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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落入圈套
莲生逃回栖桃苑准备向锦鲤道别，到了王都这些日子却再也没听说过那个空虚公子，棋院柳青娘的线索断了，所以只能先在附近的山间寻找外公沐神医的踪影，到时候说不准阿娘和沐姨的事也能问出来。
莲生从小就听沐姨说起过，王都沐氏，一直是个传说，外公沐神医医术出神入化，但他真正的才能却不止如此，他还擅长占卜问卦，却没想到也因此招致祸端，先帝一道圣旨沐氏满门获罪，所有成年男子被流放，成年女子充为军妓。人们传说沐神医因忍受不了如此变故，一夜之间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地赤足跑到了山上做道士去了。
世外高人的名堂就是这么来的，很多人都传说他绝名绝利，隐于山谷，蓬头垢面，吸食甘泉，吃松柏，常常高歌于山间，舞完就寻个石洞睡上一觉，遇到道友就参玄论道，遇到士子则谈古论今，唯独显贵之人避而不见。
找他老人家虽然可能需要些时日，但终归是有希望的。
敲了敲锦鲤的房门，没人应声，推门进去也没发现人影，随便拽了个人一打听才知道，锦鲤一早就走了，莲生不禁苦笑，还准备和她解释盘缠的事，她倒是放心，不怕自己这个欠债地逃走。
“浅浅啊，我可怜的浅浅啊……”一阵悲痛的嚎哭。
莲生抬头便看到不远处头发蓬乱的张妈妈，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着，她肥胖的身子软趴趴的，五六个架着她身体的姑娘们也承受不了重量，龇牙咧嘴，喘着气劝说，“张妈妈，您别太伤心里，浅浅吉人天相。”
“我苦命的浅浅啊，那韦二公子向来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浅浅这会儿被他抢了去，这不是要她的命吗？我的……”张妈妈一声比一声的调子高，一边用满是香粉的绢帕擦着眼角，一边偷瞄着莲生。
莲生知道她的目的，不禁吐气，这张妈妈还真有眼光，太看得起自己了。
救还是不救？救，意味着自己得夜闯相府，莲生清楚韦仲的厉害，没事不应该去招惹他，不救，莲生眼前仿佛又出现了花魁浅浅的那张美丽而忧伤的脸，还有那一滴泪水从长长的睫毛深处透出来，亮晶晶的滑过面庞。
她沦落风尘，身世已经够可怜的了，还是个哑巴，天仙一般的人物就被韦二爷那个草包糟蹋了，莲生还是接受不了，咬牙自言自语，“救出人，马上离开！”
月朗星稀，莲生一袭黑衣，翻过相府的高墙，只见里面亭台楼阁，极为雅致，这韦仲为相多年，相府倒不像幽都侯府的奢华。
跃过飞檐，道路一转，面前豁然开朗，盈盈的水面上沉着皎洁的月亮，
湖面上悠悠传来一缕洞箫，先是缥缥缈缈，捉摸不定，随后慢慢地清晰起来。那曲调至清至灵，超凡绝尘，像一弯清泉从深谷中溅落，又如朝岚暮霭在山间缭绕。
“哗啦”一声水响，荷叶丛中划出一只小舟，顺着水流渐渐漂去，雾霭沉沉，看不清吹奏者的面容，只见一个白影一动不动坐在船头。桨声骤停，小舟也停在湖心。洞箫声截然而止，余音却仍回荡在湖面，明月荷叶，水天一色。
“谁在那里？”舟上一个清冷的声音传来。
莲生心下一惊，只顾着听箫声，忘了隐藏了。脚步声响起，莲生再回头，身后已经涌来了无数的侍卫。
火把通明，侍卫中间走出来的人衣冠楚楚，是韦二爷，只见他打着哈欠笑道，“你来的也太迟了，害得爷我差点睡着！”
“你这草包还有些头脑。”莲生冷笑间点足向湖面飞去。
“给我射！”韦二爷脸都气白了，一挥衣袖叫嚷道。
一阵箭雨，莲生快速跃上小舟，箭便齐刷刷钉在了舟上。
莲生刚站稳了脚，抬头却见舟上吹箫的人，熟悉的眉目，四目相对，满是惊讶，莲生有些疑惑道，“是你……”
“小心！”
迟了一步，没有避开射来的箭，莲生直直跌入水中。
舟上的人没有迟疑，旋即跳入水中，摸到一只细腻冰凉的手，慢慢把人从荷叶丛拉了出来，抱到舟上放下。星光淡淡，照得她脸色苍白，小腿中了一箭，摸她手腕，微微的还有一缕沉脉，不禁拧眉。
“快点靠岸，爷要瞧瞧那臭丫头还活着没？！”韦二爷朝小舟的方向叫道。
舟上的人依旧没有动。
“你摆什么谱儿？不过就是我爹养的一只狗，竟敢违抗二爷的命令？！”韦二爷咬牙狠狠道，“给我继续射！”
