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先恍然道:“原来如此!”
甘布衣脸色突转严肃,道:“打明天起,为师就要传授你的武功,天下不见有几个状元师父,但却出过无数的状元徒弟,孩子,短短的几年工夫,要想造就一个武林绝顶高手,虽然不是绝对不可能,但如何能够成功,关键并不在为师督促的严与不严了,孩子,这成败得失之间,全靠你自己的恒心与毅力了。”
这几句话,说的十分平和,但每一字都像一根巨锤,打在石承先心头,只听得石承先凛然变色,欠身应道:“弟子志切父仇,自信求成甚专。”
甘布衣点头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有此心愿,也许,七年之后,武林之中,又将重见哈哈狂剑的风仪了。”
话到此处,老人不禁一手掀髯,纵声长笑。
石承先突然心中一动,寻思道:“在来此途中,记得雷大叔曾经说过,师父昔日行道江湖之时,常常伤杀强敌于谈笑指顾之间,一旦纵声狂笑,必是巨魔剑下授首之期,此刻师父掀髯长笑的神态,果然别有威严,眉目之际,仍然杀机隐现,想见三十年前师父的威仪……”
他心中寻思未竟,甘布衣已然笑声一敛,拉起石承先的右手,低声道:“孩子,你将来可不能弱了师门的威望啊!为师行走江湖虽然仅得十年左右,但身经大小阵仗,不下数百次,屈指细数,也只是输过一次而已……”
一个人身经千百战,而只败过一次,听来叫人实是有些难以相信,但石承先这时不但相信,而且,还替甘布衣十分难过,因为他从雷大叔口中获悉有关甘布衣的一切,哈哈狂剑四字,值得誉为宇内无人可敌的高手,是以,甘布衣话音未绝,他忍不住问道:“师父,武林之中,还有武功高过你的人么?”
甘布衣两道目光一亮,笑道:“世间之大,尽多能人异士,武功高出为师之人,自是不会没有,不过,这些人都不会在江湖之上出现罢了!”
石承先道:“这又为了什么?”
甘布衣笑道:“一个人能够在武功上有那等成就,名利得失之心,自应早已泯除殆尽,自是不会再在江湖之上争名夺利的了。”
石承先突道:“师父为何要在武林中行走了十多年呢?”
言下之意,似是说以甘布衣的武功修为,应也不必再在江湖上走动了!
甘布衣道:“问的好……”一顿话音,沉声接道:“孩子,这是你师祖的遗命,为师怎可不终身奉行呢?”
显然,石承先已经觉出师父这几个字说出口来,仿佛用了很大的气力,他虽然惊讶,却不敢多问!
甘布衣沉重的吁了一口长气,接道:“但为师却没想到,三十年前一时大意之下,竟造成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使为师不得不退出武林,成为你师祖门下的千古罪人!”
石承先呆了一呆道:“师父,你老说生平之中,只败过一次,莫非仅仅这一次失败,就使师父失去全身武功,不得不遁身四绝谷中么?”在石承先想来,这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故而未再深思脱口说出!
但甘布衣闻言,沉重的脸色反倒陡然消失,又恢复了那种乐天知命的神态,哈哈一笑道:
“不对,那胜了为师之人,与为师武功在伯仲之间,当年三日,三夜,枯坐石室之中论武,我们根本不曾真正出过一掌一指,他又怎能破去为师的全身武功呢?”
石承先笑道:“弟子正是有些难以相信,那人武功既然已经强过师父,他又何必下手废去师父的武功,原来你老并不是毁在……”
余音未断,耳中已听得甘布衣大笑道:“孩子,为师忽然想起一件重大的事来了!”
石承先一怔,接道:“什么大事?”
甘布衣非常郑重的说道:“你将来行走江湖,千万要记住,莫沾女人!”
石承先那等年纪,对男女之事可谓根本不懂,闻言只是顺口答道:“弟子记下了!”
甘布衣白眉一皱,摇头道:“你没有记下吧!”
