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住些日子?”
柳明月听到这话,当即便笑了起来:“这主意好。”拉着温毓欣更不肯放手了。
夏丹玉与夏蓓玉眼巴巴看着柳明月,希望她能出言邀请自己也去柳府。毕竟同柳明月来往的人家皆是官宦小姐,且身份都不低。
柳明月只顾着高兴,况对夏家两位庶女向来并不亲近,也不曾提起。夏惠却是个惯看人脸色的,虽瞧出了夏家两女的心思,却只作不知。
万氏见得她们姐俩投契,内心很是欣慰,又在昨晚睡觉之时,听得温毓欣偷偷讲了柳明月早已经过了小定,只是柳姑父还未告之各家亲友,心中暗笑大姑姐自说自话,将来不知怎生尴尬,她自然不肯多嘴讲出来。听得夏子清那光景,恍惚对柳明月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她小女孩家,还是回家去的好。当即便同意了。
只一径道:“去了姑父家,切不可淘气,要向你姑父问好,待得你哥哥们春闱之后,我便亲自上门去拜访……”
温毓欣皆点头应了。
温氏在一旁见得万氏母女这才来了几日,竟然与柳明月这样亲密。柳明月虽然对她也很尊敬,但亲密度明显不及与万氏母女,心头莫名不悦,只冷着脸坐在一旁。
一时里听得前面小厮来回话,薛少爷来接柳大小姐,老爷已经在前面留了饭,几个年轻哥儿陪坐,老爷嘱咐必要准备些好菜色,她对薛寒云一直视为眼中钉,厌憎的紧,那口气便不好了起来:“老爷也真是的,不拘哪来的阿猫阿狗都要置办了席面招待,便是成山的银子也有吃空的一天……”
万氏因着自家俩儿子便在前面陪客,顿时面色尴尬,心里也不高兴起来。
柳明月听得温氏此言,笑容一敛,对温氏道:“姨母这话说的……我家寒云哥哥怎的成了阿猫阿狗了?他又不是在家没饭吃跑到夏家门上讨饭来的。”
温氏听得柳明月竟然敢跟她顶嘴,心头冒火,叱道:“好没羞臊的丫头!又不是订了给薛家,怎么的薛寒云就成了你家的了?竟是好赖不分胳膊肘儿朝外拐了……”
还没进门,这丫头就敢顶嘴了!
柳明月如今已同从前大不相同,她心中柳厚占第一位,薛寒云便占了第二位,抛开男女之情,这个男子也是值得以性命相托的好兄长,最是疼她,当下她不禁气急出口:“我已与寒云哥哥过了小定,怎的他就不是我家的了?”
霹雳
二十六章
柳明月话一出口,温氏便惊呆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她竟然不知道!
“你这丫头胡说;小定这么大的事情;你阿爹怎的不曾昭告亲友?越发没规矩了!”
但她心头其实已经有些发慌了。往常柳明月就算见她如何给薛寒云难堪;哪怕在她面前数落薛寒云,都不见她发作;今日才不过说了一句,便招来她激烈反抗;可见有异。
夏丹玉与夏蓓玉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两日小意殷勤;又送礼巴结;白送了!
做了这么多无用功,再转头看嫡母的脸色;黑沉沉别提多碜人了。
万氏是昨儿夜里知道消息的,当时便在想;此事不合了大姑姐的意才好呢。今日见得她们甥姨二人僵峙在当地,作为在场的唯一一位堪可转圜的人,她连忙拉住了气的浑身颤抖的温氏,又使眼色给温毓欣,教她拉着柳明月去收拾东西。
柳明月自觉在此不但自己受辱,被姨母指责,连薛寒云也被藐视,她自出生便一直被柳厚捧在手心,就算进宫也是身份高贵,只除了前世临死之时被沈琦叶羞辱,两世加起来都未曾被别人这般羞辱过,当下一叠声叫贴身丫环:“夏惠,还不去收拾东西去?秋果去二门外通知连生,让他主子在外面等着,我们马上就出去!”