旁边的带头的侍卫一动不动，韦二爷气得脸都扭曲了，“耳朵聋了吗？！”
“二爷，那可是有狐公子，万一相爷……”带头的侍卫吞吞吐吐地说道。
“全是废物！”韦二爷一脚踢开侍卫，一把夺过弓箭朝舟中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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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与狐谋皮
“咚”的一声，韦二公子射出的箭还没到小舟就在半空掉到了水里，接着他一口气补了三箭，还是同样的结果。
周围的侍卫有的嘴角抽动着，已经忍俊不禁了，看样子是在嘲笑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公子爷，韦二爷一时拉不下脸，脸色更加铁青了，一把抓起身边的一个侍卫，反手将箭尖对准他，“你射，不然爷爷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侍卫慌忙哆哆嗦嗦地搭起弓箭瞄向湖心的小舟。
只见小舟中的有狐突然起身转过头来，眯着一双眼，锐利，泛着奇异的光，似乎摄人心魄地眼盯着搭箭的人。
侍卫心神突然大乱，手不禁手一滑，手中的弓箭“当”地落下，砸到了挟持他的韦二爷的脚上。
“妖……妖怪……”那侍卫的一张脸已经惨白，软趴趴地瘫倒在了地上，口中喃喃道。
“什么妖怪？胡说八道！”韦二爷一甩袖子，一巴掌拍到了那侍卫的头上，“瞧你这点出息……”
韦二爷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回头便看见原本停在湖心的小舟，轻巧一转，没有任何船桨的划动下竟然一左一右地快速闪过，接着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唯留满湖颤巍巍的荷叶，与夜色融为一体。
湖畔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一动不动。
仿佛过了很久，莲生被一阵滴水声惊醒，脸上仿佛堵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滑滑的，很是舒服。
睁开眼一看便发现自己身边躺着的是一团儿……白球，莲生慌忙爬了起来，发觉自己现在在一个山洞里面，她记得自己昏迷前是夜闯相府救花魁浅浅的，被韦二爷那个草包逼上了小舟，遇到了有狐公子，腿上还中了箭，慌忙翻看自己的小腿，哪里还有伤口？！
只见那雪白色毛茸茸的球仿佛在一起一伏地喘息着，莲生弯腰凑近，才看清它把头埋在蓬松的尾巴里，用手抓住它的尾巴，往上拉了拉，总算露出了两片肉粉色的耳朵和那一对灰色清澈的眼睛。
是一只卷成球状的白毛狐狸，很漂亮，莲生情不自禁地伸了手顺着它油光水滑的白色皮毛轻轻梳理着。
狐狸的尾巴忽地甩了下去，咧了咧嘴，身上的毛仿佛竖起来一些，那发亮的眼睛骨碌一转像是在瞪着自己。
莲生哑然：它这是在生气吗？莲生有些费解，它看起来很通人性。
“不要拽我的尾巴！”一个烦躁的声音响起。
莲生手顿时一僵，下一意思地甩开手中的狐狸尾巴，快速跳开，满眼惊恐地盯着那狐狸，“狐……狐……狐狸精？！”
莲生从小没少听关于狐狸精的故事，魅惑众生，专门勾引男人，不对，那是女的狐狸精，这只听声音应该是男的。桃木剑，桃木，好像可以辟邪，可这山洞里哪有什么桃木剑？
看着莲生惊慌失措的样子，狐狸脸上的毛抖了抖，“我不是狐狸精。”
“哦。”莲生依旧躲得远远的。
“帮我把衣服拿过来。”狐狸没好气地说道。
莲生这才四下里去找，不远处一件白色衣服像蝉翼似地堆在地上，捡了起来，仿佛还有一股淡淡的馨香。
“给你。”莲生将衣服抛去。
“你转过身去！”是狐狸别扭的声音。
这是要干嘛？怕她偷看他穿衣服，那满身的毛有什么好看的？莲生没好气地转过身去，但还是有些好奇。
“好了。”背后的声音响起。
莲生回头，愣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只见那白色狐狸已经化成人形，屈膝坐在地上的，外袍松散地系着，露出与外袍相衬的玉色肌肤，长长的乌发垂下，散落在地面。灰色的眸微眯，原本媚色流转的模样被他冷冰冰的模样抹了去。