石承先吃了一惊,急道:“弟子真的记在心中了……”
甘布衣道:“不错,你现时自然是记住了,可是,到你遇上女人之日,只怕为师的话,就被你抛向九霄云外,忘的一干二净了!”
石承先急得满脸通红,辩道:“师父的教谕,弟子怎敢忘记!”
甘布衣瞧他几乎要哭,忍不住笑道:“你能够记下最好,否则,可就有你的苦头吃了……”语声一顿,又道:“为师因为真气被人破去,以致一身武功全失,你师祖要为师主持武林正义,降魔卫道的大责重任,将来可全指望着你,孩子,你明白么?”
石承先悚然一震,肃容答道:“弟子明白!”
甘布衣道:“有关你师祖的一切,以及师祖为何要为师出道武林之故,且等有空的时候,再细细的告知于你,如是为师猜想的不错,只怕你爹之死,多少与为师退出武林之事有关……”
石承先听得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怎么可能?”
甘布衣道:“为什么不可能?难道你爹爹不是为那九大魔功秘笈才被轩辕豪所算么?”
石承先怔了一怔,脱口道:“师父,你怎会知道先父是为了要毁去那九大魔功秘笈而死呢?”
敢情,他自从见到甘布衣以后,因为甘布衣并未问他,所以,他也未曾说出爹爹为何会跟八荒魔剑轩辕豪,在那嵩山少室峰比剑内情,是以,甘布衣突然说爹爹的致死原因,他自是大吃一惊的了!
甘布衣缓缓伸出手去,抚摸着石承先的脑袋笑道:“孩子,那九本秘笈,保存在轩辕豪手中,乃是武林中人所共知的事,你爹与他又是多年老友,倘若有什么事能令乾坤一剑与八荒魔剑两人拔剑相向,大概除了为那九大魔功以外,为师就想不出其他的道理了。”
石承先眼眶一红,低声道:“师父,我爹就是应那武林各大门派之请,向轩辕豪索取九魔秘笈,当众毁去,才会招来了杀身之祸。”
甘布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皱起了白眉,沉吟不语。
石承先愣愣的站在一旁,自是不敢打扰,就这样沉默了约莫有盏茶之久,始见甘布衣双手抓着满头白发,连连顿足道:“都是女人误事,真正可恼……”
想了半天,竟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只把石承先听得几乎笑出声来。但他却强自忍耐,低声道:“师父,那轩辕豪是个坏人么?”
甘布衣好似并未留心到石承先所问的话,双手松开了.白发,低头怔怔的道:“孩子,你说什么?”
石承先道:“弟子想知道那轩辕豪是不是个很恶毒的坏人?”
甘布衣道:“算不得是坏人。”
石承先道:“他不是坏人?那他为什么会为了九大魔功杀了我爹?”
甘布衣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孩子,一时—之间,为师却也说不明白其中道理,反正这里面牵涉的人和事都非常之多,等你武功大成之日,寻到了八荒魔剑轩辕豪之时,你自然就会明白了,不过……不过……”
石承先道:“不过什么?”
甘布衣叹了一声道:“孩子,为师有一句话,说出来,你恐怕不肯相信。”
石承先道:“什么话?弟子……”
甘布衣道:“孩子,为师决不相信,那轩辕豪不足以杀死你爹,是以你今后武功练成,见到轩辕豪之时,千万莫要冒然行事……”
石承先听得一愣道:“师父,你可是要弟子别找那八荒魔剑报仇么?”
甘布衣道:“那倒不是,为师只希望你能够先向轩辕豪问个明白,据为师所知,那轩辕豪如是真的杀了你爹,他决不会不承认的。”
石承先皱着眉,点头道:“弟子遵命!”
甘布衣这才仰天长长的吐了一口大气,自言自语的道:“红颜祸水,古人实不我欺,我甘布衣一时之失,想不到竟是造成武林如此后果……唉……”长叹一声,倏然住口!
石承先在这顷刻之间,已经听到甘布衣几番自责,心中甚是不解,此刻,不禁抬头说道:
“师父,你老不必自苦,这些事跟师父根本无关啊!”
