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对石津来说,“不求风流但求实惠”——“美人胜于杀人”。也许人同此心,心同此理……
“失礼了。”石津途中放缓脚步,“对女士必须寄以同情。这是男人不好的地方。”
“对对。”晴美拍拍石津的肩膀,“否则不受她青睐哦。”
“嘎?”
“这是我们这边的故事——哥哥,别客气,你先走好了。”
对兄长稍微寄以同情好不好?片山在心中嘀咕不已,福尔摩斯好象看透他的心事似的,喵了一声。
若是普通案件的话,片山早就一个人快步赶去了。可是,一旦是被电车辗毙的情形……
片山只见过一次被电车撞倒后卷入车轮底下死亡的尸体,那真是惨不忍睹……不,实际上他没好好看。因他一下子就量倒过去了。
真是的,什么方法不好!?偏偏要选择把人推到电车前面去,希望凶手好好想一想才是!片山发着莫名其妙的牢骚,来到这个出问题的月台。
上楼梯时,见到几名警员站在那里,周围围着人群。
“我是总厅的人。”片山向其中一名警员出示身分证。
“辛苦了。”
“哪里……这部电车?”
“是的——恰好推落到那边去。”
片山不想看警员所指示的方向。
“唉,真是吓了一大跳。”站在眼前的一名绅士说。
穿著相当高级的大衣,予人学校老师的印象。
“太突然了。”
“哦……”
这名满头白发的绅士摇摇头,重复地说:“唉,吓一大跳。”
“对不起——你是哪一位?”片山问。
“恕我怠慢。我是K大的教授大崎。”
“你好。”
对方礼貌地点头又鞠躬,片山也慌忙还礼,“你是K大的老师?”
“是的。”
“那么——你和死去那位是朋友?”
“死去那位?”那名老绅士睁大了眼,“噢,说起来,室田好象提起过。”
“室田?”
“他说今板死啦,好象是被杀什么的——很不幸的事。”
片山一直掌握不到是什么情况,正在困惑时,博来“跶跶”的脚步声。
“大崎老师。”一名乍看像精锐商人的男子气喘喘地跑来,“你没事呀!”
“室田,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我接到电话,说老师被电车撞到——”
“啊,是的。电车踩了紧急煞车掣,一直停不下来哪。”
片山几乎无法证实,眼前的绅士是否有脚。
然后,他往那部问题电车望一望……的确没发现类似死尸的东西。
“这么说——您没被撞到?”
“我是跌下铁轨的。幸好我两手就地,马上跳起来了。接着电车就从眼前飞过……
我连司机的脸都看得很清楚。瞧他那副表情,一定是胃痛。“
“大崎老师……”室田苦笑。
“没法子,我只好贴在电车前面。”
“贴在电车前面?”
“刚好有个可以用手紧捉住的突出部分嘛,于是我捉住那个部分悬挂在那儿,两脚这样子跳起。”大崎实演给他们看,“不过,身为大学教授,那个姿势稍微缺少品味就是了,需要反省反省。”
怎么,换句话说,他获救了。对这名叫大崎的胡涂教授,片山为他和自己大大感谢并庆幸。
“哎,真是惊扰大家了。”
大崎到现在仍心有余悸。
这里是S车站大厦里的咖啡室。
片山、石津,加上晴美和福尔摩斯、捡回老命的大崎哲哉(第一次知悉他的全名)
教授,以及他的学生室田隆一助教。
“无论如何,没事就好了。”室田说:“老师,喝点什么?”
