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呵斥,在场数十位风水师,上到白发老者,下到毛头小伙,无一人敢出声,所有人都恭谨的听着。
梁天心摇摇头,似是对这些后辈风水师极为不满,半晌之后,才继续道,“龙脉主天下大运,但却绝非一成不变。可山川河岳千百年也不会改变,为何龙脉风水却不时会生出变化?”
“龙脉风水之变,便在于砂水二字。譬如黄河,众位可曾见过黄河之砂万年不动?黄河自那太古发来,河砂一路东行入海,动的不光是河中砂石,更是我华夏龙脉气运。”
“又如我华夏龙脉,自古以来,主龙自昆仑起,至北境绵延,尤其冀州之域,尧舜禹三代圣人立极。而在唐宋以后,龙气南移,至明代,钟于中都凤阳千百年来,昆仑未曾动,龙脉为何却有偏移?关键便是这砂水二字。”
“龙脉定天下大运,而砂水却定龙脉变更。”
听着梁天心侃侃而谈,我对他的印象倒是有些改观,本来只以为他是心狠手辣的养鬼派长老,却不曾想,在这风水一途上,他竟有如此造诣。
第二十二章 风水之辩()
论完砂水在风水学上的重要性之后,梁天心叹了口气,对着现场众人扫视一圈,又开口道,“砂水一说,的确艰涩,需辨九色,识九星,闻‘财、官、父、子、兄’,明‘生、旺、奴、煞、泄’。以尔等修为,着实不易辨明。然而修行一途,本是逆旅,若因艰涩便停步不前,又如何能超脱自身,更进一步?”
“至于砂水无用一说,更是荒谬!无数先贤大哲都留下过砂水著作,譬如杨公《撼龙》、《疑龙》,又如散人之《玉函通秘》。甚至河图洛水中亦有记载!若是砂水当真无用,他们为何要研究?莫非你们自认为见识修为已经超过这些先贤了吗?”
“我港岛为何能称风水之都?那是前辈高人用真本事换来的,你们凭着前辈福泽,吃上了这行饭,不思前辈恩泽,继而发奋弘扬。却只顾贪婪享受,不敢苦修精研。这也还罢了,竟有人只因不懂砂水,便敢放言砂水无用,这是何等的愚昧,何等的狂妄?”
听他一番责骂。一众风水师更是羞臊不堪,纷纷低头,满脸自责,甚至不敢抬头看梁天心一眼。
责骂之后,梁天心却也没再多说什么,语气平和了一些,从身上拿出厚厚一沓照片,正是早先米鼎城给他送去的那些坟地照片,指着其中一个个坟地开始跟众人仔细分解。
“第一处米家现今祖坟所在之地,虽说是弦歌临政龙,家族气运难以支撑,不过胜在砂水好,此砂乃是断砂,断在平地,砂水圆净,虽说穴本有凶,却也能够庇佑后世子孙。”
“再说这飞蛾和小宝盖龙,砂水端凝圆净,本来也算佳穴,却因未能过房螟领,故难以兴发。”
“而剩下这最后一处,则是朝天芴龙。此穴乃大穴,王侯将相葬之也无甚不可,可此穴却依旧难称真龙,形势颇紧,理气消纳,算起来,只得一半功夫。”
“然则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虽然此穴只得半数气运,却依旧是一处不可多得的吉穴所在。依我所见,米先生将祖坟迁此处,最为妥帖!”
一一分析利弊之后,蒋天心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应该说梁天心的确见解不俗,不管是寻龙还是这看砂都讲的颇为妥帖,且不论他是天师修为,旁人无人敢得罪。单就这番说辞,也是众人之中见解最为深的一个。
最妙的是,梁天心引为看砂的说法,恰能将米家祖坟走运一事解释的水到渠成。
按照梁天心的说法,先前的弦歌临政龙对于米家普通人家不算什么太好的风水,但因为坟地周围的砂石庇佑。却让子孙得了富贵,但砂石易变,大运难言,如今几十年的功夫过去,那点砂石保佑的气运如今早已消散,由此弦歌临政龙也无法再庇佑米家子孙。
由此米家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灾祸。
而同样还是根据砂石来分析。余下三处候选之地,根本无需多做比较,便能选出一处吉穴。
这番说辞有理有据,听着让人根本生不出反驳的心思,在场的所有风水师几乎同时出声颂赞,纷纷表示心悦诚服。
梁天心自然不会理会这些人,只是冲着米鼎城颔首一笑,“迁坟一事,宜早不宜迟,明日便是吉日,早一日迁完,米家便能早一日享受福泽。”
言语之间,显然已经论定米家迁坟一事。
米鼎城忙拱手言谢,“梁大师不愧是我港岛风水大师,这番言论,由浅入深,便是我这风水一道的门外汉,听了之后也觉得蒋大师说的有理有据。就会依梁大师所言。明日米某便动土迁坟。”
说完,他也不等梁天心再问,直接便出口吩咐一旁的下人,将早先许诺的三样珍宝,以及另外一片七星艾叶尽数取来,放到梁天心面前。含笑道,“这是先前允诺之物,梁大师还请收下。”
看到这些东西,在场的所有风水师尽皆眼热,但坐在这里的是梁天心,众人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不敢生出别样心思。
梁天心一笑,面色依旧清冷,抬手就要接过艾叶。
就在此时,我在一旁抬脚跨出一步,朗声道,“且慢!”
