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小玲怎么着也是女人,也看到了一个女人逼到这份儿上在爱情面前的凛然,反而软了,怕郭芳不懂法,干蠢事,嘱咐上了:“你得冷静……也没到拼死拼活的份儿上。法律也简单,有理讲理。就是有一句话我得嘱咐你了,你离婚这是你和臧秋生的事,别跟江建平扯到一块儿。你可不是为江建平离婚!你明白这差别吗?你不能离婚也把建平卷进去!至于说你离完了婚,江建平和你是不是能走下去,这……就是你们俩的事了,我说不好。……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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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秋生手里拎着吃的,晃悠着向自己租的房子走过来,走着走着停了。郭芳站在房门口,显然是等他。臧秋生呲牙一笑:“怎么着也是我老婆!想我了?”说着,向郭芳凑过去。
郭芳往后退了一步,诚恳地祈求道:“秋生,我跟你商量商量,你放我一马吧,我还是想离婚……”
臧秋生脸立刻阴了:“妈的做梦!老子就是不离!”
“你只要跟我离婚,条件你提……”
“我要什么你给我什么?”
郭芳点头:“就连房子,我可以卖了,分你一半。”郭芳,多爱财如命的一个人啊,为了爱情,该舍的也都舍得了。
臧秋生一听,更加恼怒了:“你真大方!妈的为了那个姓江的你倒什么都舍得啊?!不干!妈的,连你,连孩子,连房子,都是我的,我干嘛就要一半儿!不离!”
“秋生,我求你了。”
“求我没用!我告诉你一声,我找着工作了……一个清洁公司,做擦玻璃的工人。明天开始培训了。”臧秋生话语温存下来,“钱挣多少还不知道,反正是有工作了,我就能照顾你们母女俩……蜘蛛人,听说过吗?他们说没胆子的人还不敢干呢,一根绳子吊在半空擦玻璃,从地上往高处看比蜘蛛还小,包软蛋就吓破胆子了……”
郭芳吓住了:“吊在半空擦玻璃?万一掉下来怎么办?”
“呸!你他妈的就不会说句吉利的啊?”
“别干这个活了,要钱,我给你钱,回老家吧,啊……明天别去培训。我真的给你钱。”郭芳心里有善良的地方,怕出人命,忙掏出钱包拿钱。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2)
臧秋生笑了:“干什么不让我去?怕我摔死?老婆,还是心疼你老公嘛!我摔不死……摔死了我做了鬼也回来找你做两口子……”伸手要抱郭芳。
郭芳拿他没辙了,忙一转身走了。
“格老子的!你是我老婆!”臧秋生对着郭芳背影,高傲、宣言一般,这是从法律上他对她的占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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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建平从北到南,又从南到北,跑了一圈回到这个城市,心是急的,下了车就要走,可被领导叫住了。在领导办公室,领导沉着脸,把一封信推江建平面前了。江建平拿过去看,看完了,又推到领导面前了,一句话没有。
领导看江建平这态度,生气了:“解释一下啊?”
江建平口气是淡的:“解释什么,不都写挺清楚的吗?”
领导更生气:“怎么着啊,合着你当第三者还当得理直气壮啊?”领导见江建平不说话就更加生气:“感情的事我不想评论,我就问你是一个警察,这可天底下单身女人多了怎么你就非得当这个第三者插这个足啊?啊?你干嘛就非得破坏别人家庭……”拿过信照着念,“破坏社会稳定,破坏安定团结,破坏警察在人民心目中的形象啊?”放下信了,看着江建平,“啊?”
江建平不急不慌的:“您处分我?”
领导愣住了:“这就是你的态度啊?!这就是你的态度啊?!”急了!
“这第三者不是我愿意当的,话要是从头讲长了……”江建平不卑不亢,“举个例子跟您说吧,这样的案子咱们接的不少,火车上磕头碰脑的也常见,就是受不了家庭暴力逃婚的……她们也算是弱者,值得同情吧?”
领导不表态。
“她们在外面要逃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在外面要是跟谁有个七情六欲是不是也应该?合法不合法的单说,先从咱们人心说,您是不是也同情?”
领导还不表态。
“您要说不同情我也没辙!反正我同情!都是人,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这就是江建平的态度。
领导对江建平的态度不满意:“那你就当第三者啊?”
“动机上说,我没想当第三者!”
“可结果你当了!”
江建平头皮生硬:“对,当了!所以这结果我认!我认账!可说我破坏警察形象我不认账!……这信,我得说他这是恶人先告状!您还是调查吧,调查完了,愿意给什么处分我都接着!绝不埋怨组织!可眼前,我还得麻利儿的回家,家还乱着套呢!”起身就走。
“我话还没说完呢!”
领导没叫住人。江建平没停,走了。
江建平第一时间还是见到郭芳了,陪着郭芳在小学门口接孩子。不管怎么样,他还是跟郭芳并肩站在一起了。郭芳心里面感动这男人在这种情况下的担当,眼泪就往下掉。江建平不允许她哭?哭什么?我江建平不是在这儿站着呢吗?
