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昏暗的隐约之中,却似乎可以因此而松下一口气的时候,震天动地的呐喊声从他们的两侧响起,斗大的黄字将旗和比它略略小上一号的邢字将旗同时在风中飘舞起来,无数的士兵如凭空冒出一般在昏暗的模糊中显出自己的身影。瞅着这么一副热闹的架势,任谁都可以想象的出,他们就是所谓的伏兵了。
在惊慌失措之中又遇上这么一出,邓贤和冷苞两人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曾了。这两下里伏兵齐出,益州军当场就炸了营,不辨东南西北的跑的飞快,无论军中那还剩下少数的几个忠贞之士如何的叫唤想将他们重新整顿起来都无济于事。面对两翼杀来的伏兵和后面追来的骑兵,不要说那些小兵了就连冷苞、邓贤两个大将自己也决计忍耐不住,他们也杂和在乱军之中,向着所谓安全的方向逃离。这件事情,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但却不想他们所做的一切被那站立在小丘之上的黄忠看得清清楚楚。
想逃?黄忠冷笑,他伸手向身后一抽,两支白羽划出。他撘弓拈箭在手,很快就把那手中大功拉成了近似满月的形状。你们往哪里跑?看箭!随着他这么一声断喝,两点飞星从他的手中飞射出来直直朝冷苞和邓贤两人的背上射去。
妈呀!冷苞没有受伤倒是见机得早,见这飞箭来得狠,当下怪叫一声用手中那长剑锋锐处往自己身下战马的臀部轻轻的一划,让他战马惊嘶一声,猛地一发力却是加快了几步险险的避开了箭矢。而与他同逃且受了重伤邓贤却没有如此好的运气了,因为冷苞逃得快,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叫他,使得正处于这迷迷糊糊之中的邓贤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危险的来临,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躲避的想法,自然就被黄忠射出的箭给命中了。锋利的箭头带着强大的劲力,从和他的后背入体穿透他的前胸而出,再刺入他身下战马的脊椎中,将趴在马背上的他和自己的战马紧紧的钉在了一起。
邓贤当场就死了。本就身受重伤的他就是不能遭受哪怕是一点折腾的,更何况黄忠这箭射得准,是直透他心脏而去的呢。他算是一命呜呼,死地极快了。可他身下的坐骑却没有那么好受了,自背而入的长箭此刻却是力道已衰,虽入体,却入得不深,只是浅浅突进半个箭头。这本来也就是让它痛楚的受一记重伤罢了。但由于黄忠所用的箭羽用的是带着血槽的三棱形箭头,故而在背上中了这么一记的战马创口处却是流血不止。它很有些抓狂的惊跳起来,飞奔着连将好几个小兵践踏于马蹄之下,最后才在那血流不止之下消散气力,无可奈何的带着一直背在背上却是怎么也甩脱不掉的邓贤的尸身一起轰然倒下一时间,却是将死,马也亡。
冷苞好不容易逃出这对他来说简直就像是炼狱一般的战场。他环顾四周,却见自己身边跟着的只有区区不到一百的亲卫,至于那些旌旗、士兵什么的都在混乱中失去了。近万大军居然在一夕间灰飞烟灭,如此凄惨之局不由得让他悲从中来。然而此刻却还不是真正能让他去感伤悲痛的时刻,虽然暂时是安全了,但很显然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在没有进入营寨之前,天晓得他们什么时候会追来呢?冷苞如此想着,他辨明了方向,策马带着那还跟着自己的忠诚卫士往邓贤营地所处的位置奔去。
伏击的战场离邓贤寨并不远。冷苞前番那不辨东西的乱跑是跑得有点偏了,但也不是偏得非常厉害。是以在他们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耳边隐约的还听见身后战场上那隐约传来的厮杀之声。
好险!眼前安全就在眼前,而敌人的追兵并没有到来,冷苞却是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略有些放下心来。他走近营地,注视着那紧闭的大门,正待发声叫喊,却猛地听闻寨中一阵鼓声响起,视线里的大门在吱吱呀呀的声音中被人推搡开来,只见一员年轻的将军身着一身金银镶嵌的鱼鳞甲纵马而出,手中那刀刃颇有些古怪的弯曲起来的长兵遥遥的指着自己,放声大笑着说道:冷苞,你往哪里去?你不晓得这寨子早已被我们夺了么?
