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儿看见她?”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呼吸凝重。
“在纽约,她从法国来的,明天就回去。她在这儿是出差,恰好我在街上遇见她,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在她后面好久才敢确定是她,我和她一起吃了顿饭。”
又是好久没反应。半天,他挣扎着问了句:“她还好吗?”
“好象还好,好象不太好。”李微想了一会儿,觉得只有这样回答。
“你这叫做什么回答啊?说了不是等于白说吗?”徐靖宣脾气又上来了。
“她把自己封闭得很深,我怎么问她。她也没露什么底给我。不过有一点我敢肯定,她还在乎你。”李微将了半天总算抠出一句象样的话。
徐靖宣知道李微能在半夜吵醒他,不是一般的人物事件他没那么无聊。他感觉沉寂许久的热血又在血管里奔流,沸腾。他把身上的被子蹬开,索性起身。
“你怎么知道?她对你说了什么吗?”
“她没对我说什么,不过当我提起你时,她哭得一塌糊涂。可以肯定她对你是有感情的。”
这个问题在一直困惑他,明明当时她对他一片痴情,可临时嫁人却有许多漏洞。当年她急急得和宋言飞往法国,连个解释也没有,鬼才相信她和宋言早就相恋呢。明明把初夜都给了他,回想当时她在他怀中的战栗的体香,直至后来他还不相信她嫁人这个事实。他的骄傲让他变得易怒,急噪。
“她还对你说了什么吗?”他声音沙哑地问道。
“没有说什么,但她告诉我她有了个儿子,是临走的时候突然说的。”李微若有所思地说。
“这个我知道。”他闷闷地说。
“你怎么知道啊?难道她和你联系过吗?”李微不明白。
徐靖宣闷声不语,有些话从何说起啊?她去法国后的第二年,他偷偷去找过她,却见宋言一只手抱着个孩子,一只手搀扶着她,她一脸幸福地靠着他。他黯然神伤地回来,从此埋头于工作,不近感情。
整个上午,他什么事也不想做,连几个重要的部门会议也推掉了,一个人把自己封锁在情绪里。办公室的墙上,挂着一张很美的雪景,没有人知道这幅画的作者是谁,而只有他明白那是紫宜留给他最美好的记忆了。那年圣诞,紫宜拉着他做她的模特,画了好几张画。甚至还画了张裸体的画,他现在把他挂在卧室里。除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他已经一无所有!他只是不明白,也不心甘!明明是真情交乳,为什么她要执拗地远走他乡为他人妇?如果只是为了想在美术上发展,他曾经多次要求她去美国发展,还可以陪着他,她却婉言拒绝了。
她走上婚姻的殿堂是自由身,没有人可以强迫她的,为什么上演那一场他永远无法理解的剧目?
“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字。”韩紫玲立在他的桌前,滋味复杂地望着他的桌子,烟蒂堆满烟灰缸,还有几个散落在旁边。
除了她,也再没谁敢这样闯进他的办公室了,尤其是在总经理情绪不佳的时候。
