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被他灼灼目光炙烫的连心跳也快了几分,二人一月有余不见,今见得他身着大婚礼服,俊眉朗目,身姿如玉,气宇轩昂,比之平日更有一种难得的肃穆之感,思及此后二人共结连理,福祸共担,鸳鸯白首,心中更是别样的蜜甜。
他二人这般你望着我,我凝视着你,目光缠绵,引的房内喜娘与丫环们皆掩口而笑,推了薛寒云坐床,喜娘上前去替新娘子取了凤冠,拿出早备好的喜剪来,绞了他二人一束发,合作一处,用红绳扎了,装进早就备好的大红绣着鸳鸯交颈的荷包里,掩在枕头下面,又服侍着他们喝了交杯酒儿,接了闻妈妈递过来的红包,说着吉祥话儿,这才退了下去。
柳厚怕新婚小夫妻不过打理内宅,派了小温氏的陪房闻妈妈前来做管事妈妈,协助柳明月打理内宅。今日新婚,便由闻妈妈在旁侍候着。
薛寒云与柳明月相视而笑,皆是满心甜蜜,夏惠上前去替柳明月取下头上首饰,将一头光可鉴人的乌发披散下来,红烛之下犹如缎子一般黑亮,薛寒云更不曾见过这光景,只觉玉白的小脸,檀口涂朱,眉目如画,鬓发鸦青,衬着大红嫁衣,有种惊心魂魄的华美……就像宫里最好的画师毛兰青笔下的绝代佳人……忍不住便吞了口口水。
闻妈妈在旁瞧见,满心忧虑。
姑娘如今也才年满十四,身子还未发育好,成亲之前相爷便道先成亲,及笄之后再圆房,可是瞧着姑爷看姑娘的眼神,跟饿狼似的,泛着幽幽绿光……
也是,说起来姑爷今年已经十八岁了,放在别家,恐怕妾室通房都有好几个,娶妻早些的,孩子都抱上了。
――这种情况之下,今晚上是怎么个安歇的法子,闻妈妈心里实在没底。
好在,也没一会儿,门外便听得嚷嚷,“薛师兄,你要再不出来,我们便闯进来了啊……”听声音竟然是谢弘。
这会子,这家伙从哪里冒出来?
他话音方落,已听得另有人嘻嘻哈哈的搭腔:“敢是新娘子太美了,薛师兄入了洞房便舍不得出来了?不如兄弟们进去将他拖了出来可好?”这声音听着竟然是罗行之。
新婚三天无大小,此刻若非前面酒宴才开,他们倒真能闯进来闹洞房。饶是如此,薛寒云也头疼的按了按太阳穴,深感平日作孽太多,将师兄弟们欺负的太厉害了,如今让这帮家伙逮着了机会,哪里能轻易饶过他?
他不由抱歉的瞧了一眼柳明月,“月儿……今晚……你且忍耐些?”要是这帮小子不张眼,动真格的,回头他也有法子收拾他们!
柳明月含笑反问:“若是我不肯忍呢?”
薛寒云忽尔一笑,虽然未曾听说过谁家有洞房花烛夜新郎官大打出手,将闹洞房的来宾都打出去,但是……他或许可以试一试……“实在不想忍,那就将他们全都打出去……”
柳明月也知这风俗,喜娘早告诉了她。听得外面嚷嚷的更厉害了,不由嗔道:“师兄弟们的功夫都好得很,我可打不出去……”
忽面前一张贴近的脸,薛寒云在她颊上偷得一记香,“这种事情我来做就好,你只管坐着看戏!”
夏惠秋果等人早转过身去,装作未曾瞧见,只闻妈妈老成,“恪―”的一声,连连阻止:“这怎么能行呢?这怎么能行呢?”当着人都这样放荡,若是背着人可怎么好?
且旁日就罢了,今晚洞房花烛夜,夫妻二人势必要同处一室啊……
薛寒云神色不变,长身而起,闻妈妈眼睁睁看着他开门出去了,忙上前去劝柳明月:“姑娘……姑娘也不能凡事由着姑爷……”
柳明月满面羞红,低低道:“他要亲……我也不能拦着不让啊……”这不是没防备吗?
