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事情真是气霎人了。”周延瞪着那满是怒火的大眼吼道:“那些家伙居然敢就这样污蔑我们。我真想一把冲上去把他们的脑袋都给扭下来。”
“不要冲动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嘛?他们的一切行为都是有计划的。我们眼前的一切只怕都被张武、陈孙那两个家伙给主导着。”刘吉一边劝慰着周延,让他暂时平息自己的愤怒,一边则回忆今天的情形试图从今天所有人的反映中得出一点有用的消息来。
在张武、陈孙两人密谋算计刘吉、周延二人的时候,刘吉和周延也反过来算计着那两人。这样的反复计算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反而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也许没有这样的计算他们反而会觉得无聊吧。毕竟,他们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钩心斗角。
不过……
“你这样抬高那两个混蛋,不是有点奇怪么?他们一向是不怎么样的啊。”周延对于刘吉说法颇有些不以为然。在他的印象中张武、陈孙这两个混蛋可一向都是一般般的,平时也不见他们显露出多少本事来。不但他们本人如此,就连他们所带领的黄巾军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军纪一般,勇猛一般。简直有负黄巾军向来的强悍之名。
“不怎么样?你难道不晓得世上有一个词叫藏拙么?”刘吉冷冷的吭道,他越想就越觉得张陈二人的可怕:“不但将领藏拙,就连手下的士兵也懂得收敛自己的锋芒,张武、陈孙这两个人可真是非同一般哪。”想到这里他猛地站起身来。
“怎么了你?”周延奇怪的望着他,似乎还没有感受到那潜藏的危机。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刘吉神色略略有些张皇的望着周延:“张武、陈孙二人当是有所重大图谋才如此地藏拙。他原本该一直藏拙下去的,然而他眼下却是发动。这很可能昭示着,他将会把一场狂猛地风暴带给我们。”
“你是说他们有可能对我们发动进攻么?”听说有这样的可能周延的脸也变得严肃起来。
“而且是非常迅猛,非常强烈的攻击。我想像他这样会忍耐的人做事,不发动则已,一旦发动却是让我们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的。他们很可能就在今天,就在晚上,对我们发动攻击!”刘吉神色沉重的说道。他觉得自己到了现在隐隐的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既然有这样的可能,那我们就得做好准备了?”周延迅速的反应过来。
“嗯,是要将对外的防御转为对内了。而且必须做得隐秘才行,表面上万万不能让别人看出什么,而暗地却得布好几个重要的杀招。我要让那些敢来侵犯我们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刘吉点点头两眼冒出严厉的精光。已经动了杀心的他迅速和周延商量布置好了自己整个营地的内部调整。
在眼下,他们已经完全将如何解决城外的敌人抛之脑后,而全然以对付城内的敌人为主旨。一场激烈的火拼很快就要展开了。
在未交战之前,在双方各自的算计中,似乎都已经认为自己对将要发生的战斗有了十足必胜的信心。他们都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自己的士兵,也相信整个天时是在自己这一边的。于是,他们都自信满满的按照自己的意愿去部属了。他们都认为这战斗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分出,因此都没有长远的打算。
“一战而乾坤定。”这正是他们普遍的心理。因为有了这样的想法,他们对将要遇上的困难都有些估计不足了。这正如刘周二人没有估算到张陈竟会利用城墙从两翼威胁自己,而张陈二人也没有预料到刘周两人竟会算到自己会对其进行攻击早就做好了防守的准备一般。——当然,以上的这些都是我们这样旁观者或后来之人所做出的结论,而对于身处于事件之中的众人而言有这样那样的疏忽原本也是正常。幸许真的让我们与他们异地而处的话,只怕我们未必能比他们想得更多,看得更远。
夜来临了,无尽的昏暗苍茫的笼罩着这片大地。在蓝黑色苍穹之下,应约有几点***的西阳县城是那样的孤立无助。在轻轻的冷风中,天边的月牙已然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次西偏。下半夜已经到来了,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将要发生的话,这西月照射下的时光正是最好睡觉的时候。然而,依照张陈二人命令而行动的士兵,眼下却静静的隐蔽的埋伏在刘周二人军营的边上,等候出击命令的下达。
“只要今夜努力了,我们长久以来的愿望就将实现!”这是张武、陈孙两位将军在出击之前告诉他们的话,也是他们心中早就奢望的事情。他们原本都是好人家的男儿,只是因为无法继续在这个吃人的世道生存下去,便参加了黄巾起义。但是,长久的厮杀和起义军逐渐的变质,让原本心中还存有一些正直想法的他们最终沉沦下去。虽然心中还有对平静生活的渴望,但在自身生存的压迫下,他们也做了不少邪恶的事情。原本,他们就只能一直这样下去到最后的死亡。可是,东边孙家提出的一个条件,给了他们以新的希望。
