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狗要是心疼主人叼块儿肉还知道跟主人摇摇尾巴呢!你就整个脑子里头全是水,补贴到外人身上去了!”
方沐阳气儿也不喘地就骂开了,方平安哆嗦了两下嘴唇儿,不知道说什么好,眼泪珠儿不要钱地往下掉,一跺脚掩面往她爹那边儿去了,看样子是去告状。
还以为这娃能安生几天,没想到日子刚顺溜一点儿,她就又犯病。
有病得治!方沐阳跟着就撵过去了,要是骂她一顿,哭上一场能把她的病治好,方沐阳不介意浪费点口水,好好给她诊治一番。
老方姑爷迷迷糊糊就听见闺女的哭声,一哆嗦就醒了,还没反应过来,方平安就跪在他床前,揪着他的衣裳嚎啕大哭。
方沐阳跟着撵进来接着骂:“你是看着咱家现在米缸里头有米了,吃喝不愁了,你就开始鼻孔插蒜——肥猪装象?你怎么不想想,你有那个装象的本事没?米缸里的米是人家给的,院墙下的柴禾是人家砍的,不说你身上穿的衣裳,就是你洗脸的水,都不是你自个儿提的。你凭什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把家里的东西给外人。你跟人家很熟吗?冯婶、冯婶叫得亲热,她说她儿子病了要吃面条,你就给她麦粉,要是她儿子想吃肉,你是不是拿刀割我的肉去?”
老方姑爷还是没搞懂怎么回事,不过也知道大概又是闺女做了什么惹方沐阳不高兴了,赶紧先劝道:“沐阳莫急,有话好好说。安娘,你也别哭了,给爹说说是怎么回事?”
方平安抽噎着先反驳方沐阳:“她没提要肉!再说咱家还有肉,用不着割你的!”
方沐阳算是知道气得跳脚是什么意思,她此刻就跳了起来连连跺脚:“行行行!听你这意思要是人家要吃人肉,你就得拿刀来杀我了是不是?”
一听老方姑爷的话她就想翻白眼,明摆着袒护自家闺女嘛,可这位,脑子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啊!
听方平安哭着说完,老方姑爷也有点无语。这孩子,善良是没错,可也得分时候啊!就像沐阳说的,现在家里吃的米菜,都是那些跟着自己识字小孩的家长送来的。虽然不多,可每家送一点儿也尽够他们一家吃用,但这也不表示说他们家就有余粮,可以大把接济穷邻居。
不过到底是捧在手心里头娇养了十年的亲闺女,老方姑爷怎么也不肯当着能干女婿的面落了娇弱闺女的面子,打着哈哈说:“哟,就是那点儿麦粉啊?没事没事,沐阳啊,我确实也不怎么爱吃麦粉,既然冯婶想要,正好给了人家,好过放在家里生虫。再说这不是人家求上门来了么?总不好不给,是不是?”
方沐阳气得手都发抖了,捏紧了拳头一跺脚:“您说得对!是我多管闲事了!反正这事你们父女俩拿主意就行,跟我没关系,我走就是!”
说完只觉得心里一片悲凉,拖着脚步就往外走。
老方姑爷见他模样,晓得他心里不舒服,赶紧唤他:“沐阳,你快回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你……”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不就是一袋子麦粉么?怎么搞出这么多事来。
再看哭哭啼啼的女儿,心里也有点儿腻歪。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上次非要给那些流民窝头就惹得方沐阳十分不喜,这次居然又做出一样的事情来,还是背着沐阳做的,难怪沐阳会这么大的反应。
男孩儿嘛,又是沐阳这么大的年纪,又常在外头走动,最好的就是面子,安娘这不是明摆着蚀了他的面子,伤了他的自尊么?为了方家这孩子有多尽心尽力不提,就是在最困难的时候,这孩子也没抛下自己父女二人,这份情谊就是许多大人都做不到。虽然老方姑爷嘴上不怎么乐意承认,心里还是明白这跟救命之恩也差不多了。
就算不用“涌泉相报”,也不能这样伤人家的心啊!