这不是有狐公子么？！只是现在的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已经嫁给了白泽，怎么能这么不守妇道。”看着双目灼灼看着自己的莲生，有狐皱了皱眉，幽幽的声音响起。
“白泽……”莲生的眼神暗了暗，没有在意他的嘲讽，嘴角勾起一丝苦笑，“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有狐抬头古怪地看着对面的人，只见她额头上的头发顺着脸颊落了下来，她却浑然不觉，那张晶莹动人的脸庞，笼上了一层忧伤。平日里原本精光四射的眼半垂着，睫毛微微上翘，形成一个美妙的弧度。头发简单地束在脑后，露出小半段白皙莹润的后颈，诱人得很。
在有狐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喉间忽然涩了涩，随即脱口而出，“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莲生微愕，这只狐狸又打什么坏主意？
“你帮我找一样东西，我帮你得到白泽的心。”有狐眯着狐狸眼笑着，高深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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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孤男寡女
夜风冷冷，长河渐没，周遭一片寂静，一两只寒鸦在枯枝上啼叫，两人沿着山道继续向前走去，莲生望着遥远的火光，离山下面的市镇还是很远。
盯着前面那个人，不，那只狐狸，他的雪色长衣，如水一般拽着地上，却没有沾染一点灰尘，莲生抬起自己的破烂的衣袖，行走在这样的荒山野岭里，不可避免地被树枝划破，莫非他的那身衣服也有名堂？
“狐……有狐公子，你应该会腾云驾雾吧，干嘛这么一直用走的？”莲生有些费解。
有狐停下了脚步，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雕刻出他俊美的侧脸轮廓，莲生不禁摇头，啧啧，果然是狐狸，天生就有一副魅惑众生的样貌。
“我是想快点下山，答应了栖桃苑的张妈妈要救出花魁浅浅的，再这样走下去，恐怕就迟了。”莲生发觉有狐一言不发，只好解释清楚。
“拜某个神仙所赐，我在凡间，不能随意施展法力，否则就会像刚才一样。”有狐狸脸上露出一丝寒意。
刚才那样，应该就是如果他动用了法术，就会变成狐狸的模样。
“覃少将军，自己还自顾不暇，还担心别人，不要小瞧了那个花魁浅浅，韦二公子那种没脑子的人暂时还动不了她。”有狐嗓音轻而低沉，像是用鼻音哼出来的一般。
“那个花魁……难道她不是哑巴？她还有另外一个身份？”莲生皱眉思索道。
“这个就要问你那位好夫君了。”
白泽？莫非是他安插在栖桃苑的人？不得不承认白泽很擅长用人，花魁浅浅一出现就能骗取了自己的同情心。莲生心下烦躁，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只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救我？不要告诉我，我的前世或者我小时候救过一只受伤的小狐狸，你千里迢迢来报恩的？”这类型的故事莲生也没少听。
良久，有狐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微微蹙起眉头，双目更显修长，盯着她的脸怔怔发呆。
莲生用手摸了一把自己的脸，疑惑道，“我的脸上有东西吗？”
只见他突兀地伸出手指，顺着莲生眉间一直滑到鼻尖，像是在感应什么，但失败了，颓然地放下。
