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承先愣了一愣,道:“先父啊!”
他心中暗道:“难道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麦冲闻言,脸色大变道:“你爹死了?”
呼延侗也大声道:“石啸风怎会就死了?”
石承先黯然长叹道:“先父被人暗算而死,晚辈眼下正在追查凶人!”
三位老人同时呆了半晌,张耀忽然上前一步,厉声道:“那凶人可曾查出来了?”
石承先摇头道:“没有!晚辈……”忽而住口不语!
他突然觉得,有许多话,还不便当着于逸说出。
麦冲也大喝道:“谁敢暗算老夫那石兄?他莫非是吃了老虎心,豹子胆了么?”
张耀却向石承先道:“令尊丧身何处?可有什么目击之人?”
石承先眼见三位老人听到自己爹爹死后的悲愤之情,完全出于至诚,不禁大为感动,抱拳道:“先父乃是在嵩山少室峰头与那八荒魔剑比剑之时,遭人暗算而亡……”
呼延侗陡然白发根根直立,大声道:“是那八荒魔剑杀了你爹?”
石承先道:“这个……晚辈尚未查明!”
呼延侗闻言一怔道:“不是他?”
石承先长长一叹道:“据雷大叔分析,那八荒魔剑决非暗算先父之人!”
呼延侗忽然望了雷刚一眼道:“这位老当家的当时在场,难道没有瞧明白么?”
石承先道:“雷大叔所立之处,瞧不清当时的变化,不过……”
他忽然沉吟不语。
麦冲忍不住接道:“不过什么?”
石承先道:“晚辈曾亲自去少室峰头查勘过一次,相信当日何人暗算了先父,至少有一人能够瞧的清楚!”
呼延侗道:“此人是谁?”
石承先道:“少林长老澄因大师!”
呼延侗笑道:“那好办,找那澄因大师一问,不就明白了么?”
石承先道:“晚辈去过了少林,只是……并未见到那位澄因大师!”
呼延侗脸色一变,道:“为什么?”
石承先道:“那澄因大师被人劫走了!”
呼延侗惊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石承先接道:“如是那澄因大师不曾失踪,晚辈也不会来到神机堡了。”
张耀陡然一震,目光电射于逸,喝道:“于兄,澄因大师现在堡中么?”
于逸神情一直非常镇定,虽然眼下的情况,变的与他原意几乎已是背道而驰,但他闻言却是一怔,接道:“澄因大师未曾来过终南呀!”
张耀似乎不信,脸色一沉,正待出声追问,石承先业已接道:“于堡主说的不错,那澄因大师果然不曾前来终南山!”
麦冲忽然干笑了一声,道:“这就奇了!既然澄因和尚不曾来此,你们为何放了正事不做,赶来神机堡?”
石承先道:“晚辈来此,乃是向于堡主拜求指点,好找出那澄因大师下落!”
呼延侗大笑道:“原来如此……”语音微微一顿,掉头向于逸接道:“于老弟,你似乎对老夫兄弟说谎了!”
于逸淡淡一笑道:“若非兄弟用这等激将之法,只怕三位也不会出来见到石公子了!”
言下之意,不但不以自己谎话被人揭穿为耻,反倒有着丑表功的自得之意!
石承先只听得心中暗道:“好一个老奸巨滑之徒,毋怪葛天森说他野心勃勃了……”
呼延侗被他这解说之辞,弄得呆了一呆,道:“如此说来,老夫倒是要感谢尊驾了!”
于逸大言不惭的笑道:“那倒不必,兄弟只不过是表明心迹,并非诚心诓骗三位而已!”
麦冲冷冷一笑道:“好说,这些年来,兄弟等借居贵堡,不知于堡主有多少话出自真心?”
显然,麦冲对他业已有了极为不满之心!
于逸接道:“除了今日之事,迫于无奈,兄弟尚无欺骗三位之情!”
张耀大声接道:“于堡主!”
于逸一怔道:“什么事?”
张耀道:“你这迫于无奈四字,用心何在?”
于逸眉头一扬,道:“区区用心,适才已然说过了!”
