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口棺木是唐世鼎的灵枢,棺前一张太师椅,椅中端坐着手执龙头拐的唐老太太,椅旁立着唐世杰等四兄弟。
第五口棺木是杨艳艳的灵枢,棺前站着神情肃穆和面色阴沉的云圆道长和朱合璧。
坪埸内的气氛却比阴冥大会时,要紧张十倍。
杨谷琼脸上有些泛白,微握拳的手心沁出了丝丝汗水。
他没有见到宋孝忠与贾无瑕的棺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中喘喘不安。
吕怀良面色凝重,心中也有一种不安。
他没有见到袁功勋,这位平南王爷自阴冥大会之后,怎么象突然消失了似的没了影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所有的人眼光都集中到了平台上,眼光中透出各种焦虑与不安。
有的人在等待丁不一开口。
有的人在等待大行宫宫主白发老头出现。
十大门派掌门因已知内情,比坪中群豪显然要沉得住气,十人正襟危坐,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丁不一向卜善慈点点头。
卜善慈举起左手。
台上响起了三声震耳的锣响。
锣声中崔管家扯长嗓门道:“赛刀大会现在开始!”
群豪中有人目光转向埸外。
时辰已到,大行宫宫主白发老头该露面了!
然而,白发老头没有露面。
崔管家在卜善慈的示意下,又嚷道:“献刀!”
台侧响起了管弦乐曲。
十名身着白净衣装,外罩红短褂的侍者,各捧着一个搁着各式宝刀的托盘,走上平台。
随即,十名黄衣衬侍者亦走上平台,在托盘旁站定。
卜善慈缓缓站起,举起双手。
乐曲顿止,全埸一片寂静。
卜善慈朗声道:“老夫受十大门派之托,在此举办赛刀会,深感荣幸,这是十大门派献上的宝刀,请群豪监鉴赏。亮刀!”
既然是刀会,也总该有个赛刀会的样子。
十名黄衣褂侍卫抓起侍者托盘上的宝刀,抽拔出鞘。
刀芒闪烁,映着阳光反射出七彩光辉,令空中太阳也黯然失色。
群豪虽然心思并不在宝刀上,却仍有不少人迸出喝彩声:“好刀!”
卜善慈在喝彩声中,走至台前。
群豪都以为卜善慈要评刀了。
赛刀会,不评刀干什么?
此时,唐门唐老太太冷哼哼道:“卜老,本老太婆可不是来看什么赛刀的。”
卜善慈和缓地道:“清唐老太太稍安勿躁,老夫这里还有一把刀,请诸位过目。”
说着,卜善慈抽出一柄短刀,刀鞘竟也是血龙刀刀鞘。
任焉梦突然呼声道:“这是我的刀!”
群豪悚然一惊,脸上满是困惑。
卜善慈手握刀柄一拔,一柄锈迹斑斑的断刀,出了刀鞘。
“唷!”坪埸迸出一片惊呼声。
余双仁的眸子瞪得溜圆。
锈断刀头嵌着那块当年由少林天然方丈,转交给花容容刻有十大门派掌门签字的,武林盟主令牌!
唐老太太不禁沉声发问:“这是怎么回事?”
卜善慈晃了晃手中的盟主令牌:“请唐老太太稍待,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说着,他持着令牌,一击掌:“带元凶大行宫宫主欧阳映雪!”
群豪面色倏变,呼吸顿时停顿。
大行宫宫主真是血魔欧阳晋的传人?
大行宫宫主已被拿住了?
在群豪思索与猜想之时,四名身着大内号衣的侍卫,从台后将戴着脚镣手铐的欧阳映雪押到了平台前。
满头白发的欧阳映雪依然抬着头,昂首挺胸,但已没有了昔日慑人的那份神威。
卜善慈手朝台下一指:“这就是江湖一系列血案的罪魁祸首——欧阳映雪。”
唐老太太厉声道:“世鼎可是他杀的?”
卜善慈不急不缓地道:“这事可容老夫慢慢讲叙?”