甘布衣突然提高声音,道:“谁说无关……”
他大概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连忙顿住了话锋,摇摇满头如银的长发,呵呵一笑道:“糟了,为师只顾跟你说话,可忘了给你准备饭食,孩子,你大概饿坏了吧?为师这就去至厨下给你做饭,孩子,你如是想玩,就得趁着今儿这半天时光玩玩,打明天起,你就没有工夫旁鹜了。”
说完,大步向茅舍后进的厨房奔去!
山中无甲子,落叶又知秋。
石承先随着哈哈狂剑甘布衣在四绝谷中勤练武功,几乎已经忘记过去了多少时日。
原来甘布衣传授的武功,乃是从扎基的工夫开始,石承先本来禀赋就好,再加上那罕见的灵药,千岁雪莲子和万载温玉米汁之助,使他无形之中,增长了不少内力,是以,他在练习吐纳工夫之际,就有了事半功倍的感觉。
不过,当甘布衣开始传授他剑术以后,石承先就显得非常吃力了!
敢情甘布衣的剑法,一招一式,都是奇奥绝伦,极难领悟之学。
石承先虽然跟随爹爹乾坤一剑石啸风学过剑法,但与师父所授相较,顿时显出两种剑法的难易高低!凭着他过人的才智和耐方,有时也会为一招剑法的变化,苦练三月之久,依旧不能纯熟自如。
寂寞辛苦的岁月,在不知不觉之际逝去,四绝谷中的奇花异草,四季常鲜的水果,和能言善语的鹦鹉小白,力能生裂虎豹的灵鹫,都是石承先嬉戏的良伴,偶而,他会爬上那灵鹫的背上,任由灵鹫驼着他在谷地的上空,遨游一圈,虽然不许飞上祁连绝顶,对石承先这个正在长大中的孩子而言,已是十分可喜的游乐了。
甘布衣因为自己不能在传授剑法之际,替那石承先喂招,这更促成了石承先与那只神猿的交情,原来甘布衣竟令那苍猿陪着石承先练剑练掌。
这一天,石承先自行习剑甚久,仍不见苍猿到来,心中大奇,收剑回头,却见师父站在身后,欠身说道:“师父,那猿大叔呢?怎地今儿未见来此陪弟子练剑?”
甘布衣道:“为师差它下山去了。”话音一顿,忽然笑了一笑,接道:“孩子,你可是觉着你近日武功精进了不少?”
石承先道:“弟子……倒未曾觉得!”
甘布衣笑道:“孩子,你可记得你在谷中住了多久了?”
石承先倒是被甘布衣问得愣住了,摇头道:“弟子终日沉缅剑掌之中,真把这些事忘记了。”
甘布衣道:“把明天算上,你已经在这四绝谷中住了整整七年。”
石承先陡然心头一震、暗暗忖道:“已经七年了?好快啊……”但他口中却是恭声应道:
“弟子倒未觉得啊!”
甘布衣道:“古人所谓日月如梭,正是经验之谈,唉!为师这三十多年以来,全是用的一种特殊的计日之法,在那巨石之上,刻下岁月流转,自是不会记错的了。”语音一顿,又道:“你今天不必练剑了。”
石承先虽然心中已经感觉到师父的神气不同,可能是要催促自己下山了,但他口中却道:
“为什么呢?”
甘布衣道:“你忘了为师答应那雷刚夫妇的七年之约么?”
石承先道:“弟子记得师父曾向我说过……”忽然剑眉一皱,接道:“师父,可是要弟子下山么?”
甘布衣道:“虽不中,亦不远矣!为师与雷刚的约定,是在明天,你要下山,也得等到明天啊!”语音一顿,指着挂在枝头衣衫,接道:“孩子,穿上衣衫,到屋里来,为师有几件事要交待于你。”
石承先心中虽是有些不解,师父要交待些什么,但他却连忙穿好了长衫,跟在甘布衣身后,进入屋内。
行入甘布衣坐息的丹室,石承先不禁一呆。
只见那小小的丹室之中,竟是悬挂着一幅宽达丈五高约五尺的画像,画中一共有十个人物,围坐在一块巨大岩石之上,似是在饮酒谈笑。
往日他从未见过这幅巨画,此刻甘布衣竟然将这幅巨画挂出,石承先心知必然事关重大,当下十分恭敬的侍立一旁。
甘布衣在丹室中的蒲团上坐定,指着那幅画道:“孩子,你必然很奇怪,为师为何挂出这幅巨画吧?”
