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女神鱼小姐进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白泽,挣脱了小五的手,径直扑来,顾不得矜持,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快要支撑不住的人,满是心疼,双眸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公子,你还好吗?”
莲生抬头,果真不是个哑巴,这声公子叫的,当真是情真意切,声音有如黄莺出谷,还带着那么点糯糯的尾音,听着让人甚是舒坦。
“我没事。”白泽拉开抱着自己的鱼尺素柔声安慰道,纵然是在这样的血污、泥水之下,他的温朗仍然不减分毫。
估计他们差不多也诉完衷肠了,莲生笑道,“鱼小姐,还是那个问题,你现在总可以回答了吧?”
鱼尺素蓦然抬头,眼中还有泪光,只是狠狠地瞪了莲生一眼。
莲生瞅了瞅她身边的“泥人”一般的白泽,这女神还真不上道儿,难道看不出来自己这是在威胁她吗?
莲生轻笑,懒懒道,“杀了这么一个俊俏的‘情敌’真是浪费啊,小五,你给他洗洗,再找表姐给他收拾收拾伤口,赶明儿我要把他送给沐姨泡药酒去。”
“是,少将军。”小五领命向白泽走去。
“你这种小白脸儿她的那些蛇啊,蜈蚣啊什么的肯定喜欢,呵呵呵……”莲生暧昧地在白泽耳边说道,声音却不低。
“哈哈哈……”四周是军人们特有的起哄笑声,每个人的眼中几乎都是幸灾乐祸。
鱼尺素的脸已经煞白了,手指颤抖着抓着衣裙,“我,我说,那簪子是我从聚宝斋里买来的。”
“额,鱼小姐,你显然撒了谎。”莲生的手抚上额头,笑笑,对于这个自作聪明的鱼小姐的回答仿佛很惋惜一般。这数十年里自己已经快将幽都城的所有店铺,甚至是当铺翻了个底朝天了都没见过它的踪迹。
被莲生看穿了,鱼尺素苍白的脸也浮起一丝红晕。
莲生将手中沾上的些许泥污用手帕擦掉,转头瞥见满身泥污的白泽,虽然低垂着头,但他的手紧紧攥着,几乎发白了,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背脊挺直,就像一棵树一样挺秀的身姿,仿佛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覃少将军完全不必逼问她,那只桃木簪子是在下送与她的聘礼。”
语调清雅凌冽,此刻白泽已经抬起了头,只见他那黑色的眸子里闪烁的神色璀璨夺目,让人不能逼视,瞬间四周哄笑的士兵们也噤声了,反而将目光看向了莲生。
“哦?那你说说,你又是从何得来的?”莲生笑着走进白泽道。
白泽一怔,思索着她的用意。
“说说,看看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莲生扬起的下巴形成了诱惑的弧度,眼中是满满的自信,人随音而动,已经走到了白泽的身边。
白泽敛敛残破的衣袖道,“白泽可以帮将军……”
“白泽?哼哼,姓白的,弟兄们听到没有,是姓白的,咱们今天得罪的可是皇亲国戚啊!大夏堂堂的七皇子!”莲生轻笑,只是那眼神却分明是寒意。
白泽暗自苦笑:今天那老人再三嘱托自己不能说是来自王都,现下才明白,这个有虞的少将军并不是讨厌王都的人,而是对皇室之人恨之入骨。
莲生看着白泽那一身破衣衫都掩不住的神采,就如雪山之巅的圣水一般清澈的眼眸,突然这份儿清澈圣洁就让她心生厌恶,她的眉已经紧紧皱起,轻巧地旋转着从落兵台取下的箭矢,眸色一沉道。
“天下之姓何其多,你不要怪本将军,只怪你姓白!”莲生最后那个白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吐出来的,手中的箭矢也随之被捏了一个弯弯的弧度。
鱼尺素的心就像那被捏住的箭矢一般,一分一分被压制到了极限,直到莲生手中的箭矢折断为止。
“不要!覃将军,我可以告诉你那个簪子是从哪里得到的,但请你不要伤害公子。”鱼尺素已经发觉莲生眼底深处的危险之意。
“哦,不过我现在不想知道了,或者你留着这个秘密来换他的一命吧。”
莲生言毕故意挑起白泽的下巴,仔细瞧了瞧,笑道,“这回不能把你送给沐姨了,因为她会把你大卸八块儿的,当然我也不会轻易让你死。”
“这么好看,就留作男宠吧,压寨女神什么的不配我‘无盐将军’。”莲生在“无盐”二字上故意加重了音调,“本将军觉着名动天下的‘淇奥公子’与我的名声还算合衬,今晚你就先给本将军暖床,明天再送到各营里伺候兄弟们,呵呵呵,大家说好不好?”
