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一颗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手小心翼翼的抚上女儿苍白的小脸蛋儿，“告诉妈妈，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偿”
小贝摇头，眼睛往她的身后瞟去，见就季冉一个人，不由有些失望，“粑粑呢？”
爸爸撄
小孩子现在正是心理最脆弱的时候，迫切地希望爸爸妈妈能陪在自己的身边。
“你爸爸他”
季冉看了季晨一眼，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下去。
季晨冲小外甥女笑了笑，捏了捏她的小鼻尖，“你爸爸也受伤了，现在还不能过来看你。所以小公主要乖乖的，好好吃东西，好好听医生伯伯的话，快点好起来。等我们好了，就可以见到爸爸了。”
小贝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季小宝在一旁插嘴问，“那个老男人也受伤了吗，麻麻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老男人
季冉敲了敲他的头，“什么老男人，不许乱说话。”
季小宝撇嘴，还想再说什么，被季冉给瞪回去了。
“你给我安静一点，不许吵着姐姐。”
季冉心里有些惶然。
卫妤说顾邵庭因为身体虚弱，还在昏睡着。
可是她都醒过来这么久了，顾邵庭就算虚弱过度，现在也该醒了吧。
隐隐的，她心里有些不安起来。
季晨推着她回病房的时候，季冉忍不住，对他道“我想去看看顾邵庭。”
“”
季晨握着椅把的手用了一下力，随即若无其事道“他现在又没醒，你就是去了他也不知道，还是等他醒了再去看吧。”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
“我怎么知道？”
季晨把季冉扶上病床的时候，眼睛一直是左闪右避的，不肯正面看她。
季冉拧了拧眉心，“季晨。”
“”
“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了？”
“能、能怎么样，都跟你说了现在还在昏睡，要不信，我现在带你过去看看？”
季晨有点不耐烦了，拉着被子给她盖上，“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看看两个孩子。”
季冉一把拉住他的手腕。
“季晨，我要听实话。”
季晨顿了顿，蓦然叹了一口气，眼睛看着她，“实话就是，那个人因为失血过多，而且子弹不偏不倚的，刚好卡在了他的肩骨里。手术了将近十个小时，子弹是取出来了，可是他一直处在高烧昏迷的状态下，情况比较医生说了，如果48小时之内他不能醒过来，恐怕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214 214病床上的男人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
如果48个小时内没有醒过来，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再也醒不过来
季冉的心，像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剜了一下，鲜血淋漓的疼。
以前恨顾邵庭的时候，她恨不得他去死，恨不得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人。
可是现在他真的随时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她为什么，会觉得心里这般的惶惶不安呢？
偿
季冉还是忍不住，瞒着所有人，问了护士顾邵庭的病房在什么地方，自己一个人偷偷去看他。
顾邵庭的病房跟她在同一楼层，只不过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季冉推着轮椅进去的时候，他的病房里并没有人，静悄悄的。
窗帘拉的严严实实的，病房里有些昏暗。
顾邵庭躺在病床上，肩上和腹部的伤口都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脸上和唇上都透着病态的苍白。
他的眼睛紧闭着，就像只是在沉睡一般。
季冉闭了闭眼，回想起当时在废弃仓库里那么惊险恐怖的场景，仍是感到一阵后怕。
她滑着轮椅到他的病床边上。
顾邵庭有一小截的手指露在被子外面。
季冉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顾邵庭露在被子外的手指已经被她握着，牢牢抓在了掌心里。
他的指尖透着一股苍凉。
季冉握在手心里，莫名觉得心安。
她看着他，从眼睛、鼻子、嘴巴、俊毅紧绷的下颌。
那两瓣好看的唇形里，总是能时不时地吐出令人脸红心跳的话来。
季冉就这么怔怔的看着他。
这还是重逢以来，他们第一次的和平相处。
“顾邵庭，小贝今天都改口叫你爸爸了，她现在那么需要你陪在身边，你快点醒过来吧。”
“”
病床上的男人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
“你再不醒过来，过几天孩子们就会把你给忘了，两个小家伙忘性很大的。”
“”
没有关紧的病房门，顾老太太屏息看着病房里温馨的画面。
季冉拉着顾邵庭的手，她的声音压的太小，老太太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可是这样的画面看在老人家眼里，却莫名地湿了眼眶。
老太太觉得，大孙子这伤，受的算值了。
夏季闷热的夜晚。
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多。
