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安国等五人默立在前,他们身后是一百多只大小不一的妖兽,再往后则是百余骄子洞三、四代弟子,易乾和雷钧坐在两道弧形防线之内的空白区域,沉默地望着前方。
距骄子洞防线仅百丈之外,是一片绵延数里宽的“乌云”,乍一看似与阴天时空中的乌云很是相像,但若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是黑压压的虫群!
诡异的是,这数目超过万只、且还在不断增加的虫群居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嘶鸣,就连扇动翅膀时都无半点响动,唯独它们那红豆一般的眼睛散发着幽幽光芒,仿佛欲择人而噬!
场面的死寂有一种风雨将来的压抑感,一些没跟绯虫群打过交道的骄子洞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持续的时间长了,他们的心神已出现些许恍惚…
双方这样的对峙已持续了一天一夜,像是在共同等待着什么。
大半骄子洞修士经历过如此情况,等得不算多么枯燥,可对易乾来说就是莫大的痛苦了,相比压抑的氛围,体内肆虐的斥力所带来的折磨还要更重得多!
血管、肌肉、内脏、骨骼,一切的一切都在被不断地震碎、欲从七窍喷涌而出,甚至血液都被向外逼去,使得易乾的皮肤阵阵发红。
他能做的仅仅是靠吞云妖气、太阴煞气以及自身的真力在皮肤上凝为一层层禁锢,将这斥力收束在体内,与此同时再以桃溪三元真气来滋养内腑、恢复创伤,可这样一来就形成了一个难解的循环,除非直到这斥力耗尽或易乾精疲力竭,否则他得一直承受这不间断的剧痛!
下巴微收,防止旁人看到自己那不断做着吞咽动作的喉咙,易乾的两眼浮现出数缕血丝,被震碎的血肉时不时会涌上喉间,嘴里持续的腥涩味道让他的舌头都出现了麻木。
“是谁跟我有深仇大恨…在这种时候还一直盯着!”
一天一夜的工夫过去,那若隐若现的危机感非但没有消失,似乎还盯得更紧了一些!
易乾如芒在背,起初他也想过索性不顾一切地展露郑三的威能,大不了与那窥伺者酣畅一战!然而慢慢的他摸索到对方的一些游离气息,让他的冲动情绪逐渐平息下来,因为…他感觉不出对方的道行是何种程度!
时而金丹期,时而蕴婴期,甚至还出现过元婴期和入息期的感觉!境界跨度之大令人咋舌,且易乾分明看出这并非某种幻象诱导,而是对方身上的气息本就如此!
事出反常必有妖,易乾意识到这个躲在暗处的对手很有可能是个棘手的角色,便耐下性子静静等待,承受着内腑一次次被斥力崩碎、再一次次由桃溪三元真气和吞云妖气愈合的绞痛。
好在这绞痛并非时而,而是一直存在,使得易乾可以麻木,因为本已经痛到了极致,那么没有了对比,忘记了不痛是什么感觉,也就真的不痛了。
渐渐的,易乾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状态,在这如潮水般的痛苦中,他的心神像一叶扁舟、飘摇不定,但也正因如此,他的精神前所未有地集中,如果不是遭遇斥力的反噬,易乾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居然能这么凝聚注意力!
抛开所有的杂念,自身的感官彻底平静下来,并非是像周边氛围那般的死寂,而是一种如镜面之湖似的没有波动的宁静。
易乾的呼吸从急促无章开始变得平缓绵长,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是与这宁静格格不入的,就要算那飘忽不定的一缕涟漪了。
仿佛一片平静无波的大湖上正有一溜微小的泡泡来回窜动,就像是湖面下存在着一条不甘平静的鱼四处游走,这“鱼”,正是一日来易乾心底危机感的源头!
换作之前,他只能隐隐感觉到对方的存在、对方在不断移动,此刻沉浸在奇异的宁静之中,却是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其移动的轨迹!
