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知道梁羽生是新派武侠的鼻祖,成名在金庸之前,但他从未得到官方的肯定。现在我想,可能是他写作的方式太正统老实了。他一心只想建构一个由俊男组成的武侠世界,并且把他的武侠世界无限地扩张,老子写完写儿子,儿子写完写孙子,虎父无犬子,名师出高徒,家学渊源,连座上高朋都是上一部书的主角,来头极大。他的书但凡有新人物出场,每每会附加一个括:与此人相关事迹请见拙著某某、某某某。这种广告效力非凡,我一读到那个括,便有欲望去找那本书来读。若是那括中的书是我读过的,会从心底里感到一阵激动的战栗:啊,那本书我读过!
我读武侠开始于小学二年级,读的第一本书没有封面,主角叫做什么云姓什么不记得了,他在积雪底下跟人打架;那里面还有4个人的外连起来叫做“落花流水“。
三年级的时候我跟堂弟说,他想要轻功有所进展,光靠每天在冬青树苗上跳来跳去是没有用的,还需要辅以上乘内功,正好我找到一本可以修炼内功的秘笈。那本秘笈奇大,有一本杂志那么大,破破烂烂的,上面有一个姓马的道士一个叫郭靖的家伙到断崖上去,本来这个家伙是上不去的,修习了内功之后,三步两步就上去了。我们按照那个姓马的道士传授的秘诀进行修炼,一共修习了一个月,包括“五心向天“、“三花聚顶“,可惜未能有所成就,附近也没有断崖供我们检验成果。反而冬青树苗蓬勃生长,到最后我们只能仰头看着它长叹。我在堂弟面前也失去了权威性,从此以后他不再向我进贡烤山芋,弄得我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
到了五年级,我开始看梁羽生的书了。第一本书是五年级读的,叫做《萍踪侠影录》。这本书很好,有封面。不但有封面,前面还有人物绣像,有谢天华、潮音和尚和澹台灭明。张丹枫和云蕾的当然是被以前的无良撕掉了。我一翻开书,就感到一阵文学气息扑面而来,有很多字不认识。我觉得它是一部严肃文学作品,于是大摇大摆地在课间看。语文老师走过来,看了看,竟然没有没收。我更加认定它是一部严肃文学,于是为它准备了只有在《野草》和《红楼梦》的时候才会动用的摘抄本。看到好词好句好描写摘录下来,这是我的良好习惯。到现在我仍然会背那首张丹枫思念云蕾的词……
掠水惊鸿,寻巢乳燕,云山记得曾相见。
可怜踏尽去来枝,寒村漠漠无由面。
人隔天河,声疑禁院,云魂漫逐秋魂转。
水流花谢不关情,清溪空蕴词人怨。
它和苏东坡、李清照的词一起,留存在我的记忆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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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对于梁羽生大部分作品的印象已经很淡了,只记得看梁羽生作品最密集的时间是初中时代。那时寄宿在学校,作息时间相当固定,早上6:30起床,晚上10:30熄灯。我上的是“实验班“,两年必须上完3年的课程,到了高中以后,两年上完3年的课程,16岁考大学,成为“少年大学生“的那种班级。
在那个班级里读书,我时时有一种被人抓住头发往上提的感觉。每一分钟都不能浪费,班主任像防贼一样防着我们看。就在那个紧要关口,我“叛逆“了。
那时候的我,用尽浑身解数看。首先参观我的床铺。枕头底下,是没有的,太容易被发现。书在哪里?在被子的夹层里、在床底下的箱子里、在帐子顶上糊着的那层防灰的报纸里。其次参观我的书桌。那种可以开合的书桌,打开盖子一看,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语文、数学、英语。。。。。。千万不能翻开。翻开冠冕堂皇的封面,里面是江湖险象波谲云诡、痴男怨女飞檐走壁。最后看看我本人。瘦小干瘪的我其实是一个移动书柜。你相信吗?衣服里藏着3本厚的我依然干瘪瘦小,健步如飞。书是时时更换的,以应对各种场合的要求。我带着它们进教室、入食堂、上厕所,在校长老师的眼皮底下默默走过。