什么?冷苞大惊失色,他瞪大了眼睛看去,却见那将军身后飘着的战旗却是:交州牧领司隶校尉李这么一面巨大的旗帜。
你就是李晟?冷苞惊讶了,他似乎想不到邓贤的营地已经被人夺取了,而夺取这营地的人居然会是李晟自己。他是见过李晟一面的,但也就一面而已。身着儒服的李晟和身着铠甲的他有着迥然不同的气质,这也无怪冷苞一下子认不出他来了。
正是!李晟点了点头,沉声喝道,冷苞你此时还不下马受缚更待何时?
下马受缚?我看缚得是你吧。冷苞冷冷的一笑,纵马提枪冲了上来。他见李晟只是孤单的一人,身边并没有其他将领护卫,且对李晟的印象还停留在身着儒服的李晟身上,以为他的武艺并不是很高,便很想当然的用处了擒贼先擒王的招数了。就他看来只要把李晟抓住,这战也算是自己赢了。
是吗?面对扑来的冷苞,李晟嘲讽的一笑,手中的残月一挥迎了上去,与冷苞战在了一起。他的武艺原本就在冷苞之上,眼下又是养精蓄锐多时,虽冷苞起了一时之勇正待强自争斗,又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两人交马而战不好五合,冷苞手中长枪便被李晟用残月使出的一记横切,远远的荡了开去。李晟快马几步冲上,交手之间重重的一拉冷苞腰间的腰带,却是将他这百八十斤重的身躯给提了起来,径自摔在地上,任由自己手下的士兵们一拥而上将这邓贤给绑了。
第七卷西川 第二十五章 城陷
当东方的太阳冉冉的升起,重新将光明带给这片大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冷苞的营寨已经被烧成了一片白地,而邓贤的营地则被挂上了李晟大旗。刘璝这位益州大将在数天之前所立的这三营互相救援互为犄角的防守之策,就在李晟这连夜的攻袭之下,轻轻松松的被破了。究其原因,或许可以归结到李晟军拥有超强之战力的原由上,或许可以算到赵云那骑兵的凶悍上头。事实的情况似乎也正是如此,若李晟军的训练稍差一些,战力稍低一些,不那么肯同敌人拼命一些,或又是赵云不曾统帅这么一路精锐的骑兵,只怕李晟的两路奇袭之策最终是要败在刘璝的联防之下。
说实在的,刚刚过去的那一战,无论是李晟方面还是刘璝方面都存在的轻敌的情况。只是李晟这边轻敌的稍微少了些,且改正的很快,而刘璝那边稍微轻敌得多了些,且由于通讯并不顺畅的缘故,根本就没有什么改正以致造成了这最后的败局。
不管怎么说,李晟是赢家,这是一个连刘璝都无法反驳的事实。在战斗刚刚结束之后,刘璝也曾经后知后觉的派了一路人马来试探曾经属于自己的而如今却被李晟占据的邓贤营寨方面的情况,但一通由营中射出的箭羽给了这支试探之军极为深刻的教训六千多支箭矢齐刷刷的放出之后,试图接近营寨的人倒了一地,足足五千的人马在这一次的齐射之中倒了两千有余,直把剩下的人给吓破了胆,不敢再继续执行上头所派的那个试探的任务。
战线由此而确定下来。刘璝所带的五万人马一夜之间折了两万,却是把他吓了一跳。因担心李晟趁势而袭,他自己守不住营地,便从原来的地方往西北退却,一边收拢昨夜的败军,进一步了解李晟军的情况,一边则迅速的派人前往成都向刘璋求援,说明李晟势大涪城已不可防守的战局。
刘璝自行退却,李晟也不再追他。赶走了想来抢自己东西吃的人,李晟引兵返回涪城之下的大营中。他也做了两件事情,一件是统计昨夜偷袭敌营的损失情况,一件则是让人把冷苞请来想要就此说降于他。毕竟冷苞这人在昨夜的战斗中于战术方面还是表现出了一定的水准,这让李晟很是看重。此刻,他还是觉得自己手下的人才太少,自然很是迫切的想要招贤纳叛了。
在简单的问了问黄忠、赵云二人昨夜的大概,并让他们下去对情况进行详细的统计之后,李晟让人把冷苞给带了上来。此刻的冷苞自然是浑身上下被绑得紧紧的难受不已。一路被两个小兵押上来的他不安分的扭动着自己的身体,拼命的想要挣脱这两个小人的挟持,直到李晟面前已是如此。
