呆在同一间房里,虽然很快睡着了,但是半夜却醒了来。
听到旁边传来如意轻微的鼻息声,他像着了魔似的靠近如意。
看着如意沉睡的面容,他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细细的抚摸着她的脸颊,感觉到那柔嫩的肌肤,花瓣似的嘴唇,他的心里“蓬”的烧起一团烈火。
他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埋下头去,轻轻的用唇触碰着她的脸颊,顺着脸颊又到嘴唇。
他的举动让沉睡中的如意感到一阵痒意,不耐烦的侧过脸躲避。
他的唇就碰到了如意的脖颈处,少女身上传来的幽香简直要让他血脉崩裂。
他克制不住的又试着轻轻啄了啄她的脖颈,可是如意这下子反应就有点大了,整个身子都躲避了开来,嘴里还毫无意识的嘟囔着什么。
他吓得顿时出了冷汗,怕惊醒如意,强自离开她出门,走到院子里水缸处,哗的一声弯下腰,将整张脸埋进了冰冷的水中。
他屏住呼吸,好一会,觉得胸口要爆裂开来才扬起头来呼吸了口气。
然后,他才敢步进房中重新睡下,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发热生病。
如意走出来,正好看到老陆赶着马车回来。
他带来了一位老大夫。
老大夫进房替林钰浦拿过脉以后,就说:“无事,既然已经不发热了。吃几副药,注意休息就好了。”
林钰浦笑道:“其实本来也没什么事,我身体一向好得很。”
如意鄙夷的看了他一眼:“这人,还真要面子,既然好得很,为什么淋淋雨就生病了,为什么老陆大叔就没病?人家才够资格说身体好了。”
第六十章 换我心(上)
一天的时间已过了大半,只能等到第二天再走了。
如意又到厨房里做了饭菜,和老陆、大夫一起吃了。
他走出院子,老陆又送大夫回镇上去了,这是来之前说好了的,之所以大夫不愿意来就是因为这里来往不方便。
这个地方叫陈家台,住的人都姓陈,祖上三代合族搬到这里来的,房屋之间相隔也比较远。
这些地都是他们族里的人搬来后自己开掘的。
房主老两口看到林钰浦能够起来,都很高兴。
送走老大夫以后,林钰浦的精神已经好很多。
林钰浦在找如意,四处都不见她人,问起来,才知道她和老陆一起到镇上去了。
他百无聊赖的站在门口,触目处都是黄土,正值初秋的雨后,吸一口空气,神清气爽。
两个男孩子正坐在一旁玩泥巴,他们用手挖出黄泥,用水调和,做出一个又一个的怪形怪样,笑着互相比试,看谁的做得最好。
正值四五岁的年纪,毫不知愁。孩童的欢乐多么简单啊!
林钰浦蹲下身来,饶有兴味的看着两个孩子玩耍,这一刻,那些京城、铺子的事统统被他忘记了。
如意和老陆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付景象,素日里衣裳整洁,高高在上的林钰浦竟然和孩子们一起玩着官兵捉小偷的游戏。
他笑得像个大顽童似的,追逐着孩子们,孩子们生长在这里,早已熟悉了这里的每一寸土地,因此跑得也很敏捷。
他的长衫掖起在腰间,额上已经玩得出了一身汗,他手长脚长,身法又灵活,两个孩子一会儿就被他抓住了。
孩子们尖声兴奋的叫着,大概从未觉得玩过这么好玩的游戏。
看到老陆的车子,他直起腰,微微笑着,看着他们驶进。
如意就在车里一直看着他,车子在他面前停下。
他和老陆客套了几句,就走到车门前,伸出手扶着如意下车。
做这一切的时候他再自然也不过,好像他已经做过了无数次。
如意下了车,又从车里拎了几包东西。
“买的什么?”他笑着问。
“陈大爷家也没什么东西,你的身子还很虚弱,我去买了点菜给你做饭啊,还有一袋米,给大爷家买的礼物,这次住在大爷家真是打扰人家了。”她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一切,又一样样的给他看。
他负着手,带着纵容的微笑宠溺的看着她,这付场面,多像一个小妻子给回家的丈夫说着这一天的经过。
黄昏中,她脸廓的绒毛像一道金边,柔美的曲线让人忍不住想去触碰。
他多想时光就停驻在这一刻,或者他们都留在这里生活,不用去面对那些烦恼的人和和事。
晚上的饭菜很丰盛,是如意和老大爷家的两个媳妇一起做的。
男人们从地里回来休息,他们干的是力气活,人早已累得疲乏不堪,正是秋收的季节,趁着今天雨停了得赶紧收割地里的稻米再运回家。
女人们在一旁打着下手,回来了还要忙着厨房里。
如意看到堆得小山似的稻米一车车推进来,也觉诧异,既然田里收成这么好,为什么陈大爷家还这么困窘啊!厨房里连块肉都没有,中午他们自己吃的都是很糙的碎米。
陈大爷叹了口气,说道:“收成好有什么用啊,卖了粮食换来的钱除了生活用项,还要交田租、兵役、人头税,衙门里的各项徭役多如牛毛,娶个媳妇要交钱,生个孩子也要交钱,这交来交去的,只见涨不见跌,做得越多越吃不饱,不做更吃不饱啊!”
