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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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关东 作者:高满堂 孙建业- 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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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儿引着传武走出树林,说:“你走吧。”
  传武拉住她说:“姐姐,你跟我一块儿走吧。”
  鲜儿说:“我是大掌柜的人,跟你走算咋回事儿?”
  传武说:“你放了我,他们能饶了你吗?”
  鲜儿说:“这就不用你管了!”
  传武说:“姐姐……”
  鲜儿怃然说:“姐姐在山上已经待惯了,性情野了,心也野了,哪儿也去不了了——我也不想去。”
  传武落寞而去,鲜儿无声地哭了起来。梦里想过千百回的相会没想到竟是这种结果。

  鲜儿回了大厅,在门前背了两手,叫过一个喽啰捆了自己。
  镇三江已醒了酒,神色阴沉地看着自缚双手的鲜儿。
  众土匪力劝说:“大掌柜息怒,饶二掌柜的这回吧。”
  “大掌柜,看在多年的情分上,放一码吧。”
  “二掌柜是咱二龙山的有功之臣哪!”
  鲜儿说:“谁放了条子,砍谁的头,这是道上多少年的规矩,不能因为我是二掌柜的,就把规矩给变了。不过,”她让一个匪徒摘了她手腕上的银镯子说,“当家的,这是传武给我的,我得先还了人家,回来,杀呀剐呀任由弟兄们处置。”
  镇三江想了想说:“你要是一去不复返了呢?金蝉脱壳,骗得了我吗?”
  鲜儿说:“我是那样的人吗?要跑,我就跟他跑了!”
  镇三江又想了想说:“这样吧,我成全你。只是得我替你去还!”他吩咐身边土匪说,“把二掌柜先看起来,等我从山下回来再说。我再会会他朱传武。老四啊,你跟我走一趟。”

  3

  朱家后院,急促的敲门声。朱传文披衣出来问:“谁呀?”
  张垛爷的声音传来:“快开门!”
  传文忙打开院门。张垛爷和马帮的伙计们抬进个人来。朱传文上去一看,竟是朱传杰!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传文惊恐地叫道:“老三——”
  把传杰抬上炕,又叫了医生,全家人都是一副焦急神色。
  朱开山问张垛爷:“这是咋回事儿呀?”
  张垛爷说:“我这辈子也没摊上过这种事儿呀!路过歇马岭的工夫,天外天的胡子就把货劫了。我咋跟他碰码(见面套近乎),他们也不开面。胡子头问谁叫朱传杰,三掌柜的就答应了。土匪们二话不说,连拳脚加棒子把三掌柜一顿乱揍。胡子头还要俺捎话回来,叫朱家往后在潘五爷跟前放顺从些……唉,这回我算是栽了!”
  朱开山沉着脸说:“这是人家卯上了,怪不得你!”

  服了药,传杰昏沉睡去,玉书坐在床头寸步不离。
  朱开山靠墙坐着说:“都看见了吧?人家下狠茬子了。都说说,往后咱的日子咋办?”
  一家人互相看看,没人应声。
  文他娘说:“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是当家的,咱家的事情都听你的,你就拿章程吧。”
  朱开山直愣愣地望着天棚说:“咱搬走吧。”
  传文说:“爹,咱就服他姓潘的了?”
  朱开山说:“唉,该服就服吧。”
  那文说:“爹,咱好不容易在哈尔滨闯出了点儿名声,这就走了?”
  朱开山说:“走吧,再不走,真要出人命了……”
  文他娘说:“他爹,你说得对,咱走!”