这样子太难看了。看着像毛毛虫一般挪动挣扎的冷苞,李晟的眉头微微一皱,轻轻的摆了摆手:把他放开吧。李晟如是说道,他命人取来酒水斟在杯中,亲手递给了冷苞:将军受惊了,还请接受在下的赔罪!今日的局势已然如此,将军肯降否?说着李晟先把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而后怔怔的看着冷苞。
哼!冷苞似乎犹自有些不服气的吭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自己那被绳索缚紧得有些生疼的四肢,就李晟手中接过那杯酒水狠狠的干尽了肚子之后,这才瓮声说道:如今我都落到了如此地步,不降还能做什么呢?我可不愿意就此死去,也不想浪费自己几十年学习的武艺。
这很好。也不管冷苞回答自己的话语之中多少还带着些许不甘愿的意味,李晟见他愿意投降,却是高兴得抚掌大笑着吩咐自己的亲卫:如此去把将军的兵器和披挂拿来。
是!亲卫应了一声,随即呈上一副铠甲和一杆长枪,正是冷苞当日所穿的。此刻冷苞既然已经投降,李晟只是再把这些交换于他。他令他穿上,却看见那盔甲上颇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整个盔甲遥遥的望去显得十分的陈旧,一点也不能衬托出一位将军的威风。
这是怎么回事?李晟皱着眉头问道。
战场激烈,略有残破而已。冷苞回答的倒也十分的光棍。
将军既然已是我的属下,我自然得为将军的性命着想。这副盔甲看上去陈旧倒也罢了,却还破损得如此厉害又如何能护得将军的周全?李晟轻轻的摇了揺头,转身命令亲卫:去把我的铠甲拿来吧。我要把它赐给将军。
啊?这如何敢当?冷苞正惊讶着,李晟的亲兵倒是很迅速的将他曾经见过的那件金银镶嵌的铠甲给抬了上来。
此名为光明鱼鳞甲,以丝绸为垫底,以牛皮衬中,外包以三千六百片百炼钢片,镀以金银为饰,以金丝穿之。铠甲全重五十斤,可以抵御四石强弓的百步射击,算是我们军中一等一的铠甲了。李晟微笑的指着这件华丽却又不失实用的铠甲对冷苞说明道。
呃?冷苞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他听李晟如此说明,总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努力的在推销自己商品的商人,而不是一个不但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且能上阵冲锋擒敌杀将的武勇主君。无奈,他只能附和的笑着,直到李晟将这一通话说完了,他才很有些感动的拜谢道:多谢主公了。
冷苞不知道这件华丽且具有超强防御力的铠甲究竟价值几许,但他真切的明白这铠甲绝对不是自己这么一个偏将军能买得起的。如果说上好的武器,优良的战马给予武将的是战场上的立功之机的话,那么这件坚实的盔甲则赋予武将以第二条生命它是为了保护武将而存在的。两者之间孰优孰劣,实在是说不清楚的,就一般而言两者的价值是相当的。昔日天下第一武将吕布去投靠董卓,不就是为了董卓送给他一匹赤兔马嘛。或许这件铠甲的价值还比不上赤兔,但冷苞更明白自己是绝对不如吕布的。
李晟居然将如此贵重的铠甲赐予自己,这是对自己的深恩,是对自己看重。这份恩情,这份看重是自己以前所没有遇到过得。自己原本只是想诈降李晟一番,为完成自己的忠心而将李晟军陷入绝地,而就此刻看来,自己还能下得了手吗?冷苞的内心乱做一团,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只是双手托着李晟交代于自己手上的铠甲怔怔的站在原地呆住不动了。
