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写成啊。”许加添头也不回。
“怎么就那么难写啊?”
“不好写,怎么写都觉得不合适。”
“干脆这样吧,我说一句,你写一句吧。”王大力为了省信纸,也为了让许加添早点睡觉,出了这个主意。
“行,你说吧。”
于是王大力说道:“亲爱的徐风霞,你是我的梦中情人,我天天想你,时时想你,分分想你,妙妙想你,我想让你作我的女朋友,可以吗,爱你的许加添。六九年六月二十日。”
“嘿!真是绝了!”许加添写完后,立刻站起来,如释重负,高兴地说:“嘿,我怎么没想到这么写,这么写多简洁明了,直达中心。行,谢谢你呀,明天我上有财那买斤鸡蛋,请你吃。”
徐风霞感觉许加添这两天的眼光不对头。那瞅自己的眼光,不是一般的一掠而过,而是要停留在你脸上,久久不去,呆呆的,粘在你脸上一样。
虽然都是北京来的插队青年,虽然都在砖窑干活,可人家毕竟是大姑娘,大姑娘的全身都是贞洁的哪能让一个大小伙子这样瞅啊。
徐风霞尽力躲着许加添,在不得不见面时也是望天瞅地,横瞄左右,不和许加添的目光相碰,她觉得许加添这个坏小子,可能对自己动了坏心。
越躲越躲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徐风霞终于在背完窑,下了窑坡回村的路上,被许加添截住了。
那天,赵卫红因为肚子疼,早一点回村了。徐风霞下工前还瞭了一眼许加添扣坯的场子,见场子上只有王大力和另外两个扣坯工,并没有许加添,心里便宽慰不少,她对许加添这些日子眼光上的纠缠,已有些胆怯,说不清为什么,对这个没有好感,也并无恶感的许加添,她觉得就像赶不走的苍蝇,轰走了,又来,整天嗡嗡的惹人心烦。
“嗨,你站住!”徐风霞被从小路边玉米地里钻出的许加添叫住了。徐风霞知道要有什么事发生,她静静地站在那儿,不说话。
“我,我……我给你一封信,你,你要仔细阅读,读后,给我回话。“许加添像结巴一样,吭哧了老半天,才蹦出这么几句。
徐风霞接过信,折了一下,迅速装进裤兜里,这时,后面背窑的妇女也走近,问:“加添,你也在这儿?”
“嗯。”许加添慌忙答。
“甚事?”马兰瞅瞅许加添,又瞅瞅徐风霞。
“没事。”徐风霞像无事一样,迈着轻盈的步子和背窑妇女们一道,走向村中。
“你给她信了吗?”
“给了,她要了,要了!”
“嗨!有戏。”王大力看着一蹦一跳跑到窑场子上的许加添说。许加添简直太高兴乐,那感觉真像是天上掉个林妹妹。
“你说,她收了我的信,肯定能成吧?”
“未必,收你信,是碍于面子,怕后面走来的人知道,要想知道结果,等明天上工时,你走上前去,看她给没给回信。”
“对,对。”许加添拍着大腿说。
“嗨,光顾着高兴了,买鸡蛋请客吧!”
“好!”许加添痛快地来到看窑屋里,花了四角钱,向有财买了十颗鸡蛋,放到窑顶烤去了,然后又走进窑洞,向烧窑的师傅讨要白酒。这烧窑师傅本不大喝酒,大队给他准备的一大塑料桶酒,只喝了一两斤,所以痛快地给他倒了一大碗。
酒拌烤鸡蛋,伴着凉风,伴着夕阳,伴着对爱的梦想,许加添和王大力在砖窑扣坯场子上喝了起来。你一口我一口,待把一碗酒喝完,许加添已经醉得走不了路了,王大力只得搀扶他回村。
第二天早上,背窑的妇女刚刚来到窑场,许加添便走上前去,靠近徐风霞,两眼盯住徐风霞,好像讨要回信,徐风霞装没看见他,和赵卫红闲聊待背后的坯码好后,一紧双肩的绳子,背起就走。
许加添心里好歌憋屈,心想,我给你信,你又接了,为甚不给我答复呢?噢,瞧我这笨样,当着这许多人,她能给我答复吗?我等她背窑歇息时再找她,最好在她独处时,估计那时会给我回信的。
正文 第三十五章 炸鱼
许加添便转身扣自己的砖坯。可是心像猫爪抓一样,些许也安静不下来,扣的砖坯歪七扭八,惹的窑头直向他白眼:“扣坯就扣坯,想毬个甚,你扣这坯能干甚,能给你小子垒圈啊!”
