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去外面走走吧。”紫玲娇声轻语地提议。这种语气通常是不容人拒绝的。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好吧。”
当紫宜拉窗帘准备睡觉时,刚好看到他们从外面散步回来,两人都是一脸的笑容,尤其是姐姐,一脸幸福。她的心没由来一股刺痛。她把窗帘胡乱拉好,和衣蒙被而睡,想把外界一切干扰都排除。
连着几天她都睡在学校里,连一个礼拜回家换洗衣服也省了。她不想回家,也害怕回家。星期四下午她还是回了一次家。因为星期五有一个书法协会的画展,会长要她多出几幅画来,说白了,就是看得她起,至少是承认她的画比别人要稍胜一筹。家里只有妈妈,爸爸和姐姐都去上班了。她也不想在家里吃饭,取了画,匆匆赶回学校去。她站在站牌下等公车时,一辆车子无声地在她身边停下。玻璃摇下,她看见她想见又怕见的人。
“紫宜,去哪儿?”他微笑问道。
她的眼睛慌乱地瞄了他一眼,仍然是要命的帅气。整洁雪白的衣领,搭配协调的领带,高级合身的西服。
“回学校。”基于礼貌,她如实回答。
“那上车啊。”他打开车门。
“不麻烦你,你去忙吧。我自己坐车去。”话一出口,她就觉得自己口是心非。明明在看见他的一刹那有种心跃如雀的感觉,而且听到他邀请的声音更是欢喜直上九霄云。可她小心地掩饰内心的情绪。
“你这丫头,跟我还客气。”他径直下车,将她塞入车里。
“你准备去接我姐姐下班吗?”她没话找话。
他若有所思地望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去接你姐姐下班?我没回来之前你姐姐没人接就不会下班了?”
怎么这样说话?她不满地望着神色怪怪的他。他说话总是怪怪的,叫人无法理喻。
“你这次回来是休假还是有事?”她觉得车里的气氛有点闷,找了个话题。
“两者兼而有之。”他望了她一眼,平静地说。
“国外的生活还适宜吗?”她继续问道。
“无所谓。”他的语气淡淡的,让她觉得再问下去有点唱独角戏的感觉。索性也不说话了。
车子里一阵沉默。车子转了个弯,离开热闹的大街,拐上去她学校的街上。
“你包里是什么?”他打破车里沉默。
“没什么,一本画册而已。”她有些腼腆地答道。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你为什么不去读美术学院?你又不喜欢当医生。”
她半天没回答,然后又是幽幽地叹气。手指绕着袋子转动。“妈妈说我性格内向,不善于和别人沟通,做老师或者医生比较稳定,活动圈子和交际圈子比较小。”
“学什么专业主要取决于自己的爱好。你明明不喜欢学医,为何要听从父母的安排而没有自己的立场?”他有些愠怒,她感觉到了。
她抬起头,奇怪地望着他。他的眼神有些严肃,紧抿的薄唇意味着生气。她有些不可思意。
“自己的命运要自己把握,别让别人操纵你。”
“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惹她生气。”她何尝不想念自己喜欢的专业,可打小时侯明白妈妈为了生自己差点丢了性命,她一直很听话。加上自己不太会念书,连大学也靠父母走关系,读的是母亲单位的内招名额。妈妈原来是护士,自打生下她后就在家休息。由于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家里的财政状况一直不太好,这也是紫玲毕业后没有继续读研究生的原因。徐家劝过紫玲和靖宣一起去读,但韩家谢绝了他们的好意。由于徐父的关照,韩东名在徐家的公司担任重要职位,对徐家也是忠心耿耿。而紫玲也在徐家的公司做事,几年来,凭着自己的努力,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的位子。
他不再吭声,可凝望她的眼里却有莫名的感伤。从小他就觉察到她的乖巧和温顺。有时忍不住要捉弄一下她,想激起她的反抗精神,她却总把自己遮掩地平淡无奇。
“你带这本画册去学校干吗?”他转移话题。
“学校明天搞画展,会长要我多交几幅。”
“那说明你画得不错啊。”他夸道。
她的脸微红,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邀请我去吗?”他笑道。
“啊?”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怎么?不欢迎吗?”他含笑问道。
“你真得愿意来吗?”她的脸一阵绯红,激动地问他。“你是说你愿意来看我们的画展?”
