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步入窑门。
窑洞砖墙上插着十二支火把,火光照亮了洞中的一切。
洞里什么也没有,没有人,也没有摆设。
他犹豫了一下,即走到窑洞底伸手去敲墙壁。
他想,如果这地方没错,应该有暗洞或地窖什么的。
忽然,他嗅到了一种琉璜气息,心中悚然色一惊,急忙退出洞外。
朱厚德和丹兰此时正双双掠入窑坪。
“喂!”邱丹兰看见云圆道长便嚷道:“发现了什么?”
云圆道长急声道:“情况不对,快走!”
话音未浇,窑坪外群窑一阵施转,响起了忠福的怪笑声:“哈哈哈哈!想走?现在谁也走不了!”
邱丹兰道:“天下如此之大,还没有我公婆走不……”
话音陡地顿住,没了下文。
群窑停住了转动,呈一个圆圈将窑坪围住,群窑间的十个间隙里,停着十辆装着火药桶的车子,火药桶盖都打开着。
数丈外的另一圈砖窑顶上,站着二十名手执箭头上燃烧着火的弓箭手,火箭已扣在了满弓的弓弦上。
朱厚德也傻了眼,瞧这阵仗,任他再多心计,也绝闯不出去。
大行宫大总管忠福没说错,现在确是谁也走不了。
朱厚德和邱丹兰脸色发白,往后一直退了好几步。
云圆道长倒还沉得住气,沉声对站在左侧窑顶的忠福道:“你就是大行宫大总管忠福?”
忠福冷哼道:“不错。”
云圆道长凝眉道:“杨艳艳可是大行宫所杀?”
忠福翘翘嘴:“可以这么说。”
云圆道长目芒一闪:“为什么是可以这么说?”
忠福阴冷地道:“我要想知道这个谜,就只能到阴曹地府问判官爷了。”
邱丹兰厉声道:“你要把我们怎么样?”
忠福冷笑道:“你们身后窑洞里的火药已经点燃,很快就要爆炸了,你们夫妇有什么话要说,就抓紧时间赶快说吧。”
朱厚德向忠福鞠了个躬:“谢谢。”
邱丹兰眼中闪出一点泪花:“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朱厚德道:“我有句后悔的话要对你说.”
邱丹兰道:“什么话?”
朱厚德肃容道:“我后悔不该娶你。”
“你……”邱丹兰瞪圆眼,泪水滚了出来。
朱厚德正儿八经地道:“我如果不娶你,我们就练不成这上乘的‘公婆阴阳功’,如果没练上乘的功夫,我们就不会有这雄心壮志,如果没有雄心壮志,我们就不会想当什么武林盟主,如果不想当什么武林盟主,我们就……”
邱丹兰抹去脸上泪水接口道:“不会到这火药坑里来。”
朱厚德点点头,复扭脸问云圆道长道:“你自己承认无资格当武林盟主,又已辞了武当派掌门,你来这里干什么?”
云圆道长朗声道:“我是杨艳艳的父亲。”
“哦!”朱厚德和邱丹兰发出一声惊叫,半晌,才又道:“我们原来是亲家!”
此时,忠福一声沉喝:“炸!”
第十八章 小乔墓地
窑洞里的火药没炸响。
这是怎么回来?忠福一愣。
他一愣之间,云圆道长和朱厚德、邱丹兰同时发动,射向窑坪外。
忠福尖声怪喝:“快放火箭!”
此刻,群窑突然再次旋转,十辆装着火药的车子失去了目标。
云圆道长抢上旋转的窑顶,他看不清四周的情况,只觉得有很多人都上了窑顶。
旋转停顿。
窑顶上站着卜善慈、廖天奎、关世杰、吕怀良、丁非凡、霍梦燕、姚云瑜和宋志傲及十余名手下。
窑坪中站着忠福及七八名白带营宫丁。
砖窑之间,横七竖八地躺着十余具白带营射手的尸体。
朱厚德和邱丹兰从砖窑间,跃下窑顶,向众人打了个拱手,对卜善慈道:“卜老,你来得正是时候,这救命之恩日后当报。”
卜老淡然地道:“只要日后二位不来慈善堂闹事就行了。”
宋志傲这位铁血旗旗主,大概是因失去了宋孝忠的原因,一反往日沉静之态,泛红的两眼勾勾地瞪着忠福,握剑的手指在急剧地颤抖。
忠福眼里露出惊恐之色,喃喃地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火药为什么没炸?你为什么知……道迷宫机关消息?”
