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对薛寒云这女婿满意无比,眼下见得小夫妻俩和和美美,心中更是大为高兴。
薛寒云身心愉悦之际,再回到营里,便少见的露出了笑脸,连罗行之与容庆都大感诧异。
〃这是……拾到黄金了?”
结果一人挨了他一拳!
但今日这力道,太过温柔,罗行之少不得要猜测:“这是……房事上太过浪荡,耗费了精力,竟然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薛寒云:“罗师兄这些日子没与我较量过,是不是觉得筋骨生锈了?”
罗行之连连摆手:“你还是留着力气回去对付小师妹吧,师兄我上年纪了,再较量不动了……”
话虽如此,师兄弟三人到底在寨中校场上较量半日,才罢休。
如今已到了冬日,冰雪覆盖,来年战事未期,举国动荡,但今冬大军粮草不愁,他们占据的这山寨便如最后的乐土一般,在罗老爷子的督促之下,每日练兵不辍。至于司马氏各地藩王,因明昊带领的五十万大军围攻各处,如今自顾不暇。
临近年关,也不知道明铄如何作想,竟然推举了司马恪为帝,诏告天下。
柳明月听到这消息,暗道,他这般与虎谋皮,恐怕将来结果未知。明铄此人向来狠辣无情,断不会因为司马恪做了自己妹夫便对他宽容慈和许多。
她如今脱离险境,便当这是一出大戏来瞧。
未几,司马恪发诏,封明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令明氏军为主力,征讨各地反王逆臣。
柳明月倒怀疑,他这诏书也是明铄授意所拟。
她猜的半点没错。
明铄捧司马恪上位,完全是政治需要。这天下被司马氏统治的久了,总有一班脑子顽固的旧臣,总想着为司马氏尽忠。起先各地藩王大乱,各地有些臣属依附了这些藩王,有些皆当这些藩王乃乱臣贼子……但如今明氏大军几乎已夺得半壁天下的动荡年月,这些臣子便又奉这些藩王为旧主,此刻无论哪位司马氏即位,都算正统了。
——原则这种东西,在境况一坏再坏之下,也不得不一再被破坏!
明昊与明铄书信来往商议,索性暂时推了司马恪为帝,用以压制各地藩王。但事实上,在大启皇宫里,司马恪带着明娜住在东宫,明铄才住在皇宫内院。
明娜是个脾气暴的,司马恪除了在朝上装装样子,剩下的其余时间全部用来哄这位“姑奶奶”了,至于臣子们呈上来的奏折,自然有明铄这位大舅兄“代劳”了。
他如今倒算是皇上,也算是心愿得偿了,只是总与原来的梦想有很大的出入。只可惜他身边除了原来的贴身护卫,再无一兵一卒,哪怕想要反抗明铄,也毫无希望。
不止柳明月如此猜测,便是薛寒云柳厚等人也如此猜测京中局势。
薛寒云如今是有妻万事足,每日除了练兵,便是回房搂着媳妇儿勤耕不辍。二人心结解开,他又久旷,况柳明月也再不是当日成亲的小姑娘,年纪还小,行事间他多有克制,如今床事之上,他多是狂风暴雨,每每令得她在床榻之上讨饶……
柳厚乐见其成,得空便去寻罗老将军,倒为他们小夫妻俩腾出不少时间,令得薛寒云专心研究房中术。功夫不负有心人,还未开春,柳明月晨间便开始呕吐……
薛寒云只当她吃的不合适了,请了军医来瞧,哪知道把过脉之后,便连连连恭喜。
“恭喜将军,这是喜脉!”
薛寒云狂喜,只等军医走了之后,将娇妻抱在怀中,乐的只余傻笑了。
“月儿,我们要当爹娘了!”
