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惑的同时,胖子的身影也跟先前那些孤魂一般,快速从我身下掠过,似乎下一秒便要消失,我有些着急,努力想停下,身体却根本不受控制。而就在此时,胖子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抬头往空中观望。
我以为他会看到我,但他脸上的表情只有疑惑和失望,看了几眼之后,便重新坐了下去,整个人也倏尔飘忽远去,不见了踪影。
来不及思索和探究,南宫的脸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他同样站在一处篝火旁,背负着双手,身边没有其他人,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抬头往天空中看着,脸上挂着一丝嘲讽的冷笑,像是在与我对视,又像是独自发呆。
他的身影也没有停留太久,很快便从我脚下掠过,目光一转,张坎文和王励出现了。他们两人站在一起,身边却各自点着一堆篝火。张坎文旁边的篝火小小的,更像是一豆烛火,而王励的身旁,篝火熊熊燃烧,比他小小的个头还要高出一倍。
师徒二人对视站着,张坎文似乎正在跟王励讲述着什么,神情十分投入,而王励却忽然抬起了头,目光在空中逡巡。
画面一转,张坎文和王励消失了,祭祀恶灵出现在一处篝火旁,他还是老样子,一身的黑袍包裹,看起来有些模糊不清,但诡异的是蛇灵也在,更诡异的是,蛇灵还化作本体形态,盘绕在他的颈间,举止十分亲昵。而在他们身旁,篝火的另一边,麒麟倒在地上呼呼大睡。我看过去时,蛇灵和祭祀恶灵没有动静,倒是麒麟抬头看了一眼,眉眼间还是先前那副顽劣模样。
很快他们的踪影也消失了,我心里却十分不平静。
最后一次看到麒麟,它与姽婳化身的精卫鸟,一起消失在了山海界大门之中,如今麒麟忽又现身,那姽婳呢?此时我见到的这些画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我继续想下去,又有两张面容出现,这一次却是我的父母。跟方才的那些人不同,他们二老只是坐在一处小小的篝火旁,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抬头,很快便消失不见。
我努力想转头再看一眼,却根本感应不到自己的身体,四周光线忽然变得亮堂起来,身下接连出现梼杌、穷奇、饕餮三凶兽,它们俯身在地,跪拜行礼,倒像是很明显看到了我。
凶兽身影消失之后,普莱尔大帝和乌九锥出现了,这两人身处王城宫殿内,正负手遥遥看着我,目光碰触之时,还同时对我颔首致意。
除了这两人外,我还看到了一个身居地底的苍老狼人,和一只漂在云端的鲲鹏,很明显,这是妖域的另外两个妖帝,虽然从未谋面,但这两人同样对我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正欲将目光收回来,却猛然一个轻颤,看到了一片黑云。黑云之中,一个头上长有鹿角的黑袍老者站在那里,冷冷的瞥了我一眼,似乎对我并不在意。但仅仅这一个眼神,便让我神魂震颤,心惊不已。
不等我稳定情绪,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唯有白昼愈发明亮,甚至有种刺眼的感觉,但这依旧没有持续太久,很快炽白一片的天地间便生出了一道七彩霞光,须臾之后,霞光分裂成为两道。一生二,二生三,直至无穷无尽,将整个天地都占满。
绚丽的七彩虹光,让我忍不住回想起了当初的那个罗喉日。那个诡奇的罗喉日里,天边同样也有这样一道七彩虹光,只是我抬头往天上看,却看不到那一团幽深的黑暗梦魇,看不到那一弯赤红的沐血邪阳。
天地间满满的都是七彩霞光,而我正处在这霞光的包裹中,仿佛自己也变成了这片绚烂的天地,充盈的力量和自由的意志贯彻整个天地,快活的好似成为了世间主宰。
原来这才是霞举飞升吗?
无边的快活之中,我低头往地上瞥了一眼,忽然发现那里没有霞光,却有一条绿水长河,河的对岸同样没有霞光,而是一个苍白没有色彩的世界。
那里匍匐着一大片人,他们嚎啕着,哭喊着,有人趴在地上耸动着身体,有人疯狂的不停叩首,还有人拿出刀子,划开自己的身体,任凭鲜血狂涌。还有人捧着别人的鲜血和自己的鲜血不停在地上涂抹着什么。
世界仿佛持续了几个世纪,那个苍白的世界里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匍匐在地上的人更加疯狂了起来,他们惊惧到了极点,所有人都开始划破自己的身体,都开始疯狂的叩首。
而在他们身后,一个赤裸着身体的少年走了过来。
他的身体中间有一道分界线,一半是纯洁无瑕的白玉,另一半是幽黑深沉的黑曜。没前行一步,他的脚下都会生出一朵白花,使得他与那个苍白无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更重要的是,他站在苍白与黑暗的交界处,随着他前行一步,那些黑暗便往前逼近一分,同时,那些匍匐在地上的哀嚎声也随之提高一线。
少年走的不快,但终究还是到了绿水长河旁边。匍匐在地的那些人已经没有了空间,开始被黑暗吞噬。于是他们疯狂了起来,死死盯着那个少年,用世间最恶毒的话语,歇斯底里的诅咒着。
没有人理会这些无力的诅咒,那个少年甚至没有停下脚步,直接便踏在绿水长河上,朝我走了过来。
这一瞬间,包裹在我四周的七彩霞光似乎震颤了起来,那种无边的快活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心底有一股莫名的惊惧,让我也想大声咒骂,也想将自己所有的恶毒手段倾泻出来,去阻止他!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仿佛只是一种本能。本能的厌恶,本能的仇视,本能的唾弃!