丁非凡目光瞟了一下卜善慈后道:“让你死个瞑目吧,卜老得知你在此巢穴后,已收买了白带营两个内应,就是他们淋湿了窑洞里的火药线,并替我们扳动了迷宫窑阵的机关消息。”
忠福的脸一阵青色过后,一片死灰色。
卜善慈肃容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凡能弃暗投明者,卜某保其性命不受伤害。”
窑坪中七八名白带营宫丁闻言,立即扔下手中的刀和弓箭,退出坪外低头听候处置。
忠福身子动了动,眼珠一转。
宋志傲冷声道:“你还思活命吗?”
忠福刚扭出的脚步立即顿住。
蓦地,一条人影像苍鹰从坪外掠来。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杨谷琼已抢过窑顶,扑向忠福。
忠福眼里闪过一道欣喜的光亮:“杨少……”
“侠”字还未出口,杨谷琼的剑突然出手,在忠福的颈脖上削了个弧形,忠福的人头随着一腔激喷的血柱飞上了天空。
吕怀良脸色变得苍白。
杨谷琼这样急于杀忠福,而忠福在被杀时没有丝毫的反抗意识,证明他心中的猜测已愈来愈接近事实。
霍梦燕瞧着吕怀良,心中有几分奇怪,她不明白吕怀良脸色为什么会这么苍白。
“冬!”忠福的人头坠落在地上,滚到数丈之外的大窑洞旁。
杨谷琼跟着抢过去,伸手想去抓忠福的人头。
一道淡淡的刀光从窑洞里划出,划向杨谷琼的手腕。
杨谷琼手腕往回一缩,刀光压在了人头上。
站在人头旁边的是徐大川!
杨谷琼剑横胸前,道:“千面郎君,你也在此,好极了。”
徐大川没理睬他,收回刀,从腰间取下个石灰皮囊打开,抓起忠福血淋淋的人头,在石灰里这么一搅拌,便塞进了囊中。
他提起皮囊对卜善慈道:“卜老,这忠福是朝延通缉的要犯,人头交我结案。”
说罢,他大步踏过杨谷琼身旁,往窑坪外走去。
卜善慈没有阻拦徐大川。
卜老没动,所有的人也就没动。
杨谷琼紧盯着徐大川的背影消失在废窑群里之后,才问卜善慈:“为什么让他带走忠福的人头?”
卜善慈正色道:“徐大川在复出江湖之前,已被秘密召入皇宫,官复大内副统领之职。
他这次与大行宫联系,是奉命办案,乔装打入大行宫内查案,实不相瞒,大行宫白带营的两个内应,都是为徐大川所收买。”
杨谷琼抿起了嘴,脸色有几分难看。
廖天奎和关世杰大声吆喝着:“唷,原来是这样!”
卜善慈又道:“听说徐大川正在调查大行宫宫主的身份,已经有了几分眉目。”
宋志傲板着脸道:“不该这么快就杀了忠福,该要审讯他才对。”
杨谷琼因忠福是被他杀,不得不答话道:“凡大行宫里的人,谁都没见过那位白发老头宫主的真实面孔,留着他也没用。”
宋志傲瞪着血红的眼道:“我只想问问他,究竟是谁杀了我的儿子。”
杨谷琼嘴唇扯动了一下,没再出声。
云圆道长也咬紧了嘴唇。
丁非凡道:“卜老,这迷宫巢穴怎么办?”
