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格纳笑起来。他看着欧文斯军士长说:“要多长时间能弄好?”
“奥布雷基说,他可以在明天的这个时候让它运转,艇长。”
“长官。”说话的是轮机长米契尔森上尉。“这是我的过错,我本应当……”上尉等待着挨一顿臭骂。
“米契尔森先生,从这儿要汲取的教训是,即使对说明书也不能完全相信。明白了吗,先生?”
“明白了,长官!”
“很好,奥布雷基,你是一等水兵,是吗?”
“是的,长官。”
“不对。你是下士机械师啦。”
“长官,我得通过书面考试……”
“你认为奥布雷基已经通过考试了吗,米契尔森先生?”
“这还用说,长官。”
“干得不错,伙计们。明天这个时候,我希望能航行到二十三节。”
从这以后,事事一帆风顺。发动机是舰船的心脏,天下没有哪个水手喜欢慢船而不要快船。当“羽翎”号的航速达到二十五节,并且连续三小时保持这个速度时,刷油漆的人干得更欢,厨师花在做饭上的时间更多,技师们也把螺丝拧得更紧了。他们的舰艇再也不是残次品啦。一股自豪感在全体水手的心中油然升起,就像夏季暴风雨后出现一道美丽的彩虹——他们更感到骄傲的是,发现故障的人就是他们自己。一天早上,“羽翎”号劈波斩浪驶进柯蒂斯湾海岸警卫队的船坞。韦格纳指挥驾驶,把自己的才能表现得淋漓尽致,只用了半个小时就将船迅速靠上码头。“那老家伙对驾驶这条老爷船确实是胸有成竹。”一位帆缆水手在前甲板议论道。
第二天,船上的布告栏里出现了一条标语:“羽翎:朝气蓬勃的作风”。七个星期后,快艇被编入现役,往南驶向亚拉巴马州的莫比尔去执行任务。这时,它的名声已经与它美丽的名字非常相称了。
一个新的敌人——毒品drug
这天早上大雾弥漫。艇长很喜欢这样的天气,但他却并不喜欢自己现在的工作。搜救之王眼下已经成了警察。在他的职业生涯已过去大半的时候,海岸警卫队的使命发生了变化。他现在面临的情况已经不是当年在哥伦比亚河沙洲上看见的场面,因为在那儿的敌人依然是风浪。墨西哥湾也有风浪,不过还要加上一个新的敌人——毒品drug,有毒品与药品两个含义。。药品可不是韦格纳花费大量心思考虑的对象。对他来说,药品是医生用处方开出来的东西,并根据药瓶上的使用说明服用,等药服完,把药瓶一扔就完了。当韦格纳想调整一下自己的思想时,他采用的是水手传统的方式——喝些啤酒和烈性饮料,不过,他发现自己这样做的次数已经减少,因为他已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他向来害怕打针——任何人都有自己的个人恐惧嘛——想到有人竟心甘情愿地把针头扎进自己的手臂,他总是惊讶不已。想到要把白色的粉末吸进自己的鼻子——唔,他觉得实在难以令人置信。在同辈人中,他对毒品的态度并不算十分幼稚可笑。他知道这是个实实在在的问题。与其他穿制服的人一样,每隔几个月他就得提供一次尿样,以证明他并没有使用“管制品”。这种事情被年轻船员视为理所当然而加以接受,可是对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却是件使人恼火和感到耻辱的事。
当然,他更为关注的是那些贩运毒品的人,可此刻他最关注的却是雷达荧光屏上出现的光点。
眼前他们远离家乡,距墨西哥湾海岸有一百海里。那艘罗兹级游艇早就该到了。船主几天前曾经打来过电话,说他要在外面待上一两天……但是他的生意合伙人觉得有些蹊跷,便给当地海岸警卫队挂了个电话。经过进一步调查,他们知道船主是个有钱的商人,每次离岸的时间几乎从不超过三个小时,而罗兹级游艇的时速为十五节。