“只要完成江夏的攻略你们便可以被收编到江东的势力中来,成为我们孙家的正规士兵。”这是孙家提出的条件,对他们确是很有吸引力的。虽然今后同样是要过刀口上舔血的生活,但以正规士兵的身份生活下去,确是比以往安定多了。为了这样的安定,他们决定赌上一把。
于是,他们便跟着两位老大来参加这里的行动,并一次又一次的在战斗中存活下来。想那些杂七杂八的谋略计划,那是老大他们做的事情,而作为一般士兵的他们自然不会理会这些麻烦。反正是老大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又不必开动自己的脑筋,正是他们大多数人的最爱,眼下更有老大的鼓励之言,他们一下子更是认真起来。他们谁也不愿意的在这样情况下,因为自己一个人的不幸,而使自己和大家的希望落空。
“出击!”很怪的第一个微弱而坚定的命令传来,让他们一下子松了一口气。终于要开始战斗了,他们纷纷站起了身子,点起手中的火把,一伙一伙的朝南门处的营寨冲去。很快就在对方没有任何反应当中,突破了南营的寨门,冲进了那满是静悄悄的营地。一切到这里似乎都顺利的很。
第二卷风渐 第二十三章 火拼中的小兵(全)
牛二作为张武帐下的老兵,自从黄巾之乱起到现在已经在这军中呆了十六年。他已然从当初只凭着一腔热血就敢抽刀杀人的少年变成了现在略略有些沉稳的中年什长。虽说手下只管了那么十名士兵,但牛二却已经十分满足了。他是一个很看得开的人,心中所想的并不多。他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十人队的什长了,大小也是一个官,自然得为他手下兄弟们着想。是以,他的小队在整个张武军中生还率算是很高的。因为,他的手下摊上了他这么一个好队长。
“今夜是一个实现梦想的夜晚!”和大多数人一样,牛二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抬头看了看满是星星的夜空,眯眼瞅了瞅前面一片安静的营地,心中对张武将军的佩服更加深了:“一切都在将军的预料之中,敌人果然没有任何防备啊。”
敌人?他们今夜面对的刘周等人在今天之前不还是盟友么?怎么这么快就成了敌人?
这对有的人而言是一个难以想通的问题,但是对牛二这样的小兵而言,敌人与盟友只是上头的一句话而已。反正他对前面的那些家伙并没有多少好感,要杀他们也只是手上动动而已,心里却不会有任何负担的。
手里提着一柄跟随多年的铁剑,牛二心里的自信便多了许多。他带着身后九名拿着斧头的士兵,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踏着轻快的步子在刘周两人的军营中前进。和一般高声喊杀的士兵不同,他的小队承担的是探信的任务,其职责就是运用一切手段找出刘周军营中潜藏的危险,能处理的就处理掉,不能处理的就必须不惜一切代价将信息报回来。
尽管张武、陈孙二人怎么也没有想过敌人会在自己的军营里设伏来对付自己,但出于以往的习惯,他们还是在战斗中动用大量的这种探信小队来处理一切可能发生的问题。
牛二灵巧的走在队伍的最前头。他并非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前头将会遇上什么,自己究竟该怎样处理,他虽不能说上是百分之百的了解一切,却也能猜到十之七八。
“小心一点就好,也不必太过紧张了。”有时碰上自己手下有新兵加入,牛二总是对第一次进行这样任务的新手如此说道。
就牛二自己的感觉而言,“探信”这种任务虽不能算是一点危险也没有,但也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可怕。在战斗爆发之时深入敌后,其关键就是如何突破敌营在最外头的防守,只要走好了这潜入的第一步,后面的事情一般而言都会轻松许多。毕竟在前方一片混战的时候,谁会花什么精力去注意这些人数不多的潜入者呢。只要你不在敌营里作出什么太大的动静,哪怕你一直在敌营待到战后都不会有人发现的。
在营中帐篷与帐篷之间的阴影中前进,牛二倒是很顺利的就带着自己的手下潜到一个大帐篷的附近。他从阴影中小心的探出头去,张望了一下那明显防守十分严密的地方,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我似乎找到一个大目标了呵。”
尽管他并不以自己眼前的官低而觉得自卑,但也决不愿意一个良好的立功升官的机会在自己的眼前而白白的浪费。他看那防守众多的士兵,心里便越发的肯定那帐篷之中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人存在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正在发生。他决定好好的上前去探上一探,闹明白这帐篷里的究竟到底是些什么东西。
“张齐,你带着兄弟们好好把周围的几个家伙给我看牢了。我到那帐篷处去采采点。各自都把手上的家伙给我把握好。这一次看来我们是钓到大鱼了,很有可能会出现危险的情况。”牛二小声的吩咐自己的队友。在军中早已呆过多年的他,很清楚一个事实:“在大多数的情况下,功劳往往是和危险成正比的。功劳越大,那为了获取这个功劳而产生的危险也越大。”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后路,上一些多少能够维护自己安全的保险。
