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奥公子,莲生不知道才怪呢,青帝的这个七儿子白泽可不只是闻名幽都。
天下人不吝以最动听的词句来形容这位公子,大赞他聪颖敏慧,才德过人,又仁厚爱民,甘愿隐居于幽鸣山,自己箪食瓢饮以接济贫民,以及他十六岁奉命祈雨的事迹。
莲生曾在哀牢山上远远的瞧过那场声势浩大的祈雨活动,虽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大体形状却也领略到了,他站在那高高的祈雨台上,临风而立,一袭素衣翩然,风姿宛如神人。
就是这个神人一般的公子在莲生接管有虞军队的那年,与那些文人雅士取笑说她是无颜将军,至此天下人皆称她为无盐将军。
“我要糖葫芦,不嘛,呜呜呜。”一个小孩子的哭声将莲生的思绪拉回。
“不许哭!”只听妇人冲自己的儿子叫道,“再哭小心无盐将军来吃了你!”
小孩儿的哭声顿时止住,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任由母亲拉着走了。
“噗,哈哈哈,莲生,你太厉害了!”沐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莲生踹了她一脚,没好气道,“滚一边去,等看完那个什么花朝女神祭祀就乖乖地和我回山上去。”
莲生的话音刚落,街头就开始热闹了起来,一队人马在前面开路,后面是两队衣带蹁跹的妙龄少女,每个人皆宜轻纱蒙面,缓缓朝这边走来。
一阵悠扬的竹笛声响起,喧哗的街头瞬间安静无比,笛音清脆婉约,甚是好听。
那些少女的中间竟然是一个漂亮的露天的轿子,轿子的外形很像一朵绽开的莲花,上面坐的那个女子应该就是沐沅想看的幽都选出的美女“花朝女神”。
花朝女神长发随风飘扬,脸庞用珠帘遮着,仿佛是一直饱含却不滴落的泪珠一般,那双眼像极了深潭,璀璨灵动,顾盼生辉间向莲生看来。
“那个?”莲生死死地盯着花朝女神发髻上的那个只花纹古怪的桃木簪子,攥紧的手开始发白。
“咳咳,我就说花朝女神很漂亮的。”沐沅看着莲生怔怔的表情得意地笑道,
还没等沐沅反应过来时莲生已经点足飞起,一把夹起轿子上的人跃了下来。
沐沅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后忙拽着身边挟持花朝女神的莲生道,“喂,我说好看,又没说让你劫了她啊,要劫也要劫一个美男啊!”
“别废话!快走!”莲生将手中的人抛给沐沅压低声音说道。
街上霎时乱成一团,看热闹的人哪成想花朝女神会被劫,走在前面护卫的那一队人马开始向这边涌来。
瞥见附近驿站外的两匹马,一个兔起鹘落跃过人群,莲生挥剑斩断缰绳,翻身上马,返回将沐沅和那花朝女神一同拎上马。
“且慢!不知这位公子为何挟持在下的未婚妻?”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莲生回头,闯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雅的脸,这么好看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尽管是在责问,但却没有半分怒意。灯火映照下他浅色的嘴唇泛着柔润的微光,漆黑如墨的眼眸里竟然是浅浅的笑意,浅的就如水面浮现的小小涟漪一般,却似有似无地滑过她的心尖尖。
只见他身前身后都是混乱中拥挤的人群,根本脱不了身,而越来越多的护卫跑来开始从群众中突围,莲生随手掏出一个荷包抛去,“拿着这个,到哀牢山来讨回你的未婚妻!”
言毕绝尘而去。
今天是花朝节,依照惯例燕候为了与民同乐,这幽都城门是敞开着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匹马跑出城外。
白泽拧眉看着手中那颜色俗气的荷包,上面还绣着两个字,或者也不能称其为字。
“莲生?”不能怪他费解,这个名动天下的将军,说好听点这手草书绣工真是……不拘小节,豪放肆意,不好听就是鬼画符的惊世骇俗。
荷包里好像还有东西,白泽解开倒入手中时嘴角抽了抽:竟是一颗蓝色的石头!