妈妈一个星期来一次,为我带来美味的小鱼。一听说妈妈到来,我便不回宿舍,在操场边的小树林里坐上一个中午,甚至一个下午。
妈妈会发现我用心的珍藏,因为她要为我洗被套,为我更换肮脏的报纸,为我整理箱子。
她不会撕我的书,但是她的眉头会皱起来,整个脸都皱起来,用牙齿缝说:“不争气!“我怕见到这样的表情,所以我不回去。
到了晚上她会离开,因为学校不允许家长过夜。那时候我再回宿舍,会比较安全。
室友们统统会用奇怪的眼神看我。然后,其中一个告诉我,这是我妈妈给我带的菜,这是干净的衣服,这是我妈妈给我的钱。
初一我12岁,初二我13岁。我在这样的生活中度过我童年和少年的交界点。
书当然不是用钱买的,太贵了。书都是租的,20元押金,一毛钱一天。看书的时候要非常小心。若被妈妈看见,最多就是一顿臭骂,要求火速还掉。但是若被老师看见,就是没收。没收之后,20元押金就没有了。20元,是多么巨大的一个数字。
可悲的是,我们那个县城里头竟然没有一个图书馆。而学校里的图书馆,也是在我上高二的时候才开始建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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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我虽然仍喜欢看,但已经是一个“有自控力“的大孩子了。
我曾经在一套书被没收后两个月,在班主任的抽屉里发现它们的踪影。我由此知道他也爱看这样的书。可是,那时我没有胆量把那套书再偷回去。
我非常恨我的班主任。我经常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写检讨书,写完之后,就把纸团成一团,再展开,放在那儿,然后离开他去看这张皱巴巴的纸。我有一个同学在老师没收他的书的时候,和老师拼命争抢,最终保住了自己的书。虽然他为此受到了处分,但他没有损失那20元钱。我却没有胆量做这样的事情。我经常20元钱饿上半个月的肚子,但在当时的我看来是值得的。在那段日子里,我几乎平均一天看一本书。当然早已不限于武侠,武侠家如果碰到我这样的,绝对会来不及生产,就算双手双脚同时写也来不及。
一开始,在熄灯之后,我会打着手电在被窝里读书。但这样太费电池了。后来我就到宿舍后面的厕所里读。宿舍外面有巡夜的老师,我依然发挥自己胸腹藏书的本事,装做内急的样子跑入厕所。在那里,我爱看多久的书都可以,因为厕所里的小白炽灯彻夜长明。只有一段时间,学校里开始流行那些发生在厕所里的恐怖故事,比如墙上伸出的长毛的手啦,渗血的墙壁啦,我才中断了半夜在厕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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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沉迷于,给我带来的严重后果是,期中考数理化的分数刷新该校历史上最低分的纪录:物理6分、化学7分、数学42分。所以我很快被踢出了少年大学班的行列,被调入了全校最差的垃圾班。
不过上大学之后,我尝到了在中学时代读了那么多书的好处,老师列出了一长串书单,别人叫苦连天挑灯夜读,而我则可以玩儿似的交出骄人的论文。
就在那个年代里,我把梁羽生的武侠都看了,高中时代办文学社,还写了一篇散文不像散文、论文不像论文的文章,分析比较了金庸、古龙和梁羽生的特点,说梁羽生的作品犹如一位举止优雅的古装女子。