唐老太太嗯了一声:“讲吧。”
卜善慈手一摆,台上二十名侍者托刀,匆匆退下平台。
卜善慈深吸了口气,这才道:“当年在南海秦王岛少林寂未方丈……”
左侧小平台上廖天奎嚷嚷道:“那件事大家早知道了,挑大家不知道的说吧。”
卜善慈顿了顿道:“当年欧阳晋坠海后确实是已经死了,但他留下一本‘无形刀’秘笈和练功心得,偷偷地给了他的私生儿子欧阳雪,并留下遗言要欧阳雪替他向十大门派复仇,欧阳雪成人后开始练习‘无形刀’他知道只有练成了‘无形刀’才能为父亲报仇,但‘无形刀’却实是一门可望而不可及的武功他年仅二十便因练‘无形刀’而走火入魔,暴病身亡,人在临死前,也和欧阳晋一样,将‘无形刀’秘笈和练功心得,留给了他的儿子欧阳映雪,也留下了复仇的遗言……”
这是一段鲜为人知的离奇故事,带有几分神秘与传奇,群豪听得瞪圆了眼。
欧阳映雪也因自己的身世而感触,眸子里闪出了泪花。
卜善慈继续道:“欧阳映雪成人后,可不有他爹爹那么笨,他发觉练‘无形刀’的危险之后,便没有继续傻练下去,而是放弃了练‘无形刀’,浪荡江湖去寻找江湖各门派的绝技武功。他在一个偶然的机会,认识了一个女人,他爱上了她,几乎为她放弃了复仇的愿望,但当他发现这女人的一本剑谱中,暗记着十八门派秘不外传的绝功之时,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复仇的欲火,他把这女人带到了泰山十八盘顶成了亲,却又偷走了女人的剑谱和一串十八母子夜明珠,并在给女人喝的酒中下了无名剧毒……”
全埸静得出奇,连风也停止了。
欧阳映雪眼中的泪水簌簌而下。
看欧阳映雪的表情,谁也不会怀疑卜善慈的故事是假的。
卜善慈换口气道:“那女人并没有死,她就是后来不上出现的,专杀负心男人的女魔红艳女。”
“哦,红艳女!”群豪响起一片嗡叫之声。
吕怀良的脸色变得铁青,在这一刹那之间,他似乎猜到了许多事情的内幕。
卜善慈待群豪的声音平息下去后,又道:“欧阳映雪在练十八门派秘不外似传绝功的同时,开始着手组建大行宫,以便有朝一日能与十大门派抗衡,为爷爷、爹爹报仇,为了不让人发觉,他把大行宫建在了大漠魔谷崖……”
“大漠魔谷崖!”
“大漠真有个魔谷崖?”
群豪再次喧哗。
唐老太太大声喝道:“吵什么?让他继续说下去!”
卜善慈扭头向丁不一点了点头,继续道:“欧阳映雪在沼泽里发现了花容容和她刚出生的痴儿,便把他们劫到了魔谷崖。他决定用痴儿来试练‘无形刀’,便用无花果水泡他,冰窖冰他,每日注功于他体内,有志者,事竟成。痴儿居然出人竟料地练成了‘无形刀’,但痴儿人呆且心地善良,不善用‘无形刀’。此时,欧阳映雪十八门绝功已练成,便决定实施多年来精心策划的复仇计划,他把痴儿取名为任焉梦,派出去作为对十大门派挑衅的诱饵……”
“喂,卜老头。”台下的霍安仙歪起头,打断他的话道,“你挑些重要的说行不行?快说说他是怎么设计陷害老夫的?”
廖天奎立即跟着嚷着:“他是怎么制造血案的?”
卜善慈搓搓手道:“他先从鹿子村下手,让任焉梦住进村,然后派人在水中下了瘟疫毒。瘟疫在江湖刚漫延开便被控制,制止,于是他又乔装船夫上了老夫花艇,先杀骆思思,趁混乱用‘一阳指’杀了胡吉安,嫁祸白楼主,其目的乃是制造江湖各门派的猜疑,造成混乱,以便混水摸鱼。”
欧阳映雪噙着泪花的眼睛仰望着天空,脸上神情木然,仿佛对卜善慈的指控已不感兴趣。
吕怀良眉毛拧紧,脸色数次变化。
姚云瑜尖声问:“我爹爹也是这恶魔所杀?”