温氏是瞧她自去年遇到劫匪回来之后便改了性子,越来越乖巧可人起来了,但只有柳明月自己知道,人在平静的环境之下总会造成一种假象,就以为遭遇一趟生死,性格巨变,其实那是并没有遇上突发事件。
像这种触及尊严及底线的事情一旦遇上了,她便又是那内心高傲的相国府大小姐,反弹尤其激烈!
不过现如今她已经不是那一往直前不计后果的柳明月,而是在生气的刹那间,也会权衡利弊,知道就算现在翻脸,温氏也拿她无法,这才堂而皇之的发怒,不再掩藏情绪。
温氏指着柳明月,气极怒极:“这是……弟妹你瞧瞧,这丫头是要气死我啊?自妹妹走后,我为她不知道操碎了多少心呢,如今竟然这样来伤我的心……”说着滴下泪来。
温氏是后院里打滚,趟着红粉阵营的各种手腕过来的,能屈能伸,见柳明月露出烈性难驯的一面,便退一步试图用亲情打动她。
——至于那小定,就算从柳明月嘴里说出来,不过小孩子家家的话,柳厚可还未曾昭告亲友呢。薛寒云不过一介无父无母的孤儿,身心俱都依托相国府庇护,只要柳相不认这门亲事,他还能翻了天去?
将来,他的前程可都捏在柳厚手里呢!
柳明月见她以自己的亲娘来要挟,回想这许多年,大姨虽然比较苛刻,又爱教训人,但对她也算不错,只是这不错也许终归有自己的私心。若是……她阿爹不是一国之相,而是个落魄的举子,不知道大姨母会怎么待失母的她?
世间事,凡事都不能深想细想,糊涂还能开心活下去。若是深究,终会凉彻底人心。
柳明月此刻脑中冒出来的,便是这样的念头。她实在厌烦了温氏常一副恩人的脸孔与她相见。假如她娘活着,大约不会像温氏这样的吧?
“姨母也别哭,就算姨母待我再好,但抚养我长大,将我捧在手心的却是我阿爹。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既然阿爹将我许了给寒云哥哥,你看不起他,便是看不起我!你若将他比做猫狗,便是也将我看做了猫狗之流!这监丞之府,以后我还是不要踏足的妙!”说着拂袖便往外面走。
万氏急道:“毓欣,你速去看着你妹妹,将她送到相国府去,别让她气坏了身子!”又转头去安慰温氏:“姐姐也别气坏了身子,跟个小孩子家家的计较什么?我们还能不知道姐姐?最是刀子嘴豆腐心,凡事都为了她好,月儿还小,自然不懂这些。”
温氏抹泪,万般辛酸,还有三分羞惭,前两日方在万氏面前自说自话,今日便自打嘴巴,真是老脸都不知道要往哪放了。
“这孩子……自小就这般拗,这样子的脾气……”
万氏心道:连相国都看好的少年,听说是亲自接来,放在自己身边教养长大的忠良之后,你竟然也瞧不起。反是柳明月这番话,令她更为喜欢这小姑娘。
终究是有风骨的孩子!
有风骨的孩子此刻站在温氏院子里,脸色通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手足无措站在那里,身后立着温毓欣,也呆呆看着过来的这帮人。
柳明月一掀帘子,便瞧见院子里站着好几位少年,三位表哥外加薛寒云。
她方才气愤之下,丝毫不曾顾忌温氏的心情,说出那番掷地有声的绝决的话来,全然不曾想过会落入薛寒云耳中。
薛寒云到了前面,见过了夏监丞,夏监丞本来要留他吃饭,刚让小厮前去传话,但薛寒云却道,既然来了,便理应去后院向夏夫人请安。
夏监丞不比温氏,不在朝中,不知朝中众臣对薛寒云的看法,只当他是柳家剩饭喂养大的忠狗,拿命来还这恩情都不嫌过。实则,夏监丞却知,柳相与薛寒云的亲爹薛将军情份非同寻常,否则薛将军也不可能将幼子托付给无亲缘关系的柳厚。
而柳相对薛寒云的悉心栽培世人皆知,便是今上,对薛家满门忠烈遗留下的这一点血脉亦非常记挂,知柳相悉心抚养,不负故友所托,心中也极为欣赏。
——不然这殉国的忠烈之后的教养重任,便是国家应尽之责。
因此,见得薛寒云上门,自然分外高兴,又见得这少年一表人才,自己后院虽无嫡女,但庶女颜色好的也有几个,只要记在温氏名下,托妹婿柳相保媒,大约也能玉成一桩好事。
这夫妻俩个,各自打着盘算,但因长久不曾商讨过这些琐事,竟然对对方的打算互不知情。就算那些姨娘瞧出温氏的打算,也不肯多嘴告诉夏监丞。
出风头的事情,要是被替代了,万一正室夫人发怒,遭殃的可是后院的妾室,与前院的男人何干?