“这下我看你往哪儿逃。”
心中的喃喃本该气势汹汹、杀机凛然,可在近乎绝对的宁静之下,变得异常平缓,但若有人听闻必能体会到其内极具压迫感的杀意!
顺着那“气泡”移动的方向,易乾的一丝神识悄然摸索过去,数息之后他依然没有探到危机感的源头,心底微微有些惊讶,要知道他探出的神识已到了百里之外,没想到对方居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在盯着他!
不过这惊讶的情绪刚一出现就被极致的宁静抹去,甚至连半点波纹都没有荡起。
易乾默不作声,一门心思地让自己的神识探得更远,他向来不是一个大度的圣人,想当年还在摆摊之时哪个客人得罪了他,最终都会落得个被坑的下场,眼下那藏匿之人让他遭受了如此痛苦,就一定要将其揪出来百倍奉还!
转眼小半个时辰过去,易乾的神识探到近千里之处、已十分深入东南妖魔境,可依旧没有找到对手的藏身地…
“能相隔千里将我牢牢锁定,此人的感知力还要在我之上。”
易乾的那一丝神识向前延伸的速度渐渐放缓,这个距离已快要达到他所能探知的极限,且还是由于这一片区域很是空旷、没有修士或妖兽从中干扰,否则的话他能探索数百里就了不得了。
正当易乾考虑要不要收回神识换别的方式在探时,他心中一动,自己的神识碰触到一座山的山脚,不禁有些疑惑,这千里内地形皆为一马平川,除了星星点点的一些小树林外不存在任何山脉,就连丘陵都没有,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座山?
“平原孤峰…难道是修士以大。法力生生挪移而来?”
这个猜测看起来夸张至极,但易乾明白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抛开边寒、廖安国那个级别的强者不提,仅仅是原斑狼府主、元婴中期巅峰的皇甫阔就有撼动山峰之力!
不过易乾没有被吓住,他心态镇定地思考着进退得失。
“从感知强度判断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此人要么是元婴初期左右的修士,要么就是四品中阶上下的化人之妖,我以感知探之,损的仅仅是那微乎其微的一丝神识,但至少能知道对方的概况。”
这样看似冒失的举动或许会打草惊蛇,可照目前的情况,对方分明是盯死了易乾,且那阵阵危机感所表露的绝不会是什么善意,即便他此刻选择了退缩,对方也未必会放过他。
再者,易乾从来都不喜欢主动权掌握在别人手中!
“易某倒要看看,你是骡子是马。”
心底冷哼,易乾抬手按于眉心,只见他太阳穴青筋暴胀,千里之外,那徘徊在山脚的一缕神识蓦然飞窜而上!
……
第四百二十七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道化魔(上)()
(ps:感谢东野道友的捧场和月票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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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角千里外,孤峰之巅。
白衣悠然的飘渺静静端坐,其悬空的身下似有缕缕烟云承托,使得他看起来就仿佛仙家公子,若有妙龄少女看到怕是立刻就会怦然心动。
山顶除他之外再无旁人,仿佛这座孤峰就是为此人而存在,孤傲之意尽显。
“嗯?”
蓦地,飘渺神情微动,随即缓缓睁开了双眼,其身前不远处的山顶边缘明明空无一物,但其目光扫过却像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居然能找到这儿来,我倒是小觑了你。”
在他眼里,易乾的那一缕神识根本无所遁形,仅仅屈指一弹,其便彻底破灭。
然而这缕神识破灭的刹那,一股极为霸道的排斥之力向着飘渺迸发而来!
“这是…”
飘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也不见他做什么动作,那斥力来临后便只能在他周身一丈外席卷,像是被某种无形之物挡在外面。
数息之后,斥力烟消云散,隐约可见飘渺衣袍下摆有指尖大小的一块悄然化为飞灰…
沉默半响,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本以为雪儿的浮怒是被某个蕴婴大圆满之人收走,没想到是你这个金丹后期小辈…若你没点能耐,或许我只需杀你取浮怒即可,目前看来似乎不是普通的金丹后期啊!也对…一般的金丹后期修士,哪来的虚空域?”