她心中暗道:往日瞧着寒云哥哥是最守规矩不过的,哪知道今晚却恁般大胆,全然不顾忌房里还有旁人……
闻妈妈连连吩咐夏惠:“去将外间榻上铺好,老婆子今儿晚上给姑娘守夜。”
柳明月自知闻妈妈是担心什么,只觉今晚辰光无比美好,就算不圆房,她也有许多知心话儿跟寒云哥哥说一说,闻妈妈要睡在外间,可如何是好?
本来往日她是可以开口直接赶人,可今晚她是新娘子,要新娘子开口赶守夜的妈妈……总好像她非常迫不及待似的……
夏惠吩咐春凤冬梅去外面给闻妈妈铺榻,她自己则服侍柳明月洗漱,见得她嘟着嘴,愀然不乐,便知定然是闻妈妈要睡在外间之故。闻妈妈毕妈妈皆是小温氏陪房,在府里颇有些体面,平日也不多嘴多舌,极有分寸,今日若非事关柳明月的身子,她也不会豁出老脸在外面守夜。
眼见得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她便悄悄儿在柳明月耳边柔声劝慰:“姑娘不知道,闻妈妈磕睡重,到时候……姑娘想跟姑爷说多少甜话儿不成?”
柳明月横她一眼,眸中却笑意流转。
――还是夏惠最是温柔解意。
忽想起闻妈妈的儿子小吴管事是阿爹的长随,常跟着出门,生的极是体面,而闻妈妈的老头子老吴管事乃是府里大管事,小吴管事已经二十岁了,至今还未娶妻,夏惠年纪也不小了,两个人倒也般配,不由掩口轻笑,“我倒想起一桩事来,我既能得了好,姐姐也能得了好。”
夏惠侍候她将面上脂粉洗去,又拿了干净帕子来由她拭净,很是愕然:“我竟不知还有这样好事?姑娘别是在蒙我吧?”
柳明月一面拿了香脂往面上涂,一边从镜子里**夏惠神色:“我听得外院的小吴管事至今未成亲,依稀听得他誓要找一个个模样好,又识字的……姐姐可不符合这条件?”夏惠跟着她这么些年,虽不会作诗,寻常算帐识字却也难不倒她。
镜子里,夏惠面上先是一愣,尔后便是又羞又恼:“姑娘自己嫁出去了,便在这里说胡话……”
柳明月偷笑,遗憾一叹:“那就是我乱配鸳鸯了……我总想着姐姐照顾我这么些年,我也要替姐姐着想一回。定然是我想岔了,我瞧着姐姐同连生总有说不完的话,不如改明儿就问问连生可愿娶姐姐?!”
夏惠羞的满面通红,将梳子“啪”一下拍到妆台上,气道:“姑娘嫁了人,越发没个正经了,再这样……再这样我不侍候姑娘了……”转过身去,便欲出去。
柳明月忙忙拉住了她的袖子:“好姐姐,我错了,不该亲口跟你说这个,只好改日请个媒婆来说了……”
夏惠被她气的笑了,红着脸狠狠瞪了剜了她一眼:“姑娘多大个人了,还这样混说!”
前院里,酒宴才开,美酒佳肴一道道端了上来,薛寒云被几位师兄弟拥着一桌桌的敬酒。今日薛家来的,除了林清嘉罗老爷子之外,一些品阶低依附于柳厚的官员,大部分是年轻儿郎,有与薛寒云同在禁中任职的羽林郎,还有许多官家之子,只因其父身居高位,薛寒云官职低微,不便出面,便遣了子侄辈来贺,场面很是热闹。
温友思与状元郎崔善卿,探花郎周行榕及几位同科进士共叙同年之谊,温友年带着温友昌,及临近佳期,又从江北赶过来的几位温家的堂兄弟们认识座中诸人,互相寒喧。
这其中有长房的温友固,二房温二老爷子中过举人的两位嫡孙,温友华,温友邦,及三房的长兄温友政等人……
薛家新宅里喜庆热闹,相国府内气氛却很是低迷。
柳相自送了女儿出嫁,温老爷子与温老夫人这些日子累了数日,年纪大了便禁不得操劳,在丫环婆子的服侍下去歇息了,万氏带着家下仆人归置东西入库,夏温氏回了家,独夏监丞陪着柳相在书房里饮酒。
夏监丞这些日子郁闷气短,今日在席间本来便有了二三分醉意,如今再与柳相对饮,也有了六七分醉意,拍着桌子大发闷气:“妹夫你说,你说说我家这太太怎的会变成这般模样?她以前不是最贤惠的吗?”
