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魂旗”这些话虽系对上官灵所说,但主旨仍希望“北剑”“东僧”听见,彼此警觉收手!
但这些武林奇人,委实妙极怪极,“夺魂旗”说完以后,“北剑东僧”,居然同时睁目,“北剑”蒲琨冷冷看了“夺魂旗”一眼,“东僧”醉头陀也只微微一笑,便又双双恢复原来姿态,不再理会!
“夺魂旗”知道无可挽回,长叹一声,向上官灵说道:“他们两人看来无甚凶险,其实均已快到最后关头!醉和尚施展禅门‘无量真力’中的‘罗汉劲’在脸上*出一片绯红!蒲琨老儿也运用轻易不肯显露的‘三阴神功’,双颊一片惨白!只要再过片刻,红的一呈火红,白的一现银白,‘乾坤五绝’以内,便将除名一人,我平素自诩足智多谋,此刻却半筹莫展,你这小鬼灵精,能有甚怪主意么?”
这时海上风仍不烈,但波涛却不知怎的突然汹涌起来,远远的那叶孤帆,立在海浪之中,忽隐忽现,浮沉不已!
上官灵听“夺魂旗”竟向自己问计,偏头略想,脸上现出得意微笑,半声不响地一跃八尺,扬手照难侍立在“北剑”身后三步远的蒲铿,就是一记足有八九成真力的内家重掌!
蒲铿侍立“北剑”身后之意,本在防范“夺魂旗”万一有甚偷袭手段,但绝想不到这与自己父亲同来,并曾与“夺魂旗”恶斗的上官灵,突然会对自己下手!
既出意外,掌风更如排山倒海,来势极强,蒲铿只得升肩飘身,纵出避势!
上官灵趁着蒲铿闪出,抢到石前,左手疾抢“东僧”醉头陀放在石旁的酒葫芦,右手却抡个半圆,向正在垂帘静坐,传力较功的“北剑”蒲琨脸颊之上,就是一掌!
“北剑东僧”这等人物,虽在潜心闭目,但周围动作,依旧宛如目见,上官灵右掌才抡,“北剑”蒲琨已把“三指剑”身的着力一收,原式未动平飘数步!
“东僧”醉头陀与“北剑”蒲琨同时卸劲,也同时飘身,飘出六七尺远,“龙虎钢环”并交右手,左手却把着自己视如性命的酒葫芦,凝视上官灵,面带诧异之色!
“北剑”蒲琨起先以为是“夺魂旗”趁隙偷袭,业已眉腾杀气地准备放手一拼,但如今见是上官灵,不由在脸上浮起无可奈何的半丝苦笑!
“东僧北剑”全因身份名望关系,不能对上官灵有所计较,但那蒲铿却无此顾忌,怒火冲天地扑将过来,一式“双阳沓手”,直撞上官灵前胸,口中并沉声叱道:“无耻小贼,竟敢如此卑鄙,还不与我纳命!”
上官灵真气微提,人升两丈,并空中发话笑道:“蒲铿,你枉为‘乾坤五绝’中的‘北剑’之子,怎会这样草包?你问问你父亲,我是不是一番好意?”
蒲铿闻言不觉一怔,上官灵面向“东僧”醉头陀,飘身落地,但足尖才点地面,仿佛这座小小“长生矶”,居然整个摇动了一下,赶紧移步换桩,方得站稳!
“夺魂旗”、“北剑”父子,均有同样感觉,正待向醉头陀询问因由之际,突然全岛又是一阵剧烈震动,连沙滩上的千斤大石,均被震得左右翻滚!
矶上五人,各有一身上乘内功,足下宛若生根,自然未被震倒,但醉头陀业已脸上微微变色,收起自己的“龙虎钢环”,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向众人说道:“我曾经风闻那些习狎东海波涛的渔夫舟子传言,这‘补陀洛伽’的百里周围,岛屿本来甚多,但每隔三五十年,便有一处陆沉,最后只剩下这座小岛,才定名为‘长生矶’,如今这样剧烈震动,难道我们无巧不巧地,要注定在此同沦浩劫?……”
说至此处,足下越震越烈,连“东僧”、“北剑”、“夺魂旗”那等功力,均觉站不稳足,并难以移动。
蒲铿首先踉跄,“夺魂旗”伸手挽住他,向“北剑”蒲琨叫道:“蒲老儿,面临人力难抗的天灾浩劫,我们彼此暂缓意气之争,先合力慢慢行往海边令郎来时所乘的那条小船,能逃得一个,便是一个!”
