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大姑几曾挨过雷刚责骂?刹那之间,几乎连肺都气炸了似的,伸手就是一掌横击过去,口中怒骂道:“老不死的,你竟敢惹起老娘来了?哼……”
喝骂之声未已,忽然觉出那击出的右臂,被人凌空拿住,一惊之下,却见石承先笑道:
“大婶,看在小侄的薄面,莫要跟大叔闹气了……”回头向雷刚一笑,接道:“大叔,快给大婶陪个不是吧!”五指一松,放开了秦大姑的右臂。
雷刚闻言,皱了皱浓眉,心中虽然不愿认错,但却不忍拂了小主人之意,只好曲肘向秦大姑一揖,道:“娘子就算为夫的那几句话没有说……为夫这厢陪礼……”
秦大姑却一转身,冷冷哼了声道:“不稀罕!”但她话音甫落,就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回头向石承先道:“公子,老身一时失言,伤及甘大侠,尚求公子莫怪啊!”
石承先笑道:“大婶纵有对我师父不敬之处,那也是一片护主之心,小侄怎敢见怪呢?”
语音一顿,看了看天色,接道:“大婶,你跟大叔要不要回到住处收拾一下?咱们也好早一些赶路了!”
秦大姑笑道:“公子,老身早就拾掇好啦,只等公子这句话呢!”
石承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大叔、大婶,咱们还是先去嵩山看看吧!”举步直向那道石门走去!
雷刚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什么,但他瞧见石承先已然大步自那石门之中向外行去,便忍下来,招呼了秦大姑拾起搁在石门旁边的包裹,随在石承先身后跨出石门。
三人下得祁连,便在市集之中,选了三匹骏马,沿着陕甘官道,直奔而去。
一路之上,石承先除了说出些在谷中练武之事,绝口未提轩辕豪一字,秦大姑、雷刚两人虽是觉出有异,但小主人既是不愿说及,他们却也不敢多问,只好暗在心中纳闷不已。
约莫是离开祁连的第十七天正午,三骑骏马,奔抵了嵩山少室北麓的少林寺前。
石承先打量了松杉满谷,古木参天的少林古刹一眼,忽然跳下马来,笑道:“大叔,咱们把马匹寄在少林寺中可好?”
雷刚愣了一愣,跳下马来,笑道:“公子,咱们倘非入寺进香,只怕庙中的和尚,不肯照顾马匹呢!”
秦大姑这时一手牵着自己的马,另一只手已然接过了石承先的缰绳,闻言瞪眼道:“好哇,我家老主人为了他们武林九大门派,连老命都不惜牺牲在少室峰头,今天小主人来此察看当年老主人丧身的现场,庙里的和尚竟然连帮忙照顾一下马匹都不肯么?老娘倒要瞧瞧这门大派的和尚,讲不讲知恩报义的道理?……”
说话之间,拉着两匹骏马,大步向山门行去。
雷刚皱着眉向石承先努了努嘴,石承先立即点头一笑,向秦大姑叫道:“大婶,慢着些……”
秦大姑应声止步,回头道:“公子有何吩咐?”
石承先道:“大婶,小侄的身份暂时还不宜张扬出去,这三匹马不如放了吧!”
秦大姑闻言,大感意外,摇头道:“公子,这马可是花银子买来哟!咱们岂可白白放了生?而且,咱们下山以后,也许还用的到……”
雷刚忽然一抬手,已将自己的那匹马栓在道旁的树上,笑道:“娘子,咱们就暂时把马匹栓在道旁吧!”
秦大姑略沉吟道:“也好,只要咱们不耽搁太久,大概也不会有人敢在少林寺前偷马!”
顿时将那两匹骏马,也系在道旁的林木之中。
石承先抬头瞧着少林寺后的山峦,道:“大叔,少室主峰,可是在这少林寺后么?”
