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杰凝眉道:“那人是谁?”
云圆道长咬咬牙,脸上露出刚毅、坚定的神情:“贫道长现在还不知道,但贫道发誓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唐世杰沉声道:“如果你找不出来怎么办?”
云圆道长抿抿嘴,说出一句全场群豪万没料到的话:“你们就当贫道是杀害唐世鼎和杨艳艳的凶手,来找贫道报仇好了。”群豪愕然,这位武当派掌门,是不是有些神经错乱了?
继而,群豪眼中露出一片钦佩与赞扬之光,对云圆道长能挑大梁和力挽狂澜的行为,为解武林纠纷而不顾个人安危的义薄云天之举,大为感动。
此时,丁不一站起身来,对唐世杰道:“请给我一天的时间调查此案,戌时在凌霄宫殿向你们作出交待。”
唐世杰与唐世豪等人低声商议。
坐在祭台里椅中的霍安仙说话了:“唐二小子,世上受冤的人多着呢,有人偷了老夫蓑衣,有人就说老夫是杀害沈少球的凶手,老夫又何尝是凶手呢?”
唐世杰扁扁嘴道:“好吧,我们兄弟就等着,不过今天的道场要改为超度我大哥亡灵的道场,死去人的早已成为过去了,刚死的人才需要超度。”
云圆道长未与其他诸人商量,立即道:“十八名法师分为两起,九人在台上继续作阴冥大会祭事,九人到如下为唐世鼎杨艳艳超度。”
云圆道长的作法,群豪虽然觉得不是很妥当,但也没有人反对,因为他们已被云圆道长的“大义”所折服。
陆文钦、孙甫诚和袁功勋很佩服云圆道长两全其美的做法。
唯有吕怀良认为云圆道长,确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云圆道长又对朱合璧道:“请朱公子换上大会青衣装,坐到台上来。”
他这句话,已把朱合璧定为了杀害唐世鼎和杨艳艳的嫌疑人。
朱合璧并不傻,他听懂了云圆道长的话,立即道:“要我换青衣作独立嫌疑犯可以,要我坐黑椅遭人冷眼也可以,但我要坐杨艳艳尸体旁为她超度,否则我宁可立即就死,随她而去。”
好一个痴情汉!
听了朱合璧这句话,群豪中已有一大半人不再相信他会是杀死杨艳艳的凶手了。
云圆道长今天显得格外仁慈、开明,点头道:“只要唐门兄弟同意就行。”
唐世杰咬咬牙,想了想道:“好吧,这骚娘们是祸害,是个妖精,谁沾着她谁就倒霉,让她离开大哥更好。”
他边说,边和唐世豪三人动手,把杨艳艳的木板,抬到了灵棚旁。
祭台上九名法师走下去,黄衣褂侍卫在和尚与道士的协助下,很快地在台下又搭了座小法台。
台上,台下同时响起了法事的乐器与梵唱声。
朱合璧换了青衣,搬张黑椅,在一名小道童陪同下,坐到了杨艳艳尸体旁。
武林阴冥大会在灾难中继续进行。
这只是第三场道场,姚星华、沈少球、唐世鼎、杨艳艳,再加上大会前死去的胡吉安,一共已死了五人。
还有四场道场要做,还会死多少人?
这武林阴冥在奉还能不能继续开下去?
丁不一以调查案件的特殊理由,离开了会场。
他带走了一个助手。
那肋手不是杨谷琼,也不是丁非凡,而是吕怀良。
为此,杨谷琼和丁非凡非常高兴,当然这不高兴,并没有什么敌意,而只是年轻人的嫉妒。
吕怀良不明白丁不一为何要选自己为助手,他知道是丁不一这么做,是想要他说出天云洞云圆道长与杨艳艳约会的真像。
他昨天与陆文钦等人串好,用假话骗了丁不一,丁不一是不是已经识破?
丁不一若是追问该怎么回答?
不照实话,隐瞒实情,肯定人会给丁不一调查带来不利,甚至误入歧途;若照实说,自己已答应了陆文钦和孙甫诚,又怎能出尔反尔?