“唔……”大崎想了一下,“浇上朱古力浆的蛋糕。”
“跟平时一样呀。”年轻和蔼的女侍应笑容可掬地说。
“老师,你吃这种东西?”室田吃一惊,“我只知道您不会喝酒而已。”
“向学生保密哦。”大崎用手帕擦汗,“回到家里,女管家说甜东西对身体不好,不让我吃的。她好凶的呀。我想吃的时候就跑来这儿。”
片山不由莞尔。这教授外表像学究,不易接近,看来他非常有人情味。
就这时候——“我好凶的,对不起哦。”一个声音说,大崎差点被喝着的水呛到。
“你!你在干什么?”他瞪大眼。
“不是老师给我电话的吗?”那人说。
“话是这么说……我并没有叫你来呀。”
“你说”我差点被电车撞到,晚一点回来‘,我可以坐着不动吗?“那位予人坚强感的女性说。
“不,是我不对——啊,刑警先生,她是我家的女管家——”
“‘好凶的女管家’市原百合。”她打招呼。
大崎假咳。
“你呀,刚才只是开玩笑……”
“没关系啦,是事实嘛。”市原百合一块儿坐下,“我要好好拜见老师所喜欢的蛋糕才是。
见到这个女管家,片山不由浮起微笑。虽然嘴巴有点啰唆,但他知道她打从心底关心大崎的事。
“回到事件的话题。”片山说:“你肯定被人推了一把?”
“大概是——先撞了一下,再用力推我的感觉。”大崎点头,“但我不敢百分之百说肯定……”
“我明白,是否看到推你的人?”
“完全没看到。察觉时,我已掉在铁轨上了。”
“没想到老师有这种绝技。”室田笑道:“是否玩过体操?”
“凭我孩提时代学到的爬树要诀。”大崎坦率地说:“事后爬上月台,我的膝头才开始颤抖。”
“听你这么说,放心了。大崎老师也是人哪。”
“对了,室田先生,你说接到大崎老师被电车撞到的电话,这才飞着来的。”片山说:“是谁联络你的?”
“这就不晓得了。”室田侧侧头,“我想是从车站月台或什么地方打电话来的。因为周围十分吵杂。我吃惊之余,连对方的名字也没问……大概是我们学校的女学生偶尔见到而通知我的吧。”
“女学生?是女孩子吗?”
“不晓得是不是女孩子,不过肯定是女的。”
“原来如此。”
“那女的可能就是推老师的人。”晴美说:“凶手推了老师一把后,当然立刻离开那个地点了。她一心以为老师死定了——”
“有没有被什么人憎恨,最近有否受恐吓之类的事发生?”片山问时,大崎露出束手无策的样子。
“这种事……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谢谢。”
浇上大量朱古力浆的特大号蛋糕来了。片山光是看到就觉得胃口难受。
市原百合故意移开视线。开始吃蛋糕后,大崎的表情快乐得像个小孩子。
“总之,老师是个脱离现实的人。”室田说:“书就是情人。有时令人觉得老师会不会是从书本生的。”
他是书虫吗?不管是如何关在象牙之塔的学者,一旦回到家就是普通的男人。
然后,由于他的无邪性格,经常招惹危险。在他自己不知不觉间,有时碰到别人的秘密。
而且,人不光是只有表面生活的动物,必然有外也有内。
当了多年刑警,片山也见过好几个实例,这种“不懂世故的无邪性格”,经常是最残酷的人……
“那么,该回去了。刑警先生……可以吗?”
“请。小心。后天我再去大学拜访。”
“欢迎欢迎。我要打扫一下才是。”
大崎正要和市原百合一起离开时,突然向躺在地上的福尔摩斯致意说:“再见。”
片山也给吓了一跳。
“唉,老师有点与众不同的。”室田苦笑,“从来就是这种作风,一点也没改变。
居然可以当教授,哈哈。当然,研究的实际成绩是足够有余的,但一碰到政治方面的策晷,就麻烦多多了。“
看样子,室田是个在“那方面”手腕高明的类型。
“对了。”片山坐直身体,“你知道今板教授被杀的事吗?”
“知道。吓一大跳哪。”
“他是同科的教授吧。”
“嗯,却是跟大崎老师相反的类型。”室田说:“喂,再给我一杯咖啡好吗?对不起。”
“接在今板教授之后是大崎教授。幸好化险为夷了,但搞得不好的话——普通情形,十之八九必死无疑啦。”
“大概是吧。”
“总觉得不是巧合——你说对吗?”