听到我的声音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刷刷转头朝我看了过来。
梁天心刚刚伸出去的手,这时也收了回来,皱眉看我一眼之后,出声问道,“小友此时做声,可是有何见教?”
他的声音虽然平淡,但语气之中明显已经带上几分冷意。
我微微一笑,“见教谈不上,只是在下以为,这位道友仅靠看砂一道便评判此间风水,似乎还有些不够稳妥。”
此言一出,现场众人尽皆哗然,不等梁天心开口,一旁便有一白发老者,厉声对我呵斥道,“你这小子,且不说风水,你可知梁前辈是什么身份?竟敢口呼道友,你是港岛哪家子嗣,父母自幼没教过你礼仪吗?”
尽管此时隐匿了气息,但让我对梁天心口呼长辈、大师之类的称呼,我依旧不情愿。清完他的话,我也不在意,只是继续笑道,“蒋道友是养鬼派的太上长老,修为的确不俗,但今日乃是风水盛会,只论风水见识,不论道法修为。蒋道友早先那番说法虽然不错,但米家风水格局却看走了眼。学无止境,达者为先。我称呼他一声道友,可有什么问题?”
“你!”那人被我一顿抢白,一张老脸憋得涨红,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梁天心此时却是气极反笑,“这位道友说的没错。风水一道上,学无止境,达者为先。不知这位道友何方人士,师承又是哪里?”
一边说着,蒋天心站起身来,一身天师修为毫不客气的外露出来,带着极为强大的威压。
单论修为,此时他也不一定是我的对手,我自然不会在意,依旧带着笑意,开口道,“小子来自大陆。至于师承小子并无师门,风水一道,只是研究先贤著作,自行研究。”
“居然是大陆的?”梁天心还为说话,站在他身旁的那个马正坤,似是极为瞧不起大陆。立刻起身,一脸鄙夷的看着我道,“风水一说虽说起自大陆,不过前些年大陆连番折腾,风水一道早就荒废。港岛却是公认的风水之都,你这大陆的乡野村夫。一点浅薄的道行,在你们大陆骗骗人还行,居然赶在港岛大放厥词,用梁大师方才的话说,你是何等放肆!”
我转头看了他一眼,这人倒是有趣。吃的是风水行的饭,竟然看不起大陆。这听起来,就像一个学太极拳的人,瞧不上陈家沟一般,颇为荒谬。
我摇了摇头,“马先生此言着实可笑。你既然知晓风水一道起源大陆,又如何敢说出这番话?你爱借梁道友的话,那我也借梁道友一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陆虽说前些年风水一道发展受阻,但根基底蕴依旧深厚,加上这几年的蓬勃发展,格局之大,岂是港岛一个弹丸之地能相提并论的?”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这老匹夫说话既然如此不客气,那我也没必要给他留脸面。
“你!”马正坤显然被我气的不轻,指着我怒声呵斥,却又一时无话可接。
梁天心此时面色却似乎郑重了一点,皱眉看着我,出声道,“大陆的小子很好,大陆和港岛究竟哪里风水底蕴深,暂且不论。今日看的是米家风水,你说我看错了这风水格局,那好,今日你指出我的错误,我便承你一声道友。否则的话,我可是要帮你家长辈,教教你这大陆小子何为礼仪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没再辩驳,只是将梁天心手里那些坟地的照片要了过来。
风水一道,博大精深。梁天心能从“龙穴砂水”四处看米家风水,已经算是做到了极致。先前我的看法跟他差不多,也只看到了砂水,心里勉强能做出解释,但自从梁天心出现,拿出这些照片开始讲解之后,我却又看出了几分门道。
仔细将每处坟地再看一遍后,我笑着将其中一张高空俯拍照片拿了出来,放到了梁天心面前。
这张高空俯拍照片上,当年老乞丐定出的五处墓穴全部照了进去,几个坟地在空中看着似乎也无甚出彩之处,但若用线条将其连起来再看,一切却不一样了。
第二十三章 罡脑五金()
梁天心见我此番举动,目光也转到这张图片上,凝视良久,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待他终于抬起头后,我微笑问道,“梁道友可曾看出端倪?”
“端倪?我看你是故弄玄虚!”梁天心冷声道,“方才你出声质疑,我还道你这大陆风水师有何高见,结果你只是将这几处风水勾连起来,你想说明什么?这几处风水莫非还形成了什么阵法不成?风水一道,各成格局,你将这几处风水连到一起,莫非是想让米家先祖分尸数片,各自葬之?哼!看似高深莫测,实则故弄玄虚!”