“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三点开始。”
“那明天下午三点你在学校门口等我啊。”他含笑说道。
她觉得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了,他竟然许诺她陪她一起看画展!她忍不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自己唯一的好朋友王小南。王小南没考上大学,也没去补习,接管了父母的摊子,每天也很忙。有时没事,她会去帮忙。
第三章 爱你在心口难开
“在这。”紫宜一见到徐靖宣的车,便拼命地挥动手臂。她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那种隐隐的担忧一扫而空。
徐靖宣将车子停好,下了车。他今天是一身休闲,白衬衣配牛仔裤,一件薄薄的面料很好的休闲茄克随意地敞着,一扫前几日给她的严肃和疏离之感觉,很阳光很随和的印象。
她抿着唇微笑。他将她细细打量了一番,她今天穿了一件连衣的春夏装,亭亭玉立。淡雅的浅蓝将她衬托地无比高雅。小丫头真的长成小凤凰了。他按耐住自己的心绪,走上前习惯地弹弹她的额头:“丫头,今天好漂亮啊。”
她不好意思的躲闪着:“靖哥哥,我已经是大人了,还弹我的头啊。”
他笑了,拉住她的手,不容她摆脱。“走,看画展去。”
画展在图书馆的二楼,好多人。同学看见一个帅气的男人陪着她,无不惊羡不已。平时最不活跃的她既然有如此美事。“紫宜,他是谁啊?不介绍一下吗?”同学不段问她,她才意识到叫他来看画展多么失策。她脸绯红,小声对他们说他是她表哥。他讥讽地站在一边闲闲地望着她,任她胡扯一通。
“你没事长得这么帅干吗?”她小声嘟嚷了一声。
他望着她因害羞而涨得通红的脸,不禁扑哧一笑。然后附着她的耳朵说:“你不觉得可以给你挣面子吗?”
“什么啊?”她的脸更娇羞无比,像初夏的山谷初绽的百合,清丽动人,让人心旌飘移。他不自然地转移视线,假装欣赏墙上的画。他在一幅画面前停下,这幅画叫做《秋天的童话》,飘逸而流畅的画笔,温馨而恬静的画意第一眼就吸引了他。再看作者:韩紫宜。他的心里刹时涌起一种激动的感触。他深深凝视那幅画,眼里是无限的柔情和感慨。岁月流逝,伊人已是佳人。那个常常被他捉弄的小黄毛丫头已经长大了;那个爱哭爱撅嘴巴的小女娃已经懂事了;那个怯怯的而又渴望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叫他靖哥哥的小妹妹已经成熟谙事了;那些风花雪月的往事,那些青涩朦胧的心情,那些激动狂乱的回忆,都化做昨日烟云,萦绕在记忆的山谷里。
“你不是展了几幅吗?”他笑问她。
“恩。”她带他找到她的画。
他感觉到她的画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对美和恬淡的追求。“你希望你将来的家也拥有你画里的感觉吗?”
