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我们什么时候去偷那个卷轴?”沐沅好奇地凑来问道。
“嘘”莲生四下一看,发觉没人,才压低声音道,“今晚子时我先去探探。”
皓月当空,营帐四周军人们的一片鼾声此起彼伏。这猛虎营的人恁是自傲了些,白泽这个统帅的帐外竟然没有一个人把守,所以莲生的潜入可以说是畅通无阻。
睡觉的人没有动静,莲生不禁暗笑:没有内力的人恐怕觉察不出这点声响,更何况他还被那些美人灌了那么多酒。
书架,桌子,莲生几乎统统都翻找了一遍。
没有?怎么会没有?白泽会把它放在哪里?会不会在床上?莲生蹑手蹑脚走近。
床上的白泽双目紧闭,脸色有些苍白,从额头到鼻粱再到下巴,那线如雕刻,宁静闲适地睡着,莲生扁嘴,这副好皮囊即使是睡颜也无可指摘。
素色衣袖蝶翼一般曳过,莲生一个晃神间喉咙处就被抵上了一把剑。
“知道你会来,却不知道你的目的。”耳边响起了白泽那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抬头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莲生咬牙:原来这厮一直在装睡!
“你是故意的!”莲生声音里满是责怪。
白泽知道她很在意,“怪我白天没有阻止孟副将?你也清楚这群军人如果你不在身手上压住他们,日后……”
白泽手中的剑堪堪又移了几分,“你想转移话题?”
看来这个借口不行,莲生心下一横,吞了一口口水,“我,我思慕你……”
白泽神情一怔,随即收了剑,竟然笑了起来,“原来白某的魅力如此之大。”
“我思慕你,想与你……”夜里幽会?这词怎么也说不出口,文雅的说法莲生又不会,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白泽嘴角明显一抽,美人计?这一招,想不到她这么快就能学以致用了,只是此刻她一身夜行衣裹身,整张脸也遮了个严实,实在看出来哪里美了。
白泽转身的瞬间瞥见窗外一个身影,略欠血色的双唇衔着的笑意逐渐加深了,抬手捏了捏额头,故意再次凑近莲生,“少将军不会是来翻东西的吧,翻着翻着就累了,累了所以就顺便跑到了我的……”
“我没有!”在白泽还未说出那个“床”字时莲生忙打断。
“那就是……”身后的白泽已经走来,暧昧贴近,呼出的热气贴着莲生的脸颊,带着醉人的醇香,连带着她的耳根都被烧着了。
“真的想让白某暖床?”恶质的声音。
只觉一阵窸窸窣窣衣服摩擦的声音,白泽伸手掰过莲生的肩,手指轻巧一勾,她脸上的面纱便滑了下来。
莲生身子瑟缩着,神色微怔之下,倔强地迎上白泽那张雅致的脸,那眸色里面萦绕的清亮,几乎令她转不开眼。
他低头的角度完美地契合她下巴仰起的弧度。
白泽看见她的睫毛在颤动,呵呵,该不会是真的动了心吧?手指抚过她的发丝,轻轻擦过那有些颤抖的唇瓣,上面还泛着柔润的微光。
呆在窗外的人依旧没有动静,白泽嘴角勾起一丝笑,微微低头,对着莲生的唇吻了下去。
他乌黑的发丝滑落,与莲生肩头的发丝交缠,遮挡住了她半张脸容,她的心尖也随着颤动,闭上了眼,而心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不断地告诫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眼前的这个人他是另有目的,不是真心的……
第十六章:原是做戏
莲生突然转头,白泽的唇擦过她鬓间的发丝,灼伤了一般,莲生抬手用力擦拭,动作有些生硬。
反应大了些,莲生脸上浮起了几分赧色,万般羞愤,下一刻白泽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被跟踪了。”
莲生身形一僵,随即才明白,他这是在做戏,演给窗外的人看。
“喜欢我?”白泽柔和的语调再次响起,气息留在莲生耳边的暧昧还在蔓延着,半真半假,语气是调笑,并不让人好受。
心底隐隐的痛泛起,莲生的喉咙干涩异常,声音仿佛被控制住了,突然生出了几分疏离和清冷,“不会,我们迟早会成为敌人。”