这个孩子来的虽有些不是时候,身逢乱世,将来如何,谁也不能预测,但此事对薛柳两家,皆是大喜事。
柳厚喜不自胜,每日约了罗老爷子去后山水潭钓鱼,要为闺女改善生活。薛寒云如今再不复当初的凶模样了,连柳明月也疑惑:“若不是模样没变,我倒以为寒云哥哥都换了个人了,温柔的我都不敢相认了……”
薛寒云笑的分外平和,仿佛之前恶霸一样强势的不是他。
自夫妇二人同房之后,他便立志重振夫纲,一段时间以来,收效甚好。至少如今的柳明月在他面前,是历史以来最为乖顺的时候,凡事无有不允,待他简直千依百顺,纵是床榻间他有什么花样,也极力配合,薛寒云直将过去一年多的噩梦抛至脑手,整日心花怒放。
哪知道好景不长,自柳明月怀孕之后,他的夫威便一降再降,罗瑞婷来瞧柳明月之时,见得柳明月如姑奶奶一般坐在床上,薛寒云便如小厮一般跑前跑后的侍候,不禁大乐。他们院中并无丫环小厮,跑腿一事便尽数成了薛寒云份内之事。
柳明月既怀了孕,便是厨间之事也暂停了下来,如今她一闻到油烟之物便有呕意,薛寒云特意从军中调了个厨子来做菜。但军中厨子的做菜水平实在差强人意,食材能收拾收拾弄熟了,不会太咸,但要鲜香,则是做梦。
日子平稳有序,寨中除了稚子,谁是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安宁日子,能得一刻便是一刻。
来年二月初二,司马瑜带着一小队人马远道而来,上山求见薛寒云。
他到得山寨之后,闻得柳明月还活着,不但活着,竟然已经怀孕,再见得薛寒云那副满足的样儿,不由跌足长叹:“薛大哥如今是老婆孩子热炕头,想来那些雄心壮志都没了吧?我来的真不是时候!”
薛寒云与他熟极,佯怒:“世子殿下这是瞧不得我高兴?”
“哪里哪里?我这不是怕你乐而忘忧嘛!”
司马瑜来了没几时,*王卫王遣的使臣也到了。
原来如今各地反王一面与明氏军做战,一面招兵卖马,如薛寒云这种手握兵权的大将,则是首要拉拢的人。
*王卫王遗来的使臣见得司马瑜,三方相见眼都要红了。原来自去岁明氏军各地围攻,起先众藩王皆有联络各地,共同抵御外敌的想法,但付诸实现之后,才发现太过不切实际。
如今每个藩王心中都有一把小算盘,谁也不愿意成为别人帝王路上的垫脚石,到得最后结盟之事便不了了之,只私下里拉拢各处驻守的武将。
这才有了三方齐聚山寨之事。
☆、129
第一百二十六章
说起招兵之事;司马瑜还提起一件趣事。
道是这数月之间,明氏军还在白瓦关吃过大亏。也不知怎的,明氏部众有人带兵前去攻打白瓦关,不成想却吃了亏。白增白起在去年夏天便投靠了鲁王,后来鲁王兵败;又投靠了*王;将城中守军皆带走了。
明氏军攻大白瓦关,原本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再说白瓦关这种边城,原就是为了防外族入侵用的;如今明氏军已然进了大启;这道边城防线便形同无物,别的藩王也无人想要收归旗下……如今他们当务之急是将军与士卒,对于这种并不富庶的边城,实是鸡肋,取之无用。
哪知道恰出了这种意外,明氏军攻打白瓦关的时候,却在白瓦关吃了大亏。
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驻守白瓦关的竟然换做了一名戴着银质面具的女将。她手下有一帮少年儿郎,打起仗来如狼似虎,以一当十,重创前去夺城的明氏军。
经此一役,城头便飘起了“柳”字旗,驻守白瓦关的部队自称为柳家军。
这简直是从所未闻之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按理说,白瓦关除了带兵追随了*王的白增白起,再无守军。明氏想要夺此城,再轻易不过,怎会在这边城吃了大亏?
众藩王听闻此事,皆有招纳之意,数次派人前去,竟然被拒。
如今白瓦关竟然成了一块难啃的骨头,明氏数次大败,那女将又对各藩王不理不睬,关起城门来竟然自成一国。
薛寒云听得此事,心下一动,回房讲与柳明月听。
他当初不但亲眼见了柳明月如何办学,更是亲自参与过教学的。如今这白瓦关内的军队偏偏竖起了“柳”字大旗,又岂会是巧合?