雷刚突指右手一片层峦,道:“公子,山门所对,即是少室诸峰。”
石承先略一打量山势,喝道:“大叔,有劳前头领路,小侄要看看昔年爹爹跟轩辕豪斗剑之处。”
雷刚道:“老奴遵命!”转身沿着少林寺南侧的溪涧登山而上。
石承先、秦大姑紧随在雷刚身后,但见三条人影,奔跃于绝壁断岩之间,去势依然快速无比。
顿饭时光不到,三人已是攀上南峰绝顶。
雷刚忽然走到峰顶悬岩旁边,指着岩下道:“公子,当年老主人与那八荒魔剑轩辕豪斗剑之处,就在这岩下的摘星台上。”
石承先大步行了过去,探首下望。只见自己立身之处,直立如削,对面的峰峦亦壁立如剖,两峰之间是一处深壑,却见壑底突起一峰,顶如平台,上丰下锐,仅有一线的山脊,连在自己立身的岩下,当下皱眉道:“那险恶的山势……”话音未已,双臂一振,凌空直向那摘星台跃落。
秦大姑睹状,刚自叫得一声:“公子小心……”
只见石承先已停身摘星台上,仰头大喝道:“大叔,你们快下来……”
雷刚、秦大姑眼见小主人适才飞跃而下的身法,轻快利落,渡此大险,如履平地,不禁相视一笑,暗暗的欢喜,容得石承先大声喝叫,两人立即沿着悬岩,倒翻而下,顺着那一线山脊,缓缓的走上这占地约有十丈方圆的摘星台。
敢情,这两名老仆可没有那么好的轻功身法,自是不敢凌空向那数十丈以下的平台跃落。
雷刚走到摘星台中央,睹物思情,不觉神情黯然,泪如泉涌而出。
石承先却仔细的打量着这片山地良久,突然向雷刚道:“大叔,当日之战,你可也是在这摘星台?”
雷刚拭去了老泪,点头道:“老奴就在台上!”
石承先道:“除轩辕豪之外,还有哪些人在场?”
雷刚道:“这个……且容老奴想想……”
沉吟了半晌,接道:“公子,当日除了老主人,轩辕豪和老奴以外,还有各大门派的七位高手在座。”
石承先目光一亮,道:“哪七位?”
雷刚道:“武当天虚道长,少林澄因大师,峨嵋伏虎禅寺的元空长老,丐帮醉丐葛文松,以及保定形意门少掌门荆长虹……”语音至此,忽然顿住。
石承先皱眉道:“还有两位是谁?”
雷刚摇头道:“公子,那两位是谁,老奴不认识!”
石承先一怔道:“不是九大门派中人么?”
雷刚道:“老奴不太明白,不过,就老奴所见,老主人似是跟他们都相熟。”
石承先低头自语道:“难道会是这两个人么?……”
秦大姑陡然变色道:“公子,你——那两个人可是大有问题么?”
石承先道:“眼下还不敢说。”语音一顿,忽然向雷刚道:“大叔,有一件事,大叔并未向小侄说明,不知当日比剑的结果,我爹跟轩辕豪可是当场分出了胜败?”
雷刚突然环目暴睁,恨声道:“公子,老主人已然死在轩辕豪暗算之下,那胜败两字,还提它作甚?”
显然这位老仆,恨透轩辕豪。
石承先剑眉一皱,叹了一口气道:“大叔,照你老说法,那是我爹败在轩辕豪的剑下了?”
雷刚闻言,陡然惨笑道:“公子,那轩辕豪纵然再练十年,只怕也难以在老主人手下讨到好处。”
石承先一怔道:“大叔,莫非那轩辕豪败了?”
雷刚道:“不错啊!那轩辕豪当日确是业已落败,只是……只是……这贼人心肠歹毒无比,明明落败,而且败的人人俱知,十分明显,却又暗施毒手,害了老主人性命,公子,你说老奴怎不生气,怎不生恨……”
石承先脱口道:“大叔,那轩辕豪可曾自认失败了?”
雷刚愣愣地道:“公子,你一再追问这胜败之事,可是很重要的关键么?”
石承先道:“很重要。”
雷刚吁了一口气,道:“那轩辕豪确是自认失败……”
石承先似是松了一口气,接道:“大叔,据师父说,那轩辕豪如是落败,则他必须将那九魔秘笈交出,不知当日轩辕豪可曾履行承诺,将秘笈交给爹爹?”
雷刚只听得浓眉暴扬,朗声大声笑道:“公子,老主人既是胜了那八荒魔剑,他当着各大门派高手之前,焉敢再行撒赖?”