她望着他,轻声说到:“画只是一种寄托,一种生活中找不到的寄托。把一些生活中不能拥有的或者很难实现的东西溶入画中,那就达到了给人以欣赏的效果。”
“那就是你所追求的人生境界吗?”他追问她。
她有些茫然地望着他,他的心里有些受挫感,那就是韩紫宜的风格。遇到什么麻烦就沉默,从不知道抗争,不知道强烈地表现自己。她总是把自己放在最没有躁杂的最没有热闹的角落。而这一点却是和韩紫玲截然不同的。份心思有谁明了?想到这,他望着身边有些迷糊的她,不禁哑然失笑。韩紫玲从小就好强,学习上喜欢和他比高低,生活里喜欢成为别人羡慕的中心。做什么事都有胆有识,雷厉风行。他喜欢有这么一个竞争对手,但所有的感觉仅此而已。但这“有什么好笑的?”她不高兴看见他悠闲的笑容,因为那会使她觉得压抑。
“紫宜,今天我陪了你看画展,可不可以陪我吃顿晚饭?”他笑道。
“你可以叫姐姐陪你啊?”话一出口,她顿觉悔意,可说出口的话能塞回口里吗?她压抑心中渐渐升起的烦躁和郁闷,抬头望着他。
他却一声不吭,脸上还是悠闲的微笑,不过多了几分有趣而已。她紧抿嘴唇,嘴巴不自觉地撅起,她不喜欢这种笑,这让她心神不定,没有方向感。他看着她变化的脸色,禁不住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蛋。天啦!这是在学校啊!她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同时还慌乱地四周环视,看有没有人注意他们。他却不理会她的心情,牵起她的一只手往出口走去。
“喂——”。她无奈而又小声地抗议。可所有的抗议无效,她就这样被他架上了他的车。
这家西餐厅很幽雅,悠扬的萨克斯乐弥漫在空气中,让人的心情感到无比的放松。拘谨淡化了,害羞褪去了,不自然也消失了,紫宜坐在他的对面,让他慢慢为她切着精美香甜的牛排。忽然她的心里又泛起一丝酸楚,他和姐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也是这么殷勤地细致地体贴地切着牛排吗?
“怎么不说话?牛排好吃吗?”他温柔地问道。举起一小块牛排递给她,她接过细细咀嚼着。有一种莫名的心绪在涤荡。
萨克斯的音乐拂过耳际,人的心情顿时愉悦起来,虽然姐姐的影子在莫名地时而在脑海浮动。“紫宜还是留长头发好看。”他赞道。
她低头不语,她早就听过他这句话了。她又想起那次不期而遇的野游。那天晚上,他们在野外露宿。睡到半夜,她辗转反侧睡不着,便悄然起身,来到还在燃烧的篝火前,发现他还没睡。一问才知道是刚接班的,他自告奋勇守下半夜。本来她想回去再睡,他却一把扯住她。“既然睡不着,陪我聊聊天啊。”
她犹豫片刻,还是在他身边坐下。他把外衣披在她身上。细小的动作让她不再记恨原先他对她的捉弄。她有些羡慕姐姐,可见他平时对姐姐也是百般呵护。没由来的妒忌蚀痛她的心。她幽然叹道:“你怎么没和姐姐一起来?”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和她聊起学习的事。她最烦的就是学习,最怕的也是学习,她的物理学地一塌糊涂,化学还好一些。本来她想学文科,可父母认为文科不好就业,要她学理科。她没有坚持自己的立场,也便学了理科。好在她的语文和英语还过得去。
他问她为什么选择理科?他说他以为她会学文科。她也不好说自己是不愿忤逆父母的心愿,学理纯粹是遂了父母的心思而已。于是她就含糊地说学什么都无所谓,反正她什么都是过得去就可以,也没一门科目很优秀。她高三的班主任也是姐姐的班主任。他曾多次大发感慨说她两姐妹同是一个父母生,为何相差那么大?大概是姐姐的太优秀,她的太平庸给人的落差太明显了,所以留下的印象也太深刻了。