  化装成商人的镇三江和老四走到山东菜馆门前。
  镇三江说:“没错,就是这儿。”
  老四说:“就是管你一顿酒菜的那家?”
  镇三江说:“对,那老掌柜的可仁义了。咱看看他去。”
  屋里没人,冷冷清清。
  镇三江说:“咋没人哪?”
  朱传文从里头走过来说:“二位,对不起,小店歇业了,正准备出兑呢。”
  镇三江说:“咋整的?不是挺红火吗?”
  传文说:“唉,摊事儿了……”他瞅着镇三江脸熟,一愣说:“你?”
  镇三江一笑道:“对,是我。你家摊上什么事了?”
  传文悄声地说:“进去说,进去说。”
  传文领着二人与全家人见了面。
  朱开山和镇三江坐在炕头上,镇三江边往烟袋锅里装烟,边问道:“我听你家大少爷说,有人熊你们?”
  朱开山说:“唉,人软货囊,认熊了。这条街实在是不好混呐,惹不起,咱躲得起。”
  镇三江说:“我看你也不是躲事儿的人哪。”
  朱开山:“生意做不下去,咱就不做了,大不了回去种地。”
  镇三江说:“老掌柜的,我给你的那几两银子,你没取呀?”
  朱开山说:“取了。”
  镇三江说:“那还做不下去?够你过三年五年的。”
  朱开山说:“我一分都没留。我全给俄国人和衙门口了,想救你出来。”
  镇三江惊讶万分道:“我的亲爹呀!原来是你救了我呀!”他从炕上下地,纳头便拜,头磕得“咚咚”响。
  朱开山扶起镇三江说:“那本来就是你的钱嘛!”
  镇三江热泪盈眶说:“大叔,我一心里直画魂儿,他们咋就放了我呢?我就没想到这层。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哪!”
  朱开山说:“啥恩人哪,这话可过了。”
  镇三江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往后你有啥难处就找我。我不是别人,我就是二龙山的胡子头儿镇三江!”
  朱开山和传文都是一震。
  镇三江说:“我知道,正经人家都嫌乎我们胡子。大叔,不管你咋想,你的大恩大德我变骡子变马也报答不了。有事儿你尽管找我,要我的命都行!”
  朱开山说:“你的大号我早有耳闻。胡子和胡子也不一样,听说你从来都不欺负弱小。”
  镇三江说:“大叔,你信我这点就行。告诉我,谁熊你家了?”
  朱开山说:“既然你管我叫大叔,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不过我不想再招惹是非了。”
  镇三江朝传文说:“大少爷,和我镇三江说句实话。”
  传文说:“是他们老潘家……”
  朱开山打断朱传文的话说:“是马帮被歇马岭的胡子打劫了。”
  镇三江说:“是天外天干的?”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马鞭子,交给朱开山,“这根鞭子上面有我的报号,这一带的胡子都认得。往后拿这根鞭子走马帮,保险没事儿,胡子肯定都会给你们面子。”

  镇三江和老四从山东菜馆出来,走在大街上。
  高家大少爷和一个管家从一家商店出来,一下看见了镇三江,二人忙闪到路边的一个胡同。
  高家大少爷说:“镇三江!”
  管家说:“对,是他!”
  高家大少爷说:“你悄悄跟上他,我去叫警察!”
  管家说:“哎。”
  镇三江和老四浑然不觉。
  镇三江说:“老四,咱去看那个朱传武,也不能空手哇。”
  老四说:“你还想给他送礼呀?”
  镇三江说:“那小子挺能喝,咱买两坛子好酒送他!”

  二人进了刘掌柜的杂货铺,镇三江喊道:“掌柜的!拿两坛子酒。”
  刘掌柜的从后屋出来说:“来啦!来啦!”
  镇三江刚端起酒坛,想要看看,一眼扫到了墙上的镜子里,晃动着几个警察的影子。
  镇三江低声对老四说:“有条子!”
  老四把手伸进腰间。
  镇三江问刘掌柜说:“掌柜的,有后门吗?”
  刘掌柜说:“后门儿?有哇!”
  这时,宝他娘从里面出来说:“宝他爹,咱家后院有动静,好像有人。”
  镇三江对老四说:“你先待在这儿!”
  老四说:“大掌柜,你……”镇三江抱着一坛酒,已经迈出门槛。
  他从杂货铺里抱着酒坛子出来,故意回头喊了声说:“谢谢掌柜的!”
  一个警察冲上来,镇三江把酒坛子向他脑袋砸去,随手掏出驳壳枪,枪响处,一个冲上来的警察倒下。
  街头顿时大乱,一群警察边追边射击。
  一个讨饭女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在跑。女人被警察射来的流弹击中,孩子不知所措,守着母亲大哭。
  镇三江跑过来,护住孩子,回头冲追来的警察骂道:“你们这帮混蛋!别开枪!”他扔下自己的枪。警察们端枪围上来。
  老四见状,从后门溜走,连夜奔回二龙山。