她现在已正式接任黄山派掌门,因此有资格问这句话。
卜善慈肃容道:“是的,除了他与崆峒崔老之外,谁还会‘五雷摧心掌’?不过除了个之外,还有一个帮凶。”
姚云瑜咬牙道:“是谁?”
卜善慈目光转向余双仁,但没有说话。
余双仁向前跨出两步,脸色有些发白。任焉梦没有拦住她,甚至也没看她一眼,这使她很伤心。
姚云瑜问道:“是她?”
卜善慈沉声道:“不错,鹿子村下瘟疫毒的是她……”
群豪的惊声尚未出口,余双仁毅然地道:“我没有下毒!”
卜善慈道:“在九蟒洞冒称杨艳艳,欺骗姚大侠的可是你?你可是大行宫宫主欧阳映雪的养女?”
余双仁低下头:“是的,我认罪。”
说着,她走到欧阳映雪身旁站定。突然,她瞧着欧阳映雪的眸子闪出两道异样的光,脸色变得惨白怕人。
群豪并没有为她的脸色变化而引起注意,因为他们听到了卜善慈的另一句话。
卜善慈道:“但很遗憾,她竟是丁总捕头的亲生女儿。”
群豪一阵轰动,连唐老太太也禁不住嚷出了声。
唯一注意到余双仁眼光异样变化的是吕怀良。
杨玉、宋艳红和楚天琪的脸色异样凝重,倒是丁不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丁非凡咬住了嘴唇,脸了肌肉一阵抽搐。好险!若是余双仁是他花心女子,这个罪孽可不小!
江春花叫喊道:“卜老头,你说仁儿是帮凶可有证据?”
卜善慈缓声道:“她已承认了,还要什么证据?再说这些事,都是老夫和你丈夫,还有楚天琪与杨玉大侠一起调查的,决不会有错。”
江春花听到提到丈夫与杨玉之名,便噘着嘴坐了下来,再不出声。
上虚道人忍不住问道:“沈少球也是他所杀?”
卜善慈沉默了片刻:“他是罪魁祸首。”
“凶手是谁?”群豪中立即有数人同时发问。
卜善慈沉声道:“这人借孟黑白的猴子偷盗了霍安仙的青苔蓑衣,在二仙阁杀了沈少球,目的是想使武林群龙无首,不战自乱,大行宫便能趁机征服武林各派,以成霸主。”
群豪闻言,心中不寒而栗。
唐老太太沉着脸道:“该说说唐世鼎是怎么死的了。”
卜善慈道:“沈小球死后,十大门派又推出一个云圆道长,于是欧阳映雪便利用杨艳艳是云圆道长私生女儿一事,叫那人要杨艳艳约云圆道长云洞相会,又故意安排吕怀良和武当第子陆文钦和孙甫诚偷听,以逼走云圆道长,使各门派如同一盘散沙,不想丁总捕头对杨艳艳生了疑心,那人恐杨艳艳泄密便起杀人灭口之心……”
唐老太太打断他的话道:“那人要杀杨艳艳灭口,为何杀了世鼎?”
云圆道长坦然地道:“是我一时糊涂,恐杨艳艳遇害便要她去唐门寻求保护,可万没想到那人连唐门的人也敢杀。”
杨谷琼的脸色在急剧的变化,一时青,一时白,但迅即平定。
唐老太太厉声道;“那人是谁?”
卜善慈犹豫了一下,终于道:“那人是杨谷琼。”
群豪都惊呆木了。
没有叫嚷,也没有议论,全埸是一幅静上的画。
杨谷琼跨前两步,而含微笑,目光缓缓扫过会埸道:“我是杨玉的孙儿,楚天琪的儿子,我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没人回答他的话,连唐老太太也没有,群豪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苏醒过来。
卜善慈沉缓地道:“不管你是谁,沈少球、杨艳艳和唐世鼎的确是你杀的,你不仅杀了他们,还杀了宋孝忠和贾无瑕。”
宋志傲霍地从座位上站起,手按住了剑柄,却被霍长青拉住。
杨谷琼浅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他俩?”
“杀人灭口。”卜善慈一字一顿地道,“因为贾无瑕知道你与大行宫的勾结,而你在杀贾无瑕时,被宋孝忠撞见,于是你把他也杀了。”
“无稽之谈!”杨谷琼嗤声反驳道:“卜老,想不到你想贪天之功为已有,谋夺这个武林盟主的宝座,居然会污蔑在下。
你说这些话可有证据?”