见薛寒云甚是知礼,夏监丞便极为高兴,令夏子清带薛寒云去后院向温氏请安,温家兄弟陪同。
薛寒云早知温氏不喜她,但他何尝又喜欢温氏了?不过是为了相互的面子情,柳相与柳明月面上好看些罢了。
哪知道还未进院,便见得秋果冲了出来,小丫头呆头呆脑,见到他便极为高兴:“云少爷已经准备好了?小姐刚发怒,要连生催了少爷好尽快回家呢。”
夏子清听到柳明月发怒,心里顿时冒出一个不好的预感:他娘那般爱教训人,不会是今日将表妹教训了吧?
想着脚步匆匆,哪知道薛寒云比他脚步还快,大步流星便闯进了温氏的院子。
才站定在屋前,恰听到了柳明月那番掷地有声的话,当下便呆在了原地!
那番话,夏子清也听在了耳里,不过他一时没明白,待要往前冲,却猛然顿住了。
柳明月那句话在他耳边如炸雷一般响起:“……既然阿爹将我许了给寒云哥哥,你看不起他,便是看不起我!你若将他比做猫狗,便是也将我看做了猫狗之流!……”
他艰难转头,面色煞白,瞧着眼前腰背挺直,仿佛被人点了穴道,立定在这里的薛寒云,只觉被人当脸捣了重重一拳,一时鼻肿面烧,再思及前两日还防备着温友年,那般暗示温友年,将来他与小表妹会成亲……这一拳简直是自己打到了自己脸上!
这个少年,自小父母双亡,亲族皆故,寄人篱下,他有什么能耐?何德何能,竟然得表妹这般维护?
夏子清内心愤愤,脸色越来越难看。
然后,柳明月掀来帘子,红涨着一张脸走出来,瞧见薛寒云,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若是听到了温氏那些话,该有多难堪?
而这难堪,是她带给他的!
霎那柳明月心疼的眼眶都红了……她怎么能让薛寒云受这样的难堪侮辱?只恨方才与温氏说的话还不够绝决!
那种被撞破的难堪屈辱,令得她咬紧了唇,鼓足勇气,一步步走近薛寒云,小手怯怯牵住了他的大手——当着众少年的面,毫无避忌的牵住了他的手,柔声道:“寒云哥哥,我们回家吧?”
薛寒云眸子奇异的黑亮,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柳明月心中替他难受……这么好的少年,怎能被姨母那般羞辱?她目中禁不住滴下泪来:“寒云哥哥对不住……”
薛寒云神情有一丝恍惚,双目却盯紧了她,粗砺的指腹轻轻抹掉了她脸上的泪,忽的绽出一个璀璨的,几可称之为耀目的笑容来:“好,我们回家!”牵着她的手,柳明月另外一只小手还被温毓欣拉着,三个人以一种奇怪的牵手方式,从温氏院子里走了出去。
温毓欣早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二更。晚点还会有第三更。
我只想说,无论重生还是重活一世,一个人的本性难改。
在关键时刻,便会爆发。
柳明月是乖巧了,但那只是面对自己深爱的阿爹,与一直默默付出的寒云哥哥,不代表她就是一只任人搓扁捏圆的面团。
她只是天真轻信,但不是没脾气好说话……
远离
二十七章
温毓欣初次拜见她那位小姑父,其实是件比较尴尬的事情。
尴尬到;后来她每每与柳明月提起这事;都要把这丫头压到榻上好一顿蹂躏;直让那丫头主动求饶不成。
温万氏要求温毓欣亲送了柳明月回家,她一路坐着柳家的马车到达相国府——同车的薛寒云与柳明月已经两两相望;不知时间为何物了。
就算温毓欣本人颇能理解这种大胆举动,但等到见到了柳厚;柳明月扑上去撒娇了半日;其中各种委屈各种撒娇;整理归纳只有一条:她的寒云哥哥被夏姨母欺负了,她以后坚决不再踏足夏府!