遥遥望着东南角的方向,飘渺眸底深处闪动着莫名的光芒。
“传我命令,派出所有风沙灵前往东南角,若拿不下那个入阵口…诛灭全族!”
他话音刚落,十丈外一蓬看似如常的云雾颤动了一下,不多时其内传出迟疑的低语:“飘渺大人…东南角的入阵口咱们打了数百年都没打下来,凭风沙灵…能行吗?”
“你是在质疑我的决断么?”
飘渺的目光冷冷扫去,那云团颤抖得更加明显,在这抖动中迅速凝聚为一只三尺多大的禽鸟,连连俯首致歉:“…属下不敢!请飘渺大人息怒…属下这就去传令!”
此鸟个头虽不算太小,但体型十分纤细,看上去有种羸弱之感,除了那对修长的细腿十分光滑外,其余部位皆被细软的白色羽毛覆盖,连其眼睛都被严密地遮盖起来,显得很是不利索。
别看这禽鸟卖相一般,它却是有个雅致的名字——罗云雀,道行不高、约莫三品初阶的样子,战力不怎么样,但灵智相比同阶妖兽要高得多,口吐人言对它来说早已是小菜一碟,头脑也与常人相差不大,常被飘渺用作传令官。
见飘渺冷着脸一言不发,罗云雀赶忙一溜烟儿地飞落山崖,它很清楚主子的脾性,表现出足够的敬畏即可,如果废话说得太多,反倒很可能将其激怒,那后果不是它想要的…
“连你都知道风沙灵拿不下东南角,我岂能不知?”
飘渺望着罗云雀离去的方向冷哼一声,收回目光后视线落在衣摆上被之前那排斥之力崩散成灰的位置,自言自语道:“你不是跟风沙灵投缘么?我就把风沙灵全族都给你送过去…有趣的金丹后期修士,你会不会上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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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重响声回荡不休,一日一夜的时间,箭星锥和八卦铜牌已碰撞了近千次之多!
两道人影时而在半空交错,时而相隔百丈对峙,看得躲在一旁的老杨心神阵阵紧绷,他无法想象这两个疯子竟打了一天一夜还没有分出胜负!
易乾脸上的失望之色不再,更多的是思量的表情,桓建业的修为是蕴婴小圆满,其本身的战力由于经验的原因比之同阶的裘子晋应是强一些,但实际上还远远没到让易乾动容的地步。
“所谓的蕴婴小圆满,说白了就是在碎丹化胎方面比寻常的蕴婴修士更彻底一些,如此就能令婴胎可以产生和容纳更多的真力,实力也便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提升…”
这是易乾首次跟蕴婴小圆满的敌人直接交手,自然不会放过借机研究的机会,据他观察,桓建业到目前使出了八成左右的实力,就已经比巅峰状态的申屠海强了一线,可见若申屠海不走这条路、而是直接凝结元婴的话,后面的每一步便都要比桓建业差了些许,到下一重境界的瓶颈时,二人的差距恐怕是已不在一个层次!
照这么说,修到蕴婴大圆满再突破至元婴期,岂不是刚一凝结元婴就拥有了与寻常元婴中期强者一战的实力?
让易乾奇怪的是,关于蕴婴大圆满、小圆满这般说法的事是直到齐梁国境内他才首次听说,如果这条修行路线真的那么逆天,为何在火纹战派境内时从未听闻过类似的修士?包括沿途经过的虎踞山、云迷岭之境,亦同样没看到什么蕴婴大圆满、小圆满的修士,难道这是专属于骄子洞一境修士的修炼之途么?