石承先道:“弟子正想叩问……”
甘布衣目光微微一黯,道:“这幅巨画之中,奇書網電子書有你师祖在内!”
石承先闻言吃了一惊,连忙道:“师父,弟子可以对着这画像叩拜么?”原来,他不知道那另外九位老人是谁,自己可否也向他们行叩拜之礼。
第三回出山探父仇
甘布衣道:“这画上之人,俱是武林前辈,当然可以受得你一拜!”
石承先大步上前,跪倒在地,对着画像,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
甘布衣指着上坐在正中位置的一位老人,向石承先说道:“孩子,那位身着黄色帛衫,相貌古拙,神情飘逸,面含微笑的老人,就是你的师祖。”
石承先不自觉的又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一向玩世不恭,脸上很少消褪笑容的哈哈狂剑甘布衣,此刻竟是沉重严肃的望着石承先,一字一字的说道:“孩子,你心中定然奇怪,为何在你下山之前,为师方始挂出你师祖的遗像来要你拜见么?”
石承先道:“弟子果然有些不解……”
甘布衣叹息了一声道:“你记得为师当年竟能一口道破你爹与轩辕豪何以拔剑相向的原因么?”
石承先道:“弟子记得!”
甘布衣看着那画上的另外九位老人,说道:“你爹向轩辕豪索取的九大魔功秘笈,就是这九位老人的独门武功绝学!”
石承先闻言,呆了一呆,脱口道:“他们可就是武林中传说的魔尊?”
甘布衣道:“不错……”一顿,忽然大为诧异的接道:“孩子,九大魔尊之事,你怎会知晓?”
石承先道:“弟子是听雷大叔说的。”
甘布衣沉吟了一会,点头道:“是了,九大魔尊之事为师曾跟你爹谈过一部份,大概你爹向雷刚说过……”
石承先道:“师父,雷大叔好像所知不多,当弟子向他追问九大魔尊的下落时,他竟答不上来!”
甘布衣道:“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们的事迹之人,滔滔浊世,只有一个半人。”
石承先听甘布衣说,知道九大魔尊下落,和他们事迹之人,滔滔浊世,只有一个半人,不由怔了一怔,道:“怎会有半个人呢?”
甘布衣道:“如果一个人只知道这事的一半,自然只可算他是半个人了。”
石承先笑道:“原来如此,师父,那半个人是谁?”
甘布衣道:“孩子,你怎地只问那半个人,而不问那知道全般的人是谁呢?”
石承先道:“弟子已经猜出了那知道全般的人就是师父,所以,弟子觉得不必再问了!”
甘布衣微微一笑道:“不错,那知道九大魔尊全般结局的人,正是为师!”目光在石承先身上转了几转,忽然长长的吁了一口大气,道:“孩子,那另外的半个人,就是你心中的杀父大仇人轩辕豪。”
石承先虽是想得出知道全般的人是甘布衣,但他决未—想到那知道其事一半的人,会是八荒魔剑轩辕豪,登时一怔,道:“师父……那轩辕豪可是九大魔尊之一?”
甘布衣道:“轩辕豪才有多大年纪?他怎会挤身九大魔尊之列?孩子,这九个老人,俱都在三十年前,丧生在你师祖手下了!”
石承先道:“师祖力诛九大魔尊,应是武林之中降魔卫道的第一等大事啊!为何弟子从来未曾听得先父和雷大叔提过?”
甘布衣笑意陡告消失,继之而起是一脸沉重之色,低声道:“你师祖虽然独诛九魔尊,但他老人家自己,却也身殉此役之中,天下无人知晓此事,自是不足为怪!”
石承先道:“师父,你老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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