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冉想否决掉这个冒上来的荒唐念头,拿着季晨的手机刚要转身,蓦地,一把冰凉的东西抵在了她的后脖子上。
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因为那个东西抵上来的一瞬间,季冉颈侧白皙细嫩的皮肤就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刺痛的感觉让她“嘶”了一声,保持着刚刚半转身的动作不敢再动了。
身后,季冉小腿肚上被人狠狠踢了一脚,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一个咬牙切齿的女音在身后恶声道“往前走,不许回头。”
这个声音,即使刻意压低了嗓门,可季冉还是听出来了。
是陆臻儿。
顾家二老出手毫不留情。
如今的陆臻儿,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了。
各大广告商、投资商纷纷以她如今的形象不符为名,上门讨要违约金。
以陆臻儿这几年打拼的财力,本来赔付这些违约金还是勉勉强强可以的。
可是雪上加霜的是,她的那个经纪人苏红,竟然在各大债主上门讨债的前一/夜,将陆臻儿大部分的财产都卷走了。
这件事情闹的沸沸扬扬的,季冉也知道。
现在看来,陆臻儿怕是将这所有的一切,都算到她的头上来了。
季冉被她挟持着,一路往停车场黑暗的角落边沿走去。
她一边配合着身后的陆臻儿,一边在脑子里飞快的想着脱身的办法。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季晨多半是落在了陆臻儿的手上。
只是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横竖,陆臻儿恨的人是她,总不会牵连无辜吧?
不过她现在黔驴技穷了,季冉也摸不准,陆臻儿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来。
。。。
从地下停车场直穿过去,四周竟没有一个人。
季冉想,陆臻儿今天,大概是有备而来的。
医院的地形,她应该是事先就摸清楚了。
站在地下太平间门口的时候,季冉没来由的,感到一阵透心的凉意从脚底直窜上来。
陆臻儿推开门,一把将季冉推进去,然后再反手关上门。
季冉被她推的踉跄一下,身上撞到旁边的架子上。
条件反射的,她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腹部,堪堪站稳身子。
陆臻儿戴了黑色的鸭舌帽和口罩,身上是一套医院保洁工人的服装。
那双曾经能勾人魂魄的美目此刻却像一条毒蛇似的,吐着冰冷的信子,直勾勾的看着季冉,仿佛下一秒就能发动攻击,扑上来把季冉撕个粉碎。
太平间里冷气极低。
季冉生生打了个冷颤,大脑迅速冷静了下来。
事到如今,她反而不那么害怕了。
季冉看着陆臻儿,唇角抿了抿,问她,“季晨呢,你把他弄哪里去了?”
陆臻儿把自己的口罩摘下来,看着季冉,仿佛猎人在得意的看着自己的猎物一般,“放心,你那个好哥哥在那儿呢。”
她往季冉身后指了指。
季冉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身后一张盖着白布的床上。
那里一动不动。
季冉脸上瞬间白了一下。
她看着陆臻儿,“你。。。你杀了他?”
陆臻儿笑了一声,动作优雅的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我杀他做什么?不过是拿电击棒把他弄晕过去了而已。季冉,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虽然你这个哥哥我看着着实是不太顺眼,但也没必要杀了他。”
季冉猛的一下把白布掀开,白布下,季晨双眸闭着,额头上被什么硬物砸了一下,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血迹还没干涸。
季冉看着那浓稠黏糊的一团血,差点反胃的要呕吐出来。
她颤着手指在季晨鼻下探了一下,还有呼吸。
她松了一口气。
真的只是晕过去了而已,陆臻儿没骗她。
季冉把白布卷起来扔到地上,身子抵在身后的床柱子上,平静地看着陆臻儿,“你想怎么样?”
陆臻儿瘸着一条腿上前两步,手里那把锋利的刀子朝季冉的脸上比划了两下,低低的笑了,“我想怎么样?季冉,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一无所有,从高高在上,到摔落成泥。这种千人弃万人唾的感觉,你想不想尝尝看?”
千人弃万人唾?
季冉:“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你非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我头上,我也没办法。不过陆臻儿,你真的要这么自欺欺人吗?”
陆臻儿又往前走了一步,手里的刀子在空气里挥舞了两下,“我自欺欺人?季冉,你这个贱/人!如果当初不是你爷爷以权逼着我打掉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顾家狗眼看人低的觉得我一个戏子配不上邵庭,把我赶出a城,我如今怎么会变成这样!?季冉,你抢了原本属于我的男人,抢了我的幸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自欺欺人!?”
季冉看着她,弯起唇角笑了一下。
笑容里,嘲讽意味十足。
“你笑什么?”
