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忙了一天的杜尚终于回到藏身处,向路介绍了一天的进展。
“今天见到那位托尔贝议员,据说在议会中是第二有影响力的人物,他对两件事都是极其支持的,再加上我们已经给德尔加多许足了好处,恐怕要求雄鹰关撤卡一事还真有可能推进。”说到这里,杜尚略带歉意地忘向路:“这件事和加塔普尼亚的领地安全息息相关,也许我们还得过一段时间再动手。”
路沉默了一会儿,把手握成拳头:“加塔普尼亚是我们的退路,何况这些人也没有逐一调查过,再等几天也好。”
疲倦的杜尚往自己的床位走去,却发现自己的床位已经让人占据了,那个库洛悠闲地躺在吊床上,看他走过来,脸上泛起一股让杜尚觉得无比熟悉的笑容,俗称——看好戏。
“怎么,不太看好这件事吗?”
“不,现在我十分看好!如果你能够在宴会上,成功地让议员们提出这个议案,我想就差不多了!如果你愿意给每个议员都送点钱,效果想必更好,你怀里不是有很多兑票吗?不要小气,一人发一张,作为提起议案的报酬,或者把它们拿去送给德尔加多,这样做的效果最好。”
杜尚疑惑地盯着库洛的脸,总觉得这番话里有什么让他遗漏的东西。但库洛已经心满意足地用帽子盖住脸,安然睡去。
万籁俱寂,世界进入了沉睡。但这绝对不包括那些必须日夜监控和维持国家秩序的机构的值班人员。
一封紧急信函,就在这样的夜晚,飞到了帝国常驻朱莱的第十九军团。这是来自警察厅的紧急公函,要求军队的飞艇坪对一艘即将从帝都飞来的飞艇开放,这艘飞艇将在凌晨五点降落。
这封公函又吵醒了许多人。凌晨四点,一位神秘的客人悄悄地拜访了议长那奢华的宅邸,管家一看见他的模样,赶紧把他带到了书房。
正在打盹的大白鸟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吵醒了,它悄悄地飞近那扇亮起灯的房间,展开双翅,书房里的声音瞬间放大了。
“尤素福总长让我来拜访阁下,给阁下一点忠告!”客人的开场白,一下子让穆拉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惊醒地翻身,用一只手扶住耳机,让它的声音更加稳定。
披着睡袍匆匆下楼来的议长大人来不及嘘寒问暖,紧张地问:“怎么了?”
那名客人,其实就是尤素福总长的私人卫兵,他身着便装,脸上带着军人一贯的冰冷,话语里不带任何感情:“总长要我转告阁下:虽然前次拒绝了议长的请求,但彼此的友谊仍然不受影响。总长还善意地提醒阁下,还是低调地做人为好,前次那么大张旗鼓地在游艇上宴请总长,本来就是极其不妥的行为。听闻明天晚上,您似乎又要在宅邸举办宴会。在这个时节,何必如此高调呢?”
议长忽然想起没有邀请总长,生怕对方生了误会,连忙解释:“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宴会而已,因为想来总长不便出席,所以懈怠了,此情还请转告总长大人。”
卫兵打断了他的话。“总长让我来,是想确认一件事,历来总长善意地照顾你的交易,你这里是否留有存底,如果有,赶紧交给我带回去。”
德尔加多连忙分辨:“我这人向来谨慎,从来都不留这些东西,请转告总长,让他放心好了。”
卫兵仍然不肯罢休:“就算没有存根,那么,手写的笔记一类的东西,想必总会有吧。”
德尔加多的脸上渗出了细汗,他老实承认:“年纪大了,有时候记性不好,会记上一笔,但那也只是记上日期,数字,没有涉及到任何人名,别人绝不会看懂的。”
卫兵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德尔加多叹了一口气,从书桌上拿起一本笔记本,翻到其中的两页,递了过去。
笔记本上潦草地记录着一些数字,卫兵扫了一眼,仔细地把这两页,连同相连的页码一起撕扯下来。“真的只有这两页吗?”