老方姑爷摸了摸正哭得起劲的方平安,语重心长地说:“安娘,你这次确实做得过分了。”
只可惜方平安已经出了门,没听见这句。
正文 045 泻火
站在方家小院儿门口,任由阳光洒在自己身上,方沐阳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热,只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气得狠了竟然会觉得身上冰凉的,心里也是凉飕飕的,就跟破了个洞一样,大太阳都晒不暖和。
这都几个月了,最困难的日子都相扶着走过来了,没想到日子刚刚好一点儿,就给她整这一出。方平安还有脸哭,真想哭的是她好不好?!
要不是因为方平安和她爹,方沐阳哪儿不能去?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是在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不说大富大贵,弄得自己吃喝不愁还是没问题的。
她成天忙里忙外,殚心竭力地是为什么?是为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么?不是,是为了让大家的日子都好过起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从接受了方沐阳这个身份开始,就也同时把方平安父女俩给扛上了肩头。记得以前老爸常说:“家是甜蜜的负担。”她也想把他们当做家人一样,承担起这份甜蜜的负累,可人家把她当什么了?不求一碗水端平,也不能这么明摆摆地欺负人啊!
没错,不过一袋儿麦粉罢了。若是放在往年方夫人在世,方家未曾败落的时候,说不定为了讨大小姐欢心,做盘点心这麦粉都是一百斤一百斤地往外撒。可如今是什么时候?这些口粮,不都是她一点点想尽了办法弄回来的么?
呸!她狠狠啐了一口,没来由地就便宜外人,凭什么啊!
站在门口她就扯着嗓子喊开了:“冯婶!冯婶!”
反正方后街又不长,只要是住在这条街上的,她这么大声音叫唤,肯定能听见。
好几家开了门往外看,见是小方姑爷站在日头底下叫冯婶,有人好心往前指了指:“冯婶儿住在头前那个院子呢!”
话没说完,被指的院门儿打开了,一个穿着深青色衣裳的妇人探出头来答了一声:“哎,在这儿呢!谁叫我?”
方沐阳慢慢踱了过去,嘴里扬声答道:“我叫你!”
冯婶皱了皱眉,觉得对方有点儿不太客气,到底是刚拿了人家的东西,有点儿手软,还是站出来笑着应道:“我道是哪位,原来是小方姑爷啊!您可是稀客,找我有何事?”
“啧啧,到底是秀才娘子,说话就是比我们这些人斯文。没什么事儿,刚才你不是上我家去借了东西么?我就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你也知道,大家都不容易,不能你填饱了肚子,让我们饿着是吧?”方沐阳仔细一打量,就是那天碰见冯麻子的院子,原本打算说的刻薄话也就打住了,说话也就还算客气。
不过这话听在别人耳朵里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这冯婶一贯以知书识礼自居,邻居们都看她不是很顺眼,要不是因为她小叔子是冯麻子,谁乐意带着她跑来占方家的院子?可人家都不领情的。这会儿小方姑爷居然叫着她的名字问话,好几家都打开了大门,大方地偷听起来。
听见方沐阳的话,冯婶脸上有些恼怒,不过很快就又换了一副有些惶恐羞愧的表情:“这……小方姑爷,方小姐说是叫我尽管拿去用,并没提还的事呢!”
方沐阳走到她跟前五步远,免得仰头看她矮了气势,嘴里不屑道:“她不晓得褴褛辛苦,你也不晓得?她一个孩子不晓得人情世故,你可是秀才娘子,难道就不知道这天下没有白掉馅饼的道理?如今方家上顿不接下顿的,哪儿有多的给你‘尽管去用’?自然是要还的。你就直说,打算什么时候还吧?”