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甚至嘴唇都无法动一下这个少年无法阻挡!
他脚下的白花不断生出,即便行走在绿水长河上,也同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很快,他跨过长河,走到了我面前。
这个黑曜和白玉组成的少年,看着我的时候嘴角带着笑,但转瞬便从身上取出了一柄长剑,遥遥指着我,嘲弄一般说道:
“杀你者,周易。”
第一百零四章 普天同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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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恐惧从心头升起,这个满脸笑容的少年将黑暗带到了这片七彩世界,所有的霞光都泯灭成了黑色的冰。我惊慌的想哭喊大叫,想匍匐在地上跪拜,想划开自己的身体,用鲜血去祭祀。
可我什么也做不了。
七彩虹光消失了,黑暗笼罩了一切。
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听到长剑划过我脖颈,鲜血喷涌而出,血肉骨骼全部被绞碎。
当意识沉于黑暗时,眼前却又出现了一片朦胧的光明,我身上一震,睁开了眼,发现四周已经大亮,一轮火红的刚从地平线上跃出,往外散发着越来越灼热的光芒。而我依旧盘膝坐在弱水湖面上,方才经历的一切已经烟消云散,似乎只是做了一个荒诞可笑的梦。
这时我察觉到脚下有一丝异动,低头一看,却是水里一只体长仅有不足一尺的幼小凶兽,正在啃噬我的脚趾。
这凶兽修为仅有妖兵境界,即便牙齿尖利,对我的肉身也没有任何威胁,但它却并不放弃,疯狂的啃噬着,目光中满是凶戾。
“连你也要杀我么?”
我苦笑一声,顺手将其从水中捞出,远远抛飞了出去。
修为到了妖帝境界,肉身之力也随之增长,仅仅只是随手一抛,这只幼小的鱼类凶兽便消失了踪迹,至少飞出去了数百公里。
我这才闭目内视,观察自己此时的修为状态。
命宫之中,等身高的阳神消失不见,只余下一个金色的小人,盘坐在一滩金色的液体之中。那小人似有灵智,察觉到我内视,双眼霎时睁开,瞳孔之中,蕴藏着七彩光华,默默注视着我。
根据《死人经》下卷的记载,霞举之后,命宫中会生出一个化身,这具化身与本体没有任何区别,也盘踞命宫内修行,也可召出御敌。而最重要的是,一旦遭遇灭顶之灾,本体消亡,这具化身还能化为本体,相当于拥有了第二条性命。
这种功能虽然神异,但实际上跟阳神一脉相承,不同的是,阳神脱离本体之后还需另寻宿主,而这化身则与本体一般无二,完全可以代替。
我心念一动,那金色小人便从命宫之中消失,出现到了我的身旁。与方才不同,到了外界之后,金色小人便完全转化成了我的模样,申请举止、相貌仪态完全一模一样,对视之时,仿佛在照镜子一般。
端详片刻后,我便将其重新收了回去,又尝试着调动体内力量,这才发现,此时经脉之中,已经没有了妖力,随着心念一动,金色的妖帝之力便澎湃而出,不知何时,体内妖力竟也完全转化了。
当初仅仅一丝妖帝之力,其力量便让我震撼不已,而现在,周身修为全部转化成了妖帝之力,其中蕴藏的力量之巨,可想而知。
不过细细感悟了片刻,我又发现了异样。虽然全部修为都转化成了妖帝之力,但命宫之内依旧存着一团金色的能量,显得与众不同,其内的力量也强悍的多。
略一思索,我便明白了,这团金色能量并非我自身的妖帝之力,而是妖帝夋的力量,也就是最初我从命宫之中引出,用来收服四凶兽的那股力量。
虽然我成功进阶妖帝,但跟当年的妖帝夋相比,力量自然不在一个层次上,所以这部分力量我还要小心保存,收服最后一只凶兽时还要动用。
大略将自身情况梳理了一遍,我重新睁开眼,深深的吐了一口长气。如今总算有了霞举修为,妖域之中也没有多少人能阻挡于我,离开妖域应该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了。接下来只需收服最后一只凶兽,再去龙域走一趟,接回瞳瞳,便可以回到人间界。
当然,此时距离收服最后一只凶兽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还须留在王城,跟普莱尔妖帝、乌九锥等人虚与委蛇。
心中这般想着,我长身而起,辨明王城方向,脚下几步踏出,人便已经到了王城之内。
早在冲举之时,修为便已到了“出有入无、瞬息千里”的地步,而霞举之后,缩地成寸也是寻常之事,莫说是这数百公里的距离,便是徒步从王城走到其他行省,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才刚到达王城,我正欲回到先前居住的客栈,却听到周遭之人纷纷议论。
“足足四十九天的黑夜,今天总算是天亮了,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惹怒了妖帝大人呐……”
“可不要乱说,我听人说,这是咱们妖域又诞生了一位妖帝,所以才天生异象,这可是大好事。”
我微微皱起了眉头。方才从弱水湖面上醒来的时候,我虽然经历了一场荒诞的梦境,但意识之中,只觉得恍然一瞬,而天色也与我入定之前变化不大,只是从黎明之前跳到了黎明之后,难道这中间,我竟然沉睡了四十九天?而且这四十九天之中,一直都是黑夜?