第二十六章

  1

  传文说:“爹,都来了,有啥话你就说吧。”朱开山“吧嗒、吧嗒”地抽烟。
  文他娘说:“你爹他想一出是一出,这又不走啦!”
  传文问:“爹,真的?”传杰乐了说:“本来就不该走嘛!”
  朱开山说:“我寻思了好几天,他姓潘的不光是骑咱们头上拉巴巴,他拉完了,还要咱说他的巴巴是香的!妈的!世上哪有这般道理,也就太过分了!我就是那煮不烂的死牛筋!从今天起,谁也不准再说个走字儿,只要我还有口气,你们就跟着我,和那个姓潘的较上劲儿斗!斗他个飞沙走石,翻江倒海!”
  夏玉书忙往外跑。传杰一把拽住她问:“你干啥去?”
  玉书说:“我向校长提交了辞呈,我得要回来!”
  朱开山说:“都该干啥干啥去吧。咱朱家永远在这条大街上安营扎寨啦!就是铁板上钉的钉子,谁也别想拔去!”
  一家人忙忙活活一天把饭店又收拾利落,个个累得不轻。
  吃了夜饭没多大会儿,朱开山和文他娘正准备睡觉,传武拎着两瓶酒进来了,喊说:“爹,娘。”
  文他娘说:“哎哟!老二回来了!”
  朱开山说:“跟一阵风似的,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了。”
  朱传武说:“爹,就给您带回来两瓶好酒,您留着喝。”
  朱开山说:“我还缺酒啊?”
  文他娘说:“没给你媳妇儿带点儿啥呀?”
  朱传武说:“我是抽空回来的,哪有工夫去买东西。”
  朱开山说:“这回能待两天不?”
  朱传武说:“嗯,待两天。”
  文他娘说:“你们爷俩聊着,我出去一趟。”
  秀儿房间,秀儿还在绣那个肚兜,文他娘进来说:“你可真有个紧慢,还没做完呢?”
  秀儿说:“娘,快了,还有两个盘扣打上就完了。”
  文他娘说:“赶紧卸撑子吧,你想的那个活兽回来了!”
  秀儿一喜问:“传武回来了?在哪儿呢?”
  文他娘说:“正和你爹说话呢!麻溜把被褥铺上,把肚兜戴上!娘这就撵他过来!”

  朱开山和传武已经打开了一瓶酒,爷俩对酌。
  文他娘进来说:“干什么,空口儿就喝上了?”
  朱开山说:“你回来正好,去弄俩菜,俺爷俩好好喝。”
  文他说娘:“一边儿去!见酒就没命!都什么时候儿了,让老二回他屋睡觉去!老二,你快走吧!”
  见朱开山还要掰扯,文他娘使个眼色又说:“你说你,老来老来的,啥也不明白了。陪你喝酒,那秀儿谁陪?”
  朱开山说:“好好,你对!你对!”