江建平又说,要说这事儿,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不就是差你跟他一道离婚手续吗?我等着。
一句话,又把郭芳说得泪如雨下。
臧秋生也来小学门口,名义上是看俏俏,本质上是恶心人来了,而且声音又大又难听,说江警官,一会儿您去哪儿?不会跟她回家吧?那我可得说您不对了,我可没答应跟她离婚呢……您不能还当第三者跟她回家吧?那我可不答应了。又说,江警官,按说我这人已经大人大量了,你跟她的事我不追究就完了,您该退得退了吧?
孩子放学的时间学校门口聚了很多家长,江建平怎么着也顾及影响,不让郭芳吵架,护送她们娘俩回家,就回到了平房。
江大妈怎么着也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了。说建平,不是我多嘴……这郭芳这儿啊,你这份儿心就搁一边儿吧,我看着没什么可盼的……嫁了那么多年的汉子,没音儿没影儿的吧,说来来了,人家在一块儿,吃也好,睡也好,怎么着也是合情,合理,也合法吧?不管郭芳怎么想,再没情分,也是夫妻吧?夫妻是什么啊,夫妻就是……只要人家两口子一关门儿,你多亲,你都是外人儿,第三者……
江建平不愿意听这些话。可江大妈还是要说,建平,别剃头挑子一头热了,你听见了吗?
江建平没回答,装没听见。
江建平小瞧了臧秋生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臧秋生会追到院子里来。江建平正端着脸盆在院子里接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臧秋生已经走到他身边了,吓了他一跳。江建平一看臧秋生,也没理,转身就往屋里走去。臧秋生忙把江建平叫住:“大哥……”
“你要干嘛?”江建平冷冷地问道。
尽管江建平在臧秋生眼里是第三者,可江建平毕竟是个警察,话说得还算客气:“大哥,我有几句话能跟你说吗?”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3)
江建平把脸盆放窗台上,也没让他进屋的意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我是想跟您说一声,你就不用等着郭芳了……我跟你说我不会跟郭芳离婚的。”
江建平不说话。
臧秋生看着江建平,首先变成一个忏悔的人了:“大哥,以前我是不好,我老想要个男娃子,我对他们母女俩不好……喝了酒管不住手要打人,可现在我都改好了,改好了。我现在不喝酒,也不打孩子,也不打郭芳……就是她打我我都不会动手,真的。”
江建平还不说话。江建平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臧秋生又变成改过自新的人了:“工作我也找着了,吊在半空上擦玻璃……那我也不怕,我得好好挣钱好好养老婆孩子。就是您,得让着我,不能让我心烦意乱的,从半空要是掉下来我就没命了,您得可怜可怜我……”扑通给江建平跪下了。
江建平明知道苦肉计:“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真话。”
江建平:“你起来……”
“您不答应我不起来……大哥,以前吧我是畜牲,没照顾她们,你替我照顾了,今天我就跟你说谢了啊。你们警察教育犯人,都说给人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大哥,您得给我一个机会,我真改好了,真的。您说说您找谁不行啊?老婆孩子你留给我吧?老婆孩子也是我的命根子,孩子是我亲生的,我是她亲爸,您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破人亡吧?”臧秋生又变成一个可怜人了。
江建平没话可说了:“你起来吧。”
臧秋生不起来:“您答应了?”
“你……真会对郭芳好,对孩子好,不打不骂了?”
“我不了。我要再动她们一个手指头,让我从十八层摔下来大头朝下……”
“起来吧。”
“您答应了?”
“起来吧……”江建平的心里像让刀扎着了,“答应了。”
臧秋生忙爬起来了:“您跟我老婆这事……就算结束了噢?”臧秋生趁热打铁,“你还有我们家门的钥匙是不是?给我吧。”
江建平还是犹豫了一下的:“这个……我不能给你,我还是亲自交给郭芳。”
“怎么我也是郭芳的丈夫是不是?我都来了,你还非见郭芳不可啊?你都答应了不跟郭芳来往了,不合适了吧?”臧秋生说完,把脖子一梗看着江建平,理直气壮。
江建平没办法了,一千个一万个不应该,臧秋生也是郭芳合法的丈夫。他只得掏出钥匙,给了臧秋生。
郭芳确实是把房门反锁了,任凭臧秋生怎么在门外叫,她就是在门前站着,不开。可她没想到,片刻安静之后,门锁转动了,接着门开了。臧秋生边进边晃着手里的钥匙:“我跟江建平都谈开了。他把钥匙给我了,你死心吧,他不会再来找你了。”
郭芳呆了。
“从今往后你踏踏实实给我当老婆,别的啥也别想,嗯?”臧秋生说完,“哗啦”,把钥匙揣在他自己兜里了。
郭芳难以相信地问道:“你……去找他了?”