“北剑”蒲琨默然不答,右手挽住蒲铿,左手挽住上官灵,“东僧”醉头陀则用右手挽住上官灵,“乾坤三绝”把两位少年英侠,护在当中,相互运足神功,在树折石崩、地水狂冒、沙滩也一块块逐渐陷落,几乎步步均无法着力的奇险情况之下,勉强往海边走去!
海上近“长生矶”一带,自然也波涛汹涌,骇浪如幽,但为蒲铿*舟前来的舟子,也是惯经风浪的水路英雄,尚能镇慑心神,利用多年纯熟的风波经验,使那条小船,在颠簸上下之间,保持不曾翻覆!
“夺魂旗”等好不容易,一寸一尺地移近海边,但五人一齐跃上小船,那舟子却立即皱眉,声称船不胜力,顶多载上三人,尚可冒险一试!
“东僧”、“北剑”、“夺魂旗”,因身伤所关,闻言一齐意欲纵下小船,上官灵手指前方叫道:“那条小船上坐的不是天痴道长么?船家只须勉为其难地向前凑上三五丈,岂非彼此均可脱险?何必还争先回那即将陆沉的‘长生矶’?”
“夺魂旗”顺着上官灵手指着去,果见如山巨浪的起伏之中,一条小船头上,坐着“西道”天痴道长,*舟的是个白发壮健老人,两船相距,不过六七丈远!
舟子明知在如此骇浪惊涛之下,要使两船接近,委实太险,但在这生死关头,也只得冒险搬舵,并请身边的“夺魂旗”以内家神功,扯起半帆风力!
风帆一升,小船左舷急倾,并飞涌进不少海水,但船也对准天痴道长来船,疾若脱弦之箭般地冲波而去!
舟子为免风狂浪大以下,万一*纵不灵,容易相撞,老远便把船头错开,等接近到约莫四丈来处,便请“夺魂旗”收帆,并嘱咐意欲过船之人,早作准备!
船行极速,说话间两船已相距在两丈以外交错,上官灵突展轻功,一跃而过!
两船对驶,又在险恶无伦的波涛之斗,纵出容易,落足却极艰难,“东僧”醉头陀恐怕上官灵万一失足坠海,见“北剑”蒲琨正在全神照顾他独生爱子,“夺魂旗”以内家神力,助舟子慢慢收帆,只剩下自己无事,遂也随同上官灵纵出,半空中加以扶持,总算安然降落在天痴道长所乘的小船之上!
就在这一纵一落之间,两船相去已有数丈,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醉和尚,你我一别廿年,想不到竟在这等情况之下重逢!你看看‘长生矶’业已半沉海中,对这‘长生’之名,岂非绝大讥刺?”
此时“长生矶”地裂泉喷,渐渐沉落,越发使得海上本已十分险恶的波涛,更增险恶,醉头陀一面觉得这条小船,似比“北剑”父子既“夺魂旗”所乘,平稳多多,一面又觉得天痴道长,怎的一点不把当前险况,放在心头,仍能如此从容谈笑。
天痴道长似已看出醉头陀心意,微微说道:“醉和尚,你我枉自列名‘乾坤五绝’,但在这险恶波涛之中,那些什么软硬轻功,却毫无用处,来来来,我替你介绍一位水上高人,这位戴飘萍兄,外号人称……”
醉头陀愕然一惊,不等天痴道长说完,便即接口说道:“‘东海龙王’戴飘萍兄,十年前独棹孤舟,自‘莲花岛’陆沉所引起的海啸之中,救起‘莲花岛主’‘穆氏三雄’,怪不得对这目前的排山巨浪,视如……”
戴飘萍一面倚仗纯熟无比的*舟经验,驾得这条小船,虽然随浪浮沉,却平稳已极,一面向醉头陀呵呵笑道:“大师长年卓锡长生矶’,无殊东海一带的万家生佛,戴飘萍心仪已久!我这点驾船手法,不过是自幼生长渔家习狎波涛,积得数十年经验而已!阿况今日这‘长生矶’陆沉极慢,所激波涛虽险不恶,不但我们这条小船,可保无恙,连大师兄前所乘那叶扁舟,也必能脱出险境以外!”