“可这话是方小姐说了的,又不是我强要……”冯婶真有些烦了,倒不是别的问题,这麦粉确实是个稀罕物儿,她儿子冯开林前些日子晒得很了,中了暑,什么也吃不下,就是好多年前吃过一顿面条,特别想吃。要不是因为这个,她也不会舍了面子去方家求人。前几天方家做手擀面他们都听说了,还议论说小方姑爷能干,灶间的活儿也捡得起来呢!谁知她刚把面活上,人家就讨要来了。
方沐阳哪儿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不耐烦地道:“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还,你就直说罢了,不用又拉扯方小姐。小姐心肠软,年纪小,你一低声下气地恳求,她就动了菩萨心肠。可你去拜菩萨也得供上香烛纸钱的吧?方小姐又不是菩萨,有求必应,也不是你家什么人,你可是大人,难道没听说欠债还钱天公地道?”
冯婶一张白脸涨得通红,刚张了口还没出声,又被方沐阳打断了。
“我倒是忘了,你借东西大概也借上瘾了。院子也是借的,如今吃食也借起来。可你不能总是借啊借的,这有借有还再借不难总该听说过吧?院子先不提了,总不能大热天儿地把你们撵出去,谁叫我们方家人就是心善呢?你就说说,这麦粉打算什么时候还吧?你也知道,我岳父身子不怎么好,这麦粉还是上次王大人送来给我岳父做点心的,这要是不明不白就没了个下落,万一王大人闻起来,你说我该怎么回答?”
这就有点儿拉大旗作虎皮了,王大人只怕是疯了,跑来过问一袋儿麦粉的下落。
这道理冯婶如何不知,听他又说院子,又说麦粉,心里又羞又气,忍不住尖声反驳道:“小方姑爷不必如此咄咄逼人,我们冯家书香世家,断不会为了一袋儿麦粉堕了自家名声。如今只是一时穷困落难而已,小方姑爷何苦步步紧逼,难道是要逼死我们母子俩么?”
方沐阳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笑起来:“您就别逗乐子啦!还书香世家呢,你们冯家是要羞辱书香这俩字儿,还是羞辱世家这俩字儿啊?不就比别人多认识两个字?真当自己是孔圣人了?还世家呢!别叫人家真正的世家听见,笑话我们瑞昌人浅薄!你这人也真是好笑,我就问你一句借的东西什么时候还,你罗里吧嗦地扯了半天,不想还就直接说嘛。一会儿攀扯我们大小姐,一会儿说要逼死你们母子俩。照你这么说,凡是欠债的都是大爷,放债的都是孙子了不成?你拿了我家东西,我反倒要将你供起来,一天三炷香你看够不够?我岳母也就这个待遇了。你要是想做我岳母,只怕还差了点儿……”
正文 046 仙人掌和白莲花
跟谁比不好,跟他岳母比?
冯婶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小方姑爷的岳母是谁?已经死了小半年的方夫人,自然是一天三道香地供着。冯婶怕是脑袋里头装了稻草才会去跟方夫人比。方夫人不但是小方姑爷的岳母,还是没死的老方姑爷的结发妻子。这种比喻,岂不是暗示冯婶瞧上了人家老方姑爷?
这叫一向以“贞静守节”自居的冯婶儿如何受得了?
本来方平安早就被老方姑爷催着跟出来了,听见方沐阳跟冯婶说话,脸上臊得慌,躲在院内隔着门听他们说话,并没出去。可听见这句,方大小姐就再也藏不住了,赶紧开了门出来怒叱方沐阳:“沐阳哥哥,你浑说什么呢!快些回来!”
方沐阳才懒得理她呢!冯婶脸上正由红转黑,由黑转青,由青转白,五彩缤纷的,方沐阳第一次真实地体会了什么叫“脸上开了个彩帛铺”,不过比起鲁提辖自己就要高端得多,鲁提辖是几拳把镇关西打得开了彩帛铺,她可没动一根手指头呢!