德尔加多有些恼怒,又有些不解,解释说:“这只是为了防止有时候记性错误,才记录下来的,我的为人,总长大人应当是信得过的。”
卫兵点点头,把这几页纸折起来放进口袋里,转身就走。
“等等!”德尔加多连忙打开抽屉,拿了一件东西,追了出去,把它塞到卫兵的手里,恳求道:“我们都是老交情了,能不能透露一点信息给我,总长为什么要在凌晨四点让你来找我呢?”
卫兵握了握手中的那件东西,知道这是朱莱的特产之一,七耀石。看在曾多次从这位手里得到好处的情分,他好心地又重复了一句:“议长大人,在这个时节,还是低调一点好。”
客人已经走了,德尔加多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管家走过来,提醒他去休息。德尔加多摇摇头,作为一名政客兼银行家,他的心里感到深深的忧虑,却又不知危险将从哪里来。
过了一会儿,他打开书房里的一扇门,走了进去。里面的房间供着一个小小的神像,他走进去,把贡品奉献上,虔诚地开始祈祷。这是一尊年代久远的神像,连德尔加多都不知道这容貌模糊的神像到底是谁,但它却是德尔加多家族的至宝,平日里这尊神像只是一个普通的石雕,但每当家族有重大危机时,听闻前辈们说,这尊神像总能给人以及时的启示。
这并非谣传,在19年前的危机关头,德尔加多就曾亲自感应到神像的预警,当时尚且年轻的他并没有太当做一回事,但所幸他的父亲还在世,并且毫不保留地按照神像所指示的去做,最后,德尔加多家族安然无恙地度过了那次难关。
之后,虽然这尊神像一直在沉睡,德尔加多却认为,这也许是因为自己并没有遇到真正的难关。事实也是,历次难关,他都凭借着自己的本事安然度过。这一次的祈祷,他也并不抱多大的期望。
但是,这一次,神像却出乎意料地回应了。
一个飘渺的意识,在德尔加多的脑海里响起:“厄运!水鸟!”
德尔加多百思不得其解,但是神像回应了,这预示着他将会有巨大的麻烦。
“厄运,水鸟!”他茫然地咀嚼着这两个词,却不得要领。茫然中,他无意识地向窗外渐渐亮起的黎明望去,却看见,原来那厄运就在距离自己三米远处。
德尔加多大叫一声,跑向书桌,拿出一把手枪,推开窗就向外射击。那只没有什么智慧的水鸟歪歪扭扭地向树下掉去,某段预设的紧急程序被启动。宅子里的人被枪声惊醒,连忙推窗向外看去,正看到德尔加多穿着睡衣,提着枪跑到花园里,脚下有一只正在冒烟的白色水鸟。
德尔加多试探地朝这只鸟踢了一脚,脸上马上露出了惊惶的神情,他脱下睡袍,包着那只水鸟,走了回去,吩咐管家让宅子里的人统统闭嘴,然后,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尊神像,继续祈祷。
被枪声惊醒的穆拉,从床上一跃而起,凝视着窗外这座城市逐步浮起的黎明。他那鹰隼一样的目光,注视的正是德尔加多宅的方向。
第五三二章 看破()
第五三二章
刺激
9月2日清晨,杜尚还没睡醒,加尔就给他带来了口信,穆拉要见他。
居然是穆拉,而不是奥利维尔!难道出了什么事。杜尚嘀咕着,去导力商店见穆拉。
穆拉阴沉着脸,一见面就告诉他,信号中断了。
杜尚接过耳机,拨弄了几下,肯定地说:“那只鸟已经被人俘虏,甚至可能拆开了!”