冷苞脸上如此的不自然,李晟自然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自己没有说出来,李晟自然不清楚那个详细了,但就算是这样李晟对于他所想的大概却是多少能猜测得到些许:也无非就是想诈降陷敌之类的事情。对此李晟还是很能够理解的。毕竟眼下的刘璋还没有到最后绝望的惨地,将领谋士们对他们这位暗弱之主的忠诚还是有的。故想要让这么一位看上去很受刘璋重视的将领投降,似乎也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他并不是真的对刘璋忠诚无限,但想来想要说服他们投降也是需要很多的时间。对此,李晟早已有了心里准备。
冷苞在作着他内心那剧烈的思想斗争,李晟着不说话的站立在他的身旁,等着他做出自身最后的决定。就这样两人僵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见,冷苞最终咬牙切齿起来,脸上神色很是古怪,既有些放松,又有些伤感,但看得出来他内心已然有了一个明确的想法,是以他骨子里却是坚定的。
主公,请把我派到后方去吧。我并不想和我原来的战友动手。冷苞淡淡的说道。李晟的厚恩令他屈服了,他打算以后就跟着李晟走。至于眼下,他却决定逃避。因为在下定了这个决心的同时,他对自己以前的主君多少有些愧疚。
那好吧。李晟饱含深意的看了冷苞一眼点头微笑起来。他知道这是冷苞眼下最好的决定,也只有这个决定才能让自己放心,说明他是正式的投靠了自己。若他做得是什么甘为内应之类的决定,李晟却是需要担心他是不是想来诈降自己呢。转身回到案几旁,李晟坐下,齐刷刷的用毛笔在丝绢上写了一份命令交给他,说道:你就带着这份命令去汉中的南郑找徐庶徐元直大人吧。他会给你安排的。
多谢主公!冷苞捧着盔甲,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情真意切的拜谢李晟道。此刻,已然投靠李晟的他,对李晟如此照顾自己的感受而动情着。在重重的给李晟扣了三个响头之后,他站起身来揣着李晟交给自己的令书转身出去了。他是带着感动出去的,脚下的步子迈得极大,从那重重的脚步声中可以轻易听得出来,他此刻内心深处的激动和决心的坚定。他也是一个认准了道理就不会改变的人。
冷苞离去了,李晟将自己的心思重新集中到如何攻打涪城这上头来。
此刻的涪城与十几天前相比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但这只是表面上的硬件没有变化而已,而在他们的心里,数天之前和数天之后的现在,他们的心情,他们的战意却是大不相同了:数天之前,他们没有见到援军,但被围在孤城之中的他们依然信心十足,因为他们相信会有援军来解救自己。带着这样的希望,他们等到了刘璝的人马。他们原本以为来援的兵马,能轻易的打败敌人,将自己所承受的包围解除的。哪想昨天遭遇的一战,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自己的援军居然被打败了。虽然在城里的自己并不晓得援军的那些人究竟损失几何,究竟是被击退,还是被击溃,但自己知道他们败了,而且败得很惨,根本就不再可能过来救援自己这就已经足够了,自己无疑是被孤立了起来。面对敌人的重新围城,无论是涪城令严裕,还是城中的各大家族,乃自城里的百姓,都清楚的明白自己已经陷入了一个绝境之中。接下来自己遭遇的就将是敌人疯狂的围攻,而无法看到任何被解救的希望。
怎么办?这城还能守下去吗?一间小屋子里,几个大户的家长团团的坐在一起,商讨眼下自己所要面对的局面。
恐怕是不行了。连援军都被击退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其中一个家长摇着头否认道,眼中满满的都是沮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