许加添经窑头这一喊,才从恍惚中清醒过来,看自己些许时扣过的坯,也确实不像样,缺角扭身的,不禁叹道:一心不能二用呀,心无旁骛啊!
但他仍不能静下心来,不时望望背窑的妇女们,不时望望东南边的太阳,可是今天又偏偏有那么几片云,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地将太阳遮住,只能在云旁微微地看到些金色的光亮,这就给看太阳猜时间的人出了难题,八点半呢,还是九点,九点半呢,还是十点,时间测不准,也就判断不出背窑妇女们歇工的时间了。
左盼右盼,终于盼到背窑妇女们歇工了,许加添见徐风霞和赵卫红单独在一起,离其他背窑妇女有十来米远,便走上前,说:“歇了?”
“歇了。”赵卫红答。
“累吗?”许加添没话找话。
“累,能他妈不累吗?瞧,把他妈老娘肩膀都勒出梗子了!”赵卫红边说,边掀开衣领边的肩头。
许加添看到,在赵卫红白色的肩膀上,有一道暗红色的凸起的棱印,于是惊讶道:“压的这么厉害,让我摸摸。”
“摸你娘的毬吧。”赵卫红忙把衣领合上,瞅了许加添一眼道:“你过来找我俩,没憋好屁吧!”
“什么话,我只是想和你们聊聊天。”
“和我们聊天,有这好心情?”赵卫红挪揄道。许加添喝赵卫红一人一句地搭讪,徐风霞在旁边一句不吭,扬眉俏目,面向远方,眼半闭不张的,好像进入无我的境界。
光这么和赵卫红贫嘴也不行啊,得想个办法把她支开,于是说:“噢,我倒忘了,王大力找你呢。”
“找我?”赵卫红指指自己。
“对。”
“真的?”
“你问他去。”赵卫红听完话,便向王大力的扣坯场子走去。
待人走远以后,许加添赶紧问道:“你看了信了?”
“看了”
“怎么样?”
“不怎么样。”赵卫红走后,许加添更迫不及待地询问徐风霞,可是徐风霞回答他的却是不软不硬的钉子。
被噎了两句后,许加添的心情反倒平静下来,他理了理头绪,便道:“我这个人确实有些缺点,不十分上进,长的又不太帅,可是我出身没问题,亲戚都和黑五类不沾边,我心眼好,有力气,又真心喜欢你,你就答应吧?”
徐风霞用眼角扫了他一眼,懒懒地说:“现在插队,我还没考虑这个问题呢。”
“你哪时考虑,我等你!”许加添话音很坚定。
“你等我?”徐风霞笑了。
这时赵卫红气汹汹地回来了,指着许加添说:“你哥龟儿子,骗姐姐呀,等着我收拾你!”说着就去拧许加添的耳朵。
许加添忙低头躲过,边跑边说:“我又不是你老汉,骗你作甚?”
下工之后,几个人在屋里商量。“她不给我回信怎么办?她也不答应恋爱怎么办?”许加添一边说,一边搓着手,在屋里转圈。
“没事,天天找她,日久天长,铁杵磨成针,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你真心待她,估计三年五载后,她可能会答应的。”李宝成乐着说。
“三年五载,时间太长了。”
“三年五载时间就长,人家还有求婚一辈子的。”李宝成又说。
“我不是嫌时间长,我是害怕夜长梦多,三年五载,谁能保证她不和别人搞上,谁又能保证这三年五载之间她飞了?”
“往哪飞啊?”王大力不解。
“调回北京,或调到外地。”这确实是个问题。
“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怎么办?”三个人都在屋里转起圈来,许久,王大力一拍脑门说:“投其所好,瞧她却什么,咱给她什么。”
“咱这一个穷插队的,能给她什么啊?”许加添撇了撇嘴。
王大力道:“饥不择食,寒不挑衣。”
“对。”李宝成道:“咱们知青伙房进来伙食太差,都快填补饱肚子了,你买点鸡蛋,煮熟了给她送去,如果她接受了,就有点意思了。”
“对对,”王大力补充说:“我看那公喜鹊追母喜鹊,公喜鹊还叨一个虫给母喜鹊呢。”
“真这样?”