他没抬头看她,接过文件唰唰签了自己的大名,然后把文件丢回给她。从头到尾,他没有正眼视她!紫玲欲语语还休,悄然退下。不争气的眼泪在出了办公室之后,纷纷滚落。事实证明,自己当年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明明知道他对自己不在意,却又妒忌自己的妹妹拥有他。她心知肚明,是她的割腕自杀,逼走了紫宜。如果没有自己当年的无理取闹,妹妹不会忍痛割爱嫁给宋言的。就算妹妹委屈了自己,退出了他们三人的感情纠葛,又能怎么样?他从头到尾就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一个同学而已。那年紫宜走后,他毕业回国接管徐家大业,徐伯伯和伯母张罗他们的婚事,他却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她说,他爱的是紫宜,就算紫宜不爱他,他也不想自己稀里糊涂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在感情方面,他有她的原则。而且,他刚接管家业,男人三十不到谈婚论嫁为时过早。他答应给他五年和紫玲培养感情,如果在这五年中,他仍然无法爱上她,那就表示他们今生无缘。岁月荏苒,转眼五年多过去了,他一直蜷缩在对紫宜的感情的哀伤中,她使出最大的努力,也讨不了他的欢心。有时甚至不正眼看他。其实他对其他的女子也不感兴趣,只把工作当重心。
命运啊捉弄人,为什么要让她们姐妹俩同时爱上一个男人呢?而自负骄傲的她却不如平时平庸的妹妹。有时想想也心痛。想当初徐靖宣在美国读书时,她为徐家立了多少汗马功劳。这么多年风风雨雨,她一直把徐氏当作自己的事业,全心全意,尽心尽力扶持它,而命运捉弄人,她永远是局外人!她走不进他的世界,也就永远成不了它的女主人。也许到了退的境界了。她握紧文件,心痛如刀割。她后悔的是牺牲了妹妹的幸福,却换不来自己的开心。妹妹结婚那天,她不敢去,去看妹妹那张憔悴的脸。后来靖宣平静地问过她为什么没有参加紫宜的婚礼,她尴尬地解说自己生病了。事隔那么多年,她一直惴惴不安,后悔莫及。可木已成舟,紫宜稀里糊涂已嫁他人,她唯有暗自唏嘘。
有时候感情寂寞时,她也会想起一个人,他在的时候总对她深情款款,可惜的是人总是在拥有的时候不会珍惜!李微劝过她好多次,她却执迷不悟,在感情的泥沼里越陷越深,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宋言接到紫宜的电话后,很为惊讶。她在电话里平静地告诉他,她明日回国,她在电话里只简单说是一个国际慈善画展邀请她来华的。在以往的日子里,曾经也有几次回国办画展的机会,但她总是鸵鸟般拒绝。对她这一次突然回国,他实在惊讶。回国一段时间,丽娜在家人的诧异中渐渐被接受。为了避免太多的话题,他只简单地告诉家人他因为某种原因在法国和紫宜离婚了。既然儿子已离婚,找过对象是情里之中的事,再加上丽娜的家庭如此优渥,他们也无话可说。
宋言接到紫宜的电话那晚,有朋友请他吃饭。恰好丽娜着了点凉就在家睡觉,他一个人赴宴。都是大学时的朋友,大家开心地喝酒。其间有人问及他和韩紫宜的婚姻,他微笑地告诉大家,紫宜是他生命中一个重要的人,不过没有缘分做夫妻,她是他最疼爱的妹妹而已,跌破所有人的眼镜!大家再问及,他却举杯豪饮。
中途去洗手间,他遇见徐靖宣,两个男人在走廊上对视了好久。徐靖宣目光凛冽地注视对方,宋言却友好的笑了一下,抽身欲走。
“紫宜还好吗?”徐靖宣脱口问道。
宋言转身面向他,欲语又止,神色怪异。徐靖宣颇觉奇怪,前几天还听李微说在法国见到紫宜,难道紫宜一下子又回了国?那么她也在这家餐厅吗?虽然紫宜当年没有让他可以接受的理由毅然离开了他,可他始终恨她不起来。在他的记忆里,她总是那么温柔尔雅,她明明不是那种水性扬花的女子啊?为什么当年要摆下那一局?
