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然居然说:我很开心。若初,今天是我的生日。
生日快乐。我说。
这会是一个难忘的生日。她说。
而我沉默。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几天里,会有两个女人对我说“不要爱她”。
不要爱她,叫我爱谁?爱情若是可以控制的事情,世界上还有那么苦痛和幸福么?对不起,我不是神,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我现在要做的,不过是希望在我身边的人,不要因为我而不快乐。
第十一章 我与你的实际距离
因为怡然,生活不再陷入无聊的荒寂。梁卿卿,当年对我的亲睐,也许也是这样地简单。每个人在心灵上,都需要一个可以彻底信赖的人。我大概是梁卿卿精神上的依靠。
我和她的情感的维系,因为手机,因为短信,显得更为密切。我和怡然坐在图书馆里,我的手机常常一直处于震动状态,她会发消息过来,是许多新近发生的事情。偶尔的调侃,我忍不住笑。抬头看见怡然沉静的脸,我朝怡然狠狠地笑,然后垂头,回消息。
怡然说:花痴一个。
我沉默,我只喜欢做她的花痴。
我和怡然,走在回寝室的路上的时候,卿卿打电话过来。
我接了电话。
卿卿说:你不在寝室里么?打过你寝室的电话了。
我说:我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她问:一个人走要小心。
我说:和怡然一起。
她“哦”了一声,说:要是我们在一个学校,多好。可惜,我们离得那么远……
我沉默,说:谁说的,你不就在我的耳边说着你想说的话么?
我说这话,回头看见怡然正朝我作“呕吐”状。她是极少这样的。我有点害羞了,侧过脸。卿卿说:你又不能从电话里钻出来。
我笑,说:总有一天可以的。
是的,总有一天可以的。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袋里闪过一瞬间荒唐的想法。和卿卿挂断了电话,我给她回了一条消息,是我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我的身体离你很远,我的灵魂离你很近!”
一边的怡然突然说:你的《荆棘鸟》借我看一下,好么?
我看着她,说:书已经被我压箱底了。我买本新的,再借给你看?
怡然沉默。我也沉默。
无论我是多么信任怡然,可是始终我和怡然是两个世界的人。她不会理解我的情感。
爱情会让人吃醋?友谊会么?我问怡然。
怡然说:别人,我不知道。我从来不会。
我看了怡然一眼,然后沉默。我和怡然,身体的距离那么切近,可是灵魂的距离呢?始终,我们都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那年冬天,好象特别冷。
妈妈给我送衣服来的时候,我已经感冒了好几场。妈妈见我消瘦,就想帮我转学校。我晓得她的心思,她是最最反对我到西安来的。她希望我去的是杭州,那时候她都已经帮我联系好了学校。可是因为小书,我放弃了。如今,我更是不想。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去上海。
天下的妈妈是不是都是这样。她一来我们的学校,就开始找每个熟悉的人打听有没有在这个学校有认识的朋友。
我夺了她的手机,然后说:妈妈,我毕业不需要这些人的帮助。
妈妈看着我说:我只想要找老朋友聚一聚。
我反感地看她,然后说:那你自己去好了。
她当然是说假。她带上我去的时候,当然请了我们学院的院长、书记、班主任……一系列相干人事。
聊天、喝酒、说笑,酒桌上的事情,不过如此。而我实在是不会陪笑,尤其是这样糟糕的男人们。
一顿饭吃下,我痛苦得要死。回来的路上,妈妈却说:大学毕业后,给你两条路:要么去杭大张伯伯那读研,要么去英国留学。三年后,也就是26岁左右,必须结婚。28岁前,把孩子生了。
我诧异地看着我妈妈,说:难道我的路就是让你们来写的么?
妈妈说:人,始终是要结婚的。
她沉默了一下,说:寒假回家,我们给你安排了一个男孩子,刚刚从英国学习回来,是你黄伯伯的侄子,他的父亲是驻英领事馆的一名翻译……
我晓得她要说一大堆关于这个男人的头衔。他们从来不会问我:你喜欢怎么样的男孩子。他们只会说:这个男孩子你一定会喜欢。有时候,我真的忍不住想告诉他们:我根本就不喜欢男孩子。可是我不敢。我不敢的原因,并不是怕我爸爸的巴掌,而是害怕他们伤心。我害怕别人因我而受伤。因此,我选择隐忍。
你在听么?妈妈问。
妈妈……如果有一天,我想走我自己的路,你和爸爸会不会允许?我试探地问。
妈妈沉默,然后说:你要晓得我们为你铺下的前程,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可是……你好象不晓得珍惜。
说实话,我不想我们这短暂的相聚,这样不愉快。于是,我保持沉默。这让他们觉得我是那么懦弱。是的,我本来就是懦弱的。看见妈妈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就把嘴巴紧紧地闭上了。我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可是我,实在没有想到等妈妈走了以后,怡然就有意与我疏远了。我想应该是妈妈叫了领导吃饭的事,被她知道了。她这个诗一般的女孩,大概讨厌这样的虚伪。而我是不喜欢解释的人。
有一天晚上,我一个人在操场上跑步,跑着跑着,我看见了怡然那熟悉的身影,只是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子。
哦!原来是她恋爱了。她恋爱了,我失恋了?玩笑的话,她恋爱了,我变成了孤家寡人了。可是,我有一个手机,手机里有我心爱的人。因此,任何时刻,我都不会觉得孤单。
曾若初!怡然大声地叫我,是恋爱中的女人独有的兴奋。
我跑过去,看见那个男孩子——很帅的男生。这样一个词形容男孩子,应该足够。因为我对男人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因此所有的男人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唐哲文,这就是曾若初!怡然居然那么冷漠地看着他,那么傲然地说着,唐哲文,我喜欢这样的女孩子。
我看着怡然,不可思议地看着。而那个男孩也像我一样,瞠目结舌。
唐哲文,等你有一天变成这个样子的时候,再来找我吧!怡然说着,拉起我的手,拼命地往前走。我的手都被她拽痛了!
