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他曾对着酒杯无比惆怅:这也许是上帝对他的惩罚吧。谁叫他娶了这么年轻的女子,谁叫他像个花花公子,放荡不羁呢!
听到这里,莫伊拉·沃尔夫的手已经隔着桌子伸过去拉住了他的手。她说,这当然不是他的过错。他抬起头来,看见她眼里充满了怜爱,而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人啊人,怎么这么容易预测呢?你只要按下适当的键——拿出适当的情感就行。当她的手伸过来拉住他的手时,勾引便告完成。两只手一接触,便产生了一股暖流,一股人性的暖流。如果他只是把她看作是自己俘获的目标,他怎么可能报以同样的情感,又怎能完成自己的使命?他感受到了她的痛苦、她的寂寞。他要好好体贴她。
他真的对她很体贴。这是两天以后的事,要不是真的动了情,她才不会像情窦初开的少女那样在赴约会前把自己打扮起来——这样的装束,还是她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子女们看见她的样子感到好笑,但是考虑到父亲去世这么多年,母亲现在才有这种需求,他们完全能够理解,因而并没有责备她。相反,在她走向自己的小汽车时,他们都笑着给她鼓励。他俩神情紧张地在外面匆匆吃了饭,然后把车开到了他住的饭店。两人在房间里又喝了一会儿酒,紧张的心情才缓和下来。她已经多年没有做爱,毫无疑问,心情是特别紧张的,所以这样的等待很有必要。然而,科尔特斯发现她的反应比通常与他上床的女人真诚得多。科尔特斯床上功夫很好,他为此感到自豪。他给了她超乎一般的快感:进行了一个小时,先是使她渐渐达到高潮,后来又以温存的方式使她从极度兴奋中慢慢平静下来。
现在,他俩并排躺在床上,她的头枕着他的肩膀,泪水静静地淌到他肩上,两人谁也不说话。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女人啊。她丈夫虽然过早地去世了,但他能有这一位懂得沉默是最深沉的爱的女子作为妻子共同生活一段,实在是太幸运了。科尔特斯注视着茶几上的时钟。过了十分钟,他才开了腔。
“谢谢你,莫伊拉……我还不知道……就完了。”他清了清嗓子。“我这是第一次,自从……自从……”其实,他上星期就干过,那次他花了三万比索。那是个年轻女郎,很有经验的,但是——
莫伊拉的力气大得使他吃惊。她侧过身拥抱他,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还剩下的一点良知告诉他,自己应该感到内疚,而内心更大的一个声音说,你那次是得不偿失。这一次比花钱玩女人强多了。这一次有真情,而真情是金钱所买不到的。这个想法使科尔特斯既惬意又烦恼,这个想法加重了他的内疚感。他又一次理智地认为:要是她没有使劲拥抱他,他是不会感到内疚的,而要是他没有真的打动她的心,她也不会这样动情地拥抱自己。
科尔特斯抽出手来,从背后的茶几上拿起了香烟。
“你不该抽烟,”莫伊拉·沃尔夫说。
他笑了。“我知道,我必须戒掉它。可是你对我做了这样的事,”他挤了挤眼。“我得定定神,恢复一下。”一阵沉默。
“仙女,”过了一会儿,他用西班牙语说。
“什么事?”
他又调皮地挤了挤眼,“我已经把自己全交给你了,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
“你想知道什么?”
科尔特斯呵呵一笑,耸了耸肩膀。“没什么——我是说,还有什么比你已经做的更重要吗?”一个热吻,一阵爱抚,又是一阵沉默。他捻熄点燃的香烟,好让她意识到她的话对他有多么重要。“我不善于做爱。”
“是吗?”这一次,她咯咯笑起来,他闹了个大红脸。
“情况不同嘛,莫伊拉。我——我年轻时,认为这种事——认为这种事没有什么要紧。不过……现在我成年了,我当然不能这么……”他窘得不知怎么说才好。“如果你允许,我希望能知道您的一些情况,莫伊拉,我常到华盛顿来,我希望……我时常感到寂寞。我已经厌倦了出入于……我真希望能与你结识。”他语气中带有一种负罪感。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试探说:“如果您能允许。”语气中既有希望又有担心。
她温柔地吻着他的面颊。“我允许。”
科尔特斯这次没有纵情地拥抱她,而是放松身子平躺过来。这倒不完全是装模作样。好一阵沉默之后,他才开口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的一些情况。我很富有,我经营机床和汽车配件生意,有两家工厂,一个在哥斯达黎加,一个在委内瑞拉。业务上的事情很复杂,不过倒没有什么危险,但是……和大的装配厂打交道复杂得很。我有两个弟弟也干这一行。所以……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吗?我是行政秘书。这种工作我已经干了二十年了。”
“是吗?我自己也有个行政秘书。”
“那你一定是百般追求她了……”
“康秀拉比我大,都可以当我的母亲了。我父亲在世时,她就开始做他的秘书。美国是不是也这样?莫伊拉,你的老板整天都追着你吗?”显然很有些醋意。
又是一阵咯咯的笑声。“不完全对。我的老板是埃米尔·雅各布斯,他是联邦调查局局长。”
“我不知道这个名字。”纯属撒谎。“联邦调查局,这我知道,是你们联邦政府的机构。这么说来,你是他们大家的主管秘书了?”