“天色接近黎明的时候,最后一次听到传来的声音,有人来找德尔加多,最后传来的声音是一声枪响。”
杜尚有些心痛,却不怎么惶恐,想要通过水鸟来反侦察他们,是不可能的。他详细地向穆拉了解了水鸟最后传过来的情报,却不得要领。
“这也许并只是军队在查账,来人两次提出了要求议长停止举办宴会的请求,这就是不同寻常之处。”接受过某种训练的穆拉一眼就看出了那位来客话语中的重点,“议长举办宴会和军队查账有什么关系呢?后勤总长只要自己低调就行了。”
提到宴会,杜尚有些紧张,他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我这两天都在游说议员,希望趁举办宴会的机会,让议员提起要求军方解除对雄鹰关封锁的议案。难道是有人打算趁宴会上对付我?”
穆拉摇摇头。“如果只是要对付你,何须等到宴会开始,我想一定有更大的不同寻常之处。”
“那也许是要对付路?”
穆拉忍不住笑了:“这和后勤总长有什么关系。再说路也不去参加宴会。”
“我再去调查调查,无论如何,你不能让奥利维尔去参加宴会。”杜尚转身,慌慌张张地往外走。
他打算去德尔加多的宅邸一趟,查看那里有何异常,另外,再看看那只水鸟到底落到谁的手里。
如果有人识货,也许那只水鸟已经交到特工手里了。
在早晨,德尔加多宅邸静悄悄的,所有人都知道了家主今天的脾气特别不好,在天亮之前还开了一枪,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到现在都没出来。
等了两个钟点后,一向深得信任的管家借着询问安排午餐的理由,敲响了书房的门。
德尔加多打开了书房门,他已经缓过神来,虽然嘴唇发白,但还算镇静。他吩咐管家照常安排家里的一切事宜,又开始不急不缓地安排起宴会的事宜。
“让负责宴会的那几个人,下午来向我报告,这件事,不能再出任何的岔子了!”
当蜘蛛贴着玻璃窗,探头探脑地往里看的时候,德尔加多和管家正在核对宴会来宾名单和菜谱。等到管家走后,德尔加多又走进了书房里面的小房间。
透过蜘蛛之眼,杜尚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被放在石像面前的被熏得焦黑的水鸟。看来它并没有被解剖,或者交到了什么人手里。
杜尚稍微安心了一点,就在这时候,那尊石像突然微微地发起光来。一道无色无声的波纹穿过小蜘蛛,朝着埋伏在户外灌木中的杜尚扑来。
杜尚只觉得头晕目眩,他看到了那个石像,它好像活了过来一样,直直地盯着杜尚,似乎一眼就能洞悉他的全部。
杜尚的精神世界一阵荡漾,有一样东西似乎马上要从云海之浮现出来。杜尚嘴唇哆嗦着,发出了一个指令“撤”,顺着河堤,脚步踉跄地仓皇撤退。
意识之海深处的那颗星星,它正在剧烈地和这座石像共鸣。
杜尚甚至顾不了可能会引人注目,奋力狂奔起来,他只想距离这座石像越远越好。
几秒之后,他又疑惑地停下脚步。
所有的不适感,奇怪地消失了!一切都像是幻听。
他在小路上疑惑地徘徊,又尝试着往回走了几步,什么都没发生。最后,他心一横,试探地转身往回走。如果有危险,就让它及早显现出来吧!抱着这样的念头,他一直走到议长的宅邸外,却依然毫无异常。
他正在疑惑地徘徊时,一辆导力车开了过来,车上的人摇下窗玻璃,热情地和他打招呼:“嗨,斯泰瑞,你也来拜访议长吗?来得真早。”
卡索议员,还有议长的几位亲随助手都在车上。在几次打交道以后,卡索议员现在已经可以直呼杜尚的名字了。
其他几位议员同样满面生风,议长似乎又要把宴请的名单扩大了,所有的议员,不管属于议长这一派的,都在邀请名录上,这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听着最新的利好消息,脑域刚刚受到如此大的刺激的杜尚,心思也变得有些疯狂。他想起那个少年库洛的话,从怀里掏出一叠兑票,看也不看,塞给了卡索:“帮我去派一派,只要赞同提起雄鹰关撤卡议案的议员,每个人一张!”