白泽一怔,没想到她入戏这么快,扫过窗口那个黑影已经不见了,于是将身子移开。
狼狈逃走是莲生现在唯一能做到的,手触到帘子的刹那背后淡淡的声音传来,“不会。”
莲生转身,白泽那漆黑如墨的眼睛说不出的灵动,曳地的衣裳上淡雅的云纹,无比洁净,站在清凌凌的月光下,长身玉立,就如洁瑜一样无瑕。
莲生神色一顿,对面的人姿态永远都是那么的闲雅,泛着朦胧的光,让人心生美好,只是可惜了,他没有真心。
“我们不会成为敌人,因为我们的目的一样。”白泽已经目光潋滟地站在莲生的面前,语调清雅,“只是我想知道你今晚的目的。”
“咳咳,七公子啊,你还不了解我们家莲生的心吗,她早看上你了。”只见沐沅不知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趴在书架上笑语盈盈。
莲生见来人是沐沅,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从有虞军营里你那不羁的眼神中,她就看出来你是这天下难得的俊杰,所以硬是要拉你暖床,千里迢迢追你而来却见你与鱼小姐卿卿我我,她就吃醋了,夜半爬床威胁你要杀了你,知道你有生命危险,她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就跳出去救你,她如果不是喜欢你,你的小命早没了。”沐沅离开书架,说的头头是道。
白泽浅浅一笑,索性朝身后的椅子上一靠,好整无暇地倒了一杯茶,边喝边听沐沅瞎掰。
“既然都说开了,不如你们继续刚才的那啥,我可以先回避一下,这种事月黑风高正适合,咳咳。”沐沅越说越夸张,还打着哈欠以掩饰她的胡话。
白泽手一歪,茶水几乎要洒了出来,目光灼灼地看着莲生,只见她一脸的后悔莫及,后悔把她这个活宝表姐带来。
“时机不对?那好你们再另寻个时候,我带表妹先走一步!”沐沅拉起莲生的手便向外冲去。
“且慢”白泽忙叫道。
莲生看着哆哆嗦嗦一副做贼心虚的沐沅,不禁扑哧一笑,拽着她的手停住了脚,转身迎上白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他有什么手段,若是说不过他,大不了直接拍晕他。
“人我可以帮你们救,但救出来之后我想请少将军帮忙引荐一个人。”白泽举止从容,眉宇间一抹明朗的神采。
果然有所图,莲生想听他的下文。
只见白泽走近书架,取下一个卷轴,递给莲生,笑道,“你要找的东西,顺便带走吧。”
莲生暗自腹诽,他一早就知道自己来的目的,却还故意询问,他已经把卷轴摆放在那么明眼的地方,只是自己笨的可以,愣是没看见,心中憋着一团莫名的烦燥,带着强烈的受伤感袭上心头,不由得使劲推开他递来的东西。
“我不要,这个肯定没用。”
知道莲生是在赌气,白泽轻笑,依旧将卷轴递给她,“这个于我来说确实是个没用的东西,但是它可以帮你救出你的亲人和族人们。”
有这么好的事儿?莲生狐疑地看着他那含着淡淡笑意的眼睛。
“只要少将军事后帮我引荐你的外祖父沐老神医即可。”白泽说出了他的条件。
他要见外公?怕是要医治身体里的毒吧,莲生琢磨着接过卷轴,“一言为定,只是外公他闲云野鹤惯了,我可不确定能找到他老人家。”
“这个少将军自不必担心,白泽会派人去寻,到时候只需少将军出面引荐。”
莲生轻笑,也是,外公的脾气古怪的很,白泽去了也不一定会见他,别说给他治病了。
莲生转身要离开时看到榻上散落了一堆兵书,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原以为你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没想到也喜欢兵书这种充满野心和杀戮的东西,在上者都喜欢杀戮,老百姓的苦难岂不会没完没了。”
“有人就有欲,有欲就有战 没有人天生是喜欢杀戮。”白泽笑道。
莲生不置可否,拉起沐沅撩帘出帐,下一刻,帐内白泽那倦懒的声音便传了出来,带着淡淡的怅然,“当一件事变成天下大事之时,处于其中的每一个人,不论他愿意与否,他都无法置身事外。”
莲生脚下一顿,细细琢磨白泽的这句话,可恨地发现他说的很对,覆巢之下,哪有完卵?天下人,天下事,在这乱世里谁又能避身世外?