“好,好!”众将士纷纷应和道,只是有几个覃老将军的亲信却满脸的狐疑。
白泽猛地抬头,眼中瞬间生起的讶异和难堪随后就被恨意所代替。
“来人!将这两个人都带下去,姓白的带到本将军的营中去,收拾好候着!”莲生挥手命人将他带走,随后又招呼将士们开始了她的摔跤游戏。
白泽转头便看到了那个混在男人堆里大声喝叫的女将军,虽不是传闻中“无盐将军”的那般丑陋,但看她哪里有平常女子的模样,怪不得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第四章:暖床之辱(上)
白泽是被强行沐浴更衣的,抬起衣袖白色衣袍的袖口上绣着繁复的花纹,精致无比,此刻那个叫沐沅的军医还不断地往他的脸上涂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药。
“来,我瞧瞧,这给表妹暖床总得收拾的漂亮一点儿,不然会被扔出去的。”沐沅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张淡然雅致的脸,仿佛是在看着自己亲手打造的一件艺术品。
白祉闭眼静心,不理她的言语调笑,这些言语上的侮辱他自当没有听见。
“我很想知道,你那时真的说了那句话么?”沐沅突然问道。
白泽睁眼看到凑近的脸,那双眼睛满是好奇,只是不知道她没头没脑的问题。
“那时你在幽都城门下,说的真的是‘能忍人所不能忍者,必能成人所不能成,今日若得外公相助,它日白泽当结草衔环!’?”沐沅仔细打量着白泽不禁赞叹道,“果真是个人才,那么小说话就文绉绉的。”
“咳”白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姑娘的思维和她表妹是一个路子的。
“其实你最大的错就是说表妹是‘无盐将军’,你今天也见着了,她长得还算标志,哪个大姑娘能受得了你说她貌若无盐呢?害的她这几年在族里都没有男子在帐外给她唱情歌了。”沐沅旁若无人自顾自地说着。
白泽敛眉,自己那时也是和那些附庸风雅的人随口开玩笑说的,没想到会影响到她。
“我仔细琢磨着,你估计也是被幽都那个脓包严公子骗了,他那次打猎晚上迷了路刚巧遇到我们有虞的‘祭酒节’,而表妹那会儿正戴着鬼面具跳祭酒舞,他看都没看清楚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地滚下了山,接着就到处说表妹长得其丑无比。”
说完,沐沅从木匣子里取出了那个难看的荷包塞给白泽,“收好了,这个可是你们的定情信物,已经帮你洗好了,不用谢我,呵呵呵。”
沐沅固执地很,硬是将那荷包塞进了白泽的衣袖才肯罢休。
只听脚步声走进,白泽握紧了袖口掩藏的匕首,护手刃上镶嵌的宝石几乎快要嵌到了他的手心里,这是从无盐将军那所谓的梳妆台上翻出来的,即使他现在使不出一点力气,但近身突袭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还挺听话的,让你等着,你就等着,你应该先去睡,不然怎么给本将军暖床啊?呵呵呵。”莲生笑着摇摇晃晃地走来嚷道,根本没有顾忌到屋里沐沅还在。
“来,过来看看,本姑娘已经把他给你收拾好了,你慢慢‘暖’啊,这回就算你欠我的。”阿沅看着喝醉的人不禁摇头叹息,停下手中的动作,朝莲生暧昧地眨了眨眼就离开了。
帐内只剩下两个人了,尴尬逐渐升起,扑鼻的酒味,白泽手中的匕首握得更紧了:醉了?