莲生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刚才的动作有些亲昵，自己竟然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一种淡淡的忧伤，漠然的情愫在他眉宇间悄然蔓延，令人心生怜悯。他偏头，眉毛轻轻扬起，默默望着苍穹中那一轮圆月，那月辉倾泻下的如玉的脸是那么缥缈那么不真实，只是轻轻叹息，“我也很想知道，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瞧这别扭的表情，真对不住他这副妖娆魅惑的相貌，莲生怔忪间就见有狐抬起了雪一样衣袖，轻轻给她擦试了一下脸，顿时，那衣袖就黑了一片，莲生有些不好意思，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可惜了，这衣服，又要回去洗！”有狐一甩袖子转身离开，满是惋惜的声音。
听见他可恶的语调，莲生心里刚刚升起的内疚也没了。
“还有你要我帮你找的那颗鲛珠……你一只狐狸……狐仙都办不到，我一个凡人怎么能找到？”
“在东海有个叫蜃楼的地方，那个地方常年弥漫着大雾，出海的人们曾经在迷雾中听到过鲛人的歌声，所以那里应该就是鲛人出没的地方，想要鲛人交出鲛珠必须得他们自愿，而老头子说这一点刚好你能办到。”有狐很笃定地说道。
“我？”莲生有些不敢相信，指着自己的鼻子，突然觉得有狐的话甚是好笑，“有狐公子，我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老头子是谁，更没见过他，所以他多半是搞错了，鲛人又不是我的亲戚，也不是我的兄弟，怎么会听我的乖乖把鲛珠交出来？”莲生摆着手表示不认同。
“可，据我所知，覃少将军你的母亲就是鲛人。”
阿娘是鲛人？！莲生脚一乱，一脚踩空，身子向后仰去。
没有摔倒，结结实实地跌进了有狐的臂弯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长眉如叶，一双眼睛，似乎掺杂着她看不清的情绪，他的脸煞是精致，画描的一般，让人不想移开视线，莲生忽然想到了故事里的那些擅长用房中之术吸人精血的狐狸精，心下一寒，忙推开了他的手臂。
被推得人没有丝毫尴尬，反而镇定自若地朗声道，“出来吧，躲躲藏藏可是宵小之辈的做法。”
有狐的话音刚落，树后便走出一个黑衣人，生得尖嘴猴腮，奸笑几声，“有狐公子，这位姑娘，可是你的相好？”
有狐眉心皱起，满含厌恶的表情。
黑衣人又猥琐地笑起来，“我倒是你们这些修仙的都是笨蛋，相爷送了你那么多美人，你碰都不碰，没想到，公子你倒还懂得些情趣嘛，荒郊野外，孤男寡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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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口是心非
黑衣人的笑意还未收起，就变成了另外的模样，枯槁、锐利，一双鹰隼般的眼盯着莲生，“这么好看，有些不忍心。”
话音刚落便猛地向莲生一扑，身形极快，手中一柄青莹莹的剑眼看就要抵上莲生的颈。
莲生微颦双眉，知道硬接不行，匕首划出，身法伶俐地转到他的身后，架住他的手臂，匕首从黑衣人的肩下灵巧地钻过，冲到了他的咽喉。
黑衣人没想到莲生会这么快反败为胜，谄媚地笑浮起，“姑娘是什么人？小小年纪，功夫竟如此之高？看来我今天的剑没长眼睛。”
“你的剑当然是不长眼的。”莲生狠狠道，“就连你，也不长眼，说，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人脸色一僵，随即又挑起一丝笑，看向站在一旁只管看热闹的有狐说道，“公子，还不制止你的相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莲生的匕首又近了几分，皱眉道，“嘴巴放干净一点，不然我立刻割断你的咽喉！”
“别，别，我的小姑奶奶，我只是来传话的，又一时比较好奇你的身份，所以试探一下你的武功底子。”黑衣人忙求饶。
试探？骗鬼去吧，刚才那招如果不是她自己反应快，足以置自己于死地，莲生心下的厌恶陡增，手腕刚要用力，有狐便伸手移开了她的匕首。
“他是相府的一个暗人，不是来杀你的。”有狐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