“这个我不知道……”
“你听说过什么吗?有关可以形成动机之类的事。”
“这个嘛——今板老师是个话题多多的人物,跟女学生之间有许多绯闻、谣言之类的。”
“原来如此。”
“至于大崎老师嘛。”室田摇摇头,“杀了他有什么好处?一点头绪也没有。”
“明白了。”
片山记下了室田的研究室和住宅的电话,先一步离开咖啡室。
“片山兄,怎么做?”石津说。
“今晚多半什么也不能做了,回去吧。喂,晴美——怎么啦?”
“福尔摩斯在做什么?”
福尔摩斯走出这间咖啡室,在走了一段路的地方止步不动。
“看来它有些意思想表示。”
“喵。”
“‘再给我一杯咖啡”“晴美说。
“什么?”
“可能是他迟走的借口——假如他另有想法的话?”
片山和晴美对望一眼。
“明白了——石津。跟踪。”
“包在我身上。”石津“啪啪”声弄飨指,“不运动一下,肚子不会饿。”
“你还想吃东西?”片山愕然。
大崎和市原百合一同走出车站。
市原百合看上去四十开外。胖乎乎的身材与年龄相应,但又不到肥胖的地步。凶凶的脸瞪人时好可怕,但也很快回愎笑脸。
“老师,我说你呀。”
“什么?”
“竟然被人推落电车前面去!老师,是不是做了什么叫人仇恨的事?”
“我没印象?”
“例如拋弃女人之类的?”
“我吗?”
两人稍微对望一下,一同大笑。
走十分钟左右就到家了,然而正值大隆冬,夜风寒冷无比。
“喂,你应该穿件大衣出来才是。”大崎说:“把这个借你。”
他想脱下大衣给市原披上。
“不行。”市原百合阻止他,“老师个子小嘛。我有脂肪御寒。”
“是吗?但——”
“还有一段路而已。”
两人加快脚步,在车子多大不会经过的马路上,夜很静。
正当他们再加速往前走时,看见对面马路有个女孩走过来。
“咦?”大崎呆了,“这是什么?”
女孩……十七八吧。
大崎仿佛见到幻象似地瞪着前面。
“怎么回事?”市原百合也好不容易才回复现状的样子。
“这样子会感冒的……”
大崎的话也许有点离题。
在如此寒风吹袭中,女孩的打扮形同裸身——她只穿了一件褴褛的贴身无袖衬衫,走得东歪西倒的。
而且是裸足的。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她猛地倒在柏油路面上。
“不好了!”
“这可不行。到家前面了……把她带进屋里去吧!”
“是!”
“帮帮忙……来,扶她起来……”
大崎也有焦急的时候。
大崎真正觉得焦急,已是久违的事。
“大学指南”的手册。
绿色的校园占满这个彩页。温水小百合看看这张照片,然后抬起眼睛。
“啊,一样的。”
对。跟照片一模一样的K大校园就在眼前。
理所当然地一样,小百合禁不住笑了。
此外,又是跟照片一样的晴朗天,蓝天仿佛高得要穿越天际似的,令人感觉到什么叫秋高气爽。
今天是K大的入学试说明会。
温水小百合预早时间出门,很早就来到K大。
大学里见不到学生的影子,有点不可思议。听说进入一月后,上课不多。对于每天考试考到三月的高校生来说,徒有羡慕的分儿。
当然,小百合不是抱着上大学来玩的态度。做了大学生,念不念书是自己的自由。
同时这也是对自己的生活负起一切责任的时候。
假如能够考进这里的大学的话……
环视广阔的校园,小百合的心也随着开广似的。
“哎——”
小百合的视线停留在一个好象也是来听说明会的女孩身上。
搞不好是——小百合想到,那名独自疾步而行的女孩,可能是在火车上一起的——不,是在东京车站月台上遇见的那个“水田智子”。
可是——即使是她,应不应该喊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