张耀冷笑道:“你怎知老夫兄弟与石承先的长辈相识?此事武林之中,根本无人知晓……”
呼延侗大笑接道:“不错,若非三弟提起,愚兄几乎被他骗过了!”
于逸依然神色不动的笑道:“两位误会了!”
张耀冷笑道:“咱们哪里误会了?”
于逸又道:“三位只知石老弟乃是石啸风之子,可知他的授业师父是什么人么?”
张耀道:“咱们大哥正想收他作为弟子,原来他除了家门武功以外,还另投了师门么?”
于逸大笑道:“不错!”
麦冲沉声接道:“这娃儿的师父是谁?”
于逸忽然沉吟不语!
麦冲睹状,心中大不高兴,怒道:“于堡主,你少在老夫面前卖关子,需知老夫不是好欺之人!”
张耀接道:“二哥说的不错,这些年来,咱们承你之情,得以安然隐居,不为他人所扰,这份情意,咱们也不会忘记,但你如想戏耍咱们,那你就错了!”
于逸忽地长长吁了口气,道:“三位不用生气,只怕兄弟说了出来,三位真要大吃一惊了!”
呼延侗闻言笑道:“能令老夫吃惊之事,那可是不多!”
于逸微微一笑,接道:“这石公子的师父,乃是哈哈狂剑甘布衣!”
顿时,三位老人脸色同时一变!
只听得呼延侗喃喃说道:“是甘大侠的弟子么……
这真是意想不到得很!”
石承先睹状,心中一震,忖道:瞧他们的神情,莫非跟师父之间,有着什么不平凡的关系么?
寻思之间,却听得于逸笑道:“这事大概叫三位甚是惊讶吧!”
张耀怒道:“咱们只怕不如你想得那么坏!”
于逸笑道:“张兄好说!至于石公子的先人与三位交往之事,兄弟果然不知,但他授业的师父甘大侠,与三位之间一切,兄弟却是明白得很,兄弟骗三位出来,只是要三位知晓,甘大侠已然有了传人,三位似也不必再那等惴惴不安,避不见人了!”
呼延侗白眉翕动,沉吟道:“这也有几分道理!”
但麦冲却大声道:“屁的道理!”
敢情这位老人心中甚为气恼,故而说出话来,也就十分不中听。
于逸微微一笑道:“麦兄不相信兄弟么?”
麦冲道:“此生休想了!”
于逸蓦地仰天大笑道:“看来这世间上的好人,果真是难做得很!”语音一顿,接道:
“想三位隐居避世,究其原因,不过是怕那甘大侠找上你们,报那当年误杀他心爱的唯一弟子之恨,而今,甘大侠已然再度收徒,当年那桩误会,应是可以破除了,兄弟区区此心,难道还有什么不对?”
侃侃而谈,倒也振振有词!
呼延侗目光在石承先身上一转,笑道:“不错,于老弟真是这等用心,那倒也甚为可感。”
麦冲道:“大哥,他的话不可靠。”
呼延侗道:“怎见得?”
麦冲道:“那甘大侠是否会谅解咱们兄弟,于逸既没见过甘大侠,他怎能先行知晓?”
呼延侗道:“二弟说的甚是!”
陡然向于逸冷冷喝道:“于老弟,你如不能把这中间道理说明白,可莫怪老夫不念彼此的情面了!”
于逸笑道:“这事如就常情而论,果然兄弟的说法,大可怀疑,但如三位能够稍作深思,就该明白,兄弟所说,极有道理!”
呼延侗冷笑道:“什么道理?”
于逸道:“三位误杀甘大侠弟子,多久了?”
呼延侗道:“那时老夫不过三十多岁,而今老夫行年八十有五,算来已有四十多年了!”
于逸笑道:“这就是了!”
麦冲喝道:“是在何处?”
于逸道:“麦兄真要这般咄咄逼人,兄弟的看法,那甘大侠似是早已忘了这桩事了!”
呼延侗摇头道:“老夫不信!甘大侠的为人虽是有时失之玩世不恭,但却极为重视名誉,自惜羽毛,老夫等伤了他的弟子,对他而言,应为大忌之事……”
于逸不等他往下再说,接道:“呼延兄,只怕你把甘大侠看错了!”