心中带着一丝震惊,我将神识外放出去,直接笼罩了整个王城,不多时,便将整个王城的议论声全部收入耳内。
几乎所有人都在议论那持续了四十九天的暗夜,甚至不少人还在拜祭妖帝,感谢他重新赐予光明。
看着那些人虔诚的祭拜妖帝,我心中倒也释然了。妖帝,或者说霞举仙人,是这个世界最顶层的力量,诞生之时,引发天地巨变,似乎也不足为奇。
心中正这般思索着,眼前忽然一晃,两道身影倏尔出现。
我抬头一看,却是普莱尔大帝和乌九锥联袂出现,正目光灼灼的看着我。
片刻之后,他们二人纷纷抬手,对我拱手道,“恭喜!”
先前跟他们二人交往之时,他们还以前辈的身份自居,而此时的举动,他们显然已经将我当成了同辈之人。
普莱尔大帝率先朗声笑道,“果真是英雄少年!我在宫内已经摆好宴席,只等贤婿归来把酒言欢。此外,妖帝诞生对整个妖域来说,也是一场盛事,我已传令下去,自今日起,接下来七日之中,妖域各地金吾不禁,普天同庆!”
一旁的乌九锥脸色却有几分怅然,毕竟这份荣耀先前是他儿子乌桓的,却被我凭空夺走了。不过等普莱尔说完之后,他也再度开口道,“妖帝诞生,如何庆祝都不为过,只是贤侄有此番修为,全赖玄武仙尊教导。此番功成名就之日,玄武仙尊不能降临,却是一桩憾事。”
玄武仙尊能来才是一桩憾事呢……我略有些尴尬的避开了话题,开口问道,“先前我晋升之时,只觉得时间恍然一瞬,等回到王城,方才听到众人议论,说是长夜持续多日……一时心中惊惶,不知两位先生何以教我。”
普莱尔摆手笑道,“此时无妨,你既已晋升妖帝,便与天地同寿,天生异象,不过寻常事耳。当年我晋升之时,也曾星坠三日不休,而乌兄晋升之时,我记得没错的话,应是弱水湖连涨九日,高悬于地而不溃堤。”
说完了他二人的经历之后,普莱尔又看着我,神色有些感慨,继续道,“如贤婿这般,异象关乎天时,又持续如此之久的,我还从未见过。不过晋升时的异象,乃是天地有感而生,这异象越是盛大,便越证明福缘深厚。由此观之,贤婿之天资,着实令人艳羡。”
原本我只是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门道。
霞举之后,自然也有境界分别,而这一点,便是《死人经》下卷之中,也没有详细记载,此时普莱尔既然提到了修行之事,我倒是不妨请教于他。
略一思索,我便开口道,“家师乃是神仙中人,先前离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而今我修行略有所成,但接下来却没了方向,还须两位前辈指点迷津。”
听我这么询问,乌九锥也是一笑,叹道,“怪不得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光是这番上进之心便教人感慨,不过此事不急,咱们先回宫内,酒宴之上再请教不迟。”
普莱尔也大笑道,“没错,修行之心再迫切,也不急于这一时,咱们先回宫去,酒足肉饱之后再彼此印证讨教。”
说罢,他当先一步踏出,我和乌九锥随之跟上,瞬息之间,便回到了王宫之中。
普莱尔所言不虚,此时王宫之内摆设无数宴席,便是奴仆侍女之流,也都开始醉酒狂欢。这种欢乐的气氛从王宫开始,逐渐扩散到王城,再扩散到妖域的每个角落。正如普莱尔说的,一个妖帝的诞生,是整个妖域的盛事,足以让整个妖域的所有人都欢乐起来。
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我跟着普莱尔和乌九锥来到王宫正殿的酒宴上,入座之后,或是受到了感染,我脸上也不由带了些笑容,在普莱尔和乌九锥的祝酒声中,端起妖域美酒一饮而尽。
等放下酒杯之时,我目光一瞥,却是看见了宫殿角落的走廊旁,一个纤瘦的人影站在那里,正悄悄朝着这边观望。
普天同庆的气氛之中,薇薇安脸色有些惨白,还带着明显的愁绪,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等她的目光与我碰触之后,猛地慌乱起来,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跌跌撞撞的转身逃走了。/ntent>;
第一百零五章 本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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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跑走了,我叹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凝固在了嘴角。
妖帝的灵识能覆盖周围上千公里,但这个时候,没人留意咫尺之遥的薇薇安。酒宴上的气氛依旧很好,普莱尔和乌九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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