听到梁天心的表态,在场其他众人也纷纷出声附和,对我冷嘲热讽,话语之中,尽是对大陆风水师的鄙夷。
一群跳梁小丑而已,我也没放在心上,根本未做理会。只是转头对米鼎城道,“不知米先生可否将令尊生辰八字告知与我。”
“这”米鼎城迟疑一下,转头看了眼梁天心,等梁天心点了下头之后,才对我笑道,“自然没问题。”
说完,他拿来纸笔。将他父亲的生辰八字写了下来。
我接过来一看,尽管现场这些风水师们浅薄气窄,但港岛风水气息浓郁却是不容辩驳,这米鼎城只是一介富商,说起其父生辰,能直接将八字写出来,而非简单报出生日时辰。可见也是有些风水底子在的。
拿到米父八字,我简单推衍一番,更印证了先前的猜想。我也没多说,只是又将这纸条放到了梁天心面前,开口问道,“梁道友不妨看看米父八字之中,命宫如何。”
梁天心贵为天师,风水造诣又极深,看个八字自然是手到擒来,分秒之间便可算定。
只是他看了一眼之后,却沉默了下来,足足过了两分钟,才脸色阴沉的开口道,“命宫藏凶,金火大劫,难过天命之年。”
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难过天命之年,自然是指米父活不过五十。而金火大劫几乎是命宫十二劫中最为凶恶的一个,非人力可解。
听到他这断语,其他风水师面色也都是一变,纷纷凑近查看米父八字,然后各自沉默推衍,待自己也推衍出结果之后,面色更是大变,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八字本就是风水术中极为重要的一环,一般风水师看风水时,都会先看主家八字。只是米家此番乃是迁移祖坟,米父又早已仙逝,所以无人查看米父八字,最为谨慎者,也不过是看了下米鼎城八字而已。
至于梁天心,他甚至连米家坟地都没去,只是看了几张照片,便做出了最后的定论。
眼见他们都说不出话来,我又开口道,“依八字来看,米父断无可能得到善终,更无可能打拼出米家这么大的家业。而且米家祖坟,选的还是‘弦歌临政龙’,那虽是一处吉穴,却需下葬之人命格来撑。以米父命格,断难撑起。哪怕退一步说,这‘弦歌临政龙’不需命格来撑,这处吉穴福泽,也不过给米父带来几分财运而已,断不可能改了他的命格。”
分析完之后,我又转头看着梁天心。开口问道,“不知梁道友以为小子这番话是不是故弄玄虚?”
听到我的话,梁天心面上怒气一闪,但当着港岛这么多风水师的面,他天师的身份却不允许他胡搅蛮缠,只好沉声道,“你说的没错。这其中颇有存疑之处。但这又能证明什么?”
承认了我的话之后,梁天心立刻便开始了反击,“米父命宫有劫,非风水能改,或是另有奇遇,这才逃脱劫难,与今日之事有何相关?”
他如此一说,其他风水师也恍然大悟一般,立刻出声支援道,“梁大师说的没错,万事无绝对,米父命宫虽然凶险,但能得到善终,自然有其因果在,你又如何敢确定跟米家祖坟一事有关?更何况,风水师看风水,改运却不改命!这是风水界的常识,你这大陆小子,莫非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改运不改命我微微一笑,风水界内,的确有这种说法。甚至还有很多风水师认定,命格乃天道造物之时便已定下,非人力可为。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当年宋末文天祥,甚至要自造龙脉,定天下大龙走势,强行扭转国运!
国运尚能扭转。命格为何改不得?
我正色道,“对普通风水师来说,的确只知改运不知改命。但当年那位老前辈,却不是一般风水师!”
现场顿时一片哗然。
“可笑至极!你这小子还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那老乞丐若真那般厉害,能逆天改命,那他何不先改了自己命格,也能免除孤苦终老的命运,哪里还会落魄到让米老先生接济?真实满口胡言。”
一直不遗余力讥讽我的马正坤,又是第一个开口道。
我颇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风水师断人不断己,也是一条常识,马老先生口口声声说小子没有常识,但我看老先生你一把年纪了,也没多少常识。”
“你!”马正坤脸色一黑,胸口急剧起伏,显然被气的不轻。只是方才那句话的确是他口不择言,被我嘲讽之后,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都住口!”这时候梁天心阴沉着脸摆了摆手,止住了其他人试图为马正坤打抱不平的举动,转头看着我,凝重又问道,“你说那老乞丐为米父改了命,那他用了什么手段?就是这几处坟地么?”
“正是这几处坟地!”我斩钉截铁的点头道。
“道理何在?”梁天心再问。
我轻声答道,“转运!”
这两个字一出口,众人又是一片哗然。
“荒谬,实在是荒谬!”方才被我气的几欲吐血的马正坤又迫不及待的第一个站了起来,厉声斥责道,“你这小厮倒会拾人牙慧,早先初见那老乞丐坟茔之时,老夫便提过转运之说,只因那是老乞丐之墓,跟米家祖坟没有关系,我等也未再深究。你倒好,这时候又拿来说事。怪不得梁大师说你故弄玄虚!”
这老家伙是彻底恨上我了,跟条疯狗一般,一得机会就要出来撕咬几口,我压根没理会他,只是抬眼看着梁天心。
“怎么个转运之法,你说说看。”梁天心不置可否,但神色愈发凝重。
我微微叹了口气,花都说到这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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