“哄你是你爷爷!”王大力发誓说。
许加添果然买了一斤鸡蛋煮熟送到了徐风霞的住处。徐风霞住的屋在老乡院里的紧里头,老乡正在扫院子,见许加添端着个碗,碗里有鸡蛋,便笑着说:“风霞和卫红在屋里,进去吧。”
许加添敲门进了屋,见徐风霞和赵卫红正坐在炕上闲扯,便换挨徐风霞坐下,把碗递过去说:“我买了斤鸡蛋,煮熟了刚要吃,猛然想起上午赵卫红说背窑太累,把肩膀都勒出棱棱了,心中好大不忍,心想一人吃是独食,大伙吃才能表现出友爱。”
赵卫红伸手正要接递过的碗,许加添却把举起的碗一拐弯,当当正正递到徐风霞胸前的双手上,徐风霞便不自觉地接住了。赵卫红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说道:“男知青给女知青送煮熟的鸡蛋,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你小子没安什么好心吧?”
“我能有什么坏心啊?”许加添见徐风霞接了鸡蛋,信誓旦旦地说。
“你是不是拍婆子拍到我们屋了?”这句话闹得许加添发了窘,不知是回答是还是不是。
如果回答是,那么一切都挑明了,怕徐风霞脸嫩,挂不住,一口回绝,那就猫逮猪泡泡,空欢喜一场,如果回答不是,那就是自欺欺人,以后也难找理由再来这屋了。
“是不是啊?”赵卫红推了许加添一把。
许加添一咬牙,终于说出“是”字来。
“我们俩你想拍谁?”许加添假装看看赵卫红,又看看徐风霞,又看看赵卫红,又看看徐风霞,装出一付犹豫不定的样子没有说话。
“你他妈到底想拍谁啊?”赵卫红声音大了。
“我想拍你,也想拍她。”许加添先指赵卫红然后又指徐风霞。
“嗬,一锅烩啊!你小子野心够大的,是不是想拍徐风霞?”赵卫红从徐风霞手中碗里拿起两个鸡蛋,在炕沿上磕磕,剥开一个鸡蛋,几口便咽下了,又剥开一个鸡蛋,几口吃下,便伸手又拿了两个鸡蛋,又到炕沿去嗑。
十个鸡蛋,眨眼变成六个,许加添感到心疼,忙拿起一个鸡蛋炕沿上磕开,递到徐风霞手中说:“吃,不然都让赵卫红吃了。”
赵卫红见状,忙说:“我猜你就是想和徐风霞拍拖吗,这几天,瞧你那眼神就不对,只不过拿几个鸡蛋就想赚个媳妇,太便宜了,怎么也得鸡鸭鱼肉啊,是不?”赵卫红一边说,一边又往嘴里填了一口鸡蛋。
许加添琢磨好几天了,哪去弄鸡鸭鱼肉啊,河西边农场水渠里,只有小鱼小虾,村边的滹沱河,也不见有大鱼,去哪弄呢?他正为这事发愁,一天下午,在看窑有财的小屋里,他发现有财箱子里有几捧炸药和三五个雷管以及几圈圈导火索。
他不禁把这事和推土的赵亮说了,赵亮说:“他有那东西,是炸冻土用的,我知道村西北十里地有个上庄水库,那个水库养好多鱼,咱们把炸药弄到手,去炸鱼怎么样?”