他感到不安,无言地跟在丁不一身后。
奇怪的是,丁不一并不问他天云洞的事,连话也不说。
丁不一知道自己说谎,而生气了?
丁不一面色阴沉,双眉微蹙,显然是在想心事,而不是生气。
两人并肩而行,谁也没说话。
突然,丁不—道:“你对整个事件有何看法?”
吕怀良道:“关于杨艳艳……”
丁不一截断他的话道:“我不是指杨艳艳的事,而是指整个事件。”
吕怀良顿了顿,毅然地道:“我觉得整个事件都是阴谋。阴冥大会表面上由十大门派主持,实际上已完全被阴谋者所控制。”
“嗯。”丁不一点着头,“说下去。”
吕怀良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看法和盘托出,甚至把对丁不一的怀疑说了出来,唯独没有说出云圆道长与杨艳艳的关系。
丁不一对他的坦率感到惊讶,几次用惊疑的眼光看着他。
吕怀良觉察到了,但仍很坦率地把话说完。
丁不一默默地听着,没插嘴。
未了,丁不一只说了一句话:“如果你有机会当十三州府总捕头,一定比我强。”
吕怀良肃起了面容,而对如此高度的赞扬,他居然无动于衷。
丁不一不觉再次感到震惊。自己的眼光没错,这小子确是个不同一般的人,比杨谷琼要强得多。
吕怀良却真在想:“自己若真是十三州府总捕头,能干得比丁不一出色吗?”
丁不一折上了左边的山路。
下山去唐门兄弟的住舍勘察,应该要走右边的山路。
吕怀良不禁问:“这是去哪儿?”
丁不一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
丁不一没答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青石岩下,站着老渔夫。
丁不一领着吕怀良,走近前去。
老渔夫草帽压得低低的,既不动,也不说话。
吕怀良凝视老渔夫片刻,突然下跪道:“怀良叩见义父。”
老渔夫抬手缓缓摘下草帽,摆摆手:“起来吧。没想到老夫易了容,戴了草帽,仍然让你认出来了,琼儿就没这能耐。”
老渔夫原来竟是杨谷琼的爹爹、吕怀良的义父楚天琪。
楚天琪是杨玉的儿子,为纪念杨玉的师傅肖蓝玉,曾取名肖玉,后被南天秘宫动走,取名楚天琪,归回无名谷后,楚天琪终因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愧杨姓,仍保持原名不变,有改姓思过的意思,而他与丁香公主的儿子,却归宗杨姓取名杨谷琼,他这次是受任君啸的邀请,与丁不一一起来调查大行宫的胡吉安被害之事的。
吕怀良忙道:“义父夸奖,其实琼哥比我许多方面都要强多了……”
楚天琪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了,义父心中有数。”
丁不一肃容道:“大行宫有何动静?”
吕怀良闻言,心怦然一动。
楚天琪沉声道:“什么动静也没有,宫主龟缩在密室行宫中根本不露面,豆坊、染坊、四客栈和寺庙中的大行宫联络点都在一夜之间全部撤除了。”
丁不一沉吟道:“这可不是好兆头。”
楚天琪磕着划草帽道:“从昨夜唐世鼎和杨艳艳被杀来看,他们并非是想溜。”
丁不一皱眉道:“也许他们在计划更大的阴谋。”
楚天琪道:“我们是否该立即动手?”
丁不一沉思片刻,摇摇头:“不行,群豪不明真相,各派相互猜疑,内奸尚未查出,若此时采取行动只会打草惊蛇,弄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再说我们力量不够。”
吕怀良没插嘴,静静地听着,心里却冒出一线丝冷气。
丁不一和楚天琪在,十大门派中还有许多可以信任的人,力量还不够,这大行宫究竟有多大的实力?
楚天琪沉缓地道:“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只能耐心等候?”
丁不一点头道:“除了今天,还有四天会期,设法尽量地稳住大行宫宫主,把他拖住在平都山。
大约再三天之内,徐天良夫妇就可以到了,那时即可动手,将其一网打尽。”
吕怀良目芒一闪,狼崽徐天良夫妇也正在赶往平都山?