看着莲生一脸的怨气,沐沅忙赔笑道,“我说莲生啊,白泽这厮太狡猾,偶尔被他的话堵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放屁,我自从遇到他就一直被他堵着。”莲生没好气道。
沐沅拍了拍她的肩,“我瞧着你就惦记着人家,从大老远跑来,又不杀他,以前还没见你对谁上心过,方才他既然没反对和你那个啥,你却在这儿别扭,还计较这些有的没的,左右你喜欢人家,索性就从了他吧。”
从你祖宗!莲生牙根直发痒,已经抬起了脚。
莲生的脚抬了一半,忽见一个东西袭来,伸手要挡开时,却见是一卷绢布。
“覃少将军,你要的东西,幽冥特此奉上。”幽冥那如幼童的身影只在树梢一晃就已经消失在了夜空……
第十七章:枉死之城
急匆匆穿过重重叠叠的竹林,胡小蛮这才找到了正在湖心亭和父亲下棋的白泽,外面斜雨细织,这里却是清风徐来,茶香四溢,两个人好不惬意。
胡小蛮只是向父亲点了一下头便向白泽行礼道,“公子,属下已经查清了,昨晚在您帐外偷听的确实是大公子的人,不过这事侯爷他……”
胡军师把手中执了半日的棋子扔回了瓮中,捏了捏额头,笑道,“看来老朽这回又是大势所去,还是不能反败为胜。”
“侯爷那里我会亲自去一趟,你只需盯着那个尾随覃少将军的人。”白泽目光依旧停留在棋盘上。
覃莲生?小蛮一怔,随后抬头看向白泽,微微低着头,几缕发丝滑落,借着漫天的湿意,那翠竹竟愈发的绿意盎然,衬得他的侧脸越发的苍白。
发觉白泽并没有向她解释的意思,小蛮握了握手中的剑,吐了一口气道,“是,属下一定尽全力保护覃少将军的安全。”
胡军师看着女儿消失在竹林里的身影,随后才轻笑道,“覃莲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但你确定要这么做?”
“有何不可?”神情微顿,白泽此刻仿佛才有了表情,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她够聪明,够坚韧,会是一把很锋利的剑。”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喜欢你。”胡军师摩挲着棋子,斟字酌句,“拂衣已经是前车之鉴了,只是这回希望你不要再次伤了自己。”
雨声淅淅沥沥,分不清呼吸声,檐上的雨簌簌地落下,长久静默的人眼里没有多余的感情,清冷的语调响起,“不会,她不是拂衣。”
胡军师微叹一声,敛袖转身离开,走到半道时放慢了脚步,再回头看亭中临风而立的白泽,只见他凝视着烟雨朦胧的湖面,衣裳是淡雅的云纹,此刻正随风扬起,飘飘如仙。
半晌传来了一阵咳嗽声,白泽抬手捂住了嘴,咳嗽声戛然而停止,唯留细雨声,从背后胡军师只能看见他双肩在微微颤抖。
小雨下了一个上午,这会儿太阳终于扯开了云雾,露出了笑脸,屋檐下避雨的人也开始三三两两地离开。
柳梢头挂着的雨滴,正一滴一滴地滑落,溅在青石板上开成了一朵朵水色的小花,莲生很奇怪,这枉死城根本不像天下人口耳相传的那个令人谈而色变的人间地狱,反而像一个偏安一隅的安逸小城。
莲生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看着天边挂起的彩虹,嘴角溢出了一丝浅浅的笑。 “这该死的地方连个卖伞的地方都没有,喂,小哥,这城里哪儿有卖伞的?”沐沅朝身后避雨的一个小伙子问道。
沐沅的话刚落,晴天一个闷雷响起,刚刚放晴的天突然间又落下了细雨。只见所有的人瞬间远远地躲开,用惊骇的目光看着沐沅,有的甚至是怒目而视。
沐沅看着阵势也吓了一跳,慌忙向莲生靠近,拽了拽她的衣袖示意她看这群神色怪异的人。
“两位妹妹不必担心。”一个女子千娇百媚的声音,只见她身着一件紫色衣服,裙角窄窄的,但似乎不影响她走路的姿势,腰一扭一摆,就仿佛随时都能跳起舞来一般,长发上叮叮当当地缀满了银饰,美丽,娇媚,还有点说不出的邪气。