他也问了她大学的志愿,她只说父母帮她弄了个内部指标。他的问题使她觉得自己是如此没用,不愿在别人面前流露的自卑和难堪她更不愿在他面前流露。他感觉到她的僵硬,赶快换了个话题。“我给你唱首歌吧。”于是他唱了一首张学友的《吻别》,他真的很会唱歌。为了避免不吵醒帐篷中的人,他压低嗓门,声音却无比磁性,吐出的音符在夜空中弥漫,让人的感觉随着起伏。后来天却下起了雨,先是啪啪几滴,然后越下越大,他们跑回帐篷,一会儿帐篷底下也进了水,大家都醒了,女孩子都大发牢骚,诅咒气象台的天气预报不准确。徐靖宣提议大家撤离营地,去附近的老乡家。一行人跟着比他们大而且成熟老练的大学生哥哥们。紫宜感觉到黑暗中他温暖而有力的大手一直撑扶着她。她也不愿去想那些多余的思维,任他在夜里牵引着他,直到他们敲开一家农舍,他拿出学生证,那位老伯才让他们进来。老人热情地安顿他们,升了一盆旺旺的火,大家忙着烤衣服。那家只有一间多余的房,一张多余的床,大家互相推让,最后有几个实在撑不住的人挤在一张床上睡了,在这种状况下已没有男女之分,大家和衣而睡,各占一隅。紫宜不习惯这种睡觉的方式,徐靖宣也没去睡,几个男生和女生热情的交谈。不知在什么时候,她瞌睡来了,他见她睡歪歪的惨样,便移过肩膀让她靠,她似睡非睡的瞄了他一眼,便毫不犹豫地靠过去。渐渐地大家都困了,便围着火互相依偎着睡。徐靖宣一夜没和眼,紫宜不知什么时候整个身子全滚进他的怀里,一缕刘海遮了她美丽光洁的额头,她睡觉的样子犹如天使,不可否认,她比她姐姐更甜美,更有女人味。他不愿动弹,怕一不小心惊醒她。当清晨她在他怀里醒来时,她满脸羞涩,脸红如晨霞。雨来的快也去的快,翌日又是晴天。大伙儿在老伯家里吃完早饭后去爬山。一路上男生高歌不已,女生也不甘落后,小曲一首接一首。紫宜没有像别的女生一样粘着那几位帅哥,她静静地追随人群的热闹。偶尔她和他的视线会无意交错。由于昨晚的优良表现,他又成为众女孩的梦中偶像,几个女孩不段缠着他讲大学里的故事。
“你在想什么啊?”他发现她思绪在漂浮,忍不住举手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老是心神不定,和表哥吃顿饭也要开小差。”
她听到他称呼自己为表哥时不禁扑哧一笑。
“还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你们韩家姐妹的表哥了?”他自嘲。
“那我要怎样介绍你啊?”她说话无意有些撒娇的味道。
他含笑扣了一下她的头,“不会说是你的情哥哥吗?”
“那怎么可以,我姐知道非杀了我不可。”她的语气听似玩笑却有几分难言的无奈。
他的眉头一皱,有几分钟的僵局。她有些手足无促,不知道他忽然生哪门子气。他闷闷得把切碎的牛排递给她。一会儿之后,他忽然问到:“紫宜都读大四了,难道没有人追吗?”
紫宜的心情更坏了些,她强压住突涌的心酸,强颜欢笑。“怎么可能呢?”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追我可爱的紫宜妹妹?”
她笑而不语。
在大学里,个性张扬的女孩固然讨男孩的喜欢,而外表温柔的紫宜也是某些男生的梦中女孩。宋言就是其中一位。刚进大学的一次上解剖学课时,紫宜一见到血淋淋的实验桌,顿时手足冰冷,胃酸翻涌。轮到她上台时,她连刀也提不起来,当场被教授批得想挖个地洞钻进去。宋言第一眼便为她的娇柔所折服。下课后他主动承担起辅导的职责。在他耐心的帮助下,她慢慢地克服了对血的恐惧。在后来的日子里,宋言便成为她生活中的一个经常出现的人物,竟管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
“昨天那个人真是你表哥吗?”
第二天上课时,宋言认真地问她这个问题。她兀然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有解释的必要吗?其实她除了内向的性格外,并不代表她对感情的理解是白痴。他对她的好,她明了在心。只是宋言也是一个很有自尊的男孩,他一直没向她表白什么,只是用他独特的方式——帮助来呵护她。她最好的方式就是装憨,对于对方没有问出的问题,她总不能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