被踢出实验班后,实验班的宿舍不让我住了,我就住在隔壁班的宿舍里。我喜欢同宿舍的那些女孩,她们没有实验班女生的高傲冷漠,也不像实验班的同学忙碌。她们喜欢听故事,而我正好有一肚子的故事可以讲给她们听。夏天的晚上,大家都睡不着觉,等舍监一走,我的午夜书场就开始了。我给她们讲张丹枫和云蕾的故事,讲郭靖和黄蓉的故事,讲花无缺和小鱼儿,讲金世遗和厉胜男,讲紫菱和费云帆,讲我自己给那些故事编的续集或前传。讲到她们统统睡着,我自己仍然汗流浃背、意犹未尽。
初三真是我的黄金时代,功课忽然变得容易了,老师也变得友善,仍然在看,并且还交了两个很要好的朋友。一个爱古龙,一个爱倪匡,我爱的金庸和梁羽生她们都不爱。所以我总在想,骨子里头也许我是一个正统和积极向上的人,是偶尔跑偏之后还会回到正道上的人。
开创新派武侠的一代宗师梁羽生先生,于2009年元月22日在悉尼去世,享年85岁。惊悉这则消息之时适逢大年初二中午,当时正在亲戚家一边看《午间新闻》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当时心中就像灌了铅一般,沉甸甸地隐隐作痛:大师封刀30年,虽远辟澳洲隐居,但仍然是当今无数金梁拥趸的精神寄托,而今梁先生撒手人寰,怎不让人怆然涕下,黯然神伤。。。。。。
开篇不读金梁古,读尽诗书亦惘然。我喜欢新派武侠,且嗜好原著,我尤其钟爱此二人作品,金庸梁羽生作品中绝多数皆可如数家珍;其次为古龙,50部之中有十几属上乘佳作,温瑞安后则自郐之下。有人称武侠是成年人的童话,之于我却是另有情结:从11岁上“触武“到今天,已经与诸侠客沐雨栉风20余载,从一本本大部头中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真善美,到了侠肝义胆豪气干云柔情似水江湖险恶,流连于如梦如幻恍若仙境的奇缘佳遇,痴迷于行云流水美轮美奂文字语言意境。可以坦言,本人的成长经历,或多或少渗透着武侠的哲学,换言之,我世界观和人生观的形成,在一定程度上蒙受过其熏陶。这样的结论以前断不敢言,易遭批判,现在不然,武侠已登大雅之堂,不仅上了中学教材,更有甚者,一些知名高校已经成立了“金学“研究组织。
我的童年文化生活,听评书是最大时尚,当时小喇叭普及,收音机是唯一家电。从刘兰芳的《杨家将》《岳飞传》,到袁阔成的《三国演义》,再到单田芳的《三侠五义》《白眉大侠》,每天中午12点和下午6点半的播出时间,万人空巷,收音机前摄人神魄,扣人心弦。但令我耳目一新又产生震撼的是在小学五年级,头回听郑州经济广播电台播出赵维莉版《萍踪侠影》,当时就痴了,舌桥不下。“张丹枫白衣飘飘,落入人群“是那时校园里最流行口语,新派武侠之魅力由此可窥见一斑。第一次读武侠在初中一年级,《故事精选》杂志连载金庸的《神雕侠侣》,洪七公雪地请杨过吃蝎子一节,教室外亦飘扬着鹅毛大雪,捧卷凝神,直读得心驰神往,浑如置身于现场,欲罢而不能。第一回完整读武侠,是在半年后的暑假,从伙伴处借一本《七剑下天山》,三个通宵秉烛夜读,昏天暗地像经历了一个世纪,后食而不知其味,充耳是金戈铁马仰天长啸之声,入目是长河落日残阳如血之景,萦怀是英凤侠骨风流慷慨之情。读到楚昭南断凌未风右手拇指时,惋惜得心碎,不忍心往下看,天要塌下来,正好鸡鸣头更,掩卷出门溜达了一圈,方才平息下情绪来。再之后,陆续看了《飞狐外传》《射雕英雄传》《白发魔女传》《多情剑客无情剑》《陆小凤》《天龙八部》等等,至高三毕业,金庸作品悉数读完,梁羽生古龙作品均告过半,温瑞安作品只读一部,就是《四大名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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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梁羽生在香港新晚报发表龙虎斗京华连载,时年30岁1955年,金庸在同一报刊上发表书剑恩仇录连载,时年31岁,从此开新派武侠之先河,“金梁并称,一时瑜亮“。梁羽生共创作35部武侠,写完武当一剑于1984年封刀金庸共写了14部武侠不含短篇越女剑,写完鹿鼎记后于1972年封笔。