此时“夺魂旗”及“北剑”父子所乘的那叶扁舟,业已在滔天浊浪,及苍茫夜色之中不见踪影,“东僧”醉头陀虽然颇觉悬心,但听“东海龙王”戴飘萍这样一说,也就略为宽解!
天痴道长知道小船飘海抵岸,颇需—段时间,遂向上官灵说道:“你师傅与‘南笔’诸葛逸颇为投缘,他们不来东海,下月共赴‘庐山小天池’之会!你是怎样来此?常碧云呢?可知你方百川师伯,出了事么?”
上官灵闻言不禁吃了一惊,急急问道:“我方师伯出了什么事?”
天痴道长未答上官灵所问,转向醉头陀说道:“醉和尚,你还记不记得‘北溟老怪八指飞魔’?”
醉头陀愕然说道:“‘八指飞魔’司空曜,昔年不是被诸葛逸的‘惊神笔’点破一身‘玄阴气功’,成为废人了么?”
天痴道长点头说道:“世间事就是这羊难以预测,老魔头昔年败在诸葛逸笔下,废去一身武学!不知他有甚奇逢?居然重行练就‘玄阴气功’,并邀约‘鸠杖神翁’谈白水,作为臂助,合创什么‘玄阴教’,期与‘笑面阎婆’孟三娘的‘罗刹教’联手,对抗‘乾坤五绝’!”
醉头陀喟然叹道:“一干魔头均欲互相联手,对抗‘乾坤五绝’,而‘乾坤五绝’以内,却仍频起意气之争,就拿这次莫名其妙的‘长生矶’一会来说,起因不过为了一点极小闲事,竟弄得‘夺魂旗’要斗‘北剑’,‘北剑’不服‘夺魂旗’,连我这平素极少妄动无明的醉和尚,也与蒲琨老儿糊旦糊涂地较上了劲,若不是这鬼灵精似的娃儿,设法解围,两人之中,总要毁上一人!群魔乱舞,世劫方多,看来我们闲散了近二十年,如今又该忙碌一阵的了!”
天痴道长也自慨然点头,转面对上官灵说道:“你方师伯不知何故与‘玄阴教,内人物结怨,途中与我相逢,略谈你与常碧云,私下吕梁,潜来东海之事,便被人设计调开,用迷魂暗器迷倒擒去!我虽然收拾了两名‘玄阴教’下小辈,问出人被劫往勾漏山‘玄阴教’主坛,但因急于到东海‘长生矶’赴约,不及往救,遂命那两名小辈,传语‘八指飞魔’司空曜,及‘鸠杖神翁’谈白水,不许对方百川有丝毫危害,三月之内,我亲自到他‘玄阴教’内要人,所以暂时不必为他着急!我方才问的常碧云呢?她不是与你一同潜来,却了哪里去了?”
上官灵目光中,流露一种愤怒之色答道:“我云姊姊巧服‘三叶仙兰实’,被‘罗刹教笑面阎婆’孟三娘,抢去作徒弟了!”
天痴道长闻言颇出意外,愕然说道:“‘三叶仙兰实’,再加上‘笑面阎婆’一身绝学,倒也算得上是常碧云的罕世奇遇!但‘罗刹教’究非正途,还得跑趟罗浮山‘万梅谷’,设法救她出来,不过不必忙在一时,只不令她陷溺过深便了!你这娃儿花样真多,从哪里找来百年的‘三叶仙兰实’?又怎样来到‘长生矶’上?”
上官灵笑道:“我挨了‘北剑’蒲琨一掌,他一面替我医伤,一面把我带到‘长生矶上’!”
说到此处,见天痴道长犹似不解,遂把自己与常碧云,瞒着方百川私下吕梁的一路经过,详述一遍,却遵从“洞中老人”之嘱,将那密穴奇逢,学得“冤沉海底”“恨满心头”两招的一段情节隐去。
天痴道长听说上官灵服了“三目蟾蜍”元丹所化竖目,全身百穴已通,连在凉州所受“夺魂旗”“分经错脉”之害,也自然消解,不由又代他高兴,又略觉怀疑,替上官灵微一揣摩,点头笑道:“你所说不错,如今真力之强,虽尚不足与‘北剑’、‘夺魂旗’等人物抗衡,但在同辈以内,已无敌手!这位‘百草老人’凌慕农,惠你至多,他日应该好好答报!”