季冉看着两个孩子熟睡在梦乡，小小的胸脯一起一浮的呼吸均匀。
她背靠着床头，明明觉得困倦，可是闭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顾邵庭还没有醒。
她的心，随着墙上的挂钟一圈一圈走着，逐渐揪成了一团。
季冉在小贝的病房里枯坐了一/夜。
一/夜没合眼，她一双原本水润的眸子里，全是猩红的血丝。
顾邵庭
他应该醒了吧？
季冉按耐不住自己，动作轻缓的从床上下来，后背上的伤口依然是疼得厉害，她慢慢坐到轮椅上，自己滑着，拉开了病房的门。
她告诉自己，去看一眼他，就看一眼。
如果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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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5 215您的意思是，我大哥会变成植物人？（）
顾邵庭的病房外，顾家所有人都在。
医生的脸色深沉如水，季冉不知道他宣布了什么结果。
俞蓝的脸上淌着泪水，哭倒在自己丈夫的怀里。
老太太也在嘤嘤哭着，老人家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打击，一个劲儿揪着老爷子的衣袖，“老头子，刚刚我听错了是不是邵庭怎么会醒不过来呢？怎么会呢？冉冉和孩子们都还在等着他，他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
医生看老人家这么伤心欲绝，咳了一声，说道“顾先生最主要的是腹部的伤，伤口太深了，失血过多又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加上他肩上的枪伤，这样的情况，能保住一条命已经是万幸了。也不是说他就会这么一直睡下去了，我们医院之前有过例子，患者情况跟顾先生差不多，昏睡了三年多就醒过来了。人的身体结构是最奇妙的，会发生什么，有时候医生也说不准。偿”
顾绍衍这时候尚算理智，出口问道，“您的意思是，我大哥会变成植物人？”
医生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神扫了一圈众人，抿唇不语。
这样的沉默，无形的印证了顾绍衍刚刚问的问题。
“植物人”
“扑通”一声。
季冉原本是想从轮椅上站起来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脚下突然一软，直接跌倒在了光滑的地板上。
顾绍衍最先反应过来，上前半抱着把季冉扶起来。
卫妤也被她突如其来的跌倒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很快上前帮着自己的丈夫扶着季冉，把她重新安置在轮椅上。
季冉紧紧抓着卫妤的手，问她，“我刚刚听错了是不是？你们说顾邵庭会变成植物人，怎么会呢？他”
话没问完，眼前突然一阵发黑，季冉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冉冉！”
“”
季冉觉得，她这辈子真是跟医院有缘。
就像有些事情，来来去去的，总是逃不开，避不掉。
出院这天，她去了顾邵庭的病房，带着小宝和小贝一起。
病床上的男人依旧是英俊如斯，有呼吸，有体温，给人一种他只是在熟睡的假象。
俞蓝和老太太也在。
或许是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平日里到哪儿都喜欢叽叽喳喳的季小宝，今天格外地安静。
跟在季冉的身后，好奇地看着那个躺在病床上安安静静的男人。
顾邵庭的身体，每天都会有专门的护工过来给他擦洗。
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护工就端着热水盆进来了。
季冉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温声道“我来吧。”
老太太想给他们小夫妻俩多留些独处的空间，于是示意俞蓝，先把两个孩子带出去。
病房里安静的只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季冉挽了袖子，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开始拧了毛巾给顾邵庭擦洗。
只是短短几天没有接触阳光，他的皮肤就白的有些过份了，不过看着，总算是有了些人气。
他现在睡着没知觉，季冉虽然觉得有点尴尬害羞，咬了咬牙，还是把顾邵庭的病号服全部解开，给他把全身都擦了一遍。
擦完的时候，她自己脸上都是烫的。
一定是因为今天气温太高了，季冉胡乱安慰自己。
她转身把毛巾拧干，收拾地上狼藉的时候没有发现，顾邵庭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中指很轻的，屈了一下。
216 216季冉说：算了，过往的所有，就一笔勾销吧（）
‘绑架’事件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季冉接到了维塔的电话，约她在一家甜品店见面。
季冉到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多，天气阴沉沉的，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整间甜品店都被包了下来，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
维塔带着黑色的棒球帽，硕大的帽檐遮住了他半张脸，背窗而坐。