在昏暗的隐蔽处,我死死地拉住她,然后狂笑,说:你这个玩笑,开得未免太大了。要拒绝人家,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啊。你可以用很多方式,比如拉一个别的男人么,虽然我认识的男孩并不多,但是还是有几个死党的。只要你用得上……
话还没有说完,怡然凑上来,狠狠地咬住我的嘴唇,然后很快地分开,说:好想咬人!咬他好象不太好!想让他彻底死心,就只好来这一招。不过女人的嘴唇真软!!
她第一次那么调皮地说话,还向我眨眼。我已经被她弄得一愣一愣的。她再说:别放在心里哦。我只是利用了一下你。
这个怡然,我看不懂她。只是,我很清楚。我和她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第十二章 没有人抽烟
抽烟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已经记不得了。这几日,抽得特别多。期末到了,考试的时候需要用烟提神,当然我只躲在厕所里抽几支。还有回家去,要见那个传说中的王子,真是令人害怕。当然,还有怡然那天说的话,被这个男人传得沸沸扬扬。我和怡然走在路上,随处是指指点点。那些目光,常常让人毛骨悚然。于是,怡然开始疏远我。
我和怡然本来就没什么,怕什么呢?
那天,在自修教室门口,我和怡然一前一后地走,各自身边是子明和思思。那个男孩走过来的时候,一直盯着我,嘴角露出一丝坏坏的笑。我晓得他要挑衅我。
怡然突然走上前,对他说:你玩够了么?
他说:我不会轻易地放手。
我沉默,一个占了上风的人,只要保持沉默,就可以把他逼急了。我只是冷漠地看着她,然后牵起怡然的手,径直往前走。
我们一直走,一直走。怡然跟在身后,说:好了。
我回头看她,一直看着我,然后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我笑了笑,说:我会怕谁呢?没事。我们本来就没什么,即使有什么,又怎么样呢?像过去一样,好么?
怡然点头,说:可是,有一个条件,你能不能不要再抽烟?
呵呵~我笑,点头答应。
回寝室,怡然把我的烟,全部扔到了厕所里冲掉。把一盒速溶咖啡放在了我的台子上,还一只漂亮的咖啡杯。我接受,我只想以友谊的名义接受。
因此,我和卿卿的电话打得更为肆无忌惮。在她的台子上,我和卿卿常常几个小时地打电话。我只想这样告诉她:我爱着电话里的那个女孩子。偶尔,我偷偷地看她,她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大的异样。这样,我就放心。还是希望身边少一些这样的朋友。爱一个和自己有着一样身体的人,总是比别人要多一点的痛苦。
可是,某天,我发现厕所里多了些些烟味。淡淡的,还有烟灰。寝室里,有别的人也在抽烟。特别地留意,我在怡然的身上,发现了烟丝的味道。
我说:你抽烟了?
她说:没有人抽烟。
我说:明明,你的身上有烟的味道。
她沉默半天,然后说:忍受几天吧,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什么意思?我问。
她看着我,只是说:总有一天,你会知道。
她的冷漠让我害怕。我不敢再问下去……
放假前的最后一个夜,我们四个人一起去吃饭。
子明和思思靠在一起,俨然一对小情人的样子。我一直一直看着子明,她应该是爱着思思的。而至于思思,我想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照顾她的人,子明也许正是这样一个可以日日夜夜照顾她的人。是的,忘了说的是她们两个人整个冬天,都睡在一个被窝里。也许我不该去追问什么,毕竟这和我无关。爱情的事情,是她们两个人的事。做朋友的,只有祝福!
吃完饭,子明和思思不知所踪。而我和怡然在校园的某一个角落沉默地坐着,失去了往日的默契与亲密。
怡然吸了吸鼻子,然后说: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是纳兰性德的《木兰词》。
恩。怡然点头,说。
对这首词,我怎么会不熟悉?是妈妈生下我的时候,借此取我的名为若初。
若初?怡然说:这个名字,到底是悲戚,还是甜蜜?若初的甜蜜,还是当时的悲戚思念当初的甜蜜?