石承先道:“他交出来了?”
雷刚道:“老主人与那轩辕豪搏斗了五十招不到,一剑刺中了轩辕豪左肩,公子,这一剑如是由老奴出手,只怕轩辕豪早已没有了命在啦!”
他说话之间,想是正在想象昔日斗场的景象,是以一派豪迈之气,使人可以想见当日乾坤一剑的雄风。
秦大姑本是在旁静听,此刻不禁皱起了眉头,喝道:“公子问你的话,你怎么老是朝不重要的扯?我说当家的,快找紧要的讲吧!也不瞧瞧公子急成什么样子……”
那雷刚本是说的豪气大发,正想再替老主人吹嘘一阵,想不到秦大姑兜头浇了他一盆冷水,只好悻悻地道:“娘子,我只是告诉公子,当年老主人何等英雄盖世……”话音顿了顿,发觉秦大姑和石承先都没有接口说话,连忙改口道:“公子,老主人心存忠厚,长剑刺中了轩辕豪左肩之际,想必是心中有些不忍,是以剑势缓了一缓,谁会想到,那轩辕豪却在中剑之后,竟会还刺了老主人一剑呢?虽然轩辕豪一发即收,并且弃剑认输,带伤而遁,但老主人的一条性命,可就在轩辕豪走后不久,死在七大高手的眼前。”
石承先眼圈微微有些发红,低声道:“大叔,那轩辕豪认败以后,可曾把那魔功秘笈留下来?”
雷刚道:“留下来了。”
石承先顿时心中一宽,问道:“大叔,那秘笈呢?爹爹死前可曾作了什么交代?”
雷刚道:“公子,还提那秘笈呢?若非那九魔邪功秘笈,老主人也不会命丧此间了……”
一片忠义之情,溢于言表。
石承先可不能不查明这秘笈下落,师命难违,纵然再提此事会引起义仆伤心,但他却仍然问道:“大叔,你可知道那九本秘笈现在何处?”
雷刚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没有来及说话,秦大姑已着急的叫道:“公子,那秘笈已害了老爷的性命,这等对我们石家不利之物,就莫要问它的下落了!”
石承先黯然叹道:“大婶,眼下小侄可不能不过问了。”
秦大姑一怔道:“公子,这为了什么?”
石承先道:“师命,父仇,这两者都牵涉在九魔秘笈之中,小侄怎可置之不理?”
秦大姑一怔道:“甘大侠要你过问的么?真想不到,公子,请恕老身刚才失言啦!”
石承先道:“大婶乃是一番好意,小侄心中明白!”掉头向雷刚问道:“大叔,那秘笈究竟怎么处置了?”
雷刚看了看足下所立之处,沉声道:“老主人已将那九本秘笈,当场震毁在摘星台上!”
石承先听得一惊,忙问道:“真的?”
雷刚道:“老奴与那七大高手亲眼所见,自然不会错!”
石承先仰天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爹爹啊,你老人家果然没有白白牺牲……”
雷刚陡然应声接道:“不错,对整个武林而言,老主人积了何止千万功德?可是……可是……对公子和老奴夫妇而言,岂非是太不公平了么?公子,在老奴的心里,纵然赔上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老主人半条命啊……”说到最后一句,已然忍不住悲伤起来。
石承先听了雷刚的话,也忍不住热泪盈眶,心如刀绞。
他既感激老仆夫妇的忠义之情,却又不能不论是非,与他们一般偏激,认为千万条武林人物的生命,也抵不上爹爹一条命,敢情这些年他日日随在甘布衣身侧,不但练就了一身武功,而且也通达不少人情世故,明白了不少是非道理。
是以,雷刚话音甫落,他立即低沉的转变话锋,接道:“大叔,当日你确瞧见那轩辕豪刺了爹爹一剑么?”
雷刚道:“老奴瞧见轩辕豪的长剑确是刺中了老主人的左肋下。”
石承先皱眉道:“大叔,轩辕豪不是认败弃剑,留下九魔秘笈,就带伤离去了么?他怎会伤了爹爹呢?”