老人家的脸上布满了愁苦的皱纹,岁月的风霜使他过早的花白了头发,佝偻了腰背。
如意心里极其震动,承州以商贸为主,所以经济繁荣,民生兴旺。
在她的想象里,赵妈和良姑子那样的人家就已经是很困难的了。还从来没有接触过陈大爷这样的一家人,辛辛苦苦劳作了一年,却还是住得这么拥挤,吃得这么简单。
老大爷的一家人都是很朴实的一家人,儿子们沉默老实,勤快肯做。媳妇们也是热情厚道,看到如意买了肉菜回来说是大家一起吃,心里过意不去,抢着做饭菜,让如意一边休息。
孩子们更是天真无邪,看到有肉吃高兴极了。被自己的父亲打了两下巴掌后又缩回了伸出筷子的手。
听陈大爷说,像他们这样的一家很平常,这里到处都是。
看来真的是不出门不知道啊,原来人常说的读万里书不如行万里路是大有深意啊!
吃过晚饭,林钰浦提出要和如意在外面走走,饭后走走是有利于身体的,如意也欣然同意。
大雨过后的土地,踩上一脚都是软软的。
从如意的眼神、举止、说话,林钰浦就猜到了她对陈大爷一家的怜悯。
可是,这大华国又岂是这一处地方如此,又岂是只有这一家如此?
如意有点闷闷不乐,林钰浦想逗她开心。
于是由陈大爷家的两个小孙子他说到了银宝,提起如意和银宝小的时候的事情。
果然,谈到银宝,如意脸上就带了不知觉的笑意,唇角上扬,眼角弯起。
刘敏中本是一介书生,收的束脩实在不够家中生计,才干脆横下一条心,托人进了铺子。从一名读书人沦落为一名匠人,他的心里该有多难受啊!很快地,他就学会了打造首饰的工艺,做出来的东西常常得到客人的喜爱。
家里的日子好不容易过好了,他收留了虎子,又请来了赵妈帮妻子做家务,因着从前的日子太过艰苦,妻子的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偏偏又有了银宝。
银宝才两三个月的时候,母亲就去世了,起初丧妻的刘敏中完全不知所措,家中生计一向由妻子操持,他就连家里有多少余钱和米粮都不知道。
幸好当时年仅八岁的如意跟随母亲耳濡目染,早就学会安排筹划家人的生活。
这两年,好多人打听着都想劝他续弦,他却一口回绝,只道自己身体不好,怕拖累了人,其实她心里知道,他其实是怕娶的后娘对她们不好,所以干脆回绝。
银宝那个时候没有奶吃,他们也请不起乳娘。
如意就和赵妈每日熬些米粥,熬得烂烂的,把面上那一层米油刮了喂给银宝吃,这样子,一天天的,银宝才长大。
刚开始的时候,刘敏中日日在外做工,赵妈又是外人,碰到有讨债的上门,自然只有如意出来应付。
这些都是为了办母亲丧事才欠下的债,如意人小,家里又这么贫困,她可怜兮兮的一再像债主保证一定还钱,债主也很只有莫奈何。
日子都是慢慢熬过来的,熬着熬着,银宝也大了,刘敏中在铺子里的工钱也提高了。
刘家的日子这才开始过得比以前好转。
如意突然想到,自己家是父亲开始弃读从工才开始过得宽裕,那么也难怪许多人经营从商了,可是像陈大爷这样的家,你又怎么能不叫他们种地呢?地和粮食才是根本啊!