“找他了!我说你就死了你的心吧。你的后路我给你断了!”臧秋生嘴里说着,便朝郭芳挪过去。他突然迈了一大步,把郭芳抱住了。既然还是夫妻,臧秋生就不仅想要夫妻之名,而且还要夫妻之实了。
郭芳死活不肯,跟他厮打了起来。“格老子的,你是我老婆!”臧秋生理直气壮地撕扯着郭芳的衣服。郭芳也不说话,只是跟臧秋生拼命厮打。屋里的空间不大,桌上的花瓶、杯子都被俩人打掉地上,应声而碎。
俏俏什么时候醒了,站在门口,看见爸妈打架,吓哭了。
“俏俏回床上去。”郭芳冲俏俏喊道。
郭芳一喊,把臧秋生也喊停了。就在这一瞬间,郭芳趁臧秋生不备,一下狠手,把臧秋生脸抓了。趁臧秋生捂脸的工夫,郭芳奋力把臧秋生推到一边,自己和俏俏进了大屋里,关上了门。
臧秋生抬脚狠狠踹门,边踹边骂:“格老子的,你是我老婆!你给我开门!开门!”
郭芳在床上搂抱着俏俏,强作镇静地安慰着:“俏俏不哭。不哭。好好睡觉……”可这个时候谁又来安慰她呢。郭芳哭了,眼泪顺着脸颊珍珠断线般流下来。泪里面有怕、有恨、也有怨。她怨江建平,因为他曾亲口说过,决不往后撤,跟她一起扛。可钥匙怎么会到臧秋生那儿去呢?
第二天,郭芳去找江建平,正赶上江建平要出门。郭芳一见江建平,就哭了。江建平看着,也只能看着,一点办法没有。
“你自己说好的不往后撤,你跟我一起扛,这回回来怎么就变了?”
江建平心只能硬着回答:“我没变……是我没想到臧秋生会这样,他说他都改好了。你别哭了,我也要劝劝你,事情已经这样了……你就试试看,没准儿你们三个还能一起生活。”
第17章以合法的名义(4)
“那咱们呢?”
“……就别再提咱们了。”
郭芳发狠地打断道:“不可能的!建平我告诉你不可能。我一定会跟他离婚,我告诉你,他要真是赖在房子里不走,我……我就是一根草都不剩,也跟他离婚。实在不行,就跟他拼命!”说完这话,也没停,转身就走了。
这回,是剩下江建平犯愣了。
172
江建平躲着没有心思在家多停留,早早回火车上去了。车站还是那样的车站,火车还是那个火车,车厢也没什么变化。江建平去早了,车厢还是空的。江建平从一节车厢走向另一节车厢,江建平带着几分心灰意冷了。他在一个窗边坐下,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一支,刚要点,一眼看见郭芳一张仓皇的脸出现在车窗外,一晃跑过去了。
郭芳在找他。
江建平愣了一下,站起身,忙向相反的方向,另一节车厢走去。餐车包大姐正在准备着杯盘碗碟,见江建平匆匆跑进了餐车,调侃地问道:“你又跑什么呢?谁又追你呢?”
江建平想想不对,对包大姐嘱咐道:“大姐,不管谁找我你都说没看见,啊。”说完,转身进了餐车旁边的卫生间,还从里面插上了门。
包大姐不解,一转身,看见郭芳了,这才恍然大悟。“你找谁啊?”
“江建平。”郭芳话声很大。
“没看见啊。”
郭芳也不客气,在座位上坐下了。
“哎你怎么坐这儿了?”
“我在这儿等。死等。我今天必须等到他。”
“必须?……那你得等到什么时候?他还没来呢。”
“什么时候我都等。我不下去了。”
包大姐为难了:“哟,那你不能在这儿等……我们是在工作,你,不是旅客不是家属的,在这儿不合适。”包大姐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见郭芳勿自哭上了,哭得那份伤心把包大姐都哭愣了。她把话音加大分贝,故意说给卫生间的江建平听:“哟,你怎么哭了?”
“大姐,你就让我在这儿坐会儿,我心里很难受……”
“难受?……为什么啊?”
“我说不清……我要是见不着江建平,今天可能就活不下去了。今天就是死我也得见着江建平……”
包大姐“哟!”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了,就那么干看着郭芳哭。
“大姐,这辈子,你爱上过谁没有?”
包大姐更愣了:“爱……哟,这字我说着还真别扭。怎么叫爱怎么不叫爱啊?我儿子今年都上高中了。”
“那不见得叫爱情……”
“哟……是啊?反正我们俗老百姓吧,就是柴米油盐生儿育女那点子事儿,简单……简单吧就快乐。倒不像你这么难受。”包大姐说完,有些腼腆地笑了。
“我也结过婚,那时候小,想得也简单,也有孩子……可过得没您这么快乐。一有了孩子,我差不多天天挨打,因为是个女孩儿……后来,实在熬不下去了,天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通打就落下来,我就抱着孩子跑了……”
包大姐又“哟”了一声,嘴上的笑容也没了。
“我们娘儿俩在外头飘了好几年,我一个人养大了孩子也不容易……您当妈您就明白我了,为了孩子什么都豁得出去,也没有什么不能吃的苦,没有什么扛不过去的事,就是有一样,不能让孩子受委屈……”
“这我信。”
“我离开家的时候二十三岁,也不大吧?”
“不大。”
“为了孩子,我一个男人都没找过……我不信他们。一直到现在,我就勾引过一个男人……”
“哟!……我大惊小怪了,你说。”
“不如说是我骗了他了。我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