这样的石头他也有一颗,就是方才那个神神叨叨的老婆婆兜售的所谓的“姻缘石”……
第二章:压寨女神
营帐内的气氛有些怪异,被劫来的花朝女神此刻冰着一张脸,全然没有昨晚花轿之上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样。
莲生一脚踩在她面前的凳子上,仔细瞧着这个软硬不吃的花朝女神。
压根就没想到自己劫来的人不仅仅是女神,竟然还是个活祖宗,莲生肠子都悔青了。
这女神自从被劫到哀牢山上就一直不开口,也不吃饭,躲在营帐的角落里一动不动,偶尔还给莲生抛几个冷眼,估计她那个未婚夫再不来饿死的可能性都有。
莲生从小混在军营,身边都是些大大咧咧的男人,唯一还算得上是女的就是表姐沐沅,她惹自己不开心时可以直接踹她,没什么顾虑。冷不丁遇到一个这么娇滴滴的女子她还真有些束手无策,用刑威胁,不能,因为沐沅这个花朝女神的头号崇拜者此刻就跟在身边监视着自己。
“不会是个哑巴吧?”莲生思索再三后偏头向沐沅问道。
“不可能,选花朝女神时就是选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优秀者,她还要诵读祭神赋呢,如果她是哑巴就不会被选中了。”沐沅颇有经验地否定了莲生的猜测。
一股凉风夹杂着清晨特有的空气卷进了营帐,莲生回头,是自己派出去的小五回来了,随口问道,“怎么样,沐夫人怎么说?”
“她很肯定这桃木簪子是夫人的。”小五将簪子捧上,低头答道。
莲生用手指夹起簪子,转身看向那个花朝女神,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表姐,这回可不能怪我不给你面子了,你知道我在乎的本来就不多。”
这话却是对身后的沐沅说的,沐沅只能同情地看着那个冰美人花朝女神,知道这回自己帮不上忙了,这么多年来莲生唯独在她娘亲的事儿上不会妥协。
“还是那句,很简单只要你告诉我这个簪子是从哪里得来的,我马上放你下山。”莲生依旧笑道。
眼见着莲生已经走到了女神身边时小五却忙道,“少将军,不可。”
莲生回头,拧眉逼视阻止自己的小五,只见他清秀的脸庞霎时泛起一丝红晕,莲生狐疑:莫非小五也看上她了?啧啧,果真是个人见人爱的美人儿啊。
“少将军,我已经查清楚……”小五嘟囔着,扫了一眼帐内的其他人终是没说出来。
莲生有些不耐烦皱眉道,“有话快说,扭扭捏捏的像个大姑娘。”
这话一出,小五的脸更红了,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起来。
“她是幽都首富鱼家的千金鱼尺素,而且,山下人传言说鱼府已经请求燕候帮忙准备攻山……还有,传少将军是因为貌丑,嫉妒花朝女神的美貌就索性劫了她上山来准备毁其……还有人说,您喜欢的不是男人,所以抢来鱼家小姐做压寨女神。”
莲生的嘴角抽了抽,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所有的人都只装作没听见,营帐里顿时寂静一片。
“哈哈,压寨女神?哈哈哈。”沐沅第一个笑了起来,还不禁感叹道,“表妹,这幽都的人想象力真是绝妙啊,我看你还是应该等等她那位未婚夫吧,你都要娶人家的未婚妻做压寨女神了,总得让人家知道啊。”
沐沅虽是说笑,却很默契地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莲生还不想因为此事和燕候这个近邻结怨。
“好,那就等着你的如意郎君来吧。”如期看到了鱼尺素剪水眸子里划过一丝惊恐,莲生满意地捏了捏额头,今天的逼供可以到此为止了,随后吩咐道,“给她喝些水,希望她还能等得到。”
阳光斜织,从浓浓的树叶缝隙中钻了进来,错落有致地洒在山路上,隐隐约约听到宿营兵将的操练声音,白泽总算松了口气,爬山涉水的辛劳没有白费。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有狐绥绥……”一阵嘹亮高亢的歌声响起。
白泽印象中这是一首女子的歌曲,但在这粗犷的男声下一扫柔媚凄楚之气,却多了几分苍凉悲恨之意。
声音由远及近,转过路口,白泽就看到了唱歌的人,是一个身形矍铄的老者,背上还负一大捆木柴,看样子是个樵夫,一边走一边还自顾自地唱着,“有狐绥绥,在彼淇侧……”
白泽忙上前施礼问道,“请问老人家,可否知道有虞的军队驻扎在哪里?”