怡然,很多事情,不需要想那么多。人生有悲戚也有甜蜜,享受手中的每一天,才是最最重要的。我说。
那么,你有现在么?她说着,拔出一支more,狠命地抽。瑟瑟颤抖的她,让我想起黄小书。
你爱她么?爱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呢?爱她,就应该给她幸福!
怡然,每个人相爱的方式不一样。我们享受这样的方式。
这样的爱情,不遗憾么?若初,这样的爱情,难道不让你的人生遗憾么?
我长长地叹息:为了让某一种情,走得更远,我不轻易地说出口。
怡然放肆地笑,然后猛吸一口烟,咳嗽!费劲地咳嗽!我上前拍拍她的背!而她尽是惨淡地笑。那个曾经那么明媚的怡然,今天却不知去向。
我拔了她的烟,放在嘴里,拼命地抽,烟火在昏暗中闪烁。我颤抖的手指,让我显得那么狼狈。我那么猥琐地爱着梁卿卿,像一只无情可宿的狗,那么可怜,那么卑微。就在前几天,卿卿告诉我她的爸爸给她介绍了一个不错的男孩。他们试着交往,一切发展顺利。而我能说什么?我只能给她祝福,就想给子明和思思的祝福一样纯粹。可是我的手机依然会为她而开着,我害怕她在某一个晚上因为做噩梦而惊醒。也许她会打电话来给我,可是我错了。她再也没有打来过,因为她会打给那个男孩。我永远只是她寂寞、她受伤时的怀抱。你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可是我告诉她:我的怀抱会一直一直向她开放,哪怕全世界的人都不要你了。还有我!
怡然见我这样,夺过烟,踩在脚底,拧灭。她伸过一只手,紧紧地与我相握。在暗夜里,我们彼此静静地微笑……
那一夜,没有人再抽烟!
第十三章 时间,仿佛无所不能
寒假里,没有见那个男孩子,听说他去旅行了!想必他是和我一样讨厌这样的安排。也没有见到卿卿,卿卿说她也去旅行了,和她的男朋友一起。这未免让我失落,难得回家一趟,却见不到最想见的人。
一个寒假,就在电脑里打发了大好的时光,写了一些故事,赚了些人的眼泪。能赢得别人的感动,也是一种不小的收获。我开始迷恋编写故事。等回到西安,却只看到了子明和思思,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子明说:怡然已经去英国了。
我有半天缓不过神来,看着那些熟悉的地方,却再也见不到她的影子。是的,我们拥有的时候,或许正在失去。我打开自己的柜子,看到了一本《荆棘鸟》,是怡然送的。上面有一张纸条:我和黄小书,都只是你的荆棘鸟;而你,却是梁卿卿的荆棘鸟。可是,我不要黄小书的面目全非。幸福,若初!
我愕然……
好象后来的日子,我已经害怕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分的亲密。我只想一个人安静地走完我的大学生活,让我的心里始终藏着梁卿卿一个人。这样多简单,多温暖。不要有太多的是非。
时光匆匆。大学很快毕业,我不想去英国,除了不想离卿卿远一点,还有就是在靠近怡然的世界,我会内疚。在这三年半时间里,我每次看到怡然的床,我都会内疚;每次坐在图书馆里,我抬头看见对面陌生的脸,我就会想念这个怡然。是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女孩子不深不浅地在我心底踩了一脚,留下一个足迹。虽然,我知道这不是思念,这只是内疚,可是正是这内疚,让我不得不想起她。
而我和卿卿,这三年半里,我们只在一个暑假里见过一次面,是那么匆匆!我已经习惯被她忽视,习惯这样隐忍地爱着她。只要她不嫌弃!爱,是一件卑微的事情。
只是在某一个深夜,卿卿突然打电话给我,问:若初,你要去英国么?
我说:不去。你呢?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也不去。那么,你接下去做什么?我爸爸想找一个助手,你愿意来吗?
是卿卿的要求,我当然答应。可是妈妈反对。她想把我打造成富家少奶的梦,可能因此而摧毁。我只有拿荒唐的理由来安抚她——结识商贾名流,可能会遇上更好的人,为什么不给自己多一个机会?
我因此在毕业后,直接飞往上海。卿卿把我接回家。她把我的房间装修成我喜欢的样子:白色的墙、铝色的窗和海蓝的窗帘,白色的床和海蓝的床单,上面还有可爱的海豚……
看这个她,我不晓得说什么。只是看着她,而她笑了,说:若初,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终于,你可以日日夜夜地陪我了。
我想问:那么他呢?但是还是没有问出口,有的时候我们只是需要静静地观察就好。问出口,难免尴尬!
白天,我到卿卿的爸爸梁豁义的公司上班,做总裁助理的位置;晚上,陪他的爸爸去各地应酬。等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卿卿总是躺在沙发上,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