呼延侗一怔道:“哪里看错了?”
于逸道:“如若甘大侠果真如你所谓,深懂名器不可假人,羽毛不可不惜,则他对那弟子之死,应是不会记恨于三位兄台才是!”
张耀大声道:“为什么?”
于逸淡淡接道:“不为什么,只要三位兄台仔细的想想那甘大侠的弟子卞雄飞的为人,即可知道兄弟所说不谬!”
石承先暗道:“原来我还有一位师兄,唤作卞雄飞?怎地师父没有说过?”
耳中听得呼延侗道:“护犊乃属人情之常,于老弟所见,容或有理,但老夫未见甘大侠之面,宁可不信!”
于逸大笑道:“这么看来,二位是对甘大侠的为人,视作凡夫俗子!”
石承先闻言,心中一动,忖道:“不错,师父的为人,虽是玩世不恭,但是非之辨,却极为明白,这于堡主倒是很能知晓师父的个性……”
转念至此,不禁对呼延侗兄弟有了芥蒂之心。
这时,简鹏忽然冷冷一笑道:“于老弟,你这番话用心可谓良苦啊!”
于逸神色一变,但瞬即大笑道:“区区用心,旨在化除呼延兄与甘大侠误会,用心良苦四字,愧不敢当!”
那一直静坐的葛天森,此刻忽然嘴唇连动,暗用传音之术,向雷刚道:“雷兄,于逸挑拨之言,已使石兄弟变色,雷兄再不说话,一旦石兄弟迁怒呼延侗,则咱们又多了三位劲敌了!”
雷刚只听得悚然一震,大步上前,向石承先道:“公子,老奴有一句话,尚祈公子记住。”
石承先发现雷刚凝重的神态,心中颇为吃惊,忙道:“大叔请讲,小侄洗耳恭候。”
雷刚低声道:“于逸胸怀虺蜴之心,一意想挑拨公子与那三位老人作对,公子可莫要上当啊!”
石承先陡然一凛,暗道:“果然我几乎上了这于逸的大当……”
思忖之间,只听得简鹏冷笑道:“于老弟,呼延兄避祸终南,已达四十余载,他们如果不是对那甘大侠甚是敬佩,又何须如此?相如廉颇故事,于老弟似是不该不知道的吧!”
于逸呆得一呆,道:“这事怎可互相比拟?”
简鹏道:“为何不可?想呼延兄三位,昔日剑创卞雄飞之时,均是正当壮年,他们若非学那司马相如,为了武林大局不忍自相残害,当真三人齐上,放手与那甘大侠一拼,只怕胜负之数,尚未可知呢!”
葛天森忽然大笑道:“不错啊,简兄之言,兄弟大有同感。”
简鹏目光一转,接道:“但呼延兄等,不俟甘大侠寻来,在知晓了卞雄飞身份之后,立即隐居不出,这中间的道理,不是极其显而易见么?”
石承先经过雷刚的指说,听到简鹏解释和驳斥于逸之言,顿时心头大为开朗,手心却又捏着一把冷汗,忖道:“武林之中,居然也有着这么多心机深沉,能言善辩之人,真是出人意外得很,适才我如稍不忍耐,岂不正中了于逸那瞒天过海之计了么……”
耳中听得于逸大笑道:“简兄好辩才!”
简鹏道:“过奖了!老夫说话,向来有一句,是一句,哪像于老弟那等有心机!”
呼延侗此刻陡地长长一叹道:“简大先生将老朽兄弟比作司马相如,那是太抬举我们了!
不过,区区此心,尚可指天誓日,隐居数十年,亦不过聊为向那甘大侠表示敬谨之心而已!”
语音一顿,蓦地脸色一沉,向于逸道:“老夫一生最恨的那等人,老弟可知道么?”
于逸佯作不解,笑道:“呼延兄不说,兄弟自然是不知的了!”
呼延侗沉声喝道:“就是那专门挑拨是非,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于逸因为听他未曾明言是谁,自是不会搅事上身,哈哈的一笑道:“呼延兄说的不错,兄弟也最为恼恨这等可鄙之徒……”
呼延侗见他老脸皮厚,一至于此,不禁气的须发竖立,怒喝一声,道:“于逸,你还要装佯么?”