可是当粮食的收入都不能带来温饱时,又何来根本?
不过这个问题是朝廷里的那些官员们该考虑的,自己一个小女子能够如何,也只是想想而已。
她笑着摇摇头,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了林钰浦听。
林钰浦听了眼光闪烁,眼前的这个小女子总能给他意外的惊喜,让他不能小觑她,这也是他不能放手的原因之一。
“如意,你想得不错,确实这是一个让人不能忽视的现象,当今圣上已经年迈,无力再对朝局做出什么改变。太子又一心等着继位,更不想局势有什么大的变动,可是其他几个皇子则不这样想,有动才有变,有变才有机会,他们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的。”
如意茫然的看着林钰浦,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谈起朝政局势。
是了,他经常来往于京城,一定对京中局势非常了解。
她犹豫了会,还是问了他:“京城繁华,皇族中人,还有高官、富商那么多?为什么你不在京城常住?反而住在承州呢?”
林钰浦听了这话有点犹豫,看着她,好像在下某种决心,终于决定了一样,他展眉说道:“如果我说我在逃避一桩婚事,你相信吗?”
如意听了这个理由,嘴巴张开半天都合不拢来,惊讶的笑着说:“不会,你不会是想说哪位公主看上了你吧?”
林钰浦笑了笑,有点得意的炫耀,又有点不屑的鄙夷:“公主倒没有,只是父亲官居高位,姐姐又贵为王妃。”
“啊,这样啊,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如意觉得好奇,又有点小兴奋,多么像戏文里唱的那样啊,要是真的成了,岂不是一桩好婚事?
林钰浦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眼睛黑黝黝的,看不清情绪。
他反问道:“要是现在有一个家财万贯,身世显赫又仪表不凡的男子要你嫁给他,你愿意吗?”
“我。”如意好笑的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怎么会有人看得上我啊?不会的,不会有这种事的。”
“要是有怎么办?”林钰浦不依不饶的追问。
第六十一章 换我心(下)
“有也不可能,你不是说过,两个人在一起还是要门当户对,条件相当吗?”如意突然想起了林钰浦以前说的话,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林钰浦笑笑,带了点苦涩,自言自语的道:“是啊,的确是我说的,可是既然你是这样认为,为什么还会不远千里去找李瑁,难道李瑁就和你门当户对吗?”
如意感到意外,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明白的和他谈到李瑁。
她有点害羞又有点欢喜,不管怎样,说到自己喜欢的人总是高兴的。
“他,不一样,他的父母早已不在,家族又将他除名,所以现在的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和我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啊,甚至比起我来还要可怜了,至少我有关爱我的家人,可他却什么也没有。”
她完全沉浸在对李瑁的思念里,在她的世界里肆意想念他,这种偷偷的想念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来体会,原来,想念一个人的滋味是这么甜蜜啊!
林钰浦望着如意,黄昏的夕照给她的脸庞镀上一道金边,越发显得如意的肌肤细腻柔嫩。
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处心积虑的布置了一切,到头来都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不过没关系。快了,还差一步,就快了。
接下来的路上,又遇到过一次雨天,不过是晚上快要投宿的时候,所以也没淋到雨。
路途越来越难走,崇山峻岭,道路崎岖,骑马坐车不便的时候,他们也会下来步行。有时走上一天也碰不到行人。
随着走的时间越长,所到之处的方言渐渐也就变了,如意初次出门,对于这些鸟语一样的方言实在是很难听懂,所以,许多需要交谈的话需要问林钰浦。
渐渐的,过得城门越多,路上来往的人身上的着装也都变了。
这一天,他们来到一个乡镇,路上行走的人很多,女子都爱穿右侧开襟的上衣,大大的深色阔腿裤。襟沿和袖口四周都饰以一寸宽的花边,脖子上还戴着宽大的银项圈。
林钰浦看到如意在留意这些女子的银饰,笑着告诉她,那是百越族女子,她们大都住在山上,逢到赶集的日子才会下来集市上以物换物。
“赶集?”如意觉得很稀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字眼。
“就是庙会。”林钰浦解释说:“像他们在山上,购买东西不方便,一般逢初一十五的就会全都下山来,拿自己有的东西换自己需要的。比如盐巴、针线这些都是他们没有的,而他们则会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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