变化太快,他完全没有思想准备。
柳厚完全是随手瞎抓来的陪酒人,酒入愁肠,也早醉了七八分,拉着夏监丞的袖子很是伤感,“从……从这么高,还没这桌子高,养到花儿一般的年纪,就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弃了阿爹单门独户的过日子去了……”
嫁女儿的日子是他订的,嫁出去了却又后悔不已:“姐夫你说说,我咋没想着招赘呢?”又喃喃感叹:“薛良重托于我……他也只有这一点骨血了……”还是不甘心哪!
从来话不投机的两个人,今日倒同醉在了一处……也算是奇景一桩——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再不更了,只这一章,早睡,头疼,明天再补个大肥章回来……
55、夜深
第五十四
良宵正当时,新宅内的宾客渐渐散去,一众师兄弟们拥着薛寒云往新房里去,他已经有了四五分醉意,正努力保护着清醒,警告身后的一众兄弟们:“你们可也有成亲的好日子啊……”
米飞缩了缩脖子,又昂首往前:“薛师兄你婆婆妈妈怕什么?小师妹我们平日又不是没见过……”
谢弘怪声怪气:“米师兄,你平日是见过小师姐没错,不过……你可没见过新娘子妆扮的小师姐……”他今日也喝了不少酒,偏老对头,秦尚书的儿子秦闵然也来贺喜,二人话不投机,若非一众师兄拦着,恐怕早打了起来。
今日谢弘可占了老大便宜,身边这些师兄们各个身怀武艺,非秦闵然那纨绔可比,还未动手他便底气足足,与秦闵然连碰了三坛子,他自己如今还有几分清醒,秦闵然却早出溜到了桌下,被贴身小厮捞出来背了回去。
众人到得新房门前,但见红烛映窗,房内的人听到动静,便有丫环妈妈迎了出来,见得这阵势,夏惠及一干丫环乃是未嫁之身,不好出头,唯闻妈妈先自拦在了前面,未语先笑:“今儿这好日子,蒙各位公子爷前来饮一杯酒水,只是天晚了,丫环们早将客房收拾干净,备好了解酒汤……”
罗行之朝容庆使了个眼色,容庆先自摇头,却是向来寡言的单奕鸣心领神会,坏笑着上前,两人一人挽了闻妈妈一边臂膀,轻轻一抬,便将挡道儿的闻妈妈抬到了一边,闻妈妈惊叫连连,却挡不住剩下的少年公子们使坏……
――就算薛寒云脚下不动如山,也架不住其余的师兄弟们有样学样,罗善之与贺绍思舅兄妹婿架着薛寒云的胳膊,容庆见此,不得不上前去抬住了薛寒云的一条腿,米飞便抬了另一条腿,谢弘是个手上没力的,又兼醉了几分,只有把好嗓子,当下大喊:“送新郎官入洞房了~~~”众少年嘻嘻哈哈,笑成一团,倒比新郎官还要乐上几分。
门口堵着的丫环们被这场景吓住,纷忙走避,众少年趁势推开了房门,堂前红烛高照,窗上桌上皆摆着大红纸剪的连理鸳鸯,红色双喜,芙蓉帐高挽,新娘子正坐在床上,似被这帮师兄弟们吓傻了一般,呆呆瞧着,直到众人使坏,将新郎官往她身上丢下来,她才回了神……
薛寒云到底是学武的,身手敏捷,一被众师兄弟们近距离松开了手往床上丢,他便瞅准了空处,往旁边去闪,生恐压坏了自己千娇百媚的新娘子,哪知道柳明月见得薛寒云当头砸下,也是急中闪避,二人皆瞧中了同一块空处,恰躲往一处……
当着众人的面儿,男子修长的躯体整个的覆压了下来,将纤细的少女结结实实的罩住,连双唇也碰到了一处,亲个正着……
薛寒云一经落地,感觉到身下与唇上的绵软,便知坏事,急忙翻身而起,去瞧怀里的人,但见柳明月洗去脂粉的素脸几乎与床上大红色的鸳鸯锦被红成了一色,心内顿时甜极,又懊恼之极,回头狠瞪一众狼兄虎弟……
