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一个局长主动给她打电话,绝不是一般关系了!
我的口气混合着疑惑和质问:“他说让你回去?”
她深抽口气,看着我,脸上浮出一丝笑意:“算了,我也不让你猜谜了,越猜麻烦越多。这个任局长对我是有那种意思。我直说了吧!那是他的事。他对我的货被扣很关心,我想他是为了赢得我的好感。”
“好感?说得好。这好感,是这些天突击培养的吧?”
“谁培养了?”
“关心货还是关心人?连什么时候回去都关心上了。”
“我绝对没料到。他说让我回去这句话,我也非常吃惊。”
“好了。”我刻毒地冷冷笑道,她一旦承认,我反而有种扑空之感,我没有理由再剑拔弩张了:“你与众不同啊,现在你身边有三个男人。一个你的前夫,一个那狗局长,还有一个陪你千里之外跑来的傻瓜。”按我的性格,按我以往对她的一惯策略,我肯定要摔门走了,在这场爱情中,我不知摔过多少次门。然而这是在千里之外的帝城。理智告诉我不能这样做。我能干什么?只好继续奚落:“有本事别露马脚,骗人骗得滴水不漏呀……”
过一会儿,我抬头看她,她正在捂着脸哭。
“你哭了?你哭什么?”
我话音刚落,她突然剧烈地抽泣起来。
第一部分家庭的船漏了
五点多钟,亚当打来电话。
予沐一听到他的声音,空泛的情绪就有了具体的依附,重压下的愤懑心理也随之减轻了许多。无论如何她需要他的声音。在出租车里,亚当问她:“我马上就到家,需要带什么回去吗?”她温温地,尽量平静地说:“都有,你想吃什么带点什么。”
她想,他这是从那个女人那里回来了,肯定的。她一直知道他和那个女人有着暧昧关系,为什么今天偏偏特别在意?当然,这和上午走时没有提起她的生日有关,还有,她从头一次查话单里,找到了证据。予沐将话单藏好,又到卫生间梳理一番,好让亚当回来感觉不到一天来她心灵那地狱般的生活。另外,她不准备马上指责或者审讯,她要将生日平安过完之后再出击。现在还没有足以击破他们的有力证据。没有证据,亚当会抵赖,会发火,她眼前再次出现他的怒火中烧的样子。不过这次和往常不同,她将是带着厌恶看,那发火不是受了委屈的申辩,而是做戏了。
先回来的是孩子,小大人似的进自己的房间写作业。她在客厅里徘徊,仔细辨听楼梯的声音,直到听到他的脚步声,这才赶紧到厨房切菜。等他开门了,她才仿佛不经意地抬头回应他的招呼。
孩子咚咚跑出来和爸爸亲热,他一边到卫生间洗脸一边和孩子说着话,问孩子一天干什么事了。她在厨房认真地听,心里却说,他总是这样,到外面风流一天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似的,回到家里还是合格的父亲和老公。单看表面,你休想找出什么破绽。
亚当出现在厨房门口,靠着门框,两人面对面地说话。不管怎么说,只要能看见人归,她的心情就安稳。她用平和的目光看着他,却有着只有她才知道的深刻的内力。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孔,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写,声音也还是那么热情饱满,可是,她知道,他的衣服里面,身体烙印着一天中欲望的遗迹,还有他的心,也带着膨胀后的萎缩。她的心在无声地呼喊,人是多么善于欺骗和容易被骗,这种场景,他又表演过多少次啊。
“我来吧?”亚当要接过刀。
“不用。”她嫌他的手脏。接着,她巧妙地实施她的计谋:“中午,有个人打电话找你。”
“哦,谁呀?”
“不认识,”她看着他说,“我让他留话,也没留。他说打你的手机,不在服务区,才打家里电话的。”
“不在服务区?”他想了想,“对了,中午在商城大厦的地下厅吃饭。可能收不到信号。”
“三点多,那人又打了一次,问你是不是到外地了,还是不在服务区。”
“这就不对了,三点我在宏明的公司,应该收到的。那人还是没留姓名?”
她听出他在转移话题。“我问了,他不说就放下电话。”她故意轻松地补充一句,“男的,你不用往下问了。”
“肯定是男的,我又没有异性同志。”他适宜地开个玩笑,转身离开,去和孩子玩了。她冲他的背影白了一眼。
吃晚饭的时候,听他讲白天所做的事,她听着吃着,偶尔还问上两句。他又问她今天的股市行情怎么样?她一点不知道今天是跌是涨,只得估摸着应付。于是,自己的心里也揪了一下,觉得自己也在做戏。自己今天做了那么多事,亚当不是也看不出来吗?他不是还以为平静如昨吗?看完新闻联播,她等他提议去外面散步,当然,她已经对他想起生日不抱希望了。他显然是劳累过度,歪在沙发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她在孩子的屋里将作业安排好,关上门,刻意朝他看了一眼。他的哈欠打了一半,和她的眼神一触,敏感地问什么事。“什么什么事?”予沐一副空白的样子。
“你刚才看我一眼,好像有点内容。”
“那是你多想了。你不散步了?”
“去也行,可是不想动。”他扭了一下好像背着个面袋的身子。
“今天你忙些什么,好像很累?”
“也不是今天,一个星期了,紧张一星期,总是在这两天疲劳。现在电视剧演什么?”他拿着遥控器选频道。
又是转移话题。她问:“明天周日,去你妈家还是去我妈家?”
“上次去哪家了?”
“我妈家。”
“那就我妈家吧。”
他随手捞起电话,拨号码:“妈,您好,明天去您那儿吧?生日?哦,予沐生日……”
他的脸一下子红了,非常惭愧地扭头向她道歉地点下头。接着对电话说,“明天中午回去。蛋糕我们带。”
他放下电话,内疚地埋下头。屋里没有一点声音,他为自己忘掉妻子生日而脸红。
他也知道,一天予沐都在期待他主动提出这句话。她从早晨就等,甚至刚才一分钟前,她竟用去哪个妈家来提示,他还是没有想起来。这绝不是什么因为销售保健酒的忙乱而遗漏。
多年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生日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往往是提前两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可是,现在却忘掉了。他一定知道,这不光是无法原谅的,更是无法解释的,除非那一条原因。
他难为情地看着她,她的手在脸前一扇,冷笑一下。
“真的很对不起,我……”
“你往下说呀?说不出口吧?”她起身,“好了,说不出口就不说了,你想说什么和不能说什么我都知道,谁让咱们是十年的夫妻。你说是吧?”她认为只能说到这了,再往下说,尽管过了喝斥的嘴瘾,可是保不齐他面子上太难堪会突然发起火来。她欠一点,好叫他心里难受。
“你不要再说了。这十年,也就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明天我好好陪你,你说上天摘月亮我给你搬梯子,我将功补过。”看着他那真诚赎过的表情,她的心里多少好一点。亚当抓着她的手,她借口去孩子屋里有事,将手抽走。
又看了会电视,孩子要休息。十点钟,亚当去卫生间洗澡,多年来,他养成了她所熟悉的习惯,只要刮风,只要外出回来,或者过了两天他总是要冲澡,现在,他似乎又增加了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和那个女人相会之后,他也要冲澡。这一点,她吃不准,他是为了自己打扫卫生呢,还是想在感情上照顾她。
亚当洗澡的时候,予沐扮演了一回暗探。在客厅,她将包里的手机拿出来,手机已关。她开机取出电池,又重新安上,她要亲自试验是不是真的像她好友说的那样。然后,她用电话拨打他的手机号,果然,里面传出那个职业性的声音:“机主不在服务区。”她又打开手机,放入电池,关上,再拨,里面的声音则是:“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她的心里涨满了屈辱!中午的愤懑情绪又一次在聚集。
亚当披着浴巾,打她身边经过,撂了一句话:“晚上有活动吗?”这是只有他俩知道的暗语,然而没等她表态,他已经快步进了卧室,钻入被筒。没过多久,她听到他的因为疲劳而发出的透彻的呼噜声。
家庭的船漏了,她不能就这么让它漏下去,她要补船,可是又怎么去补呢?别人的生活还在轨道上平稳地运行。予沐思绪如麻,她推开阳台的门,走进春意浓郁的夜晚。楼下是奔来驰去的汽车,几个散步的行人。隔街对面的楼房有一半的灯光熄了。
她仰望天空,没有星光的天空,有几片灰色的云;还有那空气中泡桐花肥腻的苦香味道。忽然,她哭了。
第二部分用哭辩解
金玫哭得很伤心。这场爱情,真的不知道让她哭过多少次了,我甚至觉得她都有点习惯了。这一回,却和过去有很大的区别,我们在离家千里之外的帝城。我见她哭,又哭得那么透彻,心想是不是真的委屈了她?我劝她不要哭了,差不多就算了,别把时间哭没有了。我劝了又劝,没什么效果,也只好放弃。索性到卫生间架上拉条毛巾递给她。
她擦把泪,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开口了:“亚当,你不觉得发生这些事很荒唐吗?”
我也深感荒唐。
“你真有本事,让我跑这陌生地方哭!”
“我太沉不住气了。可我绝对听到那人说的让你回去的话。我很吃惊。事情没办,怎么就那么当家让你回去?”
“我怎么知道?我不是也很吃惊吗?”
我正要说往下说,她捂着脸摇头不听:“你总把自己打扮得跟法官似的,分析审问,吼叫训斥,你不知道我都怕你了吗?”
“那也要看分析得有没有道理。”
“你什么道理都没有。”
“那好,我再分析一次,最后一次。他让你回去,是在迂回地问你身边是不是有个男人!”
“我怎么知道?”
“你知道,你的口气说明你知道。他搞不清你身边的情况,所以要了解,结果你给他了一个满意的答复,你身边没有什么男人,你说了你姨妈,你完全可以说我,说你和你朋友在一起。可你没说。”
“人家又没问你,我凭什么多嘴?”她抬头说。
“妙处就在这里。”
她突然震怒,说:“够了够了!我们跑帝城是干什么来的?亚当,如果你有一点教养,哪怕一点点,你就会识大体,全副身心地考虑我们所面对的问题,就会坐下来冷静分析局势和想办法,哪怕我们失败而归,但我们努力了。可你呢,你虽然尽心尽责,焦急,出谋划策,却为一个电话,一个别人的问候而大作文章!”
“我不认为是一般性的问候。”
“你的关心其实掩盖着一种自私,一种以爱的名义的自私!我一直不想说出这句话,可是,现在,我不得不说,你可能永远认识不到。到了这份上,我也不怕伤害你了。”
这回轮到我震惊了,因为在这场爱情里,我一直认为是爱她的,为了她我都跑到帝城了,怎么扯出“自私”两个字?她接着说:“我一直不想说这句话,说你自私的话,为什么?就是你太爱我了,我也太爱你了,可是,我们一直不断地闹矛盾,都是你在对我的生活严加防范,不能有一个男人出现。我本身就不是那种人,如果我是那种女人,在你前面就不知有多少男人了,也轮不到咱们现在在这里了!亚当,你总是怕我飞掉。你一定要搞清楚,我是你什么人?我不是你老婆!”
我尽管感到陡然,甚至惊讶,但心中好像有过什么准备似的,她一旦说这种话,就知如何应对:“你说得对,不是老婆,可情人也有情人的规矩。”
她说:“那是以你自私的标准为尺度的,我真不想说这句话,但我不说很多问题解决不了。凭什么我总是被动挨吵,我办什么错事了?退一万步,我就是办了错事,你也不能恨不能把我吃掉吧。你总想咱们的关系纯而又纯,可是,你公平吗?”
“我怎么不公平了?”我的口气有种空洞洞的感觉。
“你当然不公平!”显然她要把长期积压的话在爆发中倒出来,“你什么时候站到我的角度过?你的逻辑是,我对你好,你对我好就行了。你想过我没有?你没有!”
“我怎么不想你,这难道还要证实……”
“你和我说的是两回事。你有家,你爱你的老婆,同时还爱你的情人,你的日子多幸福啊,每天和情人通电话,每个星期和情人约约会,约会完了,你还可以回家和家人享受天伦之乐,我呢?我独身一人,却不能天天和你相处,我想你的时候,你却会有种种理由不能出来见面。我每次和你见面之后的两天都在痛苦之中,期待着时间快点过。这场爱情让我幸福又让我难熬。这是你想像不到的!”
她接着哭:“我在家里不管有事没事,总要过一会儿就看传呼机,我怕等待,把它调到振动上,过一会我看一次,见到你的就高兴,就自己笑一笑。中午,我在阳台躺椅上休息,我在想你这会儿干什么,我想和你联系又怕你不方便。我不能在家闲着,闲着就想你,整天闲着就整天想。我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到朋友那里玩;可你呢,不定什么时候打电话,我要不在家,你又没完没了地盘问……”
我觉得她说的和刚才发生的事根本不搭界:“这些我都知道,我们都相互倾诉过,你让我怎么办呢?”
“我没要求你离婚,咱们从来没有提过这个话题,从来没有!我想,像咱们这种强烈程度,换了别人早就考虑这个问题了,可我从来没有提过一次。我要是自私,我会提的。谁也没有规定你就是你老婆的终身伴侣。”
我说:“咱们是不是说得有点远了?”
“一点不远。你为什么不说?你怕,你心里害怕!”
我感到在她面前的怯弱了,嘴上还在声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意思!”
我吞吞吐吐说不下去了。
她说:“亚当,我并不为难你,从没为难你。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们的现状和我的情况,我也并不是让你为我承诺什么,许愿什么,我只是让你知道我心里很苦。不要动不动就冲我发火,别人一个电话,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的电话,就能破坏了我们,就疑神疑鬼。答应我,别这样对我,好吗?”
我被深深感动,坐在她身边。总体而言,我是有负于她的。
一场风波过去了,这是我们记不清的风波中的又一次,它发生在帝城,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我们相互拥抱着,感动着。时间在悲剧氛围中滑过,直到付龙祥的电话把我们唤回现实中。我们好像从一个舞台上走下来。是的,我们都有种悲剧角色的感觉。我看表才知道快六点了。付龙祥告诉我们,他不回来了,晚上和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