老人扒拉开额前挡住视线的枯枝,一双鹰眼直直看向立在身前弯腰施礼白泽。
他的青布粗衣已经被撕开了很多口子,上面还沾满了泥土,鬓角还有一些被树枝划伤的痕迹,但这举止仪态又不似一个普通人。
“年轻人,听你这口音是王都的人吧,怎么会跑来这没有人烟的哀牢山来?”老人寻思着问道。
“晚辈乃是幽都之人,此次上山有重要的事找覃将军。”白泽斟词酌句道。
“什么事?”老人将肩上的木柴放下,笑笑问道。
白泽抬头满是狐疑的神色,但很快敛去,“这”
“哈哈哈,看你这穿着也不像是个什么贵族公子,倒是这贵族的坏毛病一大堆。”老人知白泽没有说真话,弯腰拎起了那捆木柴,摇摇晃晃与他擦肩而过。
在老人的揶揄下白泽眼中水气氤氲,瞬间一丝神伤划过,随即隐于眼底,只见他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转身去追那老人。
“前辈,在下祖上确实是王都的,不过已经居幽都多年了,现下想请您带我去见覃少将军,只是为了找回在下未过门的妻子,因为顾虑到……”
看着白泽那双乌黑深邃的眼眸中此刻已是坦然之色,老人才笑道,“早说不就得了,我们有虞氏的人可不比你们王都的人狡猾,有什么就说什么!”
“方才,是在下小人之心了。”白泽忙又抬手施礼道。
“没那么多礼,快走吧,现在赶去军营还来得及,天黑了这山上可有豺狼虎豹出没,看你这贵公子一副手无缚鸡之力,也不知道是怎么爬上这哀牢山的,呵呵呵。”
果然不出老人所言,刚刚看到军队的大营时暮色就已来临,老人到了家后就和白泽道别了,最后还特别嘱托了句,“千万别说你是王都的人,我们少将军最恨那里的人了,切记!”
白泽再三辞谢后便向军营走去。
军营外几队卫兵来回穿梭巡逻,远远望去,偌大的训练场,几列士兵井然有秩序地列好方阵,山中的夜晚,地面很凉,有几个将领模样的席地而坐,正在围着火炉大块的吃肉,带头的那个人随手从锅里拎出一块儿,塞到嘴里,烫得龇牙咧嘴。
白泽暗自思忖:胡叔的计划还是有一些保守,其实如果能将这支军队收于猛虎军营那就会……
“谁?哪来的奸细!”蓦然小腿一阵抽痛,白泽便被踢倒在地,滚到了营外的泥地里,咬牙抬头颈上便架上了两支长矛。
“说!谁派你来的?”说着那涌过来的数个卫兵已经开始将他团团围住,带头的那个一把拎起他的领口厉声问道。
“我,不是奸细。”白泽只能忍痛挤出几个字。
“给我狠狠地打,叫他嘴硬!”一声令下,白泽便被无数双脚连踹带打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难耐的剧痛,白泽紧紧抓住手下的那把泥,暗自苦笑:这具残破的身体今天怕是要折在这里了,记不起有多久没被这么痛打过了。
“穆统领,这小子怕是不行了,是谁派来的,怎么找了这么一个没用的奸细?”