柳厚以宠爱女儿为毕生责任;当即满口应承,令得温毓欣不知不觉生出艳羡之意。
她的父亲温昀……严肃刻板到令所有人都要抓狂;不苟言笑,跟小姑父比,能让人生出“不是同一性别”这种荒谬的想法。
怎么能有男人能这么宠孩子呢?
而且宠的还是闺女?!
好没道理!
已届中年的柳厚清瞿儒雅,浑身透露着久居高位的威严,但这种威严遇到柳明月便瞬间土崩瓦解,消散无踪,只余温柔。
——温毓欣被忽视的很彻底!
直到相国大人好不容易才把扑在他身上歪缠兼撒娇告状的闺女扯下来,咳嗽一声,问道:“这位小姐是——”柳明月转头瞧见温毓欣,大是惊讶:“姐姐?!”
柳明月这种“完全不知道身边一直跟着个大活人就浑似她从天而降”的表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她们明明一路同车而行好不好?
只不过……柳明月的眼神小心翼翼完全粘在了“她家的寒云哥哥”身上,哪里顾忌到了她这位客人?
温毓欣很想暴走,得亏她一向家教良好,温万氏对女儿自小要求甚严,才没令得她有拔脚就走的冲动。
她上前去,端庄一笑,向柳厚见礼。
“侄女见过小姑父!”
柳厚绝顶聪明,立时明白了这位便是二舅兄家的闺女,当即收起政治家的外交脸孔,笑容慈善,连连道:“早听闻二舅兄生得一女,一直未曾得见,不想今日见了,比我家这猴子可乖巧懂事多了……”
长辈们夸赞别人家的孩子,总喜欢夸赞对方而贬低自己家的孩子。这种对比的手法柳厚用的熟练,可惜被贬低的自家闺女抗议不止:“阿爹怎么能这样呢?”
声声控诉,弄的柳相不敢再继续夸下去了。
只要在他面前,柳明月年纪便会变的很小很小,小到成为个胡搅蛮缠的小无赖。不过这无赖长相出众,笑容讨喜,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相国大人向来公正严明的心便能软的化成一滩水。
薛寒云在旁默默观看,目蓄柔波,温毓欣总算领教了柳明月口里的“寒云哥哥最是沉默寡言无趣呆板……”之语,偷偷揉了揉胳膊上起来的小栗——此情此景简直令人不忍直视。
好歹请顾忌一下她这位旁观者未曾订亲的心情罢!
相国府比起夏府来,不但要大的多,而且景致也比夏府要好很多。
温毓欣跟着柳明月一路到得她住的小跨院,途中景致很是迷人,到得柳明月院子,还未进去,已闻得一阵花香,进得院里,见廊下摆着数盆应季的花,开的正艳,这时节开的花,想来价格不菲。
夏惠已经指挥着小丫头子们把这两日柳明月带去夏家的东西都整理妥当,又协助温毓欣的丫环梧儿与桐儿将她的东西归置整齐。
温万氏来京中,原是想着住两日,待略熟些了,便带温毓欣及二子再去订作几件京中流行的衣衫及配饰,还未来得及出门,柳明月便带着温毓欣回了柳府。
柳明月一路心情低沉的回到府里,又趴在柳厚怀里撒了会子娇,这会心情终于平顺了下来,这才想到:自己莽莽撞撞“带着”表姐来柳家,那留在夏家的二舅母与两位兄长可怎么办?
再有差不多一个月便到了春闱之期,夏家又确实不是温书的地儿,瞧着二舅母那神情,并非有要挪地方的打算,总不好教表姐与二舅母她们长期不见面吧?
她回想前世初次见到温毓欣,是她们初来京中,温万氏派人来请柳明月去夏家。前世她对那位姨母及表兄便极是冷淡,那时候又一颗心都扑到了司马策身上,只想每日想方设法能接进后宫,对其它的人事,皆漠不关心。那时候极为任性,心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