整整一年没穿过的套装
“不完全如此。我的工作主要是把雅各布斯的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说了你也不会相信,他的日程很紧凑——大大小小的会,太多了,得好好安排才行。给他排日程简直就像变魔术,太难了。”
“是啊,康秀拉也是这样。真难为她了,要不是她替我安排……”科尔特斯哈哈大笑。“要是我不得不在她和我的哪个弟弟中间选一个的话,我一定选她。雇个工厂的经理总是容易办到的。那个人——他叫什么来着?雅各布斯,是吧?他这个人怎么样?我跟你说,我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想当个警察。带着枪,开着小汽车,那多神气!当警察的头头,那一定很威风吧?”
“他的工作主要是处理各种文件——而我就得把那些东西归档,还要把他说的话用打字机打出来。你想当的这个头头,主要的事情就是争取预算和开会。”
“不过,可以肯定,他会了解——了解很多事情的内幕,对吧?当警察最有意思的——肯定是最有意思的——就是了解别人不知道的事情。知道谁是罪犯,然后把他们捉拿归案。”
“还有些别的事,不光是警察这方面的。他们还搞反间谍,追捕间谍。”她补充说。
“那不是中央情报局的事吗?”
“不。当然,我不能讲这方面的东西。不过,这是联邦调查局的职能之一。其实都是一个样。根本不像电视上说的那样,其实,这种工作单调得很。我一天到晚要看报告。”
“不可思议,”科尔特斯顺着竿子拣好听的说,“真是女中豪杰,而且她还教给我很多东西。”他笑着鼓励她说下去。他想起指示他接触她的那个白痴曾建议他必要时不要怕花钱。科尔特斯骄傲地想,这下他的克格勃教官会为他的高超本领而自豪了。要知道,克格勃在经费上,一直是很节俭的。
“他老是搞得你这么忙吗?”过了一会儿,科尔特斯问。
“有些时候要加班,不过,在这方面他还是很照顾我的。”
“如果他把你搞得太忙,我就要找他谈谈了。要不然,我来华盛顿的时候你还在忙着,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你真的想……?”
“莫伊拉。”科尔特斯声音柔和下来。他知道,作为第一次,他已经催得太紧了点。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他已经问了不少问题了。无论这位寡妇是否感到寂寞,毕竟她是个肚里有货、手上有些权的女人——是个聪明女人。但她又是个有感情、性欲强的女人。他把头转向她,手也伸了过去。他看见她的脸似乎在说:再来一次?他的脸作了回答:再来一次。
这一次,他已经不再耐得住性子,不再是个探索禁区的男子了。他变得亲昵和放肆起来。既然已经熟悉了她所喜欢的动作,他的主宰便有了方向。不到十分钟,她就已经忘却了他所提的所有问题,忘却了一切,只记得他的气味、他的抚摸和从他身上得到的感受。她感到青春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她没有去想事情是怎样开始的,她想的只是事情会怎样发展。
幽会从本质上说是共谋的。夜半之后,他才把她送回她停车的地方。使他惊讶的是,一路上她又一直保持着沉默。她像个还在上学的少女那样拉着他的手,不过,她的触摸可一点也不那么单纯。她下车前又吻了他——执意不让他下车送她。
“谢谢你,胡安,”她轻声说。
“莫伊拉,”科尔特斯深情地说,“是你使我又成了大丈夫。你为我做的更多。下次我再到华盛顿来,我们一定要——”
“一定。”
他的车一直跟着她的车,为的是让她知道他在保护她。只是快到她家门口时,他才掉转车头——为了不被她的子女看见。他们一定在等着母亲回家。科尔特斯在返回途中,脸上洋溢着惬意的笑,只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的任务有了眉目。她的同事们很快就知道了情况。睡了六个多小时后,莫伊拉·沃尔夫穿着她整整一年没穿过的套装,春风得意地飘然进入办公室。她眼中闪烁着无法掩饰的喜悦之光。就连雅各布斯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谁也不予道破。雅各布斯很理解她。他自己的妻子是在莫伊拉的丈夫死了几个月之后去世的,他知道这种感情上的空缺是难以用工作来填补的。这下她可好啦,他想。她家还有孩子,他得减轻一些她的工作,她应该再次享受到真正的生活乐趣。
第六部分:部署
祁阿红 章庆云译
经过严格的特殊训练