  秀儿熄了灯,进了被窝。外头传来敲门声。
  秀儿说:“是传武吧,进来吧,门没插。”
  传武进来说:“秀儿,睡下了?”
  秀儿说:“我有点不舒坦。”
  传武点亮灯,坐过来问:“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秀儿掀开被子,指着胸口说:“这儿。”
  传武说:“心口疼,是什么东西没吃好吧?”
  秀儿望着传武,脸上泛起红晕,悄声问道:“好看吗?”
  传武这才注意,秀儿穿了性感的红肚兜,说:“你这穿了件什么?”
  秀儿害羞地说:“肚兜,给你们爷们们瞅的肚兜。”
  传武皱眉说:“你吃药了没?”
  秀儿摇摇头,羞红了脸说:“把灯闭了,睡吧。”
  传武明白了秀儿的心事,迟疑地熄了灯,脱衣上床。
  秀儿探过身,凑近道:“你喝酒了。”
  传武背过身说:“嗯。”秀儿望着传武的后背说:“传武,咱该有个孩子了。”
  传武还是背着身“嗯”了一声。
  秀儿轻轻地抚摸传武的后背,央告他说:“你就疼俺一把呗。”
  传武说:“你不是身子不舒坦吗?”
  秀儿说:“俺那是装的,就是想叫你疼疼俺。”
  传武眼中透出几分忧伤说:“秀儿,说句话,你别生气。自从那年和鲜儿姐在水场子走散了,我对女人的那份心就已经死了。”
  秀儿憋屈得要哭了说:“她是女人,我也是女人,我哪儿不好,你说,我哪儿不好!”
  传武眼中也含着泪水说:“我没说你哪儿不好,只是,只是……”
  秀儿说:“你说啊,只是什么?”
  传武说:“只是我没有那种心情了。”
  秀儿终于嘤嘤哭了。
  传武劝着说:“别哭了,我说的是真话。”
  秀儿哭着说:“俺不信,你是在装,你是在骗!你心里头到现在也没忘了那个鲜儿姐!那个上了山当了土匪的你的鲜儿姐!”
  传武沉着脸说:“你还想不想睡觉了?”
  秀儿已经什么也不顾了说:“想怎么样?不想又怎么样?反正你是不想和我睡一铺炕了!”
  传武不再说话,咕噜爬起来就往身上套衣服。秀儿有点着慌,想拉他又不敢。迟疑间,传武已经下了炕。
  秀儿抽噎着说:“传武,俺错了,俺错了还不行吗?”
  传武说:“不怨你,你没错。”撂下这句话,他人大跨步出了门。

  眼看快到营房,听见身后有马蹄声,传武回过头,只见一匹马慢慢过来,马上伏着一个人。他上前一看,马上的人竟是鲜儿!
  传武惊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鲜儿说:“来找你,下山走得急了,摔下了马。”
  传武把鲜儿带到自己屋,给她擦洗了伤口,又打来热水让她洗漱了,把她扶到床上坐好,传武问:“啥事啊?这么着急,还从马上摔下来了?”
  鲜儿说:“大掌柜被官府抓起来了,想请你找人把他救出来。他可是为了找你才被抓的。”
  传武说:“找我?找我干什么?”
  鲜儿说:“你别多问了,就说能不能救吧?”
  传武说:“好,我想想办法。”

  军营里多个女眷,任传武再痴情万种,也不好太张扬显摆。第二天,他把刘根儿叫了来侍候鲜儿。
  刘根儿给鲜儿打了饭吃完,又扶她上床。
  鲜儿靠着床说:“刘根儿,你也歇会儿吧。”
  刘根儿说:“俺不累。”
  鲜儿说:“陪我唠会儿嗑。”
  刘根儿拽过凳子,坐到鲜儿跟前。
  鲜儿说:“你们朱连长把我托付给你,看来,他对你挺好啊。”
  刘根儿说:“俺当兵时间不长,跟连长连体己嗑都没唠过。不过,俺得谢谢他,没他,俺还当不了兵呢。”
  鲜儿说:“你们连长好吗?”
  刘根儿说:“好倒是挺好,就是有点儿怪。”
  鲜儿说:“怪?咋个怪法?”
  刘根儿说:“我听老兵说的,别看连长家里有媳妇,其实他过得比光棍儿还苦呢。”
  鲜儿说:“为啥这么说呀?”
  刘根儿说:“老兵都说,连长很少回家,回去了,和媳妇儿也没那事儿。”
  鲜儿笑道:“小孩芽子,你知道啥?有没有那事儿你知道?”
  刘根儿说:“真的,要不,他能到现在还没有孩子吗?听说,也不是他媳妇多么不好,是他心里头老想着一个人,放不下,别人就进不了他的心了。”
  鲜儿问道:“那个人是谁?”
  刘根儿说:“听说是他的一个什么姐姐,俩人儿可好了,可不知为啥就是到不了一块儿,许是缘分没到吧……”
  鲜儿说:“你这个小人儿,还挺能说。”
  刘根儿说:“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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