莲生嘴角一抽,谁是你妹妹?看她那样貌也不过十六七岁,说不准比自己还小呢。
“我和表妹是来探亲的,请问姑娘……”沐沅却腆着脸笑说道。
“妹妹恐怕没讲实话吧,这枉死城的人哪还有亲戚?”她笑得越发妩媚了。
沐沅一怔,只好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再编下去了。
“枉死城内有两大禁忌,一个是刚刚妹妹说的那个遮挡雨的东西,在我们这里可是被视作不祥物,另一个是就是毗邻奈何桥的冥河,想活的人一般不去那里。如果你们想要呆在这里的话,这两个禁忌是不可犯的。”
她轻眯着双眸,眺望了一下远处的雨势,随即朱红的滟唇魅惑的勾起了一抹笑,“大伙儿散了吧,她们刚来不懂规矩,这会儿还不到盂兰节,说了那个不祥物也不打紧。”
她的话仿佛很管用,那些围着的人瞬间都收起了怒颜。尽管外面还下着雨,却都冒雨散去了。
“两位妹妹跟我走吧,幽梦是代有狐公子来接你们的。”紫色长裙,轻纱掩绕,风一起,裙裾飞扬间幽梦便转身走在前带路了。
“幽梦?她的来头很大?和那变态狐狸一起的人,一个比一个邪门儿。”沐沅压低声音向莲生说道。
“枉死城城主幽冥的妹妹,你说她来头大不大?”莲生看着前面那个妖娆身影轻笑道。
枉死城的夜空,星稀雾绕,月悬墨夜。
有狐还在王都,所以莲生只能等,只是不知道阿爹和沐姨现在怎么样了?在那个冰冷的府邸呆着也心焦,于是两个人只能晃荡到了这里来观夜市。
夜风缱绻发丝,划过脸颊,生疼,鼻尖竟然笼罩着一股熟悉的清香,是错觉还是真实,莲生望着远处来来往往的路人,沐沅爱凑热闹,左窜右跳地看着美食垂涎三尺。
突然听见丝竹之声,莲生心中烦恼一扫而空,寻着声音的起源,竟然走到河边,顺便一打听才知是一绝色美女在湖中弹琴。
这里不比他们有虞的山势险恶,虽说都是些作奸犯科的人,但还算繁华多烟柳,所以这里的人是看惯了美人,能引起这样的围观定是不同凡响。
莲生和沐沅挤进人群的前端,只见湖中水光潋滟,河畔莲花盛放,灯火阑珊处,人面花容,相映成趣,醉了路人。
莲生向湖中瞧去,只见雅致的画舫中一个身穿红色衣裙的美丽女子,她的额角仿佛有一片鱼鳞,在月光下泛着五彩的光泽。
莲生一个踉跄,慌忙抓紧身旁沐沅的胳膊,一阵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她到底是谁?
一曲弹罢只见那红衣女子起身向四处围观的人说道,“锦鲤初来乍到,今晚以一曲来酬谢大家,今后会这里就开一家绘伞坊,专门为大家画姻缘伞。”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原本人声鼎沸的江岸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夜空轰隆几声雷响,眼见着要下雨了。
莲生眸色却在她那“姻缘”二字中沉了沉,刚巧对上沐沅恍然大悟的表情,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姻缘石,女骗子!”
第十八章:千年花灵
这个倒霉的地方,果然不能久留,动辄就下雨。
沐沅狠狠地瞪了一眼画舫中的那个叫锦鲤的妙龄女子,摩拳擦掌间准备翻过那河道边的栅栏,“这么年轻还假装老婆婆骗人,今儿个我就替……”
莲生拽住了沐沅,示意她看画舫中此刻的情景,只见河岸上无数的人开始向锦鲤砸东西,脚上的木屐或草鞋,岸边的柳枝,刚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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