说完,他转身走去,只剩下几个诧异而又有些小欣喜的议员。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9月3日,星期五。
做了整整三天好宝宝的奥利维尔,终于熬不住了,他缠着杜尚,非要下午再去交易所赌上一场。
杜尚嗤之以鼻,塞给他们一摞兑票:“自己选去吧,别指望我往你们选的石头看上一眼。”
不信邪的奥利维尔拉上李尔慕,有样学样地又朝着新拉来的矿石堆里扑去,盲目地在里面挑选着,穆拉根本没有下场的意思,他站在杜尚的旁边,低声问:“有没有发现异常?”
杜尚摇摇头:“军队和警察都没有调动的迹象,德尔加多也在热火朝天地准备宴会。实在是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那你们呢?”
听了穆拉的这句追问,杜尚有些心虚地垂下眼帘。自从昨天的意外发生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个朱莱就像一座火山口,恨不得早日逃离。他已经和路约定好,如果宴会上一切照旧,那么,宴会后,他们就会立即去找名单上的某些人‘谈话’。
阿金带来的全部人手都已经进了城,他们有的在监视街道,有的在准备快艇,在这座城市已经准备好了一张网。
“我已经把车票买好了,明天一早,你和奥利维尔,以及李尔慕,就乘坐列车快走吧。后面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以后我都会告诉你的。”
穆拉忧虑地看了奥利维尔一眼:“该如何说服他呢?”
“有时候不能事事都由着他的性格来。今天先让他高兴高兴,晚上再好好和他沟通一下。”
两人低声商议着,那边奥利维尔左挑右选,终于包下了一堆没有人挑选过的原矿,正在说服李尔慕:“相信我的直觉吧。这一堆一定能让我们发财的!”
李尔慕犹豫着:“还是让斯泰瑞过来看一眼吧!”
杜尚耸耸肩,背过身去。
有幸运之神笼罩,最终并没有亏掉多少的奥利维尔,仿佛没看到黑着脸的李尔慕,把赌到的成果往自己怀里一揣,又过来找杜尚拿钱,被杜尚冷面拒绝。
奥利维尔厚着脸皮说:“再借一点吧,反正那些钱你揣着也没用。”拉着杜尚的衣裳就抢,趁势在杜尚耳边说道:“反正这玩意也快作废了,不如赶紧花个痛快!”
杜尚全身僵硬,怒目圆睁,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一样,和穆拉交换着怀疑的目光,等他回神,奥利维尔已经拿着战利品再度回到石头堆里。
杜尚的手指微微地颤抖起来,他们的计划不仅被穆拉看了出来,就连整天只惦记着吃喝玩乐的奥利维尔也毫不费力地看了出来,那么,这个计划是否还具备可行性呢?
等到离开交易所,穆拉开车,杜尚坐在后排,盯着奥利维尔的一直看。
奥利维尔当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别了他一眼:“别看我了,还是谈谈你打算怎么绑架议员的计划吧。”
一声闷雷,在杜尚的心里炸响。
第五三三章 夜宴()
“什么?”李尔慕大吃一惊。杜尚的脸黑了下来,“根本没有的事。”他义正词严地抵赖。
奥利维尔一脸轻蔑:“如果不是在忙着这件事,大个子在哪里呢?带我去见他。”
杜尚无奈地干笑起来:“路回家去见他的青梅竹马了。”
“那加尔呢?早晨我就注意到,导力商店里只有两个伙计,老板去哪里了?”
“还有!”奥利维尔瞥了穆拉一眼,对挚友的背叛愤愤不平:“昨天早晨,穆拉就背着我们偷偷去找你,回来之后脸色就没好看过,而且再没有向我说过关于你们的一个字。你们敢对着女神发誓,说你们没有向我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