那艘游艇长六十二英尺。这么大的游艇行驶时得有几个帮手才行……然而它又小得连法律都不要求它的主人持有船照。这艘价值两百万美元的大型摩托游艇上配备的设施可供十五个人生活,还可以加上两名船员。船主是经营房地产开发的,在莫比尔郊外有一处私人的小天地。他在海上却是个新手,每次出海都十分谨慎。怪不得他机警得很,韦格纳思忖道。他机警得很,不会离海岸这么远的。像这样有自知之明的人在游艇阶层里实属罕见,在有钱人中更是如此。两周前他去了南方,一路沿着海岸线航行,途中还有几次停靠,但是没有准时回来,错过了一个业务会议。他的合伙人说,他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错过这次会议。航空巡逻人员在一天前还看见那艘游艇,但没有与它联络。当地海岸警卫队指挥官认为这件事有点可疑。“羽翎”号离它最近,于是韦格纳接到了电话。
“一万六千码。航向071,”奥雷泽军士长根据雷达标绘图报告道,“航速十二节。它不是朝莫比尔方向开的,艇长。”
“再过一小时,也许一个半小时,大雾就会消散,”韦格纳判断说,“我们现在靠上去。奥尼尔先生,全速向前。拦截航向是多少,军士长?”
“165,长官。”
“就按这个方向开。要是大雾不散,等我们和它的距离缩短到两三海里,处于它的正后方时,再作调整。”
奥尼尔海军少尉向舵手发出相应的命令。韦格纳向海图桌走去。
“你估计它去哪儿,波泰奇?”
航行军士长标出了它的航行路线,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它目前的航速是最经济的……我想,它不可能停靠过海湾中的任何一个港口。”艇长拿起一个两脚规,在航海图上比划着。
“那艘游艇的燃油可以……”韦格纳皱起眉头。“比如说,它只要在上一个港口加满燃油,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抵达巴哈马。在那儿再加满燃油,就可以去东海岸任何一个它想去的地方。”
“走黑道的,”奥尼尔说,“很久没碰上这样的人了。”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长官,要是我有这么一艘大船,在雾中航行我是绝不会不启动雷达的。但他船上的雷达没有启动。”
“我希望你的判断有误,小伙子,”艇长说,“从上一回到现在有多久了,军士长?”
“五年了吧?也许更久。我原以为这类事情早已成为历史了。”
“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清楚了。”韦格纳转身望着大雾,能见度不到两百码。接着他又仔细地看着在防护罩里的雷达荧光屏。从荧光屏上看,那游艇是离得最近的目标。他考虑了一下,然后把雷达从发射转到接收状态。情报部门报告说,贩毒分子如今有探测雷达波的电子扫瞄监测装置了。
“等我们靠近游艇,呃,比如说,相距四海里左右再启动雷达。”
“是,艇长,”年轻人点点头。
韦格纳在皮椅上坐下,从衬衣口袋里取出烟斗。他发现自己装烟斗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但这毕竟是他给自己塑造的形象的一部分。几分钟后驾驶台上恢复了正常观测。按照惯例,艇长得到上甲板值两个小时早班——那是和最年轻的值班军官待在一起——不过奥尼尔是个聪明能干的年轻人,并不需要如此的监督,至少用不着奥雷泽留在他身旁。“波泰奇”奥雷泽是格洛斯特一个渔民的儿子,他的名声与艇长的相差无几。他三次在海岸警卫队学院帮助培养了整整一代军官,就像韦格纳曾一度专门指导新兵一样。
多么重要的人
奥雷泽也是个懂得一杯好咖啡是多么重要的人。只要他在驾驶台,上他那儿去就有一个好处:准能喝上一杯由他亲自煮的咖啡。这咖啡上得正是时候,它盛在一只海岸警卫队用的特制咖啡杯里。那杯子的形状像花瓶,包着橡皮的底部十分宽大,由下向上逐渐缩小,这样可以防止它翻倒或咖啡洒出。这种杯子原先是为小型巡逻艇设计的,但是在行驶十分轻快的“羽翎”号上也很实用。韦格纳对此却几乎没有注意到。
“谢谢,军士长,”艇长端起杯子。
“我估计要一小时。”
“差不多,”韦格纳表示同意。“我们将于七时四十分进入战斗位置。值班救生艇上是哪些人?”
