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树林看着这整洁明亮的屋子,眼中几乎流出泪,他以为,自家的房子由于母亲的离开,在北京被房管局收回后,自己在北京再也没有住处了,自己永远是一个漂泊在外的游子,子孙也将永远在外,回不了北京,可是,今天他在北京有了自己的房,而且还是楼房,今后,自己在北京也是个有家的人了,自己也能重回故地,孩子以后也能在北京生活了……
赵亮和欧阳秋成立建筑公司一年多,揽了几个工程,但都不是什么大工程,所以也没有挣太多的钱,欧阳秋通过以前建筑公司哥儿们的关系,终于揽下一个盖六层楼的工程,工程到手后,哥俩喜笑颜开,准备挽起袖子大干。
正在他们准备就绪时,甲方却把盖楼的工期一拖再拖,欧阳秋去问,甲方说,有户搬迁户不搬走,工地腾不出地方,所以无法开工。
“就一户钉子户还不容易,来,把这事交给哥们,哥们替你解决。”赵亮主动请缨,一口承揽下来。
赵亮想:钉子户不搬,无非就是嫌给他搬迁的房少,自己用这如簧之舌,肯定能说动他的。
他了解了一下,这钉子户,只是一间平房,面积十八米,给他们一个两居室五十多米了,他们还嫌小,不搬。自己到他们那看看,先是给他们一个两居室,实在不行,和甲方说说,再给他们添一个一居室,两居加一居,他们总会搬的,比甲方楞耗着不开工强吧。
想的容易,估计做起来也不会太难,赵亮便走向那户钉子户。
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太,养活三个四十岁的傻儿子,他家只有一间平房,还有一间违规建的消防,六七米大,在那平房对面,那六七米的小房没有房本,破砖垒的,上面用破棍子破树枝搭上顶子,上面盖着烂毡和破塑料布。
棚子很矮,一米七的个头进屋都要低头躬身,不然的话,一抬头,一直身,头肯定碰上房顶架的破树干或者破棍子,把头皮划破。那间平房让三个傻儿子霸占了,这个烂窝棚老两口在里面居住。
赵亮一进他那屋,那七十来岁白头发的老头便问:“你是拆迁办的吧?”
“是啊。”赵亮答。
“我们家不给个五六套房,我们不搬!”那老头口气很坚决。
“对,不搬!”那老太太还是个驼背,背着个大罗锅子附和说。
“你要五六套房,得说说理由吧?”赵亮问。
“理由里,我那儿子都大了,一个得娶一个媳妇,取一个媳妇就得一套房住吧,这就得三套。另外,我们两口也得一人一套啊?”老头说。
“你们俩为什么一人一套,夫妻俩住一套不就行了?”
“我们俩都离婚了,离婚了不能再住一块了,再住一块就违反法律了,所以我们老两口一人得一套。”老头继续说。
“你们哪时离婚的?”赵亮问。
“上个月,人家说离婚能多分一套房,我们就离了。”那个驼背老女人说。
“可是你们在这棚子里还是住一块啊?”赵亮说。
“我得纠正一下,我们这不是棚子,是房子,棚子拆迁不给房,房子拆迁才给房呢,我们两口虽然住一块,但是我们中间隔着一条皮带,他不到我这边,我也不到他那边。所以,拆迁得给我们俩人一人一套。”那老女人也挺会说。
“给你们俩人一套楼房,你们可以一人睡一屋啊?”赵亮说。
“一人睡一个屋,如果我跌倒了,谁扶我啊?”那老女人又说。
“那你们还是要住一屋呀,住一屋就行了,还要什么两套房呀?”
“我们住一屋,住楼房,两人中间床上也放一皮带,他在那边我在这边,谁也不到他那边去。”老女人一边打手势一边说。
赵亮见和这老头老太太说不清楚,便到那间他们儿子住的房间。“你们哥仨住这屋啊?”赵亮进屋见三个光着膀子三四十岁的男人正在啃西瓜,便问。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略高的那个男人问。
“我是拆迁办的。”赵亮答。
“你是拆迁办的,给我们房吧,我爸说,拆迁办的来,要对他们客气,友好,我哥仨正吃西瓜,你要早说来,我们给你留一块,可惜,都快吃没了,这还有点西瓜皮,我不啃了,让你啃。”那个略矮些的汉子举着块已啃光瓜瓤,只挂着点点红色的绿色瓜皮,来到赵亮面前,连声说:“你啃你啃!”一双黑乎乎滴着西瓜汁液的手在赵亮嘴边晃荡。
正文 第五十九章 扮鬼
赵亮感到十分恶心,忙推开他那只脏手说:“谢谢了,你啃吧,我不啃!”