季冉看她脸上逐渐转成暴怒的神色,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在床架子下摸到了一个东西,她摩挲了一下,是木质的,应该是拖把或者扫把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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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冉看她脸上逐渐转成暴怒的神色,身子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手在床架子下摸到了一个东西,她摩挲了一下,是木质的,应该是拖把或者扫把之类的。
陆臻儿又问了一遍,“季冉,你笑什么?撄”
“陆臻儿,你敢对天发誓,当年你打掉的那个孩子,真的是顾邵庭的吗?”
【你敢对天发誓,当年你打掉的那个孩子,真的是顾邵庭的吗】
轰隆一声。
陆臻儿整个人如遭雷劈一般,拿着刀子的手颤了两下,她几乎是尖叫着朝季冉扑过来的,“那个孩子当然是邵庭的,当然是他的!”
她扑过来的一瞬,季冉瞅准机会,身子一矮,躲过了陆臻儿挥舞着扬过来的刀子。
她抓着摸到的那根不知是拖把还是扫把的东西用力抽出来,想拿来抵挡陆臻儿。
可是大概是因为紧张过度了,季冉用的力气太大,那根东西不但没抽出来,脚下还踢到了铁质的架子腿上。
整个人往前栽去,头撞在床脚上,疼的她眼冒金星偿。
“贱人,你去死吧!”
从季冉说出那一句【你敢对天发誓,当年你打掉的那个孩子,真的是顾邵庭的吗】的时候,陆臻儿对她,就已经动了疯狂的杀意。
心里有一个念头在说:瞧,她在嘲笑你呢,她知道了你一直苦心隐瞒的秘密,她一定会将这件事情告诉顾邵庭的。届时,邵庭心里对她唯一的愧疚都会没有了。他会厌恶你的欺骗、恨你的背叛。
陆臻儿拿着刀子朝季冉再度扑过去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杀了她!
季冉捂着被撞疼的额头,压根没发现陆臻儿眼里浓浓的杀意。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陆臻儿的刀子已经举到了跟前。
刀子落下,扎进皮肉里发出“噗嗤”的声响。
季冉在看见陆臻儿举着刀子过来而自己又避无可避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三秒后,她又睁开了眼睛。
因为除了额头上被撞疼的那一处之外,她并没有感受到刀子扎进皮肉里的疼痛。
季晨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在陆臻儿举着刀子的那千钧一刻之间,他挥着手臂,半个身子摔到地上,替季冉挡下了那一刀。
刀子扎在他的手臂上,几乎齐根没入。
季晨被陆臻儿拿电击棒电晕过去,额头上又被她砸了一个口子。
整个人本就昏沉的厉害。
刚刚那一下,只是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至亲的人遇到危险时的下意识举动。
“扑通”一声,季晨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便后仰着,栽倒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潺潺往外冒着鲜血。
这一回,他是真的彻底失去了意识。
“哥!”季冉尖叫了一声,顾不得自己额头上已经肿起来的那一大块,几乎是跪着爬到了季晨的身侧。
那把刀子还扎在他的手臂上。
季冉不敢乱动他,事实上,这个时候她已经快要失去理智了,只是不断叫着季晨的名字。
陆臻儿原本是孤注一掷地想要杀了季冉。
可是现在季冉没死,季晨这个不知死活的竟替她挨了一刀。
流了这么多的血,也不知道会不会死。
如果季晨死了。。。。。。
陆臻儿忽然打了个冷颤。
刚刚一心想把季冉杀了的决心已经所剩无几了。
她后退了一步,那只瘸了的左脚刚要抬起来,“砰”的一声,太平间的门忽然被人大力从外面踹开。
顾邵庭如同地狱阎罗一般站在门口,那双墨眸在落到季冉身上时,微微放缓了一些。
季冉看见他,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哽着声儿道“顾、顾邵庭。。。救命。。。救救我哥。。。救救他。。。。。。”
这是自从她说要跟他离婚之后,第一次用这么低的姿态跟他说话。
地板上淌了一滩的血。
顾邵庭大步走过去,一面上上下下将季冉看了一遍,发现她没受什么伤之后,一直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季冉整个人都在发抖。
顾邵庭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之后,便蹲下/身子,将季冉轻颤的身体搂进怀里,温声安慰,“好了,我已经打了电话,一会儿医生就下来了,你哥不会有事的,别太担心了。”
陆臻儿冷眼看着顾邵庭把季冉搂在怀里。
他从进来开始,连一眼都没看过她。
如今被顾邵庭如珠如宝的护在手心儿里的人,已经从她陆臻儿变成了季冉。
陆臻儿心里止不住发凉。
顾邵庭啊顾邵庭,我为你付出这么多,失去这么多,到头来,连你的一眼正眼都换不到。
“哈哈。。。哈哈哈。。。。。。”
太平间里,突然响起陆臻儿魔怔的笑声,渗人骨髓。
季冉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吓了一跳,连害怕都忘了。
陆臻儿一边笑着,一边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过来。
顾邵庭眉梢锁起,站起身将季冉护在身后,看着陆臻儿笑得如抖筛似的,他叫了她一声,“臻儿。”
“邵庭,”陆臻儿凄凄惨惨地叫他的名字,“为什么?现在你连一眼都不愿意看我了,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季冉这个贱/人?难道你忘了吗,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如果---”
“够了!”顾邵庭打断她,“臻儿,如果你不想错的太离谱的话,自首吧。”
“自首?不。”陆臻儿笑了两声,“邵庭,既然活着我得不到你,那我也绝不会便宜了季冉这个贱/人---”
季冉一时没明白她这句话的意思。
陆臻儿如鬼魅般的声音再度响起,“我的孩子还未成型就被逼着化成了一滩血水,反正现在,我活着也没多大意义了。邵庭,我舍不得你死,那就让季冉陪我一起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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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让季冉陪我一起死吧。
这句话落下,连顾邵庭都没反应过来。
陆臻儿像疯了似的,抡起旁边架子上一根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下来的铝铁,用尽力气,朝季冉的头上砸去。
“季冉,要死,我们一起死好了!”