卜善慈搓搓白净的手道:“你以为你假借宋旗主询问凶手之机,弄哑了欧阳映雪的嗓子,折断了他的双手,这样就无法能证实你的罪行了?”
杨谷琼冷冷地笑,表情仍很镇定。
“我们有证据。”卜善慈拍拍手,“有请沙渺渺。”
台后走出了两独眼人,一个是少渺渺,一个是孟黑白。
孟黑白对杨谷琼道:“你好狠心,毒死了我的猴子,还在石屋通风口里烧毒香,想杀死我,若不是沙前辈相救……”
杨谷玉琼的脸色变了,镇定变成了惊慌。
“还需要证据吗?”卜善慈再次拍拍手。
平台后走出了廖小瑶、宋孝忠和贾无瑕。
杨谷琼鼓凸丐眼,脸也变了形:“你们怎么没……死?”
贾无瑕道:“是徐大侠让丁非凡输血救了宋孝忠,是宋孝忠替我吸毒,徐夫人替我运功护心,后得段神医和百臾神翁解毒才救了我,我真没想到你竟会……”
话音未落,杨谷琼霍地跃起,拔空数丈,向埸外掠飞而去。
杨谷琼要逃跑!
坪埸群豪一时竟未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的人也不几人,如唐老太太、霍安仙、云圆道长、天然方丈和沈素贞等人,但谁也没有出手。
嗖!嗖!两条人影从台上和台下射出。
群豪眼睛一花,杨谷琼已在空中被楚天琪和吕怀良截住。
杨谷琼咬咬牙,放开楚天琪,手中长剑和袖内淬毒短剑,一剑刺向了吕怀良。
他决心要将吕怀良刺死,剑上已注上了毕生的功力,和毕生的武学精华。
吕怀良没有兵刃,只见身子一扭,已避开了刺来的长剑,双手左右一穿,二指切向杨谷琼执毒短剑的手脉。
他在危急中,使上了杨玉指点他的“百门残功”绝技。
杨谷琼手腕一麻,短剑已失,他正待转身抽回长剑,腰上被楚天琪猛击一掌,身子往后倒飞,跌落至平台前。
楚天琪落回台前,没说话,狠狠地瞪了杨谷琼一眼,跃上平台,在椅中坐下。
吕怀良回到台前,手中毒短剑“嗤”地往地下一掷:“这是你在永乐宫杀死怪角兽陆亨通的凶器。”
杨谷琼瞪着双眼瞧着吕怀良,眼里是嫉妒、仇恨、惊慌与恐惧。
他总认为自己的武功比吕怀良要好,没想到实际上吕怀良的武功要比个高出许多,吕怀良一直都是在让着他。
吕怀良瞧着他,叹口气道:“琼哥,实在对不起。”
这时,两名黄衣褂侍卫走过来,将杨谷琼拖起,押到欧阳映雪身旁。
杨玉一直端坐着没动,徐天良和徐大川也没动。
杨谷琼站在欧阳映雪身旁后,目光触到了欧阳映雪投来的带着几分叽笑而幸灾乐祸的眼光,身子陡地一颤,脸上肌肉猛然一阵抽搐。
此时,宋志傲跳下了小平台,抢到廖小瑶身边:“孝忠没死,你怎么不告诉我?”
廖小瑶沉重地道:“你是个老实人,要是告诉了你,怎能揭穿杨谷琼。”
她说这句话和时候,目光却盯着台上的卜善慈。
天然方丈在小平台,举起手道:“凶手已查明,并已缉拿归案,现在按十大门派所约,推举出武林盟主,然后再由盟主处置发落。”
话音刚落,天果大师起身道:“十大门派代在凌霄宫曾有约,能拿到大行宫宫主,并找出血案凶手者,即为武林盟主,因此,老衲认为武林盟主非卜老莫属。”
群豪先是一片肃静。
肃静中,朱厚德怪声怪气地道:“说话想不算对不对?要是那样,武林又不得安宁了。”
群豪立即爆出一片呼声:“武林盟主卜善慈!”
第二十章 浮云飘往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