“你不啃,你看不起我?”那略矮些的汉子举着瓜皮不知所措,喃喃地说。
“他不吃你的,你不行,你看我的!”那更矮些的汉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把他那也啃得十分狼籍的瓜皮递到赵亮嘴前,说:“你不吃他的,你不给他面子,你得给我面子吧!”
“谢谢你了,我不吃,我们有纪律,我们管搬迁的工作人员是不能要搬迁户的钱财东西的。”
“可是,我这不是钱财和东西啊!”那更矮的汉子仍把瓜皮举到赵亮嘴边。
“瓜也不能吃的。”赵亮往后仰头。
“我也没让你吃瓜,我让你啃瓜皮。”
“瓜皮我也不啃。”
“你真不啃?”
“不啃。”
“瞧,人家也不啃你的吧?”刚才那个矮些的汉子在旁讥笑。
“他肯定,肯定啃我的!”那个更矮的汉子说。
“他说了不啃!”刚才那汉子继续说道。
“你不啃我的?”那更矮的汉子面露难色。
“你自己啃吧!”赵亮以为没事了,直起了身。
“我妈说,让你吃东西要真心让,不要装样子。”那最矮的汉子突然把自己啃剩的瓜皮塞进赵亮口中。
“噗噗噗!”赵亮吐了好几口,好像才吐出嘴中那西瓜皮上沾有傻子的唾液味,完了,还吧唧吧唧嘴,皱着眉头说:“你怎么这样,你们再这样,我不分你们房了!”
“我真心让你吃的,你干吗不给我们房?”那更矮的汉子一脸委屈地说。
赵亮见这哥仨脑袋都有问题,心想,宁愿跟聪明人打架,不和糊涂人说话,不用跟他们说了,说了他们也不明白,于是转向他们的父亲那个白发老头说:“咱们搬迁,是有搬迁政策的,一个人十五米,你家五个人,最多只能分七十五米的房,七十五米的房,也就是一个两居室加一个一居室的单间。”
“什么叫一居室的单间?”那驼背老女人问。
“就是说分你那一居室,里面还要住一个外人,你家人和另一家人合住那个一居室。”
“不行,给我们一个一居室和一个两居室我们都不搬,何况,让我们再和别人合住一居室,更不搬了。我们不搬,你们能怎么样!”老头把脸一扭,装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果然是钉子户,刚出头阵就败回来。赵亮回去把情况对欧阳秋说了,欧阳秋想了想说:“他们不搬,咱们这个工程就没法施工,耽误一天是一天,咱们工人都雇好了,设备也都租来了,耽误一天咱们得白给工人掏工资和付租设备的钱,你看,想想办法,尽快让他们搬,他们如果半个月内搬走,我和甲方说说,奖励你五万块钱。”
“说话算话?”赵亮问。
“当然。”欧阳秋答。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钱更壮人胆。有钱在后面使劲,赵亮便来了劲头,他们没搬,周围的人家都搬了,只剩他们那房子孤零零立在一片废墟上,挖断水管,砍断电线杆,给他们断水断电。
当天晚上,那屋中便没了灯光,只有一两个如豆子般的火头从玻璃窗中闪出黄色微弱的光亮。赵亮晚上偷偷潜伏在那有三个傻儿子的窗外,看看给他们断了水电,他们如何生活。赵亮贴着玻璃的一角,只听屋里一个粗粗的声音说:“妈呀,我憋尿了,怎么办啊?”