他对狼崽徐天良夫妇慕名已久,只恨未能见到其人,想不到此心愿意有可能在平都山如愿以偿。
楚天琪道:“也只有这样了。哦,刚接到消息,我爹娘也可能会来这里。另外,你的四位夫人也在飞马赶往这里。”
丁不一皱起眉头:“她们来干什么?真是乱弹琴!”
爷爷杨玉和奶奶宋艳红会来,还有机会见到丁不一四位著名的美夫人!吕怀良脸上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高兴。
丁不一晃晃头,舒开眉道:“怎么没见到徐大川?”
这句话使吕怀良立即回到严峻的现实中,脸上浮起一片阴云。
昨天夜里,徐大钟居然在严密监视的天子殿禅房中,失去了踪迹。
楚天琪道:“徐大川已奉大行宫宫主之命离开平都山,执行使命去了。”
“哦!”丁不一似有几分惊异,“什么使命?”
楚天琪耸耸肩:“不知道。”
吕怀良心里踏实了一些,显然丁不一和楚天琪知道的要比他多,他这就放心了。
丁不一对吕怀良道:“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我们去镇上吧。”
吕怀良点点头,向楚天琪拱手告别。
楚天琪道:“丁庄主说你太聪明,想的太多,怕你坏了我们的计划,所以带你来见我,你总该明白丁庄主的意思啊。”
吕怀良道:“孩儿明白。”
说罢,他转身就走。
丁不一却仍站着,目光盯着楚天琪。
楚天琪压低了声道:“你有事瞒着我?”
丁不一也低声道:“你也一样。”
楚天琪抿抿嘴;“希望你想的是事实。”
丁不一凝目道:“希望你查的不是事实。”
楚天琪轻叹一声:“凡事总要有个了结。”
丁不一沉声道:“想开些,听天命吧。”
吕怀良原以为丁不一会去唐世鼎住的地方,即杀人现场去进行勘察,谁知丁不一却带他到了朱合璧的住处。
街尾,一栋平房。
推开院门,小院内,房东刘大婶在青蓑帮江龙的陪同下,正在躬身等候。
江龙见丁不一和吕怀良到了,忙迎上一步,手朝左边小房一指道:“那就是朱合璧住的房间。”
说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丁不一摆摆手,目光扫过四周,落在刘大婶脸上:“还是先听听情况吧。”
江龙点点头,对刘大婶道:“你把刚才对我说的话,再向丁大人说一遍。”
“哎!呀!”刘大婶应迭连声,神情显得有几分紧张,“我不知道这位朱公子会是个杀人凶手,我只是……”
丁不一道:“你不用害怕,这件事与你无关,你只要将你知道的情况说出来就行了。不用慌,慢慢地说。”
刘大婶镇定了一下道:“那朱小子这几天一直和那个姓杨的女人住在这里。两人待人都不错,花钱也很大方,那姓杨的女人还常带东西回来给我小儿子吃,前天夜里,她还送来了碗鬼米粥,唉,红颜多薄命,好人命不长,想不到她竟就这样死了,而杀他的居然是朱公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吕怀良抿紧了嘴,这个刘大婶可也真是个爱饶舌的女人。
江龙一旁瞪了几次眼,想打断她的话,却被丁不一暗中阻住。
丁不一注视着刘大婶,似乎十分有兴趣地在听她说话。
吕怀良不由不得对丁不一的这份耐心,表示由衷的佩服。
刘大婶说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才把话转到正题上:“昨天傍晚,朱公子在后院柴房洗澡,回房之后就说什么刀不见了,当时我见他好像也不十分在意,所以也没寻找,他洗完澡将买回来的酒菜搁在桌上,又叫我炒了两个小菜,就等姓杨的女人回来吃饭,但姓杨的女人却一直没有回来,他一直呆呆地坐着、等着,到午夜过后,才匆匆出去,直到天亮才回来。”
丁不一听完后没问话,朝吕怀良呶呶嘴,走向了朱合璧的房间。
房内,收拾得很整齐,床上被褥折叠得有棱有角。
吕怀良心中暗叹,想不到杨艳艳还是个很能干的女人,如果她不是自贱自轻,准是个贤妻良母。
桌上还搁着酒菜,全都没动,显然刘大婶没说假话。
丁不一走近床边看了看,突地,身形一闪,手臂轻舒,已翻身上了粱顶。
吕怀良暗自里喝了一声:“好!”就是义爷楚天琪的轻功,也不过如此。
丁不一注视着屋顶的毛瓦,眸子里闪出疑惑的光。
他看到了有两溜毛瓦搭摆得歪歪斜斜,阳光从毛瓦缝隙中滤过来。
与霍安仙住房里的情况一样,朱合璧房中也来了飞贼。
丁不一从梁上翻身直坠而下,眉毛深深弓起。
这个技术娴熟,经验老道,而又毛手手脚的飞贼,究竟会是谁?