椭圆形的小桌上放了几样不同口味的蛋糕和奶球，还有两杯浓郁的日式咖啡撄。
“维塔。”
季冉在他对面坐下，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最近过得还好吗？偿”
维塔摘下头上的帽子。
季冉这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一头略微蜷曲的头发剪成了短短的寸头。
不过依然是帅气不减，比之之前更增添了一份阳光健朗的气息。
“怎么想到要换发型了？”
维塔笑了笑，搅拌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我已经申请了芬兰那边的一所学校，打算暂别娱乐圈一段时间，到那边去进修，沉淀一下自己。”
季冉惊讶，“怎么突然想要去进修了？演戏不是你一直以来的坚持吗，你现在退出。。。。。。”
季冉想说，这个圈子原本就是新旧交替的，江山代有人才出，他现在虽然是炙手可热的鲜肉演员，可是暂别一年，再回来，难保不会被别人所替换。
维塔：“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可是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就是重头做起吧，总之都可以。”
季冉听他这么说，低垂着眸。
她问“你外婆他们都同意了？”
“同意啊，”维塔耸肩，“我是去学习，为什么不同意？”
季冉一想也是，刘莉巴不得维塔远离她，现在维塔主动要去芬兰那么远的地方，她就算再不舍，也会同意的。
一时间，季冉不知该同他说些什么。
只是拿叉子无意识地戳着面前烤的松软的小蛋糕。
“季季。”
维塔忽然开口，季冉下意识“嗯？”了一声。
“你。。。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季冉一时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打算什么？”
“他。。。顾先生。”
顾邵庭。。。。。。
维塔见她不说话，又问，“如果。。。如果他醒过来，你会重新跟他在一起吗？”
如果他醒过来，会吗。。。。。。
季冉坦白地摇头，“我不知道。”
或许。。。。。。
可是现在，他没有醒过来，这是事实。
维塔的声音很平静，“季季，你骗得了自己，可是骗不了你的心。”
季冉拧眉，“什么意思？”
“你的心里，已经原谅他了，对不对？”
原谅么？
她只是已经不恨了而已。
维塔抬手，轻揉了揉她的发丝，他动了动唇，季冉没听清，他说的是－－－
季季，再见。
。。。
最后一场秋雨收尾之后，a城的气温正式进入了冬天。
季冉陪着两个孩子午睡起来之后接到了顾绍衍打过来的电话。
顾绍衍说，法院那边对绑架案已经下了最后的判决。
陈权因为绑架、故意伤人、数罪并罚，被判监/禁终生，剥夺政/治权利终生。
听到这个结果，季冉心里并没有多大的触动。
虽说陈权是罪有应得，但，大概因为这一切所有的源头都是顾邵庭自己亲手造成的缘故，她对陈权，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恨意。
季冉心里对他，更多的是唏嘘。
当时陈声落得那样的下场，还不忘从她手里讹一笔钱，目的应该是希望自己唯一的弟弟能拿着那笔钱，好好的把书念完，好好的生活下去，不要再掺和到这些恩恩怨怨里去。
陈权现在这样，绝对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顾绍衍在那边说，陈权托人带话，希望能见季冉一面。
季冉答应了。
。。。
和上一次见陈声不同，季冉见到陈权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一副看起来异常沉重的手镣脚铐，穿着橘色的马甲囚服，整个人看起来好像憔悴苍老了十多岁。
大约是顾绍衍打了招呼。
身后一直负责看着陈权的狱警在季冉到的时候就离开了，给他们留一个安静的空间。
隔着一层栅栏，季冉听见对面的年轻男人用嘶哑的快要破碎的声音说“顾太太，抱歉。”
抱歉。
季冉很平静的问他，“你的枪口对准我的时候，如果当时，顾邵庭没有扑过来，你会开枪吗？”
“不会。”
简简短短的两个字。
季冉抿唇，“你的道歉，我接受了。”
她说的这么痛快，陈权反倒有些惊讶了，“你。。。不恨我？”
季冉点头，“恨。可是你的下场，以及你做这件事的初衷，让我选择了原谅你。”
“。。。谢谢。”
他抬手，手铐发出窸窣的碰撞声。
陈权抹了一把脸，“如果当时没有你的那笔钱，我的学业很可能就念不下去了。不管怎么说，顾太太，是我欠了你。”
这算不算是因果循环，顾邵庭欠了他们兄弟俩，他们又欠了她的。
季冉说，“算了，过往的所有，就一笔勾销吧。”
一笔勾销，谁也不再欠谁。
陈权很深地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好。”
季冉当时看不透他那个笑里的意味。
后来才明白过来，那是释然，是解脱。
217 217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几天之后，季冉接到了顾绍衍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顾绍衍说，陈权在转狱的前一天晚上，在监狱里自/杀了。
季冉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冲击了一下，大脑有一瞬间都是空白的。
匆匆赶到监狱关/押点的时候却被告知，陈权因为没有直系和旁系的亲属，尸体直接被运到了殡仪馆。
自杀。
这是他自己选的结局偿。
也好。
季冉只是觉得心里有些怅然，第一次感受到了人命的脆弱。
回去的路上，她不由想到了顾邵庭。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