无言的背转身子,他心口闷闷地欲离去。
第二十一章 落花有意,流水终无情
“紫宜明天回国。”宋言在他身后突然丢下一句话,一石激起千重浪,他骇然转身,宋言却沉默退走。虽然他现在拥有丽娜,但那个不可强得的感情却是心头永远难已愈合的伤口。也只能怪自己太痴情,明明知道紫宜心里没有他,却在紫宜最脆弱的时候要求她跟他一起出国,本以为是自己多情,枉费心思,却没料到她竟然答应他的求婚。一直以来她对她的感情总是缄默着,但他很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心中早有了人,他在学校画展的时候见过徐靖宣,虽然没有靠近,但从紫宜对他依恋的眼神中已看出她的心思。
当徐靖宣突然出现在他们的婚礼上时,他才知道自己做了见多么愚蠢的事。握着她的手,她不经意,也无法控制的颤栗,让他感觉到她对徐的感情。虽然不太清楚她为什么那样舍去他而嫁他,但个中缘故他也略有感触。在韩家吃过一次饭,那时韩紫玲那么风光,那么出类拔萃,在席间谈吐不凡,而徐靖宣那时的角色好象是她姐姐的男朋友。但那时,他就略略感觉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从小不在父母身边生活,他不是那种会侃的人,察言观色是他的习惯。
那晚徐靖宣喝了好多酒,韩紫玲是后来赶到的。他的秘书打电话给她,在公司,她有一定的威望,不知情的人都把她当做未来的主母。她把徐靖宣弄回家,他一进家门,就推开她,蹲在地上稀里哗啦吐起来,她把他扶到床上,然后忍着地上的污秽的恶心,打扫干净。当她为他盖好被子时,他嘴里嘟嚷一声,仔细听来,竟是妹妹的名字。好久以来,他在人前人后不提这个名字,连两家的家人也避着紫宜二字,没想到今日还是因为紫宜醉酒。她彻底瘫软在地,寒冷的绝望打脚底升腾,然后蔓延全身……。她哭了,压抑着,肩头耸动。感情真的是一枚毒药,想她韩紫玲,原本是多么出色的女子,周围那么多英才俊杰追求她,她都傲然无视,那么多年,她一颗心都悬在他身上,想当年,她每次要求他去她家写作业,吃饭,他都慷然应允,谁知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而都是借故去看妹妹!
在她的眼里,妹妹一直那么平庸,也默默无闻,她根本没想到自己忽视的人竟是最大的威胁!她用最极端的方式逼走了紫宜,没有造就自己的幸福,还毁灭了别人的幸福!
床上的他痛苦地辗转,口里呼唤紫宜二字。她木然地起身,像幽灵般离开他的房间。楼下徐母担心地望着她的表情,她受不了这种眼光,知道徐靖宣根本不喜欢紫玲后,徐母也教育和责备过儿子,可徐靖宣打小就死心眼,认定的事无法改变。时间长了,也就懒得管了,打徐父退下来之后,他们夫妇俩经常去旅游,闲事少管。
紫玲慌忙逃离徐母同情的视线,盈着泪,她在街上飙风,让风吹干迅速落下的泪。突然她想起一个人,一个总在背后用深情的目光凝视她的人。虽然好久没联系了,但偶尔他会在她心波里荡漾。掏出手机她拨起一个尘封的号码,里面嘟了好长时间没人接,她黯然挂断。李微听到手机响,披了件浴巾赶快出来,但对方已经挂了,他边檫头发边看未接电话的号码,所有的动作刹时僵住:手机上显示的是紫玲的手机号!他连忙把浴巾丢开,赤裸着身子拨过去,韩紫玲望着突然响起的手机,这家伙,到底还是有反应
“紫玲,你在哪儿?”李微温存的嗓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如此亲切。让人倍觉温暖。
她的眼泪掉得更快了,李微感觉到了,连忙追问:“紫玲,你怎么啦?”
她哭得一塌糊涂,哭得李微心都快痛死了,何时见过坚强的紫玲如此狼狈?心高气傲的她一向那么朝气,那么自信,那么张扬。这么多年他蜗居在海外,刻意不去想她,她竟也狠心地从不主动问候他,哪怕是一个简单的同学般的问候。今天她意外的电话让他疑惑不已,除非……?他的嘴角牵动苦涩的笑痕。
“是不是那个姓徐的欺负你了?”他幽然叹道,心口犹如巨石堵塞,滋味难受。
“别提他了,李微。”哭过之后,心情舒畅些。她对着话筒说了句:“你听着,李微,如果我现在想见到你,你会立马回来吗?”