旁边有的小院儿里头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和嗤笑声,冯婶又羞又气,浑身发抖,想说话却觉得发不出半点声响,眼前一黑就往地上瘫了下去。
方沐阳才懒得扶她呢!冤有头债有主,本来就算没有冯婶借麦粉这事儿,大小姐圣母病也该诊治了。可要不是因为这事,方沐阳只怕还不知道自己原来在方家父女俩心里是个什么地位,就算是恨屋及乌,她也不肯让冯婶好过。
后头方大小姐瞧见冯婶晕倒,惊叫一声赶紧上前,可她那副小身板儿,怎么扶得动冯婶?她蹲在地上唤了冯婶两声,见她不答话,气得额头直跳,肿着眼睛责怪方沐阳:“沐阳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跟冯婶说话?你知道她有多难吗?她相公过世了,一个人拉拔儿子,还要供儿子读书,很不容易的!不就是一点儿麦粉吗?用得着这样坏人名节,你这不是要逼死冯婶么?”
方沐阳气得狠了,反倒不气了。懒洋洋地爱理不理:“你急什么?我怎么坏她名节了?难道每天给岳母上三道香是假的不成?再说我也没说假话,她就是死了,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我还能一天给她上三道香么?”
这么解释也不是说不通,本来方沐阳就没提老方姑爷什么事儿嘛,谁要想歪了就是谁自己思想不纯洁,可不关方沐阳的事儿!
狡辩这种事儿,十个方平安捆在一块儿也不如方沐阳的两张嘴皮子利索,不过人家有武器,眼泪刷就下来了,哽咽着问方沐阳:“沐阳哥哥,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怪我就是了,何必把气撒在冯婶身上?”
方沐阳穿着防弹衣,练过金钟铁布罩,浑身上下没有罩门儿,哼了一声鼻孔朝天:“谁拿了我家粮食我找谁,你的事儿咱们回家再说。”人民内部的矛盾内部解决,可要是某个人老护着外人,方沐阳不介意一块儿收拾收拾,让她长点儿记性。
其实她自己也没发现,之所以这么生气,这么心疼,就是因为她已经把方大小姐和老方姑爷当作了自己家人一样。比如方小姐这圣母病加白莲花症状,其实在方沐阳看来就跟公主病差不多,都是宠出来的。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偶尔犯一回倒也没所谓,可药不能停。
更何况现在情况还不允许呢!
方大小姐自己显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根结在哪儿,更加忘了老方姑爷说“把沐阳叫回来,有什么咱们一家人关上门来好好说就是了”的话。她把冯婶拥在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胸前,一点儿也不在意冯婶身上的灰尘弄脏了她刚做的素白色夏裳,泪流满面地恳求方沐阳:“沐阳哥哥,不就是一袋儿麦粉么?家里又不是没有,给了冯婶又如何?我娘没了,我才知道当娘的心,冯婶平日深居简出,轻易都不露面,若不是为了她家孩子,又怎么会求到咱家去?我替冯婶求求你,不要再揪着这么点东西不放,有什么错我担着还不行么?”
方沐阳拍拍手:“好!”
说罢越过方平安和冯婶就走了,路过冯家住的小院儿时探头朝里头瞧了一眼。她们在街上争执这么大的声音,没道理冯家的人听不见,除非真是病得躺床上起不来了。
没想到方沐阳就说了一个字,真走开了。方平安又有些慌张起来,想要去追,怀里又还搂着冯婶,可不追,心里又发慌,急得她额头上汗都下来了
方沐阳真走了。她也是伤心得很了,只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好好呆一会儿,便漫无目的地一路逛到了南城工地上头。
南城的建设正热火朝天,虽然码头上讨生活的苦力们没有雄厚的家财,但是一把子力气还是有的。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加固窝棚,其实也不过从附近山上砍来木头,削成木板了之后搭的房子。不用挖地基,不用买砖瓦,几块木板一搭,上头罩上油布,便是一间房舍,比胡乱搭的窝棚还是要坚固得多,也是个窝了。
所有的木料、油布都堆在一个角落里,原木、木板分开堆着,还有油布一叠放,形成了一个相对密闭的空间。方沐阳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那儿,自动找了个阴影重重的角落坐下了。
把头深深地埋进了双膝之间,紧紧抱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