姚云瑜抢口道:“还怎么办?干脆炸了它以绝后患。”
廖天奎翁声响应:“说得对,炸了它,该死的大行宫害得老夫的七十丈寿宴草草收场,不把这贼窝夷为平地,不解老夫心头之恨。”
卜善慈想了想道:“这害人的迷宫若不毁掉,日后不知会被哪个邪教、邪帮利用,还不如炸了它吧。”
他的话音刚落,杨谷琼便已带人拖来车上的火药,动手准备。
众人对杨谷琼雷厉风行的行动,出色的组织能力,表示了高度的赞扬。
吕怀良也在帮忙布置摧毁迷宫巢穴的放爆工作,但他做得有些心不在焉。
有一个新的疑问在困绕着他:“徐大川为什么要那么急急地从杨谷琼手中,夺走忠福的人头? ”
他敢断定其中的蹊跷,不会很简单。
众人退出废窑群外。
朱厚德靠近云圆道长的身旁,悄声道:“喂,我们的关系能不能公开?如果不能的话,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比如说银子……”
云圆道长坦然地道:“我对不起艳艳,现在没有人再能拿她来威胁我了。你公开我们的关系吧,我很乐意你这么做。”
朱厚德愣了一阵,大声道:“喂,喂!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俩夫妇是云圆道长的亲家。”
“胡说八道!”关世杰首先发出反应,“你想高攀云圆道长也用不着这种手段。”
邱丹兰道:“这是真的。”
宋志傲沉声道:“算了吧,现在不晃开玩笑的时候。”
邱丹兰和朱厚德同时嚷开了声:“他是杨艳艳的父亲!”
“狗屁!”廖夭奎翁声道,“放你两公婆的狗屁!”
宋志傲端然地道:“请不要侮辱云圆道长的人格。”
云圆道长道:“他俩没有说假话,我确是杨艳艳的父亲。”
众人顿住脚步,愣傻了眼。
此时,身后响起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爆炸声中,废窑群化成碎块飞上了天空。
岳阳楼耸立在西门城头。它是三层三檐的纯木结构建筑,楼的左右各有一座亭阁,组成一个品字形,周围绿树环绕。
远在东汉时,岳阳楼地就建立了巴丘邸阁,他为囤积粮草之地。
后吴将鲁肃把巴丘邸阁扩建为巴丘城,并在西门城头建了个阅兵台,台上修了个简陋的阅军楼,这就是岳阳楼的前身。
现在岳阳楼经多次修建,是黄瓦绿脊,雕梁画栋,三层十二个飞檐,像十二只张天的翅膀,使整座搂仿佛要殿翅欲飞,与蓝天和碧水相映生辉。
楼前的空坪上,几十个木匠正在忙着搭赛刀会的平台。
能允许在岳阳楼前坪场上搭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光官府批准这一道关,已就是难得很了。
然而,官府批文很快地就下来了,其它交涉也顺利过关。
卜善慈慈善堂的势力与影响,由此也可见一斑。
慈善堂两次突击行动成功,斩断了大行宫的左右胳膊,剩下的就是利用赛刀会这个布局,来引诱大行宫宫主入网了。
负责建台的是慈善堂的崔管家
卜善慈只向他交待了一句话:赛刀会要办得不丢失慈善堂的面子。
话虽只有这么一句,要办到可并不容易。
崔管家正在坪场上忙首着指挥这,指挥那的,忙个不停。
天空飘来一片乌云,坪场上光线顿时一暗。
一阵狂风掠过,卷起了大片落叶和木梢。
这时,湖边有人在高喊:“江猪拜风罗,赶快落帆归港!”