“出门尿去啊!”那个驼背老女人的声音。
“外面没灯,我害怕!”那粗粗的声音又说。
“都三四十岁了,还怕什么!”那驼背女人说。
“我怕有鬼!”那粗粗声音又响起。
“老大,你陪老二一起去!”驼背老女人的声音也响起。
“我也和老大老二一块去!”又一个男人的声音。
“凑热闹的?”那驼背老女人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我也怕鬼!”那声音说……
嗨,小子,你们不是不搬吗,我给你停了水电,没辙了吧。让你怕外面撞见鬼,不敢出屋撒,不敢出屋拉,屋里撒屋里拉,臭死你们,骚死你们!赵亮离开那傻子一家后,捂着嘴偷笑起来。
第二天晚上,他用一张红纸,剪了个一尺多长的舌头,然后脱下裤子在两个屁股蛋上各画了一只大大的白眼睛,眼睛下面又用白颜色画了一个大大的嘴,眼睛上面再用白颜色画了两个角,等到晚上十来点钟,拿上手电,便来到那傻子家门前,在三十米外,他捏着嗓子“哎哎哎——”尖叫几声,又“吱吱吱”地尖叫几声,又“哈哈哈——”地粗着嗓门大笑几声,然后周而复始。
拆迁工地,没有路灯,残垣断壁,破砖烂瓦,再加几棵孤立立的大树,树冠上投下来黑黝黝的阴影,本来就已阴森可怕了,他又人不人鬼不鬼,狼嚎不是狼嚎,狗叫不是狗叫的乱叫一通,使这片黑漆漆的乱工地更像鬼魅出没的乱坟岗子,让人听了这怪异之声,不禁汗毛倒数,怀疑是鬼来。
再说那有三个傻儿子的屋里,因为物理没灯,点了一支蜡,从天黑点起,已经续了三根,老头怕太费蜡,便吹灯拔蜡,刚晚上九点多就早早睡了。老两口人老,觉多,头一挨枕头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可是那仨傻儿子年轻力壮,火力旺盛,躺下后,半天也没睡着,睡不着,就咱尿,半个来小时,尿就满了,于是老大说:“我想出屋尿去,可是我怕黑,老二,你和我去吧?”
老二听了大哥的话,想跟大哥去,也想尿一泡,放松放松,可是心里有些怕,便说:“我要去,老三也得和我们一块去!”
老三正憋尿,见二哥叫他一块出屋尿,便爽快答应了。三个人畏头畏脑地出了屋,没走两步,立住便尿,一边尿,一边嘴和眼还不闲着,老大一边向四边看,一边说:“这黑不隆冬的,别有鬼!”
老二说:“不要有鬼,我怕!”
老三眼睛正向四边搜索,突然大叫:“有鬼!”
这一嗓子,吓得他两个哥哥撒了一半的尿立刻停住,忙问:“鬼在哪里?”
“在那,你们看!”他用手指着三十米开外。那哥俩一看,果然在那地方,一段烂墙的豁口处,一个闪亮的大脸,只有半米多高,正一步一步向前爬,那个大脸苍白,比锅盖还大,两只大白眼睛,两只角,一张大嘴,吐着个大红舌头拖到地,别地都漆黑,唯有那张脸亮亮的,“哈哈哈哈,嘿嘿嘿嘿”怪笑几声。
这哥仨一件这地趴鬼,吓的“嗷嗷嗷”怪叫三声,急忙逃进屋。
进了屋,互相抱一起,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地连声说:“可怕,可怕呀!有鬼,有鬼!”声音带着哭腔。
家里驼背老太婆睡的沉,并没让儿子们的叫闹吵醒,那老头却被儿子们的吵闹声惊醒了,暗中听儿子们慌乱地叫:“有鬼!”不禁大声道:“胡说什么呢,哪有鬼呀,睡觉!”
“爸,我们怕,看到门外有鬼,还是个趴地长舌鬼!”“那脸好大,有磨盘大!”“没那么大,有锅盖大!”“还吐着一条红红的长舌头,都耷拉到地上了。”
老头子一听三个儿子都讲有鬼,便忙披衣起身,问:“鬼在哪?”
“在门外西边!”老大说。
老头忙出门,往西一看,黑漆漆的,除了一些断壁残垣和几棵高大的树冠投下的黑影外,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他又向另外几个方向看,也没看出异常,于是回屋说:“胡说什么啊,哪有鬼?”