真没料到事情会进展得这么顺利,查韦斯心想。毕竟,这跟他们原先都是士官很有关系。但是,把这件事办得这么利索,把每个人的分工搞得这么明确,而且一点没有浪费口舌,组织者一定非常精明能干。在他们这个班里,有一名作训军士协助拉米雷斯上尉计划。还有一名来自特种部队、刚刚完成武器训练、表现不错的卫生兵。胡利奥·维加和胡安·皮斯卡多以前都当过机枪手,现在使用班用机枪。他们的无线电兵也很不错。这个小分队里的每个人都完全符合各自岗位的既定要求,每个人都受过专门的训练,而且都佩服其他人的本领,特别是在多项训练之后,彼此都佩服得五体投地。艰苦的训练生活使他们增强了自豪感,增进了相互了解。刚刚训练了两个星期,他们就能像一台机器上的各个部件那样非常默契地磨合了。查韦斯在突击队员学校受过训练,被指定担任尖兵兼侦察员。他的任务是在前面搜索探路,悄悄从一个隐蔽点移到另一个隐蔽点,并注意观察和倾听,然后向拉米雷斯上尉报告。
“他们在什么地方?”拉米雷斯上尉问。
“在前方两百米处,就在那个拐角上,”查韦斯低声答道。“共有五人,三个睡着了,两个没有睡,其中一个坐在火堆旁边,另一个端着冲锋枪在火堆周围走动。”
即使在夏季,山区的夜间也有几分凉意。明月当空,远处传来丛林狼的吼叫,不时可听见鹿在树林中穿行的沙沙声。除了远处有飞机飞过外,一点与人有关的声音都没有。清彻的夜空能见度极好,虽然他们每人都配发了夜视镜,但根本用不着戴。山区空气稀薄,头顶上稀疏的星星毫不闪烁,但明亮得如同一盏盏固定的、分散的灯。要是平时,查韦斯一定会注意这美好的夜景,但今夜他们是在执行任务。
拉米雷斯和班里的其他人都穿着比利时制的四色迷彩服,脸上用油彩(军队里不用化妆品这个词)涂得一块一块的,与周围的环境极为相配,就像威尔斯①笔下的隐身人。更重要的是,他们都适应了夜间行动,黑夜是他们最好的朋友。人是白天活动的生物,在白天,人的感官、本能、聪明才智都得到最充分的发挥;而在夜间,它们的作用往往小得多,这是生物钟制约的结果。但是在这个班里,人人都经过严格的特殊训练,个个都是夜老虎。人们往往害怕黑夜,即使与大自然密切接触的印第安人也害怕黑夜,他们几乎从不在夜间作战。在夜间,他们的营地周围连岗哨都没有——这就使美国陆军发展了极其有用的作战原则——夜战。点燃篝火,一方面是为了取暖,一方面是为了有亮光好看见东西。但这一来视力范围就缩小到只有几英尺了。如果适应了黑暗环境,人的眼睛是可以看得相当远的。
“就五个人?”
“是的。我数过了,长官。”
拉米雷斯点点头,然后打手势叫两个人前进。又悄悄下达了几道命令以后,他就和另外两个人一齐摸到右边去控制这个营地的制高点。查韦斯返身回去。他的任务是干掉哨兵和在火堆边打瞌睡的那个人。在黑暗中悄悄行动,要比进行观察困难得多。他知道,在黑暗中,人的眼睛比较容易发现移动的物体,而不是静止的物体。每移动一步,他都得十分小心,要防止脚下踩滑或踩断东西而发出响声——人的耳朵灵得很。要是在白天,他的动作看起来一定滑稽可笑。但是要想不被发现,就得付出代价。最难的是,他的移动速度太慢,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耐性都不够,他也不例外。为了克服自己的急躁情绪,他还专门练过呢。他简直是在蹲着往前挪。他端着枪,枪口朝上,随时准备应付不测。他越往前挪就越紧张,所有的感官全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就像电流通过了全身。他慢慢地向左右两侧转头,目光从不停留在某一个地方。他知道,在夜间,如果老盯着一个东西看,几秒钟以后就看不见它了。
突然,查韦斯感到有情况,可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他停下来,朝四周看了看,特别注意左侧有什么动静。三十秒钟过去了,什么也没有发现。他这才第一次想到使用夜视镜。算了,免了吧,也许是一只松鼠或是别的夜间觅食的小动物,一定不是人。黑暗中,谁的动作也不可能像轻步兵的这样轻。他暗暗笑了笑,继续往前挪。几分钟后,查韦斯进入一棵老松树后面的位置,呈跪姿隐蔽下来。他打开数字显示手表的表盖,注视着绿色表面上的数字在慢慢接近预定的时间。那个放哨的仍绕着火堆不紧不慢地走着,从不超出三十英尺。他尽量避开火光,以保护夜间的视力,但是来自岩石和松树的反光大大地影响了他的夜视力——他曾两次对着查韦斯的方向看过,但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时间到!
查韦斯端起MP5,把一发子弹送进了目标的胸部。对方一个踉跄,捂住胸口,惊叫了一声,随即栽倒。查韦斯的枪只发出轻微的金属撞击声,就像一个滚动的小石头碰到另一块小石头时发出的响声,但在这寂静的山区之夜,那声音依然十分清晰。在火堆旁打瞌睡的那位听到了响声,不过没等他完全转过头,就被撂倒了。查韦斯瞄准一个睡着了的,正要开枪,胡利奥·维加的班用机枪的响声惊醒了他们。那三个人还未站起身,就“丧了命”。
“你们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那个“死了的”哨兵问。蜡制的子弹打中胸部本来就疼,加上这是突然袭击,他感到疼得厉害。他站起来时,拉米雷斯和全班其他人都已进入了营地。
“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