崔总管顶着风抢行几步,到坪外。
湖面上波涛滚滚,浪花激荡。
忽然,浪花迸散,一个形如人头的黑色东西冲出水面。
“嗤”地声响,黑色东西喷出两尺高的水柱,随即沉入水中。须臾,又在另一端水面出现。
崔管家知道这黑色东西,便是江猪。
江猪、本名河豚,形状与白鳍有些相似,但全身却是呈褐黑色,嘴小,眼睛小得几乎辩不出,无鼻,头顶有一个气孔,尾长,鳍宽,每只大红重十公斤左右。
当它冲出水面时,头一昂一氽,形如小黑猪跪拜,故被人称为“江猪”。
江猪因形态丑陋,出现在时总伴之风浪,而且常常成群结队掀翻小船,被人厌恶,视为不祥之物。
崔管家脸色阴沉,上咬住了下唇。
赛刀会平台刚刚开工,便遇到“江猪拜风”,是否意味着大凶之兆?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上。
这是棵连理树,
两株高大的红木棉连理,合成一株,在昏昏的月光下,就像是情人在拥抱着一样。
余双仁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连理树,心思如潮起伏。
她想起了丁不一和沈素贞、白如水,苏小玉、江春花,还有丁非凡。
这些人都是她的仇敌,她不觉咬紧了银牙,便澄澈如水的眸子里却没了往日冷酷的仇意。
是丁不一四位公主夫人说谎,还是大行宫宫主说谎?
大行宫宫主为什么要欺骗自己?
丁不一若真是自己的亲爹,那么……
她感到痛苦与困惑。
十多年来,支撑她活下来的力量,便是她心中复仇的意念。
多少寂寞,多少焦虑,多少等待,一旦相遇,却原来是这般的一团谜!
她仍只有静静地等待,等待谜底完全揭开。
她原本想去寻找宫主,但她走不开,她需要照料任焉梦。
自从在石室替任焉梦更衣后,她已发誓今生今生非任焉梦不嫁。
然而,自己能嫁给一个连人也不认识了的痴儿么?她自己问自己。
不要嫁,也要一辈子照料他,她自问自答。
她抿唇绽出一个浅笑,清丽的脸上是一片坚定,其中还带有一丝羞涩。
房门推开,武正君、卜善慈、徐天良、钱小晴、段一指夫妇和何仙姑走了进来。
武正君走到床边,看了正瞪眼瞧着天花板的任焉梦一眼,然后耸耸肩道:“狼崽,对不起,老夫已经尽力了。”
徐天良吁口气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段一指不顾巫若兰的捏卡,道:“我总还想试一试。”
何仙姑扁扁嘴,撩撩鬓角的白发道:“百臾神翁都治不好他的病,你就别逞能了。”
段一指挺起鸡胸,瞪圆独眼:“人已到了这种地步,死马当活马医,试一试还不行?”
徐天良:“你打算如何医治?”
段一指抿了好一阵嘴,才道:“老夫已和卜老商量过了,打算把痴儿送到冰窑,然后再用老夫的‘和神丸’替他治疗。”
徐天良问道:“这里有冰窑吗?”
卜善慈道:“也说不上是冰窑,就是老夫藏养天山千年冰蚕的地下室。”
段一指巴哒了一下嘴道:“据说,痴儿从小就被那个白发老头关在一个冰窑里,睡的是冰床,如果把他送到冰窑里,治疗也许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钱小晴道:“和神丸是什么药?”
段一指道:“徐夫人,这就不好怎么说了,反正是治疯病的药。药方已给卜老看过,有几味药慈善堂都没有,还得卜老另想办法。”
何仙姑道:“段老头,你可有把握?”
段一指翘着嘴:“这……”
巫若兰接口道:“这件事既已揽上下身,就直说了吧,我看该有在三成把握。”
徐天良与钱小晴对视了一眼道:“这样,就试一试吧。”
卜善慈道:“老夫这就派人把痴儿送到地下室里去,并请徐天良夫妇去寺下室照料,因为地下室太冷,没有精深内功的人是无法久持的。”
余双仁目光投向卜善慈。
卜善慈做了个无奈的手势道:“请余姑娘暂进移住到四位公主夫人处,另外丁庄主今天也来了,他说他有话要与你说。”
余双仁沉凝片刻,默然地点点头。
任焉梦被送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仍只有三盏油灯,灯光阴森而灰暗。
室中多了一张石床,床旁两张石板凳。
室内冷气逼人,刺骨寒冷。
任焉梦被搀扶到石床上躺下,痴呆的目光变得明亮,继而泛出一片梦幻之光。
段一指搓手哈着气道:“唷,真冷!”
巫若兰噘着嘴道:“你出的好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