吕怀良在房中察看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可疑的证物。
他抬头看看屋顶,一缕阳光从毛瓦缝里射到他脸上。
他眯起眼,瞧着眼前幻起的一色光圈,心里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丁不一和吕怀良从房中走出。
江龙阴沉着脸站在小院里,他从丁不一的脸色已看出,丁不一并没有什么收获。
他和八卦堂赵子晋一帮人把希望寄托在了丁不一身上。
他们希望丁不一能找出杀害胡吉安的凶手,以使他们的恩公能瞑目九泉之下,可现在人越花越多,情况愈变愈复杂,他们都已有些失望了。
丁不一双手反抄背后,站在小院中,眯眼瞧着屋顶。
江龙一旁轻叹口气道:“屋上我已看过了,没什么痕迹。”
此时,刘大婶的小儿子、五岁的佟佟地跑了过来:“你在看什么,看屋上的猴子吗?”
吕怀良心一震,脑际灵光一闪。
盗走霍安仙蓑衣和朱命璧长刀的是猴子!
丁不一转过身,弯腰摸摸佟佟的头:“你看见过屋上的猴子吗?”
佟佟点头道:“看见过。”
丁不一微笑着道:“什么时候看见的,是昨天还是今天?”
佟佟歪起头认真地想了想:“是昨天,朱叔叔洗澡的时候,我看见屋上有猴子。”
丁不一又问道:“唷,真有意思!是一只猴子,还是两只猴子?”
佟佟道:“先是一只,后来是两只,那猴子很难看。”
吕怀良差一点叫出声来:“孟黑白的两只老猴!”
丁不一已转身走出了平房院门。
第十二章 又见老贼沙渺渺
天子殿后山间。
一片光秃的山石悬崖上,稀疏的枯草伏倒在怪石里,在山风中颤栗。
天空没有雾,但压得低低的缥渺的白云淡淡的,看来就像是雾一样。
崖边独有一颗参天大树,屹然挺立,像一把大伞撑在光秃的山崖上。
树下站着孟黑白。
孟黑白的身前,两只老猴,一只坐着,一只躺着。
坐着的是母猴,躺着的是公猴。
母猴抓着公猴的肩,眼中流淌着泪水,神情悲哀巳极。
公猴气喘吁吁,翻着白眼,喉咙里咕噜咕噜着,像在向母猴说着什么。
公猴那凄凄恻恻地声音,似一把刀捅进了孟黑白的心里。
不知是谁,在中午给猴子的饭中下了毒药,待他发觉时,公猴已吃了几口毒饭,他忙将猴子带到这后山崖来,想给公猴解毒。
他虽不是什么解毒高手,但对毒物还是比较熟悉,对防毒、解毒和治疗急症都有几手实用的功夫。
然而,他使尽了浑身的解数,给公猴吞服了好几种解毒丸,又给它运功捧毒,全都无效。
公猴倒下了,四脚都的抽搐成了一团,全身在颤栗。
他绝望了,知道公猴已到了“最后的时刻”,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