众少年们拍手大笑,谢弘更是笑的前仰后合:“薛师兄这是着什么急啊?长夜漫漫,有的是时间啊……”
先成亲,及笄之后再圆房,这原是柳厚的意思,只几位长辈知道,温外婆万氏等人,旁人却并不知道,因此今夜这帮少年们竟然是放开了闹,全无顾忌。
柳明月天癸未至,如今年纪尚幼,实不能圆房。
薛寒云从床上跳起来,要将这帮师兄弟们赶了出去,无奈今日他本已有了几分醉意,力道比不得往常,而这帮师兄弟们除了谢弘,其余的皆暗中保存实力,并未灌多少酒,他不但推不动,更被这帮少年们压住了往小师妹面前推搡,小夫妻两个当着众人的面贴的这样近,薛寒云先自罢了,柳明月却又羞又窘,这下不但是脸红了,连玉白的颈子也泛着粉色,薛寒云靠的极近,鼻端嗅着少女身上幽香,先自酥了一半身子,暗暗自苦……今晚恐怕难捱……
新宅内熙熙攘攘,热闹不已,相国府内却险象环生。夜半原本静谧,此刻却冲进来一队铁甲军,火把高照,将偌大的相国府照的亮如白昼,那铁甲军首领揪着院内小厮逼问柳相所在,小厮摇头,那人抬起蒲扇般大的手掌来,啪啪扇了小厮一顿耳光,只打的那小厮齿摇耳鸣……
未几,远处有人高叫:“相爷在这里……”
有四名军士拖出来两个烂醉如泥的男子,火把逼近,但见柳厚醉的人事不醒,被这番纷扰惊醒,尚自朦胧:“可是月儿回来了?”呢喃一声,便欲睡去。
旁边那人却是夏监丞,他此刻也是醉的糊涂了,伸臂之际摸到拉着臂膀的军士脸上,那军士却是个面嫩的少年,肌肤润泽,摸在手里有几分滑腻,他便不管不顾揽了人家脖子,张口要亲下去,只嘴里胡乱道:“……娇红亲亲,给爷亲一个……”
娇红是他新宠的姨娘,虽如今被夏温氏逼着做女红,奈何闺中技艺实在高超,倒令他一时撂不开手。
本来这帮铁甲军今晚欲行逆事,各个紧绷了面孔,哪知见得国子监出来的夏监丞如此浪荡之态,顿时笑出声来……
那少年军士恼羞成怒,挣脱开来,反手甩了夏监丞一个耳光,“呸”一口唾在他脸上……
夏监丞被这一耳刮子打的清醒了五六分,睁开双目一瞧,顿时被吓的魂飞魄散,抱着脑袋往下一蹲:“本监未曾犯事,何以拘我?”人已经哆嗦了起来……
那些军士中有人给了他一脚,他便惨嚎一声,被军士一个手刀劈在颈上,方才软软倒了下去。
这般大的动静,柳厚依然醉的酣甜,他这些日子在宫里委实劳累,夜半回来还要过问女儿婚事进度,劳心劳力,本来嫁女心头便不甚痛快,如今喝的烂醉,索性彻底放松,沉入梦乡。
为首军官道:“既然寻到了相爷,我们这便请了相爷回宫吧……”说是请,却是四名军士上前将柳厚四肢抬着,只抬到大门外,丢进一辆马车,扬长而去……
府里的小吴管事与众小厮上前去拦,被这些军士**在地,狠踹了几脚,只踹的家下仆人血污满面,那留下来的军士方道:“今夜请了相爷去,是有一桩大大的好事送到他老人家面前,尔等蠢货,非要自寻死路不成?”
柳厚黑天半夜被劫走,也不知道是京中哪路人马,偏留下一队人马来,看守相国府大门偏门,想是怕府内走漏了消息……
老吴管事早被打的昏了过去,小吴管事向来跟在柳厚身边,此刻唤了府里哆哆嗦嗦从热被窝里吓起来的婆子丫环们来,将挨了打受伤的众人抬回房去照料,他自己却往后院去寻主子……
如今相国府内,温老夫人与万氏妇道人家,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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