对方一阵沉默。她忍住又涌上心头的委屈,冲着手机沙哑地喊了声:“我是说着玩的,你别当真。没事了,我挂了。”不给对方机会说话,她急急地把机挂了。李微握着手机半晌没动,他脑子回响刚才紫玲的话,揣想它的含义。突然他起身往衣橱走去,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然后他打了电话给他的助手:“不惜任何代价,用最快的速度给我弄一张回国的机票。”
然后他像风一样出去。
徐靖宣坐在椅子上,除了吸烟什么事也做不了。他刚刚推了一个重要的旅程,本来按计划今天下午要飞往马来西亚去洽谈一项业务,一向视工作如命的他竟然取消这一个赚钱的好机会,他的秘书大为吃惊,偷偷报告了韩紫玲。她立马杀进总裁室,却见他还在吞云吐气,办公室弥漫着烟味。
“你为什么改变主意?就算有天大的事回来再处理也不迟啊。”紫玲非常心痛,那是一个级别性会议,必须双方总裁出面才可以,没想到他竟如此轻易地放弃。
“你不去总该有个理由吧?趁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她气急败坏冲他嚷道。
“别大惊小怪了,损失的是我徐家的钱,我又不会少你半个子儿。”徐靖宣的话让紫玲的脸刷得又青又红。她忍着眼泪转身离去。
徐靖宣呆坐在椅子里,直至烟蒂烧灼他的手。一团乱麻!他烦躁地把椅子退后起身,俯瞰楼下过往车辆与人,往事如眼。
紫玲忍着委屈的泪,一个人离开。在徐氏上了多年时间的班,她一直尽心尽力,一丝不苟。今天她第一次翘班。站在十字路口,车如流水人如龙。当一个人没有了追求的目标,奋斗的方向,朗朗晴日下也是如大风四起般萧瑟。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任它响,不理会它。可那响声却一直不断,她索性关机。她进了一家咖啡屋要了一杯咖啡,然后静静坐在那儿,让咖啡馆忧伤的曲子包围自己失意的心。
夜把影子拉长,她疲惫地沿着街道慢慢往家走。她没有叫出租车,几条街也就这样走回来了,她喝了点酒,脚步有些踉跄。也许麻痹自己才可以忘记痛苦。
“紫玲。”有人在叫她,声音好熟悉。
第二十二章 斗殴
她往声音的方向看去,残存的意识让她脑子一阵激荡——李微一身黑色风衣立在不远处,他风尘仆仆,一脸憔悴却不失昔日英俊,隔着一条街,他沉默地望着她!
她的脑门顿时如地震般轰然,所有的房屋瓦片顷刻间崩裂坠落!
他缓缓向她走近,脚步迟缓,似乎有所顾忌。
“李微!”她突然倾尽全力哭喊着他的名字。
他加快了步履,几秒钟后,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你总是回来了!你去哪儿了?一整天联系不到你,手机打不通,到处找你都找不着。可把我们急坏了。”也许是因为着急吧,他声音有些喑哑,语气急促,显露主人的内心的忐忑。
她呆呆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去摸他的脸。“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李微,你不是在美国吗?为什么在这?”
李微见她醉醺醺的仪态,心暗自叹息。知道她挺不住了,要不然不会在半夜打他的电话。“你一个电话,我还在美国坐得住吗?”
紫玲听到他这句话,心头的委屈顿时爆发,哇得一声扑进他怀里大哭起来。李微百感交集地搂住她,任她在自己的怀里发泄……。
李微感慨万千,几年以来,那相思犹如磐石压在心头,总让人喘息不得,那种滋味欲罢不能,欲收又无望,索性逃避。今天终于见到一点曙光!想他寝食不安,马不停蹄,彻夜赶回国内,不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吗?
纵然相思苦,也算有个希望。一个扳手,紫玲已经在他温暖的怀里。他没有带她回去,而是直接带回他的住处。将她安顿在他床上,随手给徐靖宣打了个电话。徐靖宣以命令的口气对他说:“这回再搞不定,以后别在我眼前晃悠,趁早绝交。”
他一听气就来了,马上以牙还牙:“你以为你能?有本事自己心爱的女人还成了别人的老婆。”
“李微!你欠揍吗?”徐靖宣咆哮。
大概也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