听完此话,那穆统领便示意士兵们住手,弯腰去看那个滚在泥地里的白泽,他那身上已经全被泥水浸染,额角正汩汩地流着血,在那张泥脸上晕染了一片血色。
“把这小子关起来!慢慢审!”穆统领皱眉道,“别让他出声,说不准还有其他同党在附近。”
“我要见覃少将军……”倒在泥污里蜷缩成一团的白泽此刻还固执道。
“要不让少将军审?”一个士兵提议道。
“不用,别扰了她的雅兴,估计现在正摔在劲头上。”穆统领摆摆手道。
两个士兵上前将地上半死不活的白泽抬了起来,朝军营后面那个马棚走去。
最大的那个营帐,里面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只见莲生和一个魁梧的统领被士兵们吆喝着围在中央,两个人此刻正在互相对峙着,等到那统领擒住莲生的胳膊时,她却突然反手抓着对方双臂背在身后用巧力,“扑通”一声就把那位给撂翻了,随之四周响起一阵掌声和叫好的吆喝声。
莲生咧嘴一笑道,“吴统领,对不住了,呵呵。”
“哪里,少将军的膂力虽不是最大的,但脑子可比我好使,哈哈哈。”吴统领也没因被摔到地上而愤恨,那脸上全是爽朗的笑意。
只见此时有一个士兵进来,直接跑到了莲生身边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莲生抬头皱眉看向围着看热闹的穆统领,眼神满是冷冽,用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水道,“去把他带到这里来,我亲自来审。”
穆统领知道莲生多半知道了,所以有些不自在,只是恨恨地瞪了一眼那个前来报信儿的士兵。
莲生端起大碗“咕咚咕咚”喝完水后,途径穆统领时,故意压低声音道,“不要擅自为我做决定,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看着莲生那满含冰霜的脸,穆统领忙弯腰要请罪时就被对方架住,但见她笑道,“我说过,只此一次。”
白泽是被人从马棚拖到训练营的,只见他那身衣服已经残破不堪了,四肢无力,只能任人拎到营里。
莲生此刻正和另一个将领过招,转身瞥了一眼身后那个满身是泥和血渍还昏着的白泽,随口道,“把他弄醒。”
第三章:留作男宠
脸上一凉,白泽努力睁开眼睛,额上的污泥被喷来的水冲着流到了眼睛里,他抬手去擦时才发现手上的泥更多。
只听一个大嗓门高喊喊,“三营的要不要来一个?”
白泽这才模模糊糊发现自己现在已经到了一个营帐里,而前面有个男子正挥动着双手,全营的士兵的情绪就被调动起来了,待到他的嗓音一落,整个军营爆发出震耳欲聋般“要”的声音。
“他醒来没?”莲生擦了擦汗随口问道。
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白泽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颇有几分佻达的笑容,下巴微微抬起,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只稍微用一条白带把前面的头发束在脑后,全身散发着剑一样凌厉的气质,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露出一小截儿平整光滑的颈部。
原来不是男子,是那个劫走他未婚妻的人,荷包的主人,名叫莲生的无盐女将军。
莲生凑近仔细看了一下眼前这个满脸泥污和血渍的奸细,只见他的眼睛几乎都睁不开了,全身上下似乎被拆了骨头一般,没有一点力气。
莲生不禁摇头,颇为惋惜道,“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了?就算人家是奸细咱有虞也不能这么对待人家,来,你过来给他清理清理。”
一个士兵应声上前,随手拎起一桶水来,朝那摇摇晃晃的人浇去。
冰冷的水劈头盖来,一个趔趄,白泽差点儿跌倒,被冲出了好几步,仓皇间只能扶住身后摆放武器的落兵台。
一桶水浇下,白泽身上的泥也冲洗掉了一些,勉强能看见满身的衣服已经褴褛不堪,露出了一截儿青紫色的胳膊,头低着,那满头的乱发上还在不断地滴水。
莲生走近颇为轻佻地用食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入目的是一张满是伤口的脸,依稀可见俊美的五官。
“额,穆统领,你怕是误会了,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奸细,他是来和本将军抢‘压寨女神’的。”莲生笑笑又朝身后吩咐道,“小五,你去把那个鱼小姐带上来,让他们见个面,来个话别什么的。”
小五忍着笑,硬生生板着一张脸忙跑出营帐。
花朝女神鱼小姐进帐的第一眼就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白泽,挣脱了小五的手,径直扑来,顾不得矜持,纤细的双臂紧紧抱住快要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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