二人一拍即合,请有财喝了顿酒,把有财喝的醉倒了,俩人从褥子底下找出钥匙,开了箱子取出四捧炸药和两个雷管,两截导火索,带上两个空白酒瓶子,便奔水库而出。
时间不长,便到了水库,可是怎么炸呢,许加添不会,赵亮以前和别人炸过鱼,但装雷管,往瓶里装炸药都是别人操作,这次自己亲自操作,不免有些肝颤。
他们俩小心翼翼地把导火索一头外边缠绕的线剥下一点,使导火索刚好能插到雷管里,然后把炸药剥开,顺着瓶口,把剥开的炸药沫塞进瓶里,然后把带导火索的雷管塞进瓶里,插在瓶里的火药中,然后把瓶口封好,点着后,便扔进水库。
瓶子被人到水中后,由于里面炸药只有小半瓶,又没填填充物,瓶子竟然飘在水面,导火索往外喷着火星,等了好一会儿,炸药才炸,声音不大,效力也不大,只崩出一个一两米高的水柱,待水柱落下后,二人齐上前看,水面上有一些小鱼小虾,一条六七寸的一条鲤鱼和一个翻着肚皮的癞蛤蟆。
“真扫兴。”赵亮说。
“没事,接着来。”许加添士气仍很旺盛。
第二炮是许加添装的,他把炸药和雷管导火索装瓶里后,又往里面填满了石子和黄土,并且压的紧紧的,点着后扔到水中。
这次瓶子沉了,导火索也短,瓶子在水中很快就炸了,水柱沉下后,一会,水面便飘起十来条尺把长的鱼,高兴的赵亮一下跳进水中,去捞飘起的鱼。
正文 第三十六章 巡逻
待赵亮捞了几条鱼扔上岸后,感觉到许加添并没有下水,他奇怪地往岸上寻觅,发现许加添蹲在地上,双手捂脸,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一滴滴滴到嫩绿的草上。
“怎么了?”赵亮见状,忙跑到岸上,用手扒开许加添捂着的双手,许加添的额头,双眼鼻上都是血。赵亮的心一下哆嗦起来,妈呀,别不是崩鱼没崩几条,把眼睛崩瞎了,他忙用手摸许加添的双眼,感觉闭着的双眼仍是鼓的,这时,他的心才略微有了点底,忙问:“崩哪了,崩哪了?”
“脑门子。”许加添指向自己的额头。
赵亮用手擦去许加添额头上的血,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指甲大的血窟窿,血泊泊地从这个窟窿往外流。
“透了没有?”赵亮问。
“什么透了?”
“问你把脑袋骨崩透了没有?”
“我哪知道?”
“我拿手指伸进去瞧能不能捅到脑浆?”
“别别!”许加添忙说:“看看有没有白的留出来,不就知道了。”
赵亮观察了一下,流出的确实都是血,没有白的脑浆,这时才放下心,便道:“用什么给你扎上啊?”两人的衣服全是泥,怎么办啊?赵亮想了一下,只得脱下三角裤衩,在水中涮了涮,给赵亮把头扎上。
徐风霞又是一夜没睡着觉,当她们听说许加添在水库炸鱼时把头炸破了,差一点把命丢掉时,她的心里真成了五味杂陈,什么味都有了。她知道许加添炸鱼时因为自己,也知道赵卫红那句想赚个媳妇,怎么也得鸡鸭鱼肉那句话把许加添激向了水库。
不管怎么说,他的伤时因为自己而起,可是自己又有什么错啊,既没有向他卖弄风情,又没向他示爱,他是单相思啊,可是单相思,终是因自己而起,倒霉就倒霉在都在一个砖窑干活,插队都在一个县,又都在一个村,莫非是命里注定。
她的心里很矛盾,说喜欢许加添吧,总觉得许加添办事不太踏实,言过其实,而行为又没什么儒家风度,净说些不荤不素的话,让人别扭。
说不喜欢把,他又追求自己,像块橡皮膏似的,粘住你,甩也甩不开,如果和他好,比和当地老乡总强些吧,终究两人都是北京来的都是重点中学毕业的,双方父母又都在北京,他父母又没什么政治问题,和他处朋友也没什么亏吃。
可是,他和自己理想中的男人差距太远了,自己理想中的男人最低也得大学毕业啊,他只有初中,怎么办呀,他又为自己炸鱼,把自己的命炸得差点没了,有哪个男人能为自己舍命呢?
自己在这黄土高原,也没见谁想自己求过爱啊,不找他,找谁呢?
徐风霞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天亮,才混混沌沌闭上眼。第二天,她决定,去看望一下许加添,她是单独去的,她推开门,见许加添躺在炕上,头上包着纱布,她的心有些凄凉,可是许加添见是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