牛二自然很信任自己的兄弟。他完全将自己的生死交到他们身上。在吩咐了,他们为自己做掩护之后,他迅速的跳起轻盈的步伐于几个纵跃间由营帐与营帐贴近的阴影中靠近了那防守严密的大帐。接下来,他并不急着上前,因为他晓得那是极端莽撞的行为。他只是躲在阴影之中,静静的观察目标周围守卫行动的迹象。在小心翼翼的查明了目标周围的守卫行动迹象之后,他这才行动起来。利用两队守卫都交叉着背对自己点当口,迅速的前突来到了目标的身边,来到了他早就通过观察而确定下来的一个隐蔽点。
这是隐蔽点在目标帐篷与旁边一个帐篷交接而成过道中。无数的大大小小的杂物堆积在这里,很自然的形成了一个旁人视线难以企及的空间。虽然不大,却是够牛二蹲着蜷缩起身子来。他将自己的耳朵紧紧的贴住那帐篷的蒙布细细的探听里头的情形。但由于这帐篷实在是太重要太重要了,里头的敌人似乎在这帐篷上做了些防盗听的措施,让里头的声音无法清晰的传出来。即使牛二这般拼了老命偷听也最终只得到一些只言片语的模糊。
“……,准备好了吗?……”一个人说道。
“好了……”另一个人回答。
“……就怎么推进的话,应该……,……这样我们的伏击就……”当先一个人的话语一时间有了起伏,他的心情显然并不平静。
“……绝对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后面一人坚定的应和着,随即着帐篷里想起了一阵刺耳的笑声。
牛二听着这模糊的片断,心中的不安一下子涌了上来:“敌人在这里布下了很厉害的埋伏。这埋伏隐蔽的很好,以至于我们一路行来都没有任何的发现。”
“危险了,敌人看样子是要将我们一网打尽,而我们很多人却是连一点危险也感觉不到,这是很糟糕的。”很快的,他迅速的确定了这一点,并决定迅速的向后方通报这个消息。
说实在的,在猛然听到这个很可能会让自己全军覆没的消息,牛二的心一下就慌了起来。他不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看待自己这支队伍的,长期的共同生活倒是让他对这支队伍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来。要他坐视队伍的毁灭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于是,他在作出了决断之后,迅速的起身,稍稍的瞄了一下放回路线上卫兵的所在,估算一下凭借着自己的速度似乎可以在不惊动他们的情况下脱离,便迅速的跃起身子。籍由身前几个支点作为助力,他整个人便如同大鸟一般掠过黑色的天空遥遥的落向了他与众人当初所约定的方向。
然而由于他的心情过于激荡了些,用力过猛了些,造成的动静有些大了,惊动了帐里的人,让他们警觉起来,一时间呼喊声大起。
刚刚落地的牛二还来不及与自己的战友会合便看到那目标周围的守卫像是得到了什么指示一般,迅速的朝自己这边搜寻过来。
“不好,被他们发现了。”牛二心中暗自道了一声糟。
果然是糟的可以。对方的目标明确的很就是要彻底的搜索自己这边一通,好找出那明显偷听他们计划的人。眼见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在阴影中缠住自己身体的牛二头上已经隐隐的有冷汗冒出。在这样紧张的情况下,他还做不到那种大无畏的地步,他心中依旧是有些害怕的。
“怎么办?”他略略的有些手足无措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身上当着全军上下两千多号人的性命,是万万不能有半点冒险的。
他慌张着,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敌人,他甚至有些绝望了。
然而一波突然针对那些朝自己这边袭来之敌人的攻击,让他终于稍稍的安下些许心来,随即又被内心关于队友的牵挂而担上了心。
他看得出来那些攻击者所用的都是一些简单的铁角飞镖之类武器。虽然投掷的数量很多,但真正由此而产生的杀伤却高不到哪里去。那些被攻击到而显得有些狼狈的敌兵,与其说是被这些破空而来的暗器给刺伤,倒不如说他们是被这些暗器的沉重给砸伤。这些山上自制武器除了沉重之外,其锋锐度总是让人无法满意,他们给敌人造成的伤害也是让人无法微笑着接受的。
从攻击的武器和造成的伤害,牛二就能十分清楚地分辨出这些袭击者是自己兄弟。
“他们……他们是在帮我啊。”对于兄弟为什么会有如此出格的大行动,为什么会在群敌环视之下还作出这无疑于找死的大动静,牛二心中跟明镜似的明白很。只是心中越明白这是为什么,他心中的感动也就越深。
他牛二不曾读多少书,只在好几年前听两个文绉绉的书生说过:“人生得一知己足以。”以前牛二总是不太清楚其中的含义,然而在眼下他似乎鬼使神差的略略有些把握到这话其中的酝意了。他也不晓得自己心中所想的究竟对不对,他只明白:“有人真的为自己的生死而着想,为自己的能生存下去耳拼命的感觉,很好也很心痛。”
牛二坚忍的站了起来。他没有浪费自己的兄弟给自己带来的生存机会。他低着头,猫着身子,籍由营地里的那一切存在地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