金庸古龙梁羽生,是江湖公认的新派武侠三大家。梁羽生开风气之先,金庸将其发扬光大,但古龙横空出世之后,梁羽生被排在了第三位,而金庸古龙成了双峰并峙。金梁之间的瑜亮之争,江湖上由来已久,并无定论。我之管见,二者比肩达到了登峰造极,高处不胜寒之臻境,不同之处在于:梁羽生中国古文学造诣深厚,创作风格师古,如文言式描写,章回体,诗词曲信手拈来金庸学贯中西博学多才,创作风格泥今,佛儒道三教九流无所,甚至有些西化,浪漫主义格调可见大仲马风采,包罗万象。梁羽生作品正统庄严,黑白分明,主人公根正苗红,政治立场坚定,文武双全多为名士风流如张丹枫金庸作品亦庄亦谐,洒脱不羁,不拘一格,主人公多为草根布衣,甚至文盲如郭靖,鹿鼎记几乎不像武侠,韦小宝出身妓院,流气十足,娶七个老婆,这些梁羽生是断不能接受的。共同之处:均以一定的历史事件作背景,赋予一些历史人物,乃至皇帝以武功有离奇曲折的故事情节多为争夺宝藏或武林秘笈以帮派为组织,夹以武林聚会宣传侠之大者,或忠于国家及民族,或以苍生为念梁羽生与金庸同庚,曾在同一家报社为同事,并在此间报纸副刊先后连载新派武侠,英雄之间自然是惺惺相惜。两位大师处世性情迥异:梁羽生厚重内敛,八十年代封刀之后便销声于江湖,携妻隐居悉尼,深居简出志趣在于书卷,且笔耕不辍,修身养性向往“花好,月圆,人寿“。金庸潇洒奔放,封笔后经营自己所创办的明报,多次赴京面唔高层,晋身香港基本法编写小组,泛舟西湖身兼浙大人文学院院长,81高龄又远渡重洋求学于剑桥,攻读历史硕士博士学位,出镜率颇高。梁羽生以“隐士“自居,称金庸为居庙堂之高的“国士“。关于武侠著作,金庸自叹弗如梁羽生却坦言“开风气者,梁羽生发扬光大者,金庸“,但亦颇有微词,曾化名撰文挖苦金庸射雕英雄传中有宋女唱元曲之穿帮笔误。金庸取其14部武侠书名各第一字,构成一联: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飞狐外传雪山飞狐连城诀天龙八部射雕英雄传白马啸西风鹿鼎记,笑傲江湖书剑恩仇录神雕侠侣侠客行倚天屠龙记碧血剑鸳鸯刀。此联是对金庸作品的高度概括,匠心独具,恰到好处,出此十四部之外,皆为赝品。梁羽生也有一副著名的自喻对联:侠骨文心笑看云霄飘一羽,孤怀统揽曾经沧海慨平生。联中巧镶“羽生“二字,涵盖了大师对侠之精神的上下求索,亦何尝不是先生爱国忧民的毕生写照!
新派武侠风靡半个世纪,早已成为书林翰苑中一枝奇葩,层次愈加广泛,上至政要达显,下到贩夫走卒,皆有。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曾多次接见金庸和梁羽生两位先生。据说蒋经国先生接见金庸时言爱读射雕英雄传。五十年以来,金梁武侠作品吸引并痴迷着一代又一代,亦留下了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响亮名头,一张张栩栩如生的英侠面孔:谁也不曾谋面王重阳,都公认中神通武功天下第一张丹枫云蕾组合堪称金童玉女中之经典版金世遗遗世而独立,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四条胡子的陆小凤既非少女偶像,也非少妇杀手,女人都喜欢剑快的西门吹雪,就像喜欢唱歌快的周杰伦一般萧峰是顶天立地的悲壮英雄,也是男人心中的痛按照干部选拔任用条例,张无忌最符合条件:1出身好,五侠张翠山之子,2学历高,会九阳真经,乾坤大挪移,还是海归派,3有基层工作经验,4群众基础好,正邪两派都拥护,5,政绩突出,几次化解光明顶等群体**件,6有社会关系,张三丰名宿,赵敏郡主,周芷若掌门,殷鹰王外公等,最终霸业未成,算是金庸对中国国情幽了一默白发魔女刚烈的爱情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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