混乱间,有一个人挡在了她的身前。
男人呼痛的闷哼声,陆臻儿疯狂的尖叫声偿。
混合着一起充斥着季冉的耳膜。
她只觉得脑袋里晕乎乎的,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觉。
。。。
季廉安是在季冉醒过来的一个小时前从拉斯维加斯赶到a城的。
他不过是离开了短短几天,他的一双儿女在a城接连出事,且还都是伤在同一个人手上。
这就如同一头雄狮,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头顶上点了炮仗,潜藏的暴怒一下被就激发了出来。
季冉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季廉安压抑着怒气对电话那端的人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就算把这座城市翻过来也要把那个女人给我找出来。”
那个女人。。。。。。
是陆臻儿吗?
季冉嘴唇干裂的厉害,她动了一下,想自己爬起来拿水喝。
轻微的响动惊动了刚刚挂掉电话的男人。
季廉安看见她醒了过来,冷厉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缓和。
他走过去,倒了温水递给季冉。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我让医生进来看看。”
季冉摇头,因为长时间没有喝水,她的嗓子干哑的厉害。
“季晨呢,他怎么样了?”
提到季晨,季廉安脸色沉冷,“他的手术已经结束了,只是失血过多,没有生命危险,现在还在昏睡中。”
“他的手。。。。。。”
季冉想起陆臻儿那把锋利的匕首扎在季晨手臂上的情景,仍是一阵后怕。
“医生说幸好没扎到血管动脉,只是伤口太深了,手臂肌肉损伤严重,要完全恢复,恐怕要大半年的时间。”
季冉舔了舔唇,抬眸看向季廉安,“抱歉,季晨是因为我才会受伤的。”
“他是哥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他是哥哥。。。。。。
季冉弯了弯唇,“他是一个很好的哥哥。”
知道季晨没有生命危险,季冉浑身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
“那、他。。。顾邵庭呢?”
她还记得,陆臻儿那一铁棍砸过来的时候,是顾邵庭替她挡了。
铁棍砸在他的后背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提到顾邵庭,季廉安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他看着季冉,像是不知怎么跟她开口。
半响,季廉安才说“季冉,你知不知道这次拉斯维加斯那边的公司出事,是谁在背后捣的鬼?”
季冉没有多加思考,“是顾邵庭吧?”
季廉安点头,“看来你还算了解他。”
了解吗?
季冉自嘲,她好像,从来就没有真正了解过顾邵庭这个人。
病房外有人敲门,季廉安说了声进来。
一个穿着西装的白人推门进来,看样子,应该是季廉安带过来的保镖。
那保镖对季冉微微颌了一下首,接着在季廉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季廉安脸色一变,对他挥了一下手,示意他先出去。
季冉看他脸色不对劲,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陆臻儿死了,从医院的顶楼跳下来,当场死亡。”
陆臻儿死了。。。。。。
死了。。。。。。
季冉忽然想起,在太平间里时,她说,舍不得顾邵庭死,只好让她陪她一块儿死。。。。。。
一股冷汗自后背潸然而起。
季冉急急地从病床上起来,季廉安蹙眉问她,“你做什么?”
“我想去看看。”
。。。
陆臻儿跳下来的地方刚好是医院的正前方。
此刻这里围满了人。
警方已经在四周围拉上了警戒线。
透过层层的人群,季冉一眼就看见了顾邵庭。
陆臻儿的尸体已经被一方白布盖住了,他站在陆臻儿尸体的旁边,一位穿着警/服的警官正在同他说话。
顾邵庭的表情是木然的,季冉穿过人群,看见他在认领尸体的表格上签了字。
他认领了陆臻儿的尸体。
季冉站在人群中间,忽然就不动了。
顾邵庭没看见她,签了字之后他和那位警官又说了几句话,然后殡仪馆的车子过来,将陆臻儿血肉模糊的尸体装上车,顾邵庭开着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