于逸眉头微微一皱,但:立即笑道:“呼延兄,你说兄弟装佯,不知指的什么事?”
他素性装作不懂,这等工夫,真叫人为之气结!
呼延侗暴喝道:“你就是那种专门挑拨是非,颠倒黑白,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人!”
于逸闻言,先是故作一怔,然后才忽然大悟一般,长长一叹道:“呼延兄把兄弟看成了小人么?”
呼延侗冷哼道:“难道不是?”
于逸目光在三老身上一转,陡然失声大笑道:“这世间上果然是好人越来越难做了!”
呼延侗怒道:“你巧言令色,一再想挑拨老夫与简大先生和石家贤侄,这等居心,便是可诛!你还有……”
于逸长眉一扬,道:“呼延兄,于某一片好心,你不接受,那也无法可想的了!至于呼延兄这等指斥兄弟之词兄弟看在相交多年的份上,也不计较于你!”话音一顿,向简鹏道:
“简兄,那过山拳谱兄弟尚得一日时光,方可看完,不知简兄可否多留一日?”
简鹏闻言,怔的一怔,道:“怎么?老弟不是说过只需一日么?怎地……”
余音未已,耳中忽然听得五行樵子麦冲大声道:“于逸,你刚才是怎生对我家大哥说话?
咱们兄弟既然敢说出话来,哪个又怕你计较?你倘若不服,咱们就手头上见上一个分晓,也无不可!”
于逸冷冷的看了那麦冲一眼,道:“麦兄,你可是想跟于某人动手?”
麦冲道:“你敢?”
于逸蓦然仰天大笑道:“神机堡收容你们兄弟数十年,不想三位居然要打起主人来了;人心可恼,只怕连那畜牲也不如了……”
这句话似是骂得太重,只见那三位老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个个身上衣衫,无风自动。
显然,他们业已气极!
大厅之前,静得没有丝毫声息,一场可惊的风暴,就似即将来临。
石承先这时心中飞快的转动着念头,一旦他们动起手来,当务之急,应是先行设法,闯出神机堡!
是以,不知不觉,他移动双步向简鹏走去。
他这一移步,似乎是牵动了整个大局,只见那麦冲大喝一声,挥掌直向于逸击去,口中骂道:“无耻的小人,老夫先教训于你……”
掌力之猛,带起一阵锐啸之声。
于逸似是被他这等掌力所镇,脸色微微一变,双手合掌,向麦冲挡去。
两人掌力一接,但听得于逸大叫一声,身子飘飘而起,直往那大厅的屋脊上飞去。
麦冲一掌,就将于逸震得招架不了,因而脸上甚为得意,大喝道:“于逸,老夫的掌力如何?你敢不敢再接一掌?”
厅屋之上,一片寂寂。
半晌过去,也没听到答话之声。
麦冲怔了一怔,葛天森却在大厅之中,缓步走了出来,笑道:“那于逸已然走了!”
呼延侗陡然飞身而起。跃上屋面,举目望去,果然不见于逸人影,只气得双足一顿,屋瓦塌了一大片,怒道:“不错,那姓于的当真溜了……”
简鹏皱眉道:“葛老弟,咱们为今之计,是留还是冲出去?”
葛天森道:“那过山拳谱呢?要不要了?”
不等简鹏回答,雷刚已抢先接道:“只要于逸不死,咱们总能讨得回来。”
葛天森道:“这么说,雷兄暂时不打算取回那过山拳谱的了!”
雷刚道:“为了小主人安全,区区一本拳谱,又能算得什么?葛老弟,咱们怎生脱出神机堡,还望葛老弟多加擘划!”
葛天森道:“不敢,兄弟必将尽我所能……”语音一顿,向简鹏道:“简兄,要齐兄带了那于苓当先开路如何?”
这时,齐逖早已拉了于苓走了过来,闻言笑道:“老朽理当效劳……”
大步向外行去。
简鹏和那三位老人,行到葛天森身前,葛天森抱拳,道:“三位今后有何打算么?”
呼延侗恨恨连声道:“想不到这于逸竟然是这等人,老夫真是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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