雷刚恨恨的咬牙道:“老主人手下留情,不曾在剑中轩辕豪左肩之时,下那毒手,结果,就在武当天虚道长喝叫八荒魔剑落败之际,轩辕豪竟然抢前一步,运剑刺伤了老主人左肋以后,方始弃剑认输,丢下九魔秘笈而去。”
石承先全神贯注,几乎是雷刚所说的每个字他都听的非常仔细,待雷刚话音一顿,他立即问道:“大叔,我爹爹在轩辕豪离去之前,可曾觉出自己的伤势,已然无救了么?”
雷刚略一沉思,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公子,当时从老主人中剑,到轩辕豪离去,一共也不过半盏热茶的时光,老主人在取过九魔秘笈,当场用掌力震毁以后,老奴就赶上前去,替老主人治伤,已看出情势不对,前后只也是片刻未到,老主人就溘然仙去了……”
说到此处,屈膝跪倒在地,独臂伸出指着身前一块青石,泫然说道:“公子,老主人就是咽气在这块青石之上……”
石承先不禁悲从中来,双膝一跪,扑在那块青石上,痛哭失声。
霎时间,只见这少室绝顶的摘星台上,悲泣之声,不绝于耳……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光,石承先打悲痛清醒过来,转头瞧去,只见秦大姑已晕厥在青石旁,老仆雷刚则伸着独臂,按在自己后心命门,闭目行功,满脸汗水,湿透了两肩衣衫,原来自己也哭晕了过去,多亏雷刚暗以内力相助,方始清醒了过来。
石承先不禁长吁了一口大气,低声道:“多谢大叔,小侄醒过来了……”
雷刚闻言,缓缓睁开双目,缩回独臂,乏力的说道:“公子,山高地寒,快些站起来吧,老奴果然年迈,行功并不算久,不知怎地就觉着有些乏力……”
石承先一翻身站了起来,说道:“大叔,你赶快调息一下,待小侄救醒大婶,还有几件事要向大叔请教!”
转身走到秦大姑身旁,探手抓起秦大姑右手,以自己的内力,打掌心传给对方。
过不了一瞬,秦大姑已然吁气,睁开双眼。
石承先凄凉的笑道:“大婶,你内腑气血,受了山风所侵,赶快运气调息一会儿,否则就要酿成大害了。”
秦大姑果是觉得胸头真气,有些不匀,当下点头道:“多谢公子救醒老身……”
石承先道:“大婶,快些调息吧!”
话音一落,即走到雷刚身旁,这时雷刚已站起来,低问道:“公子,你还有什么可疑之处要问?”
石承先道:“大叔,如果照你所说,轩辕豪刺中我爹的一剑,该是不算重创吧?”
雷刚道:“断了两根肋骨,也不算轻伤。”
石承先迟疑了一下,道:“大叔,有一句话,小侄不知当说不当说?”
雷刚道:“公子,如是这话冲着老奴,你就大可不必顾忌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断去一臂,较之断去两根肋骨,就伤势而言,哪一桩较重呢?”
雷附听得一怔道:“这……公子,你怎么想起这等比较来了?”
石承先道:“大叔,你只管回答小侄所问就是!”
雷刚道:“如就练武之人而言,断臂自然要比伤了两根肋骨重些。”
石承先道:“为什么?”
雷刚道:“肋骨折断,尚可接好还原,至于断臂么……”忽然语音一顿,若有所悟的低头沉吟道:“奇怪哟!奇怪!”
石承先瞧出雷刚已然明白,立即接道:“什么事奇怪?”
雷刚伸出那仅有的右手,抓着秃头,喃喃自语般的说道:“老主人一身功力,何止高出老奴百倍,老奴自断一臂,还如没有事的人一般,老主人被轩辕豪的剑尖削断根肋骨,那又能算得了什么?怎地老主人竟然会因此丧身在这少室绝顶!”
石承先黯然应道:“大叔,你老不妨再想上一想,当日我爹的伤势,是否只有那一处剑伤?”
雷刚道:“老奴亲自替老主人裹伤,自然不会遗漏……”话音未已,陡地两眼暴睁,大声道:“公子,莫非那轩辕豪的长剑,淬了巨毒么?”
石承先愣了一愣,暗道:“这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