这回他成功的可能性更大了,不过最主要的问题是他怎么才能救出尺素,逃出这军营,快速离开哀牢山,返回幽都?
营帐里的灯如白昼,莲生扶着设计精美的屏风,目光一寸寸仔细打量这个好看的男子,他穿着白色的缎子衣袍,袍内隐约露出镂空的玄色纹理镶边,腰系玉带,苍白的嘴唇似乎已经没有血色了,就算眼下的情形多么狼狈,他的姿态仍然是清冷闲雅。
但见白泽偏头看来,莲生的呼吸突然一紧,迎上的是惊魂一瞥的那张脸,还有他眼中的伤痛以及自嘲,只是一瞬间,再抬头,那双幽深的眸子中竟然是恭顺的模样。
莲生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跌跌撞撞走近,甚是粗鲁地勾起他的下巴,凑近一看。
猛然放大的瞳孔,白泽慌乱中偏头,莲生那双因长年累月抓着兵器而有些生茧的手就捏紧了他的下巴,强迫他面对她。
是一张没有表情却满是伤痕的脸,只是那双眼睛清冷异常,莲生轻轻用手指摩挲着叹息道,“都怪那个穆胜,怎么下这么重的手,我如果早发现你……就不会……”
看来她是真的醉了,说话就如呓语一般不清晰。
白泽因她的赏味而心生厌恶,不着痕迹地转头,避开她手的侵害。
莲生却笑笑在他耳边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姓白的吗?”
“不知道。”白泽冷然道。
“你可知王都的沐氏一门?”她诡秘一笑,怔怔地看着他问道。
沐氏一门?大夏沐神医,前朝的太医,谁人不知,难道她和沐氏有关系?方才听她所说的沐姨应该就是沐氏的人……
白泽苦笑,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不是被重新拖回马棚而是被送来暖床了。
白泽看她此刻的眼睛如黑色琉璃一般绚烂耀眼,晶莹剔透,那瞳孔里的自己却有几分狼狈。
莲生的目光对上他的,慌忙避开,随后指了指床榻笑道,“暖床的,你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嗯?”
“怎么你想在这里?哈哈哈。”莲生爽朗一笑,伸出的手指好不容易才指向一动不动的白泽。
白泽再偏头却迎向了莲生凑近的笑脸,四目对上,只见她神色里是瞬间的迷乱,还禁不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原本因为醉酒而染上的绯色脸庞此刻更红了。
白泽的手指在发抖,努力克制,即便是轻轻的颤动都是一种耻辱,他只能闭上眼。
仿佛过了很久,只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作响声,营外没有一丝响动,白泽突然发现自己的猜测从一开始就出了问题,原以为那几个老将领能请得动覃老将军,那自己也不会陷入到如此难堪的境地。
“怎么,不愿意?还是你想去伺候营外的那些兄弟,嗯?”莲生凑近突然笑了起来,尾音拉得很长,有种调笑的意味。
俏生生的笑声打断了白泽的沉思,淡淡的无奈爬上了脸,像这么毫无顾忌的女子他白泽还是头一次遇到,等等,她刚才说是伺候营外的兄弟……
自己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一条逃脱途径?
看到白泽亮如星辰的目光,似在打什么鬼主意,莲生不禁蹙起了那对英气的眉道,“放心吧,既然说过让你给我暖床就不会把你赶出去,如果你这么想伺候兄弟们,等明天天亮再说。”
白泽一顿,最后一丝希望也被眼前这个女人给掐灭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陷入被动的境地,无计可施。
蓦地领口就被对面的人拎起,白泽被迫被拉到了床边,直直地摔到了床榻上,虽说是个将军的营帐,但好歹这也是一个女儿家的床榻,淡淡的女儿香充盈在鼻端,冰冷如白泽也有些不适,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丝赧色。
“本将军可是说话算话,脱!”莲生的声音干脆利落。
白泽抬眼向站在眼前的这个女子看去,浑身上下,他没发现一点儿女儿家的羞态,论武,她是这有虞大军的将军,自己这被副残破的身子万万不是她的对手,若论机辩,显然她更喜欢行动,就像现在一样粗鲁地直接把他扔到了床上。
莲生发现对方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突然发现有些不适,那双眼睛就如深潭一般,打乱了她的思绪,此刻才发现,即便是满脸伤痕但他仍旧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比所有有虞氏的男子都好看。
“自己不动手,莫非要让本将军代劳?”嘲讽溢出,莲生便开始去撕扯白泽那玉色腰带。
被她大胆的行事作风吓到了,白泽狼狈地躲开,但最终发现就算这位女将军的闺房再怎么大,床榻再怎么宽,他也只能被一点点地逼入死角。
腰带还是被蛮横地扯开了,外袍就松松垮垮地散落到了床榻上,只留中衣……
第五章:暖床之辱(下)
莲生迷惑地看着手里的玉色腰带,这腰带怎么这么不禁拽?她只是随手一拉,就开了!