只是那戴着银质面具的女将军委实神秘,他在白瓦关驻守也有一年时间,竟然不知道白瓦关卧虎藏龙,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柳明月如今正闲极无聊,每日除了吃便是睡,最喜听这些趣闻,听得此事,也不禁疑惑,连连刨根问底:“那名女将多大年纪,什么模样?”又一想她还带着银质面具,岂能瞧出来年纪大小?但到底好奇,又禁不住猜测:“难道……那女将是秦姐姐?”她倒没听说白英他娘会武的。
想当初她离开之时,将那帮孩子们托付给了白英他娘照顾,城中所有铺面收益,除了维持家中开销,其余的便尽数交给她去维持学堂及孩子们的开销。一别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过的如何了。
薛寒云既提起了,柳明月少不得一问,当初白英等人陪着她回京,后来她被司马恪带走,这俩孩子与金铃也不知怎么样了?
“金铃回来之后便给了她身契,又发了十两银子,送她还家。倒是当初白英带着那小姑娘执意要回白瓦关,我便着人送了他们二人回去。”那会肃王已死,余党皆诛,往来路途比现如今平安许多。薛寒云派了兵勇护送他们,听得那兵勇回来道,白英带着柳明月坠下城楼亡故的消息回去之后,满学堂的孩子们皆痛哭不已,声振屋宇。
那兵勇讲起此事,颇为动容。
大约他从未见过这么多孩子集体恸哭的。
白瓦关的产业,说起来都是柳明月置办的。那时候柳厚将薛寒云又赶出了府,他又失魂落魄,送白英走时,便嘱咐他回去转告连生,也不必回京了,只在白瓦关打理柳明月置办的那些产业。
后来战乱,音讯阻隔,便不知如何了。
此消息是司马瑜带来,薛寒云也知道的不甚详细,索性请了司马瑜去他们小院为柳明月解惑。
司马瑜原听说柳明月还活着,不曾亲眼瞧见,总归有些不真实感。——他当初亦同薛寒云一般亲眼瞧着柳明月从城楼上坠下。此次前后,私下探问薛寒云,得知当初在明氏军中见到的那名唤“月姬”的女子便是柳明月,神情便有几分怪异。
他虽与薛寒云相处愉快,又与柳明月也很熟,但是……明铄当初可是说过,柳明月乃是他的姬妾,且他们议和离开那日,柳明月与明铄牵手而来……这种种情形,难道薛寒云不介意?
为他人姬妾,岂能还保有清白之身?
纵然他心中对柳明月还活着之事也是极为高兴,但是每想至此节,也不得不揣摩薛寒云的心思。但见他提起此事,便笑的开怀满足,也不好再说什么,只随着薛寒云前去与柳明月相见。
不得不说,司马瑜的这种想法,乃是认识薛寒云与柳明月的大多数人的想法。譬如罗瑞婷容慧包括罗大夫人罗行之等人,纵然真心替柳厚与薛寒云高兴,但心中对柳明月失节之事总会有些疑虑。
大启再民风开放,这种事情却不是能轻忽的。
司马瑜在去的路上,小心的,迟疑道:“薛大哥,嫂子……”
他这幅模样,薛寒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但这种事情,难道要他亲口向每个人去解释:我的妻子她没有失去清白?