“或许…这里面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隐秘。”
易乾的视线转向不远处依旧在不断碰撞出轰鸣之声的两件法宝上,从体型方面看,仅仅鹅卵石大小的箭星锥明显差了很多,但在其流星似的恐怖冲击下,膨胀至近十丈之大的八卦铜牌却只能处于守势、且一退再退!
伸手一招,箭星锥回到掌内,易乾的真力犹如决堤江河一般涌入其内,箭星锥那略显黯淡的光芒又一次变得璀璨夺目!
看到这一幕的桓建业暗暗咬牙,心底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这家伙的真力难道是无穷无尽的么!”
与易乾的估计相差不多,他到目前为止已展露出超过八成、接近九成的实力,反观对方却仍旧较为从容,事实并非旁观者老杨眼里的不分伯仲,桓建业很清楚自己与对手间存在的差距,但他有另一方面的考量,可以拉近这差距的关键点便是八卦铜牌!或者说…是铜牌内的兽魂!
“八卦铜牌乃是北方燕都易家所炼之宝,尽管此子有箭星锥也绝不可能轻易攻破!只待牌内兽魂彻底苏醒…哼!”
想到细节处,桓建业紧绷的表情微微舒缓,不过旋即又是神色一紧,他忽然想到这易盟之主应就是姓易,难不成跟燕都易家有什么关联?
盯着远处的易乾看了一阵,桓建业又将这个猜测压到心底。
“如果此人真与易家有瓜葛,怎么会没认出八卦铜牌?且他来这儿后挑衅的意味很浓,是想借击杀我而使得拂柳盟群龙无首、将通行之地拱手相让么…”
想来想去,他只能想到这个理由,不然这堂堂易盟之主偷偷摸摸地潜进来仅仅是为饭后散步吗?
“无论你底细如何,今天都没人能救得了你!”
桓建业目光阴沉,他打定主意,既然双方的梁子已经结下,即便此刻知道这易盟之主就是燕都易家的嫡系,他也绝不能做出让步!否则哪怕他的师尊喋雪上人出面也不可能在易家面前保他安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此人这具分身完完全全地留在这里,连其身内神识都不能放过丝毫!如此一来,其本尊便只知分身已亡,却无法晓得到底是何人所为!
按照一般的本尊与分身之联,桓建业的判断倒是没有任何偏差,可惜他不明白易乾这雾化分身内驻留的不止是一缕神识,而是一半!况且双方还有虚空域作为沟通,除非他能强行阻断虚空之力,否则根本留不住易乾!
扬手向天一指,又是十多柄飞剑从储物袋中飞出,阵阵或尖锐、或高亢的剑吟声里,桓建业沉着脸再次发起冲击!
其眼内的杀机易乾看得真切,然而脸上并没有半点惊慌之意。
这场斗法的胜负,早在一开始就已经决定。
只见他抬手向着桓建业隔空一点,无数缕肉眼难辨的雾丝忽然显露出来,竟有多半都缠在桓建业的身上!
“…什么时候!这…”
桓建业面色微变、冲势骤止,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上每一个部位都或多或少地粘连着一些雾丝,随着显露得越来越多,雾丝上传来的寒意也越来越重!
在这之前,他居然没有丝毫察觉!
“给我断开!!”
全身真力迸发,桓建业的衣袍剧烈地鼓荡起来,可那成千上万、看起来细弱无比的雾丝只是飘摇不定,如同激流中的水草,貌似下一刻就会被汹涌的流水卷走,但仍旧在坚韧地保持自己根基不断!
这根基,已深入桓建业皮肤之下!
真力的迸发除了让他身上皮肤有种针扎一般的刺痛感外再无太多明显的效果,雾丝依然存在,且聚拢得越来越紧,桓建业面露绝望。
“我用了一天一夜的工夫来埋的伏招,如果你眨眼就能破去,我岂不是白忙乎了?”
易乾淡淡地道了一句,正要有下一步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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