“威尔科克斯、克雷默、艾贝尔、多德和奥布雷基。”
“奥布雷基干过这一行吗?”
“他是从农场来的。会用枪,长官。赖利考核过他。”
“让赖利把克雷默换下来。”
“有什么不妥吗,长官?”
“这个人有一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韦格纳说。
“或许就是爱乱嚷嚷。好久没碰上这种人了——妈的,我都记不清有多久了。不过,好吧,把赖利叫来?”
艇长点点头。奥雷泽喊话通知,两分钟后,赖利便到了。两位军士长和艇长在驾驶台的翼台上进行商议。奥尼尔少尉看了看表,他们只用了一分钟时间。这位年轻军官感到很奇怪,因为他们的艇长对士官似乎比对军官更信赖。不过行伍出身的军官都有自己的一套。
“羽翎”号隆隆地破浪前进。它在全速航行,航速达二十三节,以前有几次甚至超过二十五节,不过,那是因为艇上是空载,而且船底刚油漆过,海面也一平如镜。眼前,甚至当涡轮增压器把空气不断输入柴油机时,最高速度才刚刚超过二十二节,这使航行变得十分艰巨。为了站得稳当,驾驶台上的人两条腿叉得很开,而奥尼尔则尽可能地来回走动着。大雾凝成的水珠挂满了驾驶台的窗玻璃,奥尼尔迅速打开雨刮器,然后走出驾驶台来到翼台上,凝望着茫茫大雾。他不喜欢在不启动雷达的情况下航行。他竖起耳朵听着,可是除了“羽翎”号自身发动机低沉的隆隆声外,其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这是浓雾的缘故。这雾就像一块潮湿的罩布,遮住了人的视线,还吸收了声音。他又听了一会儿,除了发动机的声响外,只能听见快艇冲开波浪时发出的轻轻的哗哗声。回操舵室之前,他朝艇后望了望,在大雾中甚至很难看清这艘漆成白色的快艇。
“那边没有雾号foghorn,船只、救生艇或海岸服务设施在雾中或黑暗中用于发出警告信号的号角。,阳光正在穿透浓雾,”他说。艇长点点头。
“要不了一个小时雾就会散尽。天气会很暖和。听天气预报了吗?”
“今夜有暴风雨,长官,这场风暴昨天半夜袭击了达拉斯。造成一些损失。两股龙卷风袭击了拖车活动房屋停车场。”
韦格纳摇摇头。“你知道,活动房屋那儿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这些该死的风……”他站起身,向雷达走去。“准备好了吗,军士长?”