漫说他张不了口,便是解释了,也未必有人肯信。
有时候,大多数人的想法已成定例,哪怕你再想扭转,也是徒劳。因此在山寨的这些日子,罗瑞婷与容慧有时候会来寻柳明月,但柳明月却一次也未曾去过她们住的小院。她如今早已能分辩别人神色之间含而未露的语意。好在经过这一年多的磨炼,她内心早已强大淡然,除了面对薛寒云,原有的忐忑不安消失之外,对旁人,她大可不必解释。
“她什么事也没有。又有了喜,年底我便要当父亲了呢。”
薛寒云假作对司马瑜心中所想一无所知,又是发自内心的高兴,那模样大异于往常。
司马瑜张了张口,很想问一句:大哥你确定这孩子是你的吗?又觉得这话要说出来,恐怕二人多年的交情要散,遂只能咽到肚里去。
见到真人,司马瑜倒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又将身上带的一块多年随身玉佩解了下来奉上:“此次前来,我并不知阿嫂有喜,这块玉佩权当是给未来小侄子的见面礼。”过得几日,他便要回去了。
柳明月收了玉佩,又将白瓦关一事详细询问,问来问去,越觉那女将乃是秦氏,又听得如今柳家军盛名在外,虽人数不多,但不少人都想拉拢,她便有几分得意——这可是她一手创立的军队呢。
当初她出手相助,决不曾想到过,有一日这些孩子会以这种姿态立于当世。
司马瑜离开之时,卫王*王遣来的使臣也离开了。
三方相争,连罗老将军亦道:稍安勿燥!薛寒云更不会轻举妄动了。
司马瑜倒是没说什么,只求了他一个承诺:“大哥将来与我在战场之上相遇,可否手下容情?”
薛寒云与司马瑜又无深仇大恨,他又没有想登上皇帝宝座的心思,二人全无利益冲突,答应也无不可。倒是*王卫王二使臣私下暗骂他油滑,三方来请,竟然一方都不答应,愤愤然下山而去。
薛寒云却不做如此想。
他手中这数万人性命,全在他一夕之念。若是择个明主还好,要是择个昏君,将来令得这些兵士们去战场上填命,死的稀里糊涂的,那才是他的罪过。
因此无论投靠哪一方,他都需要慎重考虑。
不及他考虑清楚,冬日粮草便已消耗不多。薛寒云与寨中将领商议,最后不得不认识到,如今天大地大,填饱肚子竟然最大。
四月初,薛寒云与罗行之带兵下山,前往最近的城镇“借粮”。那城镇如今在明氏军手上,他们做劫匪做的好不理直气壮。
那城镇靠近京师,极为富庶,镇守的官员如今也已投靠了明铄,哪怕明铄在此留驻了明氏军,但数量太少,加之此城原来便不是朝廷驻军重镇,官员也全是文官而非武官,城门轻易告破。
此次“借粮”行动闪电般出击,满载而归,明铄听闻,气的暴跳如雷,大有带兵清剿山寨之念,只是如今兵力不足,明氏五十万兵力投入大启这万里河山,起先势入破竹,后来各地藩王看清形势,自知再不做抵抗,便有亡国之威,虽不曾向别的藩王搭把手,但闯入自己属地的明氏部众皆遭到了严正抵抗,如今各地战事胶着,明昊已下令各部族再从西荣出兵,只是路途遥远,这一个来回便是数月,援军尚未赶到。
未曾料得,偏被薛寒云钻了空子。
柳明月站在山顶迎接得胜归来的夫婿,轻抚着肚子念叨:“你阿爹做山大王倒是一把好手!”
她的肚子如今已有点隆起,只是不甚明显,夜来安歇,也能感觉得到腹中胎儿轻轻活动手脚,只是动的不甚厉害,想来月份太小,尚不致大动。
☆、130
第一百二十七章
柳明月并非傻子;旁人心中作何感想,她心如明镜。便是从前亲近如罗瑞婷;容慧等人,如今来往她也刻意拉开了距离。
这起始于某一次三人聊起战事;罗瑞婷不防提起明铄;却又慌忙瞟了她一眼,眸光歉然,匆匆换了话题。她视力极佳,彼时容慧还暗中轻扯了一下罗瑞婷的衣角。
罗瑞婷与容慧也许皆出自于好意,但这种欲盖弥彰的好意;却令得她内心微微生出了几许别扭之意。
从那以后;柳明月在外人面前,便渐渐的话少了起来;也基本不出院子。寻常只在柳厚与他们自己的小院来往,便是寨中女眷欢聚之时,她也以“养胎”为名,推辞了。
为此,罗瑞婷还特意跑来请她,当日她前去狱中相救的数家女眷,人数并不少,但那种场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