“有,我们三个全看见了!”那三个傻儿子说。
“我看你们眼都花了!”老头呵斥了儿子几句,倒头便睡。
“咱们再看看,爸说没有鬼,也许鬼跑了!”老大说。
“真跑了?”“真跑了?”老二老三一同问。
三个人便又偷偷把门推开条缝,伸出三个脑袋往外看,看了东又看西,又看南,几个方向都看了,并没有发现鬼,于是老大第一个蹦出屋说:“鬼走了!”
“鬼走了!”“鬼走了!”老二和老三也边喊边蹦出屋。
正在他们高兴时,“嘿嘿嘿嘿”东南方面又响起一阵怪笑,三兄弟忙向那怪笑地方望去,只见那地方又出现一簇亮光,那个趴地鬼吐着大红舌头出现了,又向这边爬来。
这哥仨见这大头鬼又出现,并向自己爬来,“呀!”地尖叫着,窜回屋。
“爸,那鬼又出来了!”“鬼又出来了!”那老头刚睡着,便又被自己的傻儿子们摇醒,他在暗中坐起问:“不是没鬼吗,怎么又有鬼了?”
“鬼刚才跑了,又回来了!”“又回来了!”“回来了!”三个儿子抢着说。
老头困意浓浓,本不想理这几个儿子,可是,被他们又吵又闹又摇自己,想睡也睡不着啊,不得已只得爬起来和儿子们到屋外看一看,到了屋外一看,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于是责怪道:“这哪有鬼啊,你们瞎嚷嚷什么?”说完,回屋,躺下继续睡他的觉。
正文 第六十章 吓跑
三个儿子随父亲一起出屋一看,鬼没了,待父亲睡下后,老大建议说:“鬼刚才跑了,咱再出去看看,鬼出来没有?”
“对看看。”“看看!”那哥俩齐声应和,三个人又悄悄推开门,往出探头一看,呵,正南方向,那鬼有拖着个大红舌头,向自己这边爬呢,而且“哈哈哈哈!”地大声怪笑。
吓得这哥仨立即窜回屋,拍着自己乱跳的胸脯说:“妈呀,鬼又来了,吓死我了!”边说,老大头去摇老父亲的头。
老父亲在枕头上的脑袋被大儿子摇的像个小孩玩的拨浪鼓,来回摆。尽管睡衣再浓,又被摇醒了,他怒喝道:“你个兔崽子,你爸刚睡着,你又摇你爸干什么?”
“爸,那鬼又出来了!”“出来了!”“鬼出来了!”哥仨争着说。
“我刚才看不是没有鬼吗?”老头生气地说。
“你刚才看没有,我们看鬼又出来了!”老大说。
“好吧,我再看看去!”老头没办法,只得再次起身,随儿子们出了屋,往四处看看,哪有鬼啊,连个鬼毛也没看见,于是悻悻地说:“哪有鬼啊,真是见鬼了!”边说边和儿子们进了屋。
进屋后,他照旧又要躺下,可是突然想到:自己的儿子傻是傻,但是绝不会平白无故没有鬼说有鬼的,他们不会撒谎,而且哥仨一齐说看到了,莫非真有鬼,可是如果真有鬼,为什么自己一出去就看不着呢,难道自己身上火气太旺,鬼见了自己要退避三舍,还是自己一生干的是好事少,坏事多,给归纳到恶人一摊了,应了那句话:神鬼怕恶人呢。
不管怎么样,自己先别睡,过一会儿,这几个儿子肯定还会出门去看,自己悄悄躲在他们身后张望几眼,看看到底是不是鬼。于是老头假装上床睡觉,伺机等候着,果然过了一会儿,三个儿子忍耐不住好奇,又悄悄推门出去。
老头便悄悄起床,弓着腰,躲在儿子们身后。这时,只见西方“嘿嘿嘿嘿”几声尖利慎人的笑声,吓得几个儿子和老头都是一哆嗦,随后那三十米外破墙烂垛中间现出一个透着白光一张大如磨盘几乎贴着地面的白脸。
两角,大白眼,大嘴,血红的舌头吐出,几乎沾地,正向自己方向爬来。“鬼又来了!”“鬼来了!”儿子们惊呼,老头一见,心惊肉跳,第一个窜回屋中。
一阵大喘气后,老头想:这是什么鬼啊,脸比脸盆还大,眼那么大,长角,还吐着一尺多长血红的舌头。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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