白泽的衣服已经滑下,露出了轻薄的中衣,轻盈的中衣完美地勾勒出他身形的弧线,莲生突然怔住了,暴露在烛光下的是他颈边的伤口,整齐的参差不齐的,青色的紫色的,一道覆盖一道,她的眼中忽然滑过一丝怜惜的神色。
莲生伸手轻轻附上白泽的那双恼人的眼睛,从额头到眉间,再到人中,直到嘴角,她的手轻轻抚过。
白泽咬牙苦苦忍耐,身体突然奇痒难耐,仿佛那双手是在他的心尖尖上拨过,身体上的折磨也许他可以抵挡,心底的煎熬即便他的忍耐有异于常人,但这么折腾下去他毫不怀疑自己会反手掐死眼前这个令他难堪的人!
床幔随着摆起的手臂飞舞,白泽伸手挡住了莲生下一步的行动时就被她轻巧地擒住,只见她嘴角又恢复了调笑的模样,“就这点儿你就受不了了,怎么去伺候我的那些兄弟们去?”
白泽顺着莲生扑来的力道向身边一扯,乘她惊慌失措时他的匕首已经抵上了她的咽喉。
莲生显然没有想到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会这么轻易地制服住自己,惊讶过后突然笑了,那笑容就仿佛是浓烈的艳阳一般,分外刺眼。
“原来不是个小白脸儿,我低估你了,姓白的。”
这个方法是所有计谋中最为愚蠢的,因为白泽还不想和整个有虞为敌,不过也是最行之有效的,至少她已经停下来了。
“呵呵呵……你并不想杀我,所以你现在这个动作不是多余的吗?”
莲生生用手轻轻拨开白祉抵在自己颈边的匕首笑道,“要杀我早找就动手了,刚刚看你的那一手,我敢确定,即使你没什么内力,但招式上还不错。”
看着莲生那清澈的眼眸中狡黠的笑容之下是精明的笃定,白泽发现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没有头脑的人,她的聪明只是一时被她粗鲁的外表掩盖了。
沉默很短,却也很长。
白泽怅然,既然她坚持要为沐氏报这个仇,那就随她便了。
“呵呵,白某已经无计可施了,如果覃小姐真的对白某这副臭皮囊感兴趣,那就随便小姐。”白泽故意称莲生为“小姐”,希望能够提醒她女子是不应该这么无所顾忌。
床榻上一直处于警惕的白泽突然就这么颓然地躺下,苦笑着不做任何反抗,径直伸开手臂仿佛等着她欲所欲求。
那种高贵,那种疏懒,以及那种无畏一切的态度吸引了莲生所有的目光,天地间竟有他这般的人,无论得意或落魄,那仪容却始终完美无暇。
莲生心口如小鹿乱撞,手心开始冒汗,原来觉得很容易的暖床工作到此刻才发现这项工作操作起来实属不易,她甚至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莲生眼神闪烁不定,脸庞浮现了蔷薇色,白泽以为自己眼花了,确定她那表情是在害羞,突然觉得很好笑:这个胆大泼辣的女将军竟然也会害羞?
白泽嘴角无声地笑溢出。
“如果你不动手,那请恕白某告辞。”白泽起身整理好衣服,准备下床时就被那个刚才还在害羞扭捏的莲生一把推倒在床,随之软软的唇便压下。
两个人都被吓到了,白泽方才嘴角的嘲讽之意还未收起就被吞进了对方的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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