上官灵本就颇为感激“百草老人”,自然连连点头,天痴道长又向醉头陀笑道:“我记得二十年前的‘夺魂旗’,只是行为怪僻,并不凶残,如今怎会变得这般歹……”
上官灵接口道:“据我适才与他动手寸所体会情形,这‘夺魂旗’并不歹毒!目前种种事实,都证明了‘夺魂旗’共有两个,一真一假,一善一恶,今天在‘长生矶’出现的‘夺魂旗’,是好‘夺魂旗’,玉门关外祁连山头所出现的‘夺魂旗’是坏‘夺魂旗’,但我还搞不清他们究竟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向醉头陀呵呵笑道:“‘乾坤五绝’之中,论武学各有专长,难分上下,但名头方面,‘夺魂旗’确较响亮!如今居然会闹起双包案来,你这个整天泡在酒里的醉和尚,好像与他交情不错,可知道其中究竟么?”
醉头陀好大半天不曾喝酒,被天痴道长一提,酒虫又在喉中乱爬,举起葫芦,咕嘟嘟的一连几口,引袖拭去嘴边余沥,呵呵笑道:“我们‘乾坤五绝’以内,‘西道东僧南笔北剑’四人,虽然气味不尽相投,但彼此间总有数面之认!唯独这行踪飘忽,性情莫测的‘夺魂旗’,始终缘悭一面,直到峨眉金顶论技,才被他以风磨铜骷髅白骨红绸旗的诡异怪招,战平‘惊神笔、长尾云拂、龙虎钢环、三指剑’等,分去‘乾坤一绝’名号!所以二十年前,谁也对他无甚深交,我是因他最近独力扫荡‘金蛟岛’鲍长雄盗窟,及在东南一带,逢善必为,把一干强寇狂徒,几乎全数制得胆战心惊,销声匿迹,才觉得此人表面骄狂刚愎,心术甚佳,遂渐莫逆!”
说到此处,又喝了孔口酒道:“但三月以前,‘夺魂旗’又做出了一桩人天共愤的极端狠毒之事,几乎使我对他翻脸绝交!”
天痴道长问道:“他不是在东南一带,声名颇好,怎又做出什么人天共愤之事?”
醉头陀微微摇头说道:“浙东有座静心禅寺,少林支脉,由静心老方丈主持,约莫三月以前一个深夜时分,‘夺魂旗’突在天殿之中现身,静心老方丈慕他名头,当然殷勤款待!哪知‘夺魂旗’乘着对方尊敬自己,毫无防范之际,阴森一笑,立下辣手,全寺二十三名僧众,全被那种三寸金针上缠着画有骷髅白骨红绸的‘夺魂金针’,贯入天灵‘百汇’穴中,死于非命!最可怜的是那位勤参佛学,与世无争的静心老方丈,竟被惨剥人皮,张贴在寺门以外,做成一面‘夺魂旗’的模样!”
上官灵听得叫道:“这不是和玉门关外,‘白龙堆’中,杀死守一道长、智镜禅师、‘长白八雄’、‘钱塘双杰,等人的手法,大同小异!”
醉头陀闻言诧道:“‘武当’守一、‘少林’智镜,怎会在玉门关外,死在‘夺魂旗’的手内?”
上官灵匆匆一说往事,醉头陀恍然顿悟,点点头说道:“怪不得‘夺魂旗’说他倒霉,特地跑到西北去找那冒名为恶的坏‘夺魂旗’,一路之间,却到处都被人当作狠毒无伦的殃神恶煞!”
天痴道长大笑说道:“这倒着实有趣得紧,一个‘夺魂旗’为恶西北,一个‘夺魂旗’行善东南;东南的好‘夺魂旗’,跑到西北去企图洗刷罪名,却被西北的武林中人视为恶煞!西北的坏‘夺魂旗’,跑到东南受人尊敬之余,却又肆虐逞凶!这件事关系江湖祸福,我们不能不管,但谁真谁假,是他们自己的名头之争,又不便多管!醉和尚,你到底与‘夺魂旗’相交甚厚,是不是认为好的是真,坏的是假?”
醉头陀苦笑说道:“因为我们对二十年前‘夺魂旗’的善恶本质不明,此事便成了好坏易分,真假难辨!我虽与好‘夺魂旗’有交,也不能断定他准是昔年峨眉金顶相会之人!不过我倒有个法儿,可以试出他们谁真谁假。”
天痴道长、上官灵一齐追问,醉头陀含笑道:“记得当年金顶论技,‘夺魂旗’敢以一式‘横杖挑云’,硬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