“准备好了,长官。”
韦格纳把雷达拨回发射位置,然后目光向下,看着橡皮罩顶部的雷达屏。“够近的了,军士长。目标方位160,距离六千。奥尼尔先生,右转舵185。奥雷泽,我要从左后方靠上去。”
“是,艇长。稍等片刻。”
韦格纳关掉雷达,挺起身子。“进入战斗岗位。”
正如事先计划的那样,所有的人刚吃完早餐,警报便响了起来。当然,这是事先打过招呼的。大雾中也许有毒品走私船。值勤人员集中在“查第阿克”号橡皮艇上。每个人都带着一件武器,其中有一支M16自动步枪,一支防暴霰弹枪,其余则是贝雷塔式九毫米自动手枪。一名队员在艇艏操纵一门四十毫米口径的炮。这是一门瑞典人设计的博福斯式火炮。它曾在一艘海军驱逐舰上服役,现在这艘快艇上除艇长外,谁的年龄也没它大。就在驾驶台的后面,一名水手解开M2式点50口径机枪的塑料枪罩,这挺机枪的资格几乎和那门炮一样老。
“我建议我们现在从左边上,长官。”奥雷泽军士长说。
艇长再次打开雷达。“左转舵,070。目标距离三千五百。我们要从目标的左舷方向接近它。”
浓雾正在消散,雾气变得厚薄不匀,能见度在五百码上下。驾驶台上正常战斗值班人员到位,奥雷泽军士长走近雷达。从雷达荧光屏上看出,二十海里开外有一个新的目标,也许是一艘开往加尔维斯顿的油轮。它的方位理所当然也被标了出来。
“现在与我们的朋友相距二千码。方位070不变。目标的航向和速度不变。”
“好极了。再过大约五分钟就应当能见着它啦。”韦格纳环顾了操舵室。他的军官们正用望远镜看着。这是白费劲,但他们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走出操舵室,来到驾驶台的翼台上,往船尾的橡皮艇望去。威尔科克斯上尉对他跷起了大拇指。在上尉的身后,帆缆军士长赖利连连点头,表示同意。一位有经验的军士站在绞车操纵器旁边。把“查第阿克”号放下水并不是件了不得的事,可是大海总会让人目瞪口呆。那挺M2式机枪的枪口对着天空,一箱弹药就在它的左边。他听到前面有金属撞击的声响,有一发炮弹被装填进四十毫米口径的小炮。
我们以前靠上一条船,为的是进行救护,现在我们却在装炮弹,韦格纳心想。该死的毒品……
“我看见它了,”一名观察哨报告说。
那艘漆成白色的游艇
韦格纳向前望去。大雾中很难看清那艘漆成白色的游艇。但又过了一会儿,那划成方格的船尾横板已清晰可见。他拿起望远镜,看见那艇的名字叫“帝国建设者”。就是它。旗杆上没有挂旗,不过这种情况并非反常。他还没有看见船上的任何人。游艇仍在继续往前行驶。这也是他从正后方逼近的原因。他心想,只要到了海上,瞭望哨是不大会向后看的。
“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奥尼尔心里想,一面走出船舱来到艇长身旁。“大海的法则。”
韦格纳一时之下感到十分恼火,但他立刻镇静下来。“雷达天线没有转动。当然,也许他的雷达坏了。”
“这是船主的照片,长官。”
这张照片艇长事先没有看过。那船主大约四十五六岁。显然很晚才结婚,因为根据报告,船上除了他妻子,还有他的两个孩子,一个八岁,另一个十三岁。他个子很大,身高六英尺三英寸,谢顶,微胖,正站在码头上,身旁是一条很大的箭鱼。根据他眼睛周围和短裤以下晒黑的皮肤来判断,他逮这条鱼一定费了很大劲,韦格纳心想。接着他再次举起望远镜。
“你们靠得太近了,”他说,“转向左舷方向,先生。”
“是,长官。”奥尼尔回到操舵室。
白痴,韦格纳心想。你们现在该听到我们的声音了。嗯,有办法让他听见。他把头探到操舵室里:“叫醒他们!”
“羽翎”号桅杆的半腰上装着警车和救护车用的那种警报器,只是要大得多。一会儿那呜呜的尖叫声几乎使艇长跳了起来。这声音确实收到了预期的效果。韦格纳还没有来得及数到三,游艇的操舵室里就探出一个脑袋来,那不是船主。游艇开始向右急转弯。
“笨蛋!”艇长高声骂道。“紧靠上去!”接着他发出命令。
快艇也向右转。游艇加大马力,尾部微微后倾,但是并没有人能保佑它比“羽翎”号开得更快。又过了两分钟,快艇和那艘游艇已成直角,而游艇仍然在设法转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近,根本无法使用博福斯式火炮。韦格纳下令用机枪扫射“帝国建设者”号的船头。M2式机枪哒哒地打了一个五发连射。即使他们没有看见飞溅的水花,但这子弹的呼啸声却是不会听错的。韦格纳到舱里取出艇上扩